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犯規的遊戲·重啟

第5章 切除(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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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新平把徐浩天接回家後,安排他住在換了新床單和新被褥的客房。房間裏有一台一體機電腦,路新平說:“浩浩,這台電腦上安裝了很多遊戲,你要玩嗎?”

徐浩天點頭。路新平便讓他玩電腦遊戲。玩到六點過,他帶徐浩天出去吃飯,問他喜歡吃肯德基還是必勝客。男孩想了想,說出兩個字:“炸雞。”

“那我們就去肯德基。”

路新平點了一個全家桶,跟徐浩天一起分食。吃完之後,他說:“咱們找個地方泡溫泉,好嗎?”

男孩搖頭。路新平問:“不想泡溫泉嗎,為什麽?”

徐浩天閉口不語。路新平說:“你是不是不習慣在別人麵前**身體?”

徐浩天點頭。路新平說:“那你就裹著毛巾泡。但是記住,你必須一點一點做出改變。”

徐浩天沉思良久,頷首同意了。

路新平打了輛車,和男孩一起前往市郊的某個溫泉山莊,這裏的溫泉是對外營業的。路新平買了兩條泳褲,倆人在更衣室換好後,徐浩天裹著一條大毛巾走了出來。路新平帶他來到室外的溫泉池,這兒的夜景很美,不同大小的溫泉依山而建,沿途建有古風的涼亭,四周是螢火蟲般忽明忽亮的小彩燈。徐浩天顯然是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顯得有些拘謹。路新平說:“這麽多個池子,選一個你最喜歡的來泡澡吧。”

徐浩天選了一個人最少的小溫泉池。身體浸泡進溫水的瞬間,他覺得舒服極了。路新平偷偷觀察他的表情,露出微笑。之所以帶他來泡溫泉,是因為溫泉具有放鬆身心的作用。徐浩天一直以來生活的環境都是壓抑的,這種休閑享受的地方,可以溫暖他的身體、治愈他的心靈。這是第一步,更重要的,還是通過朋友式的聊天,拉進彼此的距離,讓他慢慢敞開心扉,接受自己。

路新平知道,徐浩天極少跟他父親接觸,他是極度缺乏父愛的,甚至可以說,他身邊根本沒有一個可以溝通和說話的男性角色。而十幾歲的男生,其實很需要跟這樣一個亦兄亦父的人交流。自己恰好可以彌補他這方麵的空缺。泡澡的時候,路新平不斷說著各種輕鬆幽默的話題,徐浩天雖然沒有搭話,但是一直默默聽著。看得出來,他對於路新平說的話題,並不反感。

泡到一定時候,路新平提議換個溫度低一點的池子——這個池子比較大,人也更多,男女老少都有。徐浩天裹著毛巾沒入水中,跟周圍的人有點格格不入,因為其他人都是穿著泳衣泳褲,把毛巾放在一旁,沒人裹著毛巾泡溫泉。路新平也不幹涉,等徐浩天泡了一會兒,適應了之後,才提議道:“浩浩,別披著毛巾了,大大方方地泡溫泉,好嗎?”

徐浩天擺頭表示不願意。路新平笑著說:“可你是男孩子呀,女生才需要把胸部遮起來。”

徐浩天有點臉紅,但還是不妥協。路新平想了一下,把嘴湊到他身邊小聲說:“那這樣……好嗎?”

徐浩天睜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他敢這樣做。路新平觀察了一下周圍,雙手伸入水中,悄悄把自己的泳褲脫了,拿到水麵上展示給徐浩天看:“瞧,我脫了,但他們都不知道。這大晚上的,我們又泡在水裏,誰知道我現在是**呀。”

徐浩天有點想笑,壓抑的性格卻讓他憋住了笑意。路新平說:“好了,我把泳褲都脫了。你也毛巾扔掉吧。”

徐浩天仍是搖頭,說:“又不是我讓你脫的。”

“耍賴是不是?那我剛才提這個議的時候,你也沒反對呀。你要是再不把毛巾取下來……”

路新平說著,居然把自己的泳褲用力往遠處的樹叢中扔去。徐浩天驚呆了,問道:“一會兒你怎麽上岸?”

路新平聳了下肩膀:“隻有你把毛巾給我,讓我裹住身體了。不然,我就隻能光著屁股走到更衣室了。但是這裏的人都以為我是你爸爸,所以,如果我這樣做的話,你也會跟著丟臉。考慮一下吧,要不要把毛巾借給我。”

徐浩天說:“我會假裝不認識你的。”

“是嗎?”路新平突然提高音量說道,“兒子,泡完溫泉咱們去吃宵夜,好嗎?要不,咱們現在就上岸吧!”

說著,他就作勢要從水中出來。徐浩天嚇到了,一把將他拉回水中,說道:“你瘋了?!”

“要不要把毛巾給我?”路新平假裝威脅地說道,“不給的話,我就拉著你上岸,咱們一起丟臉。”

“你……!”迫於無奈,徐浩天隻有妥協了。他遲疑一會兒,像下了什麽重大決定似的,把裹在身上的毛巾給了路新平,雙手交叉護住胸口。路新平嘿嘿一笑,把毛巾裹在腰間,說道:“這就對了。”

幾分鍾後,路新平問:“浩浩,光著身子泡澡,是不是比裹著毛巾舒服多了?”

徐浩天沒說話,但明顯是默認了。路新平移到他麵前:“現在,聽我的,把你的雙手打開,擁抱溫泉裏的水。”

“不。”

“浩浩,你今天晚上的進步,是巨大的,隻差最後一步了——擁抱這個世界。”

徐浩天臉上的表情變得陰冷起來:“不,我恨這個世界。”

“你恨的不是這個世界,而是一個人。那個人,不能代表全世界。”

“我的世界裏,就隻有兩個人。”

“從今天開始,不是了。”

他們對視了一刻。路新平說:“閉上眼睛。”

“不。”

“我是醫生,聽我的。”

徐浩天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照做了。路新平抓住他的雙手,把他的手緩緩打開,直至全部張開。然後,他放開手,說道:“你看,你做到了,你擁抱了這個世界。世界也溫和地把你擁在懷中。”

徐浩天睜開眼睛,溫水在他身旁**漾,仿佛有人輕輕撫慰著他受傷的心。他似乎沉迷於這種感受了,張開雙臂,保持著這個姿勢,許久許久……

離開溫泉山莊,路新平提議吃點宵夜。他們來到一家燒烤店,路新平點了烤串和兩瓶啤酒。他讓店員拿來兩個玻璃杯,說道:“浩浩,陪我喝一杯吧。”

看到啤酒,徐浩天臉色一變:“不。”

“你以前喝過啤酒嗎?”

“沒有。”

“那就嚐試一下。一杯,沒關係的。”

“媽媽不準我喝酒,他讓我一輩子都不要碰酒。”

路新平當然知道原因是什麽,他說:“這是不對的。有些東西,你必須正視它,對它有一個客觀的認識。酒這種東西,本身並沒有錯。隻要適當飲用,它就是一種很棒的飲品。記住,你要去控製某種事物,而不是讓事物來控製你。”

說著,路新平往兩個杯子中分別注入啤酒,說道:“我不會逼你喝完一杯,但你至少應該嚐試一下。哪怕隻是喝一口,都是戰勝了自己內心的恐懼。”

徐浩天遲疑著,直到燒烤全部上齊,他也沒有碰一下杯子。路新平也不勉強,招呼他吃烤串。徐浩天吃了幾串,有些口渴,他望了一眼杯子裏的啤酒,再望了一眼路新平,看到了對方鼓勵的目光。他終於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啤酒,驚訝地說:“啤酒居然這麽好喝?”

“對,這是菠蘿味的啤酒,是不是很像果汁的味道?”

“嗯。”

“它沒有你想象得那麽可怕,對吧?”

徐浩天喝完了一杯菠蘿啤,說道:“可怕的,本來就是不是啤酒。”

“說得對。”

“你準備怎麽做?”

徐浩天突兀地問出這句話,路新平為之一振:“什麽?”

“今天下午在咖啡廳,你跟我媽媽商量的事情,我都聽到了。”

“怎麽可能?你當時跟我們隔著這麽遠。”

“我會讀唇語。”

路新平恍然大悟。他沉默了一刻,說道:“咱們暫時不說這個。”

“你不是希望我來做這件事嗎?”

“小聲點。”路新平望了下周圍。“別在大庭廣眾下談論這事。”

“那我們回家去說。”徐浩天站了起來,似乎迫不及待。

路新平考慮了一下,說:“好吧。”他讓店員把燒烤打包,招了輛出租車,跟徐浩天一起坐車回家。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路新平說:“浩浩,本來這件事,我是打算過段時間再跟你說的。但是既然你已經提起了,我們就開誠布公地談談吧。”

徐浩天點了點頭。

“我現在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地回答我,好嗎?”

“好。”

“你對你爸爸,有沒有哪怕是一絲的感情?”

“我沒有爸爸。”男孩冷冷地說,“他是個魔鬼。”

“好吧。那麽,你希不希望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我每一天都在盼望這件事。”

“你媽媽也是一樣,對吧?”

“當然。”

“那麽,你知道怎樣才能辦到嗎?”

“知道。”

“說說看。”

男孩抬起頭來:“我和你配合。”

路新平倒吸了一口涼氣,讓他感到吃驚的,不是這男孩堅決的態度和冷漠的表情,而是他對於此事,竟然有著如此清楚地認識。他突然有些尷尬起來:“這麽說,你知道……我沒有跟你媽媽說實話。”

“嗯。其實,你就是希望由我來殺了他,對吧?”

路新平沉默了好一陣,承認道:“是的。”

“我該怎麽做?”

“我現在不能告訴你。”

“為什麽?”

“時候未到。”

“那要等到什麽時候?”

“等到你自閉症徹底好的時候。”

“我沒有自閉症。”

“我知道。”

他們彼此對視在一起。徐浩天說:“你知道?”

“是的。你不是真正的自閉症患者。你隻是把自己偽裝成這樣,逃避現實罷了。久而久之,你就真的具備了一些自閉症患者的特點。在醫學上,把這樣的情況稱之為‘假性自閉症’。”

“你怎麽知道我是‘假性自閉症’?”

“因為昨天吃飯的時候,你媽媽跟我說了一句話。”

“什麽話?”

“她說‘你小時候不是這樣,是後來才變成這樣的’。但你媽媽不是醫生,不知道一件事——自閉症全是天生的,沒有後天這一說。那些所謂後天形成的自閉症,全是假性的。今天晚上跟你接觸後,我更加確定了。因為你跟我說了很多話。真正的自閉症患者,不可能做到這一點。我說的不是他們願不願意,而是他們根本辦不到。就像一個癱瘓了十年的人,不可能馬上站起來一樣。”

“難怪今天下午在咖啡廳的時候,你會跟我說——‘隻有你,才能幫你媽媽脫離苦海’。”

“是的,現在你明白了吧。”

“但是這件事,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媽媽呢?”

路新平盯著男孩的眼睛說:“因為你是自閉症患者這件事,是一個絕妙的偽裝。通常情況下,自閉症患者連生活自理都有些困難,他們的智力和行為能力,也遠遜於正常人。所以沒有人會相信,一個自閉症患者,會是一起命案的凶手。”

“但是如果由我來下手,別人也有可能懷疑到我媽媽身上。”

“不會的。”

“為什麽?”

“因為這起命案,不會發生在你們家。你媽媽是真的不知道這件事。就像她直到現在都不知道,你其實並不是真正的自閉症患者一樣。”

“總之,就是要隱瞞真相,不讓我媽媽知道,這件事其實是我做的,對吧?”

“是的,你願意嗎,浩浩?”

徐浩天沒有一絲猶豫,果斷地回答道:“我願意。”

路新平拍著他的肩膀說:“我沒有看錯,你是個小男子漢。”

“隻要能讓媽媽擺脫那個魔鬼,讓她脫離苦海,我願意去坐牢。”

路新平抱著他的肩膀說:“你在說什麽傻話,我怎麽可能讓你去坐牢?如果我的計劃是犧牲你,拯救你媽媽,還能叫計劃嗎?那不等於是一命換一命了?”

“那你的計劃到底是什麽?話都說到這份上,就不能告訴我嗎?”

路新平想了想,說:“好吧,我告訴你。但是記住,千萬要保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們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