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心若和田2
第270章:心若和田2
楚喬點頭,突然想起一事,就問道:“姑娘,西南鎮府使的軍官,你可見到了嗎?”
羽姑娘眼光微微一閃,淡淡說道:“剛剛還說不能憂思太甚,這麽快就忘了嗎?”
楚喬微微搖頭:“我隻是有點擔心。”
“殿下都肯為了你從雁鳴關撤兵,難道還容不下區區一個西南鎮府使嗎?”
陡然被人點破心意,楚喬不由得有些尷尬,她沉默半晌,才低聲說道:“我隻是怕那些人桀驁不馴,衝撞了他,他若是起脾氣……”
羽姑娘為她披上一件外袍,輕笑道:“你放心,大家都是有分寸的。”
楚喬放下心來,抬頭問道:“姑娘會北朔住下嗎?”
屋外陽光奢靡,光燦燦的晃眼睛上,羽姑娘輕道:“東邊戰事將起了,我不會待很久的,也許要不了幾天,就要進駐雁鳴了。”
楚喬正色道:“大夏這麽快就派兵打過來了嗎?”
“殿下占了西北,大夏怎可善罷甘休呢?聽說已經開始調兵了。”
“這麽快啊,來的是誰?趙徹嗎?”
羽姑娘一笑:“除了他,也沒有誰了,蒙闐已經老了,再說聖金宮裏那位,想必也是信不過別人的,就連這個兒子,他多少也有些顧忌。”
楚喬點了點頭,屋子裏暖暖的,地壟裏的炭火上熏著香,烤的人暈乎乎的想睡覺:“姑娘要小心了,趙徹不比趙齊,是個不好對付的人物。”
“不用擔心,道崖會與我同行的。”羽姑娘微微一笑,眼神裏帶著幾絲輕快,神色也安寧了起來。
楚喬心下了然,也不點破,隻是說道:“烏先生也一同去,那就穩妥多了。”
“你歇著,我還有事,先走了。”
楚喬點頭:“姑娘,之前的事,多謝你了。”
羽姑娘的腳步微微一滯,回過頭來,眼梢卻是輕快且淡然的:“阿楚真是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啊。”
楚喬病不便下床,隻是略略點頭道:“姑娘慢走。”
羽姑娘走後,侍女走進來給楚喬送藥,她端起藥碗一口一口的喝下去,藥很苦,嘴巴裏也是澀澀的。
其實沒什麽難猜的,以燕洵的聰明,怎會沒有萬全的法子?他之所以會留下羽姑娘,就是為了接應自己。可是北朔的時候羽姑娘就沒有主動來將自己帶往藍城,事後又是一再的放任她行事,後將燕洵攻進大夏的事情如實轉告,這其的深意,當然不言而明。燕洵將這件事交給她辦,就是信任她的忠誠,隻可惜,仲羽雖然忠誠,但是當燕北和燕洵的利益生衝撞的時候,她的忠誠就大打折扣了。這一點,她明白,燕洵又何嚐不明白,所以即便是燕北目前麵臨著美林關和東線兩麵的戰役,他仍舊是將烏道崖派到了羽姑娘身邊,沒有讓她單獨掌權。而羽姑娘明顯是明白這一切,卻不願意點明,也許,她是真的不介意,比起權力,也許和烏先生一起才是令她開心的事情。
羽姑娘的確是個聰慧的人,她和烏先生一同出自臥龍山,師傅就是當世有名的臥龍先生。臥龍先生是一位不世出的隱者,據說已經年過歲了,一生門生遍天下,上至豪門望族、皇親國戚,下至販夫走卒、市井商賈,這位先生胸所學包攬天下,收徒不講究門第高低,隻針對門下弟子的不同資質傳授不同的學識。是以他的學生,有滿腹經綸的豪大儒,有腹含經緯之誌的宰相公卿,有沙場點兵的武將將領,有身手矯健的豪俠刺客,有身家豐厚的巨商重賈,有手藝精湛的木藝鐵匠……
臥龍先生的弟子眾多,卻也良莠不齊,如卞唐如今的七旬宰相程靖,再如四十年前背叛大夏引犬戎入關的東陸叛徒嶽少聰,再如當世第一反叛頭子大同行會的年輕一代優秀將領烏道崖仲羽,而還有一個人,卻是楚喬不能不記著的,那就是大夏諸葛一閥四公子諸葛玥。
趙徹就要率兵來攻了,他,不會來?
楚喬輕輕歎了口氣,將碗裏的湯藥一飲而。
沙場凶險,刀劍無情,不會,但願不會。
下午的時候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感覺精神好了很多,屋子裏窩了幾天,就想著出去活動活動。穿了一身蘇藍色的棉茹裙,對襟小襖上繡著黃鏽的白玉蘭,窄袖緊臂,攏成燈籠的形狀,越顯得身姿芊芊,不盈一握,侍女為她綰起髻,兩側微垂,帶了幾點緋色的瓔珞,一隻淺藍色的玉簪插鬢間,一串細細的流蘇輕垂著,不時的掃到白若凝脂的耳廓。
楚喬很少穿女兒氣這般重的衣衫,對著鏡子照了半天,有幾分奇,卻也不乏淡淡的開心。
開了門,風有些大,侍女們要跟上來,楚喬推辭了,自己一個人提了一盞小小的羊角風燈靜靜的走了出去。
到底是燕北的冬天,看著雪霧飄零頗為淒美,實則卻是冷的很,所幸穿得多,外麵又披了一件擋風的狐裘。月亮淺淺的一彎掛上頭,光影皎潔,一片白地,多日不曾出屋,鼻間嗅到的不是藥味就是熏香,頭昏腦脹的厲害,此刻出來走一走,頓時神清目明,病也似乎好了幾分。
月光那樣美,像是曬過了天青色紗帳的燭火,輕薄如煙,風吹過樹葉,漱漱的響,楚喬慢慢的走,然後遠遠的燕洵書房的窗下站著,他似乎剛剛從軍營回來,並沒有睡下,燈火那般亮,晃出一道長長的影子,修長的,挺拔的,書房裏還有別人,他們似乎商量討論著什麽,起風了,聲音太模糊,她聽不到。
心裏突然間那般寧靜,就像是早晨起來推開窗子,現天地間一片潔白,陽光暖暖的照臉上,天空蔚藍,有雪白的鷹展翅翱翔著,一杯清茶放書案上,嫋嫋的熱氣上升盤旋,像是一尾蜿蜒的龍。
很久很久,她都搞不清自己對燕洵的感情,初來到這裏的時候,她以現代人的眼睛去冷眼旁觀這世界的種種不公,漸漸的,她被卷了進來,於是,有憂愁、有憤怒、有怨恨、有恩惠、有感激,越來越多的情緒將她拉進了這個世界,血肉漸漸生成,再也做不到置身事外的看著了。而對於燕洵,從初的仇恨,到感激,到同情憐憫,到相依為命,再漸漸的,慢慢長大,感情慢慢的變質,那些無法言說的心事,不經意間於心底破了土,長出了鮮嫩綠的芽兒,經曆過寒霜,經曆過隆冬,經曆過屍山血海,經曆過生死殺戮,那顆嫩綠的芽兒終於長成了參天巨樹,偶爾抬起頭,但見枝繁葉茂,鬱鬱蔥蔥。
她一直是這樣沉默和固執的一個人,一直都是。
書房的門被打開,有人陸續走了出來,阿精眼尖,看到站梅樹下的楚喬突然喊出來,燕洵聽了,連忙從屋裏跑出來,見了她頓時皺眉道:“怎麽一個人那站著?不知道自己身上帶著病嗎?”
楚喬笑著任燕洵牽住她的手,男人臉色很難看的瞪著她,將她的手攏手心握緊,怨道:“這樣涼,你來了多久?”
“隻是一會罷了。”
剛一進屋,溫暖的香氣突然撲麵而來,楚喬抽了抽鼻子,喃喃道:“什麽香料這麽香?”
燕洵聞言卻陡然麵色大變,連忙將楚喬推到門口,拿起一壺茶水就倒進了香薰爐裏,嘶嘶的白氣頓時冒了出來,又手忙腳亂的打開窗子。
楚喬皺眉道:“燕洵,你幹什麽呢?”
燕洵拍了拍手走出來,沉聲說道:“這屋不能呆了,走。”
說著,拉著楚喬就進了他的臥房。
燕洵的寢房裏沒有熏香,聞著清淨了多,楚喬仍舊覺得奇怪,見他接過侍女蘭香的毛巾擦臉,上前問道:“燕洵,書房怎麽了?”
“送來的舒和香,我點了半塊,是有麝香成分的。”
“麝香?”楚喬對香料不甚了解,皺著眉問道:“麝香怎麽了?”
小丫鬟蘭香卻撲哧一笑,笑眯眯的說:“姑娘,麝香女人是不能聞的,聞多了就不能受孕了,殿下當然要緊張了。”
蘭香說完,自己也鬧了個大紅臉,其他小丫鬟集體嘻嘻哈哈的笑起來,燕洵也不惱,裝作不意的模樣,卻斜著眼睛留意楚喬的反應。
楚喬聞言微微一愣,到底是女孩子,紅潤一點一點的染上臉頰,像是海棠的花瓣,尤顯俏麗。燭光照射她淡藍色如流水般的裙擺上,好似一層光華浮動的鮫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