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糖廠要改製
姚遠把七姑和表哥童敬宗安排在了市人民醫院裏,要的是招待外賓的病房,其實就是個套間,加兩張床住兩個人沒問題。
當天晚上,姚振華、張桂芳、姚麗三人就趕過來看望了。姚振華也是最心疼這個妹妹,和張桂芳一商量,帶著錢來的。
林書婷得知姚遠父母和姐姐要來,死活要回家,姚遠便先把她送回家,這才回醫院等父母等人。
父母不是自己過來的,而是王建國送過來的。姚麗昨天就回到單位上班了,她是自己騎自行車過來的。
王建國先慰問了奶奶,探望了七姑,等姚振華一家說話的當口,這才輕輕拽了拽姚遠的袖子,兩人走到外麵天台上抽煙說話。
“小遠,今天去縣裏開了個會,討論糖廠的問題。”王建國百般愁容。
姚遠道,“改製的事?縣裏怎麽說?”
“你知道?”王建國意外道。
“知道一些。”姚遠說,“糖廠如果不能正常經營,和南港遠大貿易之間的合作會受影響。建國叔,你怎麽想的?”
王建國歎氣說,“怎麽想,沒辦法想。縣裏決定學習省城的先進經驗,搞什麽……MB什麽來著……”
撓頭。
姚遠笑道,“MBO,管理層收購。”
看樣子不隻是海螺水泥廠,西海縣是決定改製一批國營工廠。曆史上,如果保持不變發展下去,西海糖廠還能多撐幾年,恰恰是改製後迅速倒閉。
有理由相信這裏麵有其他肮髒的勾當。
但是這一輩子,那幫蛀蟲已經被清理掉了,西海糖廠的情況截然不同了。
王建國是很有能力的廠長,最關鍵的是,他是一心為了公家,為了職工著想,這樣的人會越來越少。
“對對對,就是廠子裏的管理層收購,再加上職工集資一部分入股,廠子就徹底走向市場了,縣裏也不再管了。”王建國愁眉苦臉地說,“沒了國營企業這個身份,以後怎麽辦,真的看不到希望。”
換成那幫蛀蟲,隻想著如何低價拿下廠子然後高價賣掉,空手套一大筆錢後另立山頭。一些比較高級的辦法呢,其實早就開始掏空廠子了。糖廠也是,隻不過橫空殺出個姚遠,不但阻止了他們的侵吞,還把他們送進了監獄。
姚遠說,“這是趨勢。其實不改製也可以,問題在於,縣裏有沒有決心把廠子辦成適應市場的現代化企業,支持力度有多大?”
微微搖了搖頭,王建國說,“縣裏隻想早點甩了糖廠這個包袱。你不知道,前些年給老百姓打了很多白條,足有上千萬,老百姓不來糖廠鬧,他們去縣裏鬧,領導焦頭爛額,隻想趕緊把糖廠賣了搞一筆錢把曆史欠賬還了。”
分明是賺錢的廠子,搞成了每年都要財政撥款補貼的包袱,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糖廠積重難返了。
“職工集資是個辦法,但不是最好的辦法。”姚遠說。
王建國和童永福不一樣,後者一心為了賺錢,前者在乎的是別的東西,比如,王建國寧願一分錢不要,也不願意以後被人戳脊梁骨,他是當過兵的,又在糖廠幹了大半輩子,既有榮譽感,對廠子也有深厚的感情。
他找姚遠是為了討教,經營著那麽大的遠大電器,姚遠在他眼裏無疑是最有才華最聰明的商人,其次才是名牌大學生。
“小遠,我們應該怎麽辦?”王建國不恥下問。
姚遠沉聲說,“立足於糖廠的現實情況,要求每一名職工都出錢集資不現實,可是一部分集資有了分紅權,另一部分沒錢怎麽辦,他們會怎麽想,心裏有了不平,隊伍以後就難帶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職工身份。改製後就不是鐵飯碗了,他們會怎麽想?”
他隻是簡單了說了兩個問題,道,“建國叔,這是大手術,搞不好的話,不但沒能救回來,還會加速死亡。”
王建國也不是一頭霧水,他是認真研究過成功和失敗的案例的,凝重地點頭。
姚遠說,“建國叔,你是不是認為應該把選擇權給廣大職工?”
“是的,我是這麽想的。願意留下來的,不管是集資還是隻當個工人,都歡迎,比照原來的水平給待遇,不願意留下來的按照政策買斷工齡給一筆遣散費。”王建國點頭道。
果然還是這樣,即便是王建國,也看不到這種方式會帶來的嚴重後果。可以說,下崗潮帶來的足足二十年的撕裂之痛,和領導層過於樂觀的判斷有著緊密的關係。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姚遠不可能撒手不管了。
哪怕是衝著父母對廠子的感情,他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糖廠敗落。事實上,讓南港遠大貿易和糖廠簽署長期合作協議,他就在等這一天的到來!
隻是沒有想到來得這麽快。
姚遠想畢,道,“這麽做沒錯,但是,比照以前的待遇,是行不通的,而且後患無窮。”
“太高了還是太低了?”王建國不解。
姚遠說,“都有。工資太低,待遇太高。其他的不說,光是醫療費這塊,就不能按照以前那樣來進行報銷。企業要減負,拖著沉重的包袱,企業怎樣在市場上和別人競爭?”
“所有的非生產類業務全部都要剝離,三產公司,食堂,車隊,學校,醫院,全部都要砍掉。員工的醫療保障交給社會醫療保障製度,醫療補貼折入工資裏。”
“總而言之,企業要輕裝上陣,把重心放在研發和生產上,甚至市場宣傳這一塊也要交給外麵的專業公司,銷售部門也要精簡。”
他一口氣說了這麽一番話。
王建國完全愣住了,表情呆呆的。
這不是動大手術,這是肢解西海糖廠啊!
姚遠拿出煙來遞給王建國,“建國叔你抽煙,我今天抽得有點多不抽了。”
整包塞到王建國手裏。
王建國拆封,拿出一根點上,俯瞰著遠處城市的燈光,抽了半支煙,才長歎一口氣,說,“是啊,一多半的開支用在了這上麵,賬麵上年年有利潤,可就是看不見錢。我何嚐不知道問題的根結,隻是,如果什麽都不管,這麽多職工,拖家帶口的,他們怎麽辦?”
“企業不是福利院,企業家也不是慈善家。建國叔,早晚要走這一步,與其讓市場逼著走,不如自己主動邁出去這一步。這裏麵存在一個本末倒置的問題,隻要企業發展好了,才有條件給員工更好的福利待遇。”姚遠說。
王建國說,“小遠,你把現代企業的情況跟我說說,我發現啊,我已經落伍了。”
“建國叔你正是幹事業的年齡段,現代企業的大概模式其實也很簡單,搞清楚了關鍵,一通則全通。”
姚遠用通俗易懂的表達方式向王建國介紹了現代企業的相關情況,還舉了幾個改製案例讓王建國參考。他的話可以說一字千金,幾個改製案例的總結是二十多年後由眾多專家共同做出來的,匯集了許多人的智慧,更是適應90年代之情況的。
足足談了兩個多小時,王建國才懷著重重的的心事離開,走之前沒有忘了去打招呼,把姚振華夫婦捎回去。
糖廠的環境很差,人家改製有改製資金,西海縣要改製一批工廠,目的是甩掉包袱弄錢補貼財政。若幹年後,西海人民都會戳這些人的脊梁骨——縣裏就沒幾個像樣的企業了!
後果就是,大量勞動力外流,年輕人不願意回來,經濟發展每況愈下,從地區第二掉到末尾,被墊底幾十年的安海縣摁在地上摩擦。
姚遠現在沒有改變一個縣的經濟情況的能力,但是,等他從東歐回來,沒準就有了……
次日,南方實業在海濱酒店7號別墅召開了第一次企業負責人會議,肖家炳專程從天府趕了回來。
方向機械、寶馬機械、遠大電器、逆風物流、南港遠海貿易,五家內地個人獨資企業完成了轉隸,全部變更為南方實業持股,除了寶馬機械,其他三家公司都是南方實業持有百分之百的股份。
現在,姚遠名下有兩家個人獨資企業,南方實業和香港遠海貿易。南方實業是他用來控製旗下眾多企業的,香港遠海貿易這個殼則是他為了東歐之行專門準備的。
林威、肖家炳、何雪莉、盧公明、周飛、花正豪、羅進紅,這些重要部門負責人和公司負責人兩側落座,林威和肖家炳分別坐在姚遠的左右首。
林小虎掛個南方實業副總虛職,他沒坐,而是抱著胳膊站在了門口一側。姚遠讓他坐下他才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姚遠開門見山地說,“我明天出發前往香港,從香港飛倫敦,再去布拉格。這一趟出門短則一兩個月,長則半年,家裏就靠你們了。”
知道這事的隻有林威、林小虎和何雪莉。
眾人大吃一驚,周飛不無緊張地說,“老板,你去這麽長時間,家裏怎麽辦?而且那麽遠,人生地不熟的,我陪你去吧。”
老板的安全是第一次,周飛顧不上逆風物流了。
姚遠不給其他人說話的機會,敲了敲桌子,嚴肅地說道,“你們都已經是公司的主要負責人了,考慮問題要過腦子。你跟我去了公司怎麽辦?逆風物流搞得不錯還是上軌道了?”
一句話訓得周飛心肝都在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