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七個丸子（5）

張立說：“這個問題我思考過，覺得有兩種可能性：一是這種情況其實不止發生過這兩次，但有些桌的客人估計忙於應酬和喝酒，沒有注意丸子數量這件事。恰好咱倆注意到了；第二是，這種丸子，或者說這種肉的分裂，有一個‘時機’問題。”

“時機？你是說，這種肉在什麽時候分裂，是隨機的？”

“不一定是隨機，也有可能是固定的，在多少個小時後就會分裂。”

“如果是這樣的話，老板應該會注意這個問題吧。怎麽會把即將分裂的丸子端出來給客人吃呢？露出端倪，豈不是很可疑嗎？”

“理論上來說，老板當然應該注意並避免這種情況發生。但是你想過一種可能性沒有——這種肉丸每天要提供給上百個客人享用，如果僅僅依靠一塊肉的分裂，顯然供不應求。所以老板有可能把‘再生肉’分成了很多塊，進行指數級的分裂。加上不斷地點餐、上菜，忙碌的情況下，就完全有可能搞錯。”

尹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老板本來是想避免露出破綻的，但難免忙中出錯，把即將在幾分鍾或者十幾分鍾內就要分裂的肉丸子，端給了客人。所以才出現了極少數的、多出一個肉丸這樣的‘特殊情況’。”

“正是如此。”張立說，“而且，我有幾個證據，或者說觀察到的幾個跡象，能證明我的推測不是全無道理。”

“什麽跡象？”

“首先，就是丸子的上菜速度。你肯定也發現了，丸子是所有菜品中上得最慢的，且每次端上來的時間不一定，在30到50分鍾之間。這就顯得有點奇怪——別的店，不都是立刻端上來嗎？因為丸子是可以下午就準備好的。那這家店為什麽要讓客人等這麽久？原因會不會就是——這種丸子具有自我分裂的特質，所以不能提前太多做好呢？”

“嗯，有道理。”尹東頷首表示讚同，“你接著說。”

“第二個疑點是——你發現沒有，別的菜，都是由服務員端來後，客人們自己涮燙，或者決定什麽時候煮食。唯獨這道丸子，服務員不經詢問便倒進了鍋中。這是為何？我猜，是老板擔心丸子假如遲遲不下鍋的話，萬一當著客人的麵發生裂變，這畫麵未免太過驚悚，店家也根本無法解釋，必定會鬧出大事來。而下到火鍋中，就算丸子分裂，有底湯和其他菜品的掩飾，總歸是要好得多。”

尹東連連點頭，張立越說，他越覺得可疑了，幾乎認定就是這麽回事。

“第三點，就是這丸子的味道和口感。店家說是牛肉丸子，吃起來也的確有點牛肉味，但如果仔細品嚐的話，就會發現，這丸子的肉質和口感，其實跟牛肉不大相同。而味道，更是遠勝一般的牛肉丸子，好吃到難以置信的程度。當然店主肯定會解釋為，這是他們的獨家配方。但我認為，這裏麵可能大有文章。比如，這種丸子其實是用少量牛肉混合那種‘再生肉’製作而成的；或者，在‘再生肉’的肉糜中加入用於調味的牛肉粉，就可以冒充牛肉丸子了。”

尹東說：“對，這種丸子的確好吃得不正常，讓人回味無窮。正如你所說，比一般的牛肉丸子好吃太多了。可問題是，這種‘再生肉’加入牛肉粉後，會產生出如此美味嗎？”

張立說：“跟牛肉粉的關係不大。因為根據《私房菜》這篇小說的描述，這種肉本來就具有超越地球肉食的超級美味，而且口味比較特別，不像地球上的任何一種肉。”

尹東驚訝地說：“如此看來，不就全都對上了嗎？”

張立說：“可不管怎麽說，這也隻是我們的猜測罷了，沒有確鑿的證據能夠證明，這家店真是用的這種肉呀。”

尹東想了想，靠近對方，小聲道：“我們不是點了兩個丸子嗎？一會兒端上來的時候，我們試探一下……”

倆人小聲合計著，臨時製定了一個計劃。然後，他們開始燙煮食物，邊吃邊等待那道重中之重的“牛肉丸子”。

四十多分鍾後，服務員端著兩個丸子過來了，嘴裏說著“不好意思久等了”，就打算不由分說地把丸子往鍋裏倒。尹東製止道：“等一下，這丸子別忙下鍋，我們等會兒再吃。”

服務員說：“等會兒再吃，您現在先下鍋煮上呀，這麽大的丸子，得煮好一會兒呢。”

“主要是我擔心吃不下了，要不這丸子，我們打包帶走吧。”

服務員麵露難色：“兩位大哥，咱們店有個規矩，這丸子隻能堂食，不能打包帶走呀。”

尹東和張立對視一眼。張立問：“為什麽不能打包？”

“老板說了，這道丸子是他祖上在清朝年間就研製出來的秘製牛肉丸，當年是做給慈禧老佛爺吃的，配料絕對不能外傳。所以客人隻能堂食，不能打包，還請兩位大哥理解。”

這話一聽就是胡謅，把慈禧老佛爺都搬出來了。敢情慈禧在成都生活過，還天天吃火鍋？這服務員也是個人才，瞎話張嘴就能來，當然也可能是老板事先培訓過的。可不管怎麽說，人家話都說成這樣了，如果還執意要帶走，就屬於找茬了。尹東無奈道：“好吧，那你給我們下鍋裏吧。”

“好嘞！”服務員把丸子煮進鍋中，說了聲“兩位慢吃啊”，走開了。

“看到沒有，有問題。這裏麵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張立說。

“嗯，確實很可疑。”尹東說。

“那這丸子——”

“咱們就讓它一直煮鍋裏呀。”尹東說，“反正它就算經過高溫沸煮，也一樣會分裂。咱們就看看今天會不會又發生這樣的事。如果又多出一個丸子來，咱們就立刻找來老板詢問，如果他不能給出一個讓我們滿意的回答，我們就把這事給他曝光！”

“對，給他施壓！天知道這稀奇古怪的肉做的丸子，吃了之後會不會對人體有什麽危害！”

倆人決定之後，便任由丸子在鍋中沸煮，不去管它，隻吃別的菜。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他們一直盯著鍋中的丸子，可始終是沒有多出一個來。用筷子和漏勺在鍋裏撈，也確定如此。倆人未免有些沮喪，這頓飯吃了三個多小時，不能再吃下去了。張立看了一眼手表，說：“我得回郫都區了，再過會兒地鐵都收班了。”

“行，我也要回去了。”尹東歎息道，“唉，今天運氣不好，沒遇到同樣的事情了。”

“估計是這兩顆丸子的時間控製得比較好，一時半會兒不會分裂。咱們也不用再等下去了，反正機會有的是。下次又來這裏吃，總會再遇到當初那種情況的。”

“說的是。那咱們改天再約？”

“行啊，都是好吃之人，咱們就算是交個朋友了。”

“那這丸子……咱們吃嗎？”

“吃啊，點都點了，憑什麽不吃？”

其實倆人早就對鍋中的丸子垂涎欲滴了，也顧不上是不是稀奇古怪的肉做的了，一人夾了一個，大快朵頤。這丸子在鍋中煮了兩個多小時，飽吸湯汁和各種底料的香味，比上次更好吃了。

之後，倆人爭著買單，最後還是尹東把錢付了。彼此揮手道別，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