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上元雪夜

第018章：上元雪夜

楚喬緩緩的轉過身去，見寰兒鬢散亂，很自然的走上前，踮起腳來為她捋了捋頭，聲音平靜的說道：“看看你，就不會慢點嗎？有什麽大不了的事，要這樣急吼吼的跑來？”

寰兒今年已經十一歲了，可是不知為何，麵對著麵前這個還不到八歲的小不點，她總覺得自己才是個孩子。乖乖的一邊彎著腰讓楚喬為她整理頭，一邊說道：“星兒，你快去，少爺等著你呢。”

楚喬放下手來，點了點頭，說道：“走。”當先就向著館軒的方向走去，小步子邁的四平八穩，一點也不著急。

寰兒皺著眉頭看了半晌，隨即搖了搖頭，急忙跟上去。

比起楚喬，諸葛玥才是個慢性子，推開館軒的門，就見諸葛家四少爺正坐暖榻上細看一盤棋局，微微皺著眉頭，一副很用心的樣子。

楚喬將待會隨行需要帶的東西一件一件的清點好，然後輕聲的交給其他侍從，做好一切後倒了一杯清茶，輕輕的放諸葛玥的書案旁，徑直坐香爐前，托著腮靜靜的等著。

時間緩緩而過，門外的侍從已經探頭探腦的進來看了很多次，終於等到諸葛玥將棋盤一推，站起身來，一旁等候的侍女頓時上前為他穿上鹿皮靴子，諸葛玥一身月白暗青花長袍，外披火紅狐皮製成的大裘，十三歲不到的孩子卻透著一股無法忽視的老成。

“走。”

諸葛玥低聲說了一聲，帶著一眾下屬就出了門。諸葛家的大門前，一溜停了一排駿馬，由於諸葛玥的耽擱，諸葛府的其他少爺們都已經當先走了。一名下人垂跪地上，諸葛玥麵色沉靜的走上前去，踩著奴才的背，翻身就上了馬。

整裝完畢，已經準備要走，諸葛玥突然轉頭看向站門口恭送的青山院侍女，說道：“星兒，見過上元節的燈會嗎？”

楚喬一愣，連忙搖頭。諸葛玥點了點頭：“上來，我帶你去。”

楚喬愣了半晌，才明白諸葛玥所說的“上來”指的是什麽，連忙說道：“少爺，這不合規矩。”

諸葛玥眉頭一皺，剛想說道，楚喬頓時上前一步說道：“星兒可以自己騎馬。”

諸葛玥疑惑的上下看了眼楚喬小小的身體，懷疑的意味十分明顯。

“少爺給星兒一匹小馬，星兒就能騎。”

諸葛玥聞言輕輕一笑，對親隨朱成點了點頭，不一會，一匹棗紅色的小馬就被牽了出來，個頭小小的，但是比起楚喬還是高了太多。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著楚喬，見她還沒小馬的腿高，都有些幸災樂禍。

孩子繞著小馬轉了兩圈，高高的舉起手來也才能摸到小馬的馬背，諸葛玥眼神滑過一絲好笑，正要叫人扶她上馬，忽見孩子伸手抓住馬韁，微一用力，翻身就爬了上去，動作竟是出奇的利落。

人群頓時響起一陣讚歎驚呼，諸葛玥回過頭來，看孩子一身雪白，像是一團小雪球，卻挺胸抬頭的騎馬上，不由得輕笑一聲，轉頭打馬而去。

楚喬當然是會騎馬的，雖然目前這具身體不太方便，但是好這匹小馬十分溫順，見其他馬走了，也很乖巧的跟了上去。

真煌城是沒有宵禁的，今天是上元節，街上越顯得熱鬧。時間已近傍晚，天色漸黑，街上彩燈閃爍，火樹銀花，香風悠然。舉目望去，隻見穿城而過的崴道上，是玲瓏燈景。道兩旁是兩排長龍般的大紅明燈，無數的樓宇變成了舞台。歌舞，雜耍，演劇，喧雜樂曲全都齊齊的匯集到了一處。花燈，焰火攪的城市的黑夜亮如白晝，數不清的小商小販街頭吆喝著招攬著生意。販賣煮酒煙絲，茶食衣物，水果蔬菜，家什器皿，香藥鮮花，脂粉煙火，一切討人歡心的小玩意無不一一具全，應有有。盛世的夜景如一匹燦爛錦繡豁然抖開，世人所能想象的瑰麗錦繡全部混亂的攪了一處，蜿蜒轉折，你進我阻，真煌城南北縱橫的經緯上，灑下了潑天蓋地的滔世奢華。

楚喬坐馬上，左顧右盼，看著這難得一見的古代夜景。

諸葛家是世家大族，所到之處，行人無不避讓。走過一家華麗的樓台，隻見台上擺放著諸多色彩鮮明的彩燈，樣式奇特，有各種討喜的動物，也有神仙花草，十分穎別致。

攤主見諸葛玥停了下來，頓時討好的拿著一隻大金長龍的燈籠跑上前來，滿嘴討喜的吉祥話。諸葛玥恍若未聞，手指著高台上一隻燈籠，說道：“你把那個拿過來。”

攤主回頭一看，見這享譽盛名的諸葛家四公子所指的竟是一隻雪白的兔子燈籠，不由得一呆。

拿了燈籠手上，諸葛玥向來淡漠的臉上現出一絲難得的笑意，轉手就將燈籠遞到楚喬的麵前，說道：“給你。”

楚喬微微一愣，下意識的伸手接了過來，連道謝都忘了。諸葛玥麵色平靜，轉頭打馬繼續前行，好似什麽事都沒有生過一樣。周圍侍從的眼神怪異，從楚喬身上小心的掠過，暗自帶著揣測的意味。

楚喬哭笑不得，還真把她當成小孩子了。

隻見那兔子燈籠做的十分精巧，通體潔白，一雙眼睛紅紅的，楚喬伸出手指輕輕的點兔子的嘴上，一條粉色彩紙做的小舌頭突然伸出來，嚇了她一跳。

就這時，一聲輕笑突然響起。楚喬轉過頭去，偏巧一隊彩燈隊剛剛走到她的麵前，將視線擋住，金龍彩鳳玉蝶白狐仙女水神芳草蘭桂應有有，晃的眼睛都有些花，熙熙攘攘的人群來來往往，車水馬龍的行走崴主街之上，燈火輝煌，碧玉刺眼。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似乎很長，又似乎很短，燈隊緩緩散去，隻見長街的另一側，封凍的赤水湖畔積雪茫茫，楊柳低垂，雪裝樹掛，黑色的駿馬閑適的站一旁，青衫的少年雙手抱胸，懶散的靠樹幹上，眼神明亮的向她望來，笑容淡淡，黑眸如玉。

嘭的一聲巨響響起，所有人頓時抬望天，隻見漫天火樹銀花，禮花綻放，好似天女水袖長舞，又好似錦繡晚霞醉染，璀璨炫目，觀之熏醉。

這時，不知是哪個頑皮的孩子突然扔了一隻炮竹到楚喬的馬下，小紅馬第一次出門，頓時大驚，揚起蹄子也不分東南西北的飛奔了起來。

諸葛府的下人們驚呼一聲，可惜和楚喬間隔了大量的人群，一時間竟衝不過來。

樹下的少年見了，嗖的一聲翻身上馬，揚鞭躍起，向著楚喬的方向急追而去。

馬兒急速的跑著，冷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嘈雜的聲音漸漸遠去，漸漸的隻能聽到馬蹄落地的聲響。小紅馬雖小，但品種優良，跑起來勢如閃電，去勢不可擋。楚喬一雙小手緊緊的抓著馬鬃，低身伏馬背上，冷靜的查看著四周的地形，一顆小腦袋急速的運轉著。

荊月兒這幅還沒長成小身體尚不足以承受從這樣急速奔跑的馬背上掉下的疼痛，她必須尋找別的逃生出路。

就這時，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迅速的追上楚喬，兩騎並駕齊驅的奔跑著。

“你求求我，我就救你！”

少年的聲音被冷風吹得支離破碎，但是還是斷斷續續的傳到了楚喬的耳裏。孩子轉過白玉般的小臉，狠狠的瞪了幸災樂禍的少年一眼，眼神堅韌，並沒有半點驚慌。

“那你告訴我你那個手勢是什麽意思我就救你！”

夜風淒涼，冷月如刀，小馬深極成年人膝蓋的雪地上奔跑，速漸漸的慢了下來，但是卻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趨勢。機不可失，楚喬陡然鬆開了雙手，手掌馬背上一撐，整個人向著身側的少年頓時跳了過來。

噗的一聲，孩子整個身體撲了少年的身上，少年驚呼一聲，急忙勒馬，可是為時已晚。兩人頓時像是滾地的葫蘆一樣從黑馬身上一頭栽下，落鬆軟的雪地上，咕嚕嚕的滾了幾圈，黑馬毫無知覺，仍拚命的追小紅馬身後，迅速融進了夜色之，不見了蹤影。

“疾風！”少年著急的大叫，雙眉豎起，來不及拍打身上的積雪，踉蹌的追了兩步，卻也隻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