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切除（15）

警察作家敗訴並引咎辭職的事，在全國範圍內倒是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但是在南玶市，卻是一個勁爆的新聞。畢竟這樣的事情很罕見。一時間，大街小巷議論紛紛。路新平故意到一些人多的地方去悄悄探聽，發現此事雖然有爭議，但大多數人，都認為徐浩天不會是凶手了——因為負責此案的警察已經引咎辭職，證明的確是她判斷出錯。這讓路新平略感安慰，回到家後，他把搜集到的信息告訴章曉慧母子，特別是對浩浩說，讓他重拾自信，用光明磊落的行為來證明自己的清白。浩浩頷首答應，再次回到學校。一段時間後，他告訴母親和路新平，學校裏的同學已經恢複了對他的態度，沒有對他另眼相看了。章曉慧和路新平這才真正地舒了一口氣。

然而，一切看似風平浪靜的時候，一通電話再次打破了章曉慧平靜的生活。

打來電話的，是章曉慧和路新平的大學同學周洪亮——正是路新平當年所在的男生宿舍的室長。

章曉慧接到他打來的電話，覺得有點詫異。這麽多年，周洪亮從來沒有主動聯係過她；況且他是路新平宿舍的室長，不是應該跟路新平關係更近嗎？怎麽會跟自己打電話呢？

章曉慧問：“洪亮，你找我什麽事？”

周洪亮說：“聽說你現在跟路新平在一起了？我來南玶市辦點事，就想聯係一下你們。”

路新平現在在醫院上班，章曉慧說：“好啊，那我馬上跟新平打個電話，讓他聯係一家餐館，咱們晚上聚一下。”

周洪亮說：“不，你別跟他說。我想單獨跟你見個麵，可以嗎？”

章曉慧有些納悶：“單獨見麵？你是有什麽事要跟我說嗎？”

“是的。”

“好吧。我現在就可以出來見你。你在哪兒？”

“我微信上發個定位給你，這兒有家茶餐廳，我在這裏等你吧。”

章曉慧掛了電話，很快就收到了對方發來的位置信息。浩浩上學去了，家裏隻有她一個人。她換了件衣服，稍微捯飭了一下，就出門了。

二十多分鍾後，章曉慧來到這家茶餐廳，見到了坐在這裏的周洪亮。他們打了個招呼，章曉慧點了杯飲料，倆人寒暄了幾句閑話，章曉慧問道：“洪亮，你找我到底什麽事呀？”

周洪亮說：“曉慧，我這幾年工作、家裏都挺忙的，平時也少有跟同學們聯係。要不是最近那事鬧得沸沸揚揚，我都不知道你現在跟路新平在一起了。”

章曉慧問：“什麽事呀？”

周洪亮咳了一聲：“呃……就是，前段時間你們那事呀，不是都上新聞了嗎？那個女警察還因此辭職了。這事鬧得挺大了，我在省城都聽說了。”

章曉慧心中被針刺了一下，本來她跟路新平約好不再提起此事了，沒想到昔日的大學同學找她，居然說起了這件事。她略有些不快地說道：“這事你都知道了呀，那其他同學知道嗎？”

“有一些知道，但大多數都不知道吧。”

“你找我說這個幹嘛呢？這事都已經過去了。”

“我知道過去了，但是……”周洪亮欲言又止。

章曉慧愈發覺得奇怪了：“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麽呀？咱們是老同學，你就直說吧。”

“那好吧。曉慧，你別怪我多事啊。我想問一下，你大學時不是不喜歡路新平嗎？怎麽現在會跟他在一起？”

章曉慧蹙起眉頭，對於這個問題有些摸不著頭腦，心裏想的是，這跟你有什麽關係，但還是避重就輕地說：“我以前不喜歡他，不代表永遠不能喜歡他呀。怎麽了，幹嘛問我這個問題？”

“你們現在結婚了嗎？”

“還沒有，但最近可能就要領證了。”

“哦……是嗎，那我就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這事了……”

他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讓章曉慧既著急又好奇：“究竟什麽事，你說呀。”

周洪亮歎了口氣：“沒想到，路新平真的做到了。”

“做到什麽了？”

周洪亮拿起桌上的手機，點開圖庫，找到一張照片，把手機遞給章曉慧：“你看看這張照片吧。”

章曉慧接過照片一瞧，臉色瞬間變了。這張照片拍的是一家麻將館的包間裏，正在打牌的四個男人。正麵麵對鏡頭的，正是她此生最厭惡和憎恨的男人——徐宏達。她問道：“你哪來的這張照片？為什麽要拿給我看？”

周洪亮說：“前段時間，我跟李科（也是他們的大學同學）在省城聚了一下。你們的事，我就是從他那兒聽說的。但他不止告訴我這事，還告訴了我另一件事。”

“什麽事？”

周洪亮指著那張照片說道：“你仔細看一下，跟徐宏達打牌的三個人中，有沒有你認識的？”

章曉慧剛才隻注意到了照片中正對鏡頭的徐宏達，另外三個人是側麵或者半側麵，她沒有細看。經周洪亮提醒，她仔細端視照片中的另外三個人。其中的一個，她完全不認識，但是另外兩個……幾秒鍾後，她的眼睛倏然睜大了，驚恐地捂住了嘴，手中的照片掉落在了餐桌上。

“你認出來了嗎？”

“不，這不可能……”

周洪亮歎息道：“你不會是想自欺欺人地認為，這兩個人隻是湊巧跟‘他們倆’長得像吧？”

章曉慧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說：“難道……這兩個人真的是李科和……路新平？這張照片是什麽時候照的？”

“2013年左右。”

“這是怎麽回事？路新平和李科，為什麽會跟徐宏達一起打牌？！難道說，路新平早就認識徐宏達了？可他從來沒有跟我提起過這事呀！”

周洪亮沉默良久：“曉慧，你還沒想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嗎？”

章曉慧茫然地望著他，腦子裏一片空白。

周洪亮說：“那我就把李科跟我講的事情，全都告訴你吧。他說，2013年左右，路新平聯係了他，跟他長談了一次。大致內容是，路新平一直忘不了你，始終想跟你在一起。但是他得知，你已經嫁給一個叫徐宏達的男人了。

“李科說，既然章曉慧已經嫁人了，那你還盯著人家不放？路新平說，據他偷偷觀察和了解，徐宏達不是什麽好東西，嗜賭、家暴，而且隻要輸了錢，就會回家去打老婆。於是他跟李科密謀了一個計劃——當然，肯定是給了李科一筆好處費的。”

“什麽計劃？”章曉慧問。

“路新平和李科，假裝成不認識的人，出入徐宏達經常去的那家麻將館。一來二去，就跟徐宏達混成熟人了，然後成了牌友，經常一起打牌，而且打得很大。但實際上，路新平和李科是聯手的，也就是俗稱的‘做局’，不明就裏的徐宏達，自然打不過他們，幾乎每場都輸很多錢。輸了錢之後的他，回到家裏，就會拿你出氣……如此循環下去，你自然恨死了徐宏達。這個時候，路新平趁虛而入，對你關懷備至，再設法除掉徐宏達，最後達到占有你的目的……”

世界開始旋轉打轉，讓章曉慧幾近昏厥。她的臉變得像一張白紙，驚恐得渾身顫抖：“天哪……這一切，全都是路新平設計好的？為了得到我，他處心積慮到了這種程度？”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通過殺死徐宏達這件事，你就應該知道他的心思有多縝密，手段有多高明了。”

“但是，我隻是一個普通女人呀！又不是什麽國色天香的超級美人兒。他何須為了得到我，做到這種程度？”

“對於其他人而言，你也許隻是一個普通女人。但是在路新平心中，你不可取代的女神。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麽迷戀你，也許愛情本來就是不需要理由的，亦或者，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曉慧，你大概不知道……”

說到這裏，周洪亮倏然住口。章曉慧問：“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算了，好多年前的事了，不說也罷……”

“洪亮，你都告訴我這麽多了，還需要對我有所隱瞞嗎？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你就一並告訴我吧！”

“好吧，”周洪亮有些難以啟齒地說，“路新平大學畢業前的最後一個晚上，摸到了我的**來，跟我說，他想把你騙到教學樓後麵的小樹林去，把你……強奸了。然後，他願意後半輩子都在監獄裏懺悔和回味——這是他的原話。僅僅從這一點，你就知道他對你有多麽癡迷和執著了吧？”

章曉慧看上去快要昏倒了，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周洪亮擔心地問道：“曉慧，你沒事吧？”

章曉慧喝了一口飲料，雙手撐著額頭，定了定神，說道：“這個男人太可怕了，我不可能跟他結婚，更不可能跟他生活在一起。從某種角度來說，他比徐宏達還要可怕一百倍！”

周洪亮突然有點擔心起來：“曉慧，不管你做出怎樣的決定，你都不要跟路新平說，是我告訴了你這些呀。這等於把我和李科都出賣了，他肯定會找我們報仇的！你知道嗎，李科跟我說完這些事後，再三叮囑，讓我一定不要告訴你，否則路新平絕對饒不了他。但我猶豫了很久，實在是忍不住了，才把你約出來，跟你說了。”

章曉慧點頭道：“放心吧，洪亮，我不會找路新平對質的。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讓我認清了這個男人。我會盡量用巧妙和委婉的方式跟他分手的。”

周洪亮說：“那就好。總之，你盡量避開他吧，讓他找不到你們母子倆。”

“明白了。”

晚上，章曉慧見到路新平後，表麵上不露聲色，對他的態度，卻冷淡了許多。兩天後，她提出想搬回家去住一段時間，路新平問為什麽，她找了些理由來搪塞。路新平顯得有些不解，但還是尊重了她的選擇。第二天白天，章曉慧趁路新平不在家的時候，把她和徐浩天的衣物全部收拾好，打包帶走了。她並未回到原來的住所，而是重新租了一套小房子，目的自然是不讓路新平找到他們。當天晚上，章曉慧把路新平的所有聯係方式都拉黑了，用這樣的方式表明了自己決絕的態度。路新平大概是悟到了什麽，沒有繼續糾纏章曉慧（或許是根本找不到或者聯係不到）。總之，他們倆的關係，就這樣冷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