仙武獨尊

第四百四十五章 浮生如夢

因為每個人的床鋪,都有一扇屏風遮擋,所以,即便是在黑夜裏,你不熄燈也不會影響到其他人的睡眠。

恰恰相反,夜晚黑漆漆幽靜的環境中,能有這樣一盞橘黃色的小燈,始終撐起一片柔光,反而能讓其他人睡得更加舒服。

接著其他人剛剛歇息的機會,柳宸自然不會也跟著熄燈休息,按照以往的慣例,他現在應該開始轉化體內沉積的靈氣了。

但為了不吵醒已經準備更衣歇息的人,柳宸隻能暫時將修行放一放,等到夜深人靜時,再開始轉化體內靈氣。

突然被打破了習慣,這對於每個人來說,多少都會有點不適應,百般無賴躺在**的柳宸,突然靈機一動,自己為何不找點事情做,來打發時間呢?

若是讓他傻傻的躺在**,恐怕還未等眾人睡熟,柳宸便也隨著徐曉風的呼嚕,走進夢鄉了。

論打發時間能做的事,眼下的柳宸估計隻能看書了,那本《野火劍經》已經被他一路上翻爛了,實在不忍心再去折騰那本書,更不忍心如此大好的夜晚時光,卻用一本劍經來消磨時間,那豈不是浪費了這“良辰今宵”?

索性,柳宸還有一本書。

莫天策說過,這本書不錯,是用來了打發時間最好的選擇,或許當初他這句話的意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隻是變著法的寓意柳宸,讓他捧著這本書渾渾噩噩的過上三年,然後被劍閣淘汰。

但現如今,這本書卻真的成了柳宸唯一能用來消遣時間的東西。

反正他也閑著沒事做,不如就繼續閱讀此書,看一看,這本書究竟有什麽與眾不同,竟然能讓莫天策說出“不錯”這兩個字。

柳宸棲身在床頭,找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借助微弱的燭光,伸出手指緩緩翻過書的扉頁。上一次,他已經看完了作者寫在扉頁上的引子,作者寥寥數筆,便勾勒在那種大勢所趨之下,在整個帝國的衰落之下,個人的那種無力感。

柳宸讀到這裏時,也曾感覺心中微微刺痛,就像是當你翻閱一段不屬於你的人生時,個人總是會本能的以自己為參考物,與對方進行對比,從而找出幾處相同點。

換句話說,就是戳中心坎的故事,便是最吸引讀者的地方。

這與就別曾經天賦暴跌的情形很像,所以,他才會有種似曾相識,且同病相憐的感覺。

除去前半部分,作者與兒時定下婚約的妻子,在度過兩小無猜的時光後,終於修成正果,結為連理。

此後,因為家道中落的緣故,作者沈先不得不來到揚州,在父親的舊友下一邊學習,一邊做起幕僚一職。

在揚州的生活無疑是索然無味,又節奏緊湊的,偶爾閑暇時,作者也曾寫過幾封家書,但妻子的回應卻大多是一些提醒加衣的關心話,這讓本就初來乍到的沈先,更加懷念二人在老家剛剛成婚時的甜蜜。

他父親的舊友,也就是他當時的老師兼上司,自然能夠看出,這個剛剛成婚的年輕人,心中究竟在惦記著什麽。

既已無心做事,沈先的老師便允許他回到老家,隻為後者留了三道題,算是告誡他即便回了老家,也不要因為玩樂懈怠了功課。

沈先自然是極為開心的,從初到揚州時起,他就感覺自己仿若一隻離群的孤鳥,歸途遙無期。在一邊學習,一邊做事的緊湊生活中,更是讓他身感疲憊,同時又心生焦慮。

在他苦熬了三個月後,當得知自己終於可以回到老家時,這位前朝的苦命詩人,此刻心中所想的,隻有自己那兩地相隔的結發妻子。

待沈先回到老家後,先與老母親請過安,這才攥著妻子的手,一起回到了臥房。都說是小別勝新婚,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二人相顧無言,縱使腹中各自積攢了三個月的思念與幽怨,此刻,都在彼此綿長又溫柔的眼神中,在肌膚反饋的細膩觸感中,消失的一幹二淨。

回過神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天明。

這是詩人沈先最直白的寫作方式,同時也是感情與生活最真實的寫照,柳宸看到這裏時,已經是深夜了,因為對方是用古語書寫自己的故事,而柳宸對古語並不精通,所以理解起來需要消耗一些時間。

柳宸緩緩閉合書本,他愣自看著桌前已經將要自行熄滅的油燈,微弱的燈光照亮了半邊臉龐,那張棱角分明的臉,此刻,正緩緩淌下兩行濁淚。

沈先筆下的前半部分,並不是什麽引人注目的巨作,也沒有驚心動魄的愛情故事,更沒有暗藏玄機的伏筆。

柳宸之所以淚目,是因為他從開篇的故事裏,聯想到了自己曾經與趙婉晴兩小無猜的那段日子。

如果,他當初克製住自己的急於求成,如果,他躲過了那場浩劫,那麽現如今,兩個人應該已經如同書中的沈先與芸娘那樣,結為連理,以此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想到這裏,柳宸不禁感慨萬千,他小小年紀,便已經經曆了如此多的苦難,而書中沈先的自我敘述,對於此刻的他來說,是曾經擁有又轉瞬即逝的未來。

人生就是如此,如南柯一夢,誰也不能保證,你現在所擁有的東西,究竟是不是真的屬於你,一切的一切,隻有當你夢醒時分,才能知曉最後的答案。

命運給予柳宸的答案很明確,明確到刻骨銘心,其實起初的柳宸並沒有現在這般多愁善感,那時的他承載了太多譏諷與侮辱,對於感情之事…即便遇到柳玄這種,故意掀開柳宸傷疤,還讓他趁早退了婚事,他也並沒被對方真正的傷害到。

可現如今不同,也許是母親的驟然離去,掀開了他用來保護自己的“麻木”,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也許是張伯仁等人,在自己落魄時,給予了自己家的溫暖,喚醒了柳宸心中對於愛的渴望。

又或許是三嬸王念慧,對自己百般刁難,甚至痛下殺手,讓他明白,有時候你不狠下心做出決定,那麽等待你的,隻有變成一具血淋淋的屍體的下場。

這些或愛或狠,或痛苦或欣喜的經曆,一幕幕劃過柳宸的心頭,又自柳宸的腦海中不斷重複上演,相互重疊在一起,最後的最後,那擊碎了所有幻境的人,是一個小女孩。

紮著兩個羊角辮,雪白的小手上套著兩個玉質的手鐲,但即便那兩幅手鐲價值不菲,且質地潤澤,卻也比不上小女孩奶白色的肌膚。

記憶中的小女孩,麵容帶著幾分嬰兒肥,總是咿呀咿呀的叫著,實在是很惹人討厭,惹人心煩。

但那雙從未幹過重活的小手,卻十分倔強的抱著一碗苦的不能再苦的湯藥,帶著幾分稚嫩的眉頭微微皺著,嘴上支支吾吾,卻神情嚴肅道:“宸哥哥病了,必須吃藥藥!吃了藥藥,病就好了,就能陪晴兒玩了!”

這樣一副溫馨的畫麵,卻永遠定格在柳宸的腦海中,下一刻,柳宸伸手打翻了盛著湯藥的碗,當那隻碗跌落成一地的碎片時,後者不甘心的怒吼聲也緊隨其後。

“你也以為,我是廢物!”柳宸咆哮著。

小丫頭哪裏見過這陣勢,直接嚇蒙了,臉色慘白如紙不說,還覺得稀裏嘩啦,雙手不停地抹著眼淚。

畫麵到這裏,便戛然而止,了無蹤跡,而柳宸卻已是淚流滿麵,原來這麽多年以來,他一直在騙自己,他並不是真的討厭那個小女孩,而是因為情竇初開的喜歡,心中怦然悸動,卻茫茫不知應該如何應對。

就如同書中沈先在開頭引子裏的一句話中寫到:“現在回想起來,隻能徒然感慨一句浮生…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