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42章 無盡的淚水
林允兒幽幽醒來，入眼間便是安斐然焦灼憔悴的臉，她虛弱地牽強一笑：“怎麽了？”
“你怎麽樣？有哪裏不舒服嗎？”安斐然慌亂無措地問著，緊緊抓著林允兒的手心裏沁滿了汗水。
林允兒不說話，隻是對著他柔柔地笑，那飄忽的笑意，讓安斐然沒來由的心慌。
相處了十多年，以安斐然對林允兒的了解，孩子沒了，林允兒一定會傷心得痛哭流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笑意溫柔。難道是受刺激過度了嗎？
一向鎮定自若的安斐然，現在一陣慌亂，他轉頭就對著門口大喊：“醫生……”
林允兒微微用力拽住了他緊握的手，幹渴的喉嚨透出一絲嘶啞：“別喊了，我沒事！”
沒事？怎麽可能沒事！安斐然微微轉過頭，心疼地歎著，嘴上也不戳破。
“渴嗎？要喝水嗎？要不要吃點東西？”安斐然憐愛地幫她臉側的發絲撥開，溫柔著聲音問著。
“我要喝水！”林允兒小聲說著，舔了舔唇。
“好！我喂你！”安斐然端起床頭櫃上的水杯，遞到她的嘴邊。
“不要啦！我自己來！”林允兒撐著身子坐起來，想自己拿杯子喝。
“別動！”安斐然強勢地將她摁了回去，有些冷硬的聲音陡然變得柔軟了起來：“別動！你身體還沒好！”
林允兒知道他一向霸道，也不再堅持，由他喂著，小口小口喝著水。
喝完水，林允兒就說累了，閉上眼睡了過去。
安斐然望著睡夢中的她，清麗的小臉微微皺著，眉宇間凝著一片的愁緒，他的心也跟著扭得溢出絲絲的疼痛。靜靜這麽看著她，心疼著她，也深深責怪著自己。
等林允兒昏昏沉沉醒來，已經夕陽西下。林允兒堅持要出院回家，安斐然擰不過她，隻好送她回去。
天色已暗，路燈紛紛亮起，看著腳下兩人並排的影子，林允兒翹翹唇角，客氣的對安斐然說：“我沒事……你不用送了，就幾步遠而已。”
聽著她冷漠疏離的聲音，安斐然心中一涼，聲音滿是堅決地說：“我送你到家！”
“謝謝你，真的不用送了。你已經為了我的事耽誤了一天，你公司還那麽多事，回去吧！”林允兒笑容和煦地瞅著她，淡漠的聲音，將他們之間的距離分隔在天涯和海角。
安斐然停下腳步，看了看她疏離的模樣，掏出手機打出一行字，發了出去。
“滴滴！”林允兒的手機響了。
林允兒咬著牙，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手機上的這行字，短短的一句話卻幾乎讓她的眼淚再次湧出。
安斐然：看到你安全到家，我才能放心！
十年了……一晃十年多了。從跟他回去，呆在他身邊十年了，他總是這麽霸道地照顧著自己，守護著自己。
她真的非常慶幸自己的幸運，有這麽一個關心她，愛護著她的男人陪著她度過了這麽漫長的歲月。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不見了。那個她可以毫無顧忌說笑，放縱自己撒嬌，溫柔寵溺著自己的男人消失了。是她把他弄丟了。
努力壓下淚水，林允兒扯扯嘴角，低聲說：“我真的沒事，謝謝你的關心。”
安斐然拿著手機的手在半空中停滯了幾秒，聲音是從未有過的疲憊淒然：“允兒，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就算你搬出去住了，就能抹殺掉我們十多年的感情嗎？讓你對我刻意這麽疏離。我是做過傷害你的事，但是連一點親人的溫暖都不給我了嗎？”
安斐然的**讓林允兒心驚，她下意識逃避他的視線，無法直麵他的問題。
“還是說……你怕別人誤會？”安斐然說出這句話，就開始後悔了。他怎麽可以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戳她心的話呢？
“對不起……我……”安斐然連忙懊惱地道歉。
“沒有別人誤會什麽……”林允兒反射性否認。想想這個解釋好像很多餘，他們已經分手了啊，又猛地閉了嘴。
“我給你的生活造成了困擾嗎？”安斐然看看她有些煩躁的表情，心寒似冰，連帶聲音也透出深深的歉意，“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很抱歉。”
“不是……”林允兒無措地答。
“我是不是要完全退出你的生活，你才會開心起來啊？”安斐然低沉的聲音飄渺得像耳邊吹過的夜風。
淚水，終是沒有忍住。林允兒蹲下身將小臉埋進雙臂間，咬牙死死地憋住哭聲，即使將雙眼緊緊地抵在手臂上，眼淚仍然泉湧般迅速浸濕了衣袖。
完全退出你的生活……退出你生活……
不……不要……不要離開我！孩子離開了我，你也要離開我，為什麽都要棄我而去？
這些不能說出的話，在林允兒心裏翻湧，瞬間心如刀割般被疼痛淹沒。
耳中傳入的哽咽讓安斐然嚐到了幾分揪心般的疼痛，單膝點地蹲下身，他輕撫她半幹的長發，伸手將她攬進懷裏，親吻著她苦澀的淚水，想把她滿腹的心傷，盡數吻去。
十步外，戴著棒球帽的顧慕辰默默站立，一抹哀傷在他絕色的臉上蔓延開來。
——
“滾——”
兩人剛進門，一個水杯就朝兩人飛了過去，猝不及防的林允兒中了招。
砰——
林允兒捂著額頭……真的，真的好痛，好想哭。
今天所發生是一切，她不想怨。不想怨任何人任何事，不怨天不怨命運，她隻想好好休息一下……難道這真的是一個很過分的奢求嗎？
被林允兒封鎖在腦海裏的心碎片段，和無數次逼回的委屈淚水，終於在這一次不算太疼的意外之下，找到了決堤的突破口。
沒有悲傷的泣聲，沒有激動的哽咽，仿佛那雙平靜的眼眸就是兩汪天然的泉口，亙古以來便是如此無聲地、緩緩地、流淌著細流。
顧子涵以為是那個對他發完脾氣走掉的顧慕辰，他才摔杯子打人，卻不知情急之下錯了手。
皺著眉頭看著意外出現的林允兒，那個今天天在他殘忍折磨下，都不曾哭得如此讓人心碎的女人，現在卻……
顧子涵從不知道人類還有這樣的哭法，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裏，身體沒有絲毫的顫動，連呼吸都看上去平和均勻，然而那不斷滑下的淚水，一滴滴連綿滴落的水珠，卻像是童話中美人魚最後化作的泡沫一般，看上去晶瑩剔透，卻如此讓人哀傷絕望。
每一次淚珠滴落，胸口都劃過一道閃電般的疼痛，是……傷口裂開了麽？
安斐然望著林允兒滲著鮮血的額角，心揪在了一起，冷冽嗜血的目光狠狠射向顧子涵。
顧子涵看到林允兒和安斐然一起回來，心裏沒來由的酸意翻滾，凶狠的目光毫不猶豫地迎了上去。
嗬……現在是什麽情況？這是要在她家開戰嗎？她難道也成了傳說中的“紅顏禍水”了？
林允兒自嘲地笑笑，她很清楚他們不過是男人的好勝心作祟而已。
氣鬱的林允兒，隻感覺一股腥甜上湧，吞下口中混著血的唾液，抹掉臉頰上的淚滴，冷著聲音對顧子涵下來逐客令：“顧先生，在我沒有報警告你擅闖民宅之前，請你出去！”
她說話時唇內的血色刺紅了安斐然的眼，安斐然托起她的臉捏開她的口，下一秒──直接踹上顧子涵的肚腹。
“草——”扶著身後的沙發站起，顧子涵本來還心存內疚，被安斐然這一下，踹出了怒火。
妖孽的臉上籠上幾分陰霾，一邊活動手指脖頸，一邊盯著怒氣滔天的安斐然。
“允兒，進房！關——門——”安斐然伸手推了一下身邊的林允兒，關切地沉聲吩咐。
“你們……”看著兩人劍拔弩張的樣子，林允兒一陣錯愕，原本難過的心情，頓時被焦躁取代。
安斐然扶著林允兒的肩，將她輕輕推進房內。他則大步走出，反手一帶關上了房門。
聽著門外傳來的拳腳相擊的聲響，花瓶破碎的聲音，不用開門林允兒也知道客廳被他們糟踐成了什麽樣子。
今天一天壓抑的委屈、被輕賤、被踐踏不甘、身體不斷透支的疲倦、失去孩子是蝕心疼痛……混雜著，發酵著。
忍……林允兒蹲在床腳，抱著頭捂著耳朵，強迫自己忽略外麵震天響的嘈雜聲音。
為了平靜地活下去，為了不再牽扯到他們複雜的關係裏，她盡一切努力去忍。忍，幾乎是她從出生到現在，學到的最強技能。
可是，這裏是她的家，她憑什麽還要忍？
此念一動，林允兒在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氣，打開門，先掃視了一遍一片狼藉的客廳，再看了看激鬥正酣無心他顧的兩個熊男人。
“夠了！你們打夠沒？！”河東獅吼聲震震，虎豹驚栗若寒蟬。
林允兒用盡力氣大聲一吼，惡狠狠地瞪著兩人：“都給我出去！沒打夠給我出去打！”
冰冷的目光掃過已經停手的兩個男人，轉身“嘭——”一聲關上的房門。
好半天，安斐然和顧子涵都隻是呆呆地看著何林允兒的房門，一回頭看見對方又是怒目互視，誰也沒動。
最後，還是顧子涵先離開了，他知道自己才是那個不受歡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