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尾聲(2)
蘭小雲怔怔地望著柏雷,等待他繼續往下說。
“那條蛇,是王喜自己放到食品櫃裏的。目的是為了上演這出戲,擺脫自己的嫌疑,成為遊戲(狼人殺)裏的‘白癡’。而那條毒蛇,的確是世界上毒性最大的黑曼巴蛇,被這種蛇咬到,必死無疑。”
“那他怎麽敢冒這麽大的險,來玩這場苦肉計呢?”
柏雷凝視著蘭小雲說:“他的確中了蛇毒,從手指腫脹、臉色發烏等表現來看,這是千真萬確的。但是,他中的真是黑曼巴蛇的蛇毒嗎?”
“什麽?你是說……”
“對,這是一個‘偷梁換柱’的詭計。實際情況可能是這樣的:這條黑曼巴蛇,是他夜裏時候,悄悄從密室裏拿出來,放在食品櫃最下麵一層的,並用魚肉罐頭把蛇圍在裏麵,讓它無法逃出來。第二天早上,他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道具——一支裝著普通蛇毒的注射器,往自己的右手食指上注射了少量蛇毒。然後,他假裝什麽事都沒有,來到一樓大廳,在尋找魚肉罐頭的時候,故意打翻這些罐頭,放出黑曼巴蛇,再配合著大叫一聲,製造出自己是被黑曼巴蛇咬了的假象。因為他之前的確是跟自己注射了蛇毒的,所以出現了中毒的表現。這個時候,所有人都順理成章地以為,他是被黑曼巴蛇咬了,根本想不到,他中的是不會致命的普通蛇毒!至於渾身抽搐、倒地不起,則是誇張的演出。實際上,他中的毒根本沒有那麽嚴重,就算雙葉不拿出蛇藥來,他也不會死!”
“我的天……可是這樣的話,也有另一個風險——萬一雙葉真的沒有拿出蛇藥來,中了‘黑曼巴蛇’蛇毒的王喜,又沒有死去,不就穿幫了嗎?”
柏雷說:“小雲,你還記得一件事嗎:雙葉是唯一一個跟主辦方(的手下)接觸過的人。之前,我一直想不通這是為什麽。聯係到王喜的苦肉計後,我明白了。”
蘭小雲思索幾秒後,也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主辦方的人為什麽一定要跟雙葉當麵接觸,是為了盡可能地了解她的人品,從而做出判斷,當王喜遇到這樣的事情時,雙葉會不會出手相救?”
“正是如此。我猜,主辦方的人,可能在雙葉每天上下班的地鐵上,暗中觀察了她很多次。他們或許還設計了一些方式來試探她的人品,最後得出結論:雙葉這個人本質並不壞,雖然表麵看上去,她冷若冰霜、難以接近,但本性其實是善良的。所以,主辦方的人坐到了雙葉麵前,問她‘考慮得怎麽樣了’。雙葉說,這是一個溫柔而有氣質的女性,‘看起來不像是壞人’。所以她答應了參加這場遊戲。當時她說出這件事的時候,賀亞軍提出質疑——‘你很特別嗎?主辦者為什麽對你格外重視?’現在你知道,原因是什麽了吧?”
“因為王喜必須找一個‘一定會拿出蛇藥’的人,才能確保他的苦肉計不會穿幫,而雙葉經過測試,是最佳人選。”
“是的。其他人在塔羅牌——或者狼人殺中的身份,也許有一定的隨機性。但王喜和雙葉的身份,是固定了的。特別是雙葉,她必須扮演‘女巫’這個角色。”
“可是,王喜怎麽能猜到,桃子用塔羅牌占卜的結果呢?如果雙葉抽到的塔羅牌,跟狼人殺的‘女巫’一點關係都沒有,該怎麽辦?”
“塔羅牌中的很多張牌:比如女祭司、魔術師、女皇、力量、節製、世界、惡魔、星星、月亮……從牌麵的圖畫或者解讀來看,都可以跟狼人殺中的‘女巫’產生聯係,稍微附會一點,大多數牌都可以關聯‘女巫’。而且桃子說,她是有靈能力的——說不定是真的。因為她測算的塔羅牌的結果,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挺準確的,不是嗎?”
蘭小雲想起了自己的“戀人”——她的確在這十五天內,喜歡上了一個人;柏雷的“正義”——他真的是一個警察;桃子的“魔術師”——代表精神力量或者特殊能力;宋倫的“高塔”——塔羅牌(大阿爾克那)中唯一一張正反麵都沒有好寓意的卡牌,也象征著危險和災難……想到這裏,她問道:“那麽,王喜的‘愚者’代表什麽呢?”
“問得好。我後來在網上查了塔羅牌所有卡牌的釋義。發現‘愚者’是塔羅牌(大阿爾克那)中的第一張牌——看似一無所知,其實蘊含了比其它牌更大的潛力。更關鍵的是,這張牌並沒有特別的順序定位,且不在1—21張大阿爾克那牌的順序之中,地位十分特殊。可以解讀為一切的開端或者終結。王喜——或者克裏斯——作為幕後主使,在整起事件中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並且他智商過人。你看,是不是跟‘愚者’的定位十分相似?”
“確實如此。聽你這樣一分析,他肯定就是這場遊戲真正的主辦者了!”
“是的。我猜測,情況有可能是這樣的:克裏斯通過某種方式,獲知了宋倫的遭遇。他在線上跟宋倫接觸,提出建議,他可以出錢出力,幫他策劃一場遊戲,讓他報複間接害死女兒的12個人。克裏斯是個少年成名的天才作家,他的多部小說都是世界級的暢銷書,版權價值驚人。所以他能拿出一大筆錢來‘讚助’宋倫做這件事。條件隻有一個,就是他也要親自參加這場遊戲。”
蘭小雲若有所思地點著頭:“那麽,克裏斯化名王喜,參加這場遊戲的目的何在呢?”
柏雷揚了揚手中的《必須犯規的遊戲》,說道:“這本書,肯定是他寄給我的。我不知道克裏斯跟這本書的作者是什麽關係,但是很顯然,他想告訴我,很多問題的答案就在書中:不管上一次,還是這一次,克裏斯處心積慮地做這些事,隻是為了玩一場刺激的遊戲而已。對於他這樣的天才來說,普通的娛樂方式,是無法滿足他的。所以,他寧肯冒著死亡的風險,也要策劃和參與這樣的遊戲!”
“這樣做,肯定是不合法的吧?”
“是的,但我們拿他無可奈何。”
“為什麽?”
“第一,他不是中國人,而是擁有多重國籍的外國人。現在,他肯定已經在國外了;第二,他隻是幕後主使,並沒有實質性地犯罪。這次遊戲中死去的桃子和陳念,都是宋倫殺的;第三,宋倫已經死了,我剛才的所有推論,全都死無對證。所以,我們拿克裏斯是沒有辦法的。他當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把這本書寄給我,間接地告訴我整件事情的真相。這是在向我炫耀,他又一次成功地策劃和參與了這場遊戲。我早就說過,‘這場遊戲的主辦者,有一種智力上的優越感’。這一點,從他一開始就毫不避諱地把年齡告訴我們,就能看出來了。”
“意思是,從某種角度來說,克裏斯從一開始就暗示了所有人,他就是這場遊戲的真正主辦者。隻是我們都沒有意識到而已。”
“是啊,”柏雷歎息一聲,“我也是最近這兩天——特別是收到這本書後——才把整件事情徹底想明白的。”
“不必沮喪,”蘭小雲輕輕抓住柏雷的手,“不管怎麽說,這件事情已經結束了。而你,救了我們所有人。”
“是你救了我們所有人吧?最後那兩票,如果你投給我,結果也許就不一樣了。而且最後關頭,是你說服了宋倫。”
蘭小雲笑了:“那你準備怎麽感謝我?”
“陪你玩一整天,好嗎?今天吃喝玩樂,全部我包了!”
“一天太少了吧?”
柏雷會意地一笑,牽起蘭小雲的手,朝外麵走去:“那就一輩子吧!”
芬蘭。赫爾辛基。
才九月,這座靠近北極的城市已經漫天大雪了。一個東方麵孔的年輕男人喝完一杯咖啡後,走出了咖啡店。街上行人很少,大雪覆蓋了路麵和建築,白雪皚皚,銀裝素裹。高雅而冷清。
年輕男人伸手抓了一片雪花,看它在指尖消融。他在心裏想:這個時候,柏雷肯定已經把整件事都想明白了吧。
這是肯定的。他這麽聰明,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這次的每一個人,都沒有讓我失望。
劉雲飛、陳念、揚羽、桃子、雙葉、真琴、霧島、宋倫、蘭小雲、流風、柏雷,烏鴉、賀亞軍——你們每一個人,都在這場遊戲中,講出了一個不亞於專業作家的精彩故事。讓我看到了人類被逆境所逼迫出來的潛力有多麽強大。跟你們一起度過的這十五天,是我一生中最緊張刺激的十五天。完全不亞於十年前的那一次。
你們讓我找到了人生的樂趣和意義。也讓我有了挑戰新一輪遊戲的動力。
我已經想好該怎麽做了。這一次,用不了十年。
他笑了笑,伸手去抓另一片雪花。
(《必須犯規的遊戲·重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