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冰凍三尺
在知道了糖廠所處的惡劣環境之後,林威三番五次要求姚遠為糖廠提供幫助。林威的想法很簡單,都是糖廠出來的子弟,糖廠有難,理應提供幫助。
可是站在姚遠的角度來看,就不是個人情感的問題了。
因為姚遠必須要首先站在企業主的角度來看另一個企業的問題,而不能僅僅從個人情感出發。
因此,當時姚遠拒絕林威的時候是非常幹脆的。
然而,隨著東歐之行結束,姚遠的想法發生了變化,逐漸向林威靠攏的。
並不是因為他意識到自己的想法“錯了”,而是因為口袋裏的錢多了!
錢是男人的腰啊!
這句話是一點都沒錯的!
錢多到一個程度,想法是一定會改變的。有的人變得貪圖享樂了,有的人變得舉止輕狂了,大多數人敢做以前不敢做的事情了!
讓南港遠海貿易公司和西海糖廠展開合作,就是一件姚遠此前不敢做,但是從東歐回來之後敢做並且敢擴大的事情。
原因很簡單——就算是巨虧,手握幾十個億美元的他,是完全不在乎的。
西海糖廠規模很大,但是就資產來說,在姚遠眼裏真的不值得一提。當時部隊的人還沒有找過來,姚遠手裏可是有幾十億美元的!
然而一些事情不能僅僅資產規模,在華夏,人永遠始終是第一位的。
關鍵是,以後一旦被別人硬按上國有資產流失的罪名,那真的是一身騷。
姚遠不能拿南方實業那麽多員工的未來去拚。
自從上次王建國跑到醫院去找姚遠問計,姚遠就猜到了個八成。西海糖廠的未來,大概率是不會脫離原來的曆史很多的。
原因同樣很簡單,除非姚遠強勢介入,否則以王建國的能力,他是沒有辦法說服縣府按照姚遠提供的意見來實現對西海糖廠的改製的。
姚遠對許多事情都有清晰的認識和方向感,唯獨對西海糖廠的未來沒有任何底氣。
原因同樣很簡單,因為上一輩子沒有成功的案例,上一輩子的西海糖廠最終以改製失敗告終,盡管這裏麵和部分領導的貪腐、不法商人的無人性有關係,但是不能完全歸結於這一方麵。
其他國企改製成功的案例很難複製到西海糖廠身上,越了解其中的情況,就越清楚其中的艱難和危險。
當時,當姚遠考上了大學,西海糖廠一年多後破產倒閉,父母因此失去了最後的依靠,不僅僅是經濟上的,更多的是情感上的。姚遠就在想,如果自己有能力,但凡有一點點的可能,他都要竭盡全力地讓糖廠繼續存活下去。
甚至到了他參加工作走上領導崗位後,接觸了大量的國企改製案例之後,他一樣在思考這件事情,然而,越思考越失望,因為希望非常非常渺茫……
重活一輩子,不就是為了彌補遺憾嗎?
出於這個初心,姚遠今天出現在了糖廠會議室裏,和糖廠展開了第一次正式會談。
姚遠再次落座,暫停的會議繼續進行。
王建國說,“姚總,我們剛剛完完整整介紹過了西海糖廠的情況,你和林總都是糖廠子弟,林總甚至是糖廠的職工,相信你們對糖廠不但有感情,也是很了解的。”
他既打感情牌,也擺事實講道理,道,“西海糖廠五年前進口了一大批德國製造的機械設備,可以說現在的兩條壓榨生產線和四條分離生產線,其技術是達到了國外八十年代的水平的。”
說到這裏,他點點頭,向姚遠示意己方的介紹暫告一段落,接下來該南港遠海貿易公司表態了。
光是介紹情況就花了大半個上午,虛的不少,實在的不多,十句有九句是自誇,談優勢多,談問題少。
王婆賣瓜尚且自賣自誇,對此,姚遠是能夠理解的。
問題在於,對問題避而不談,並不利於接下來的會談。
姚遠抱起了胳膊,沒有說話的意思。
那麽羅進紅就不能不說話了,他是南港遠海貿易公司的總經理,實際上他才是具體的負責人。若不是姚遠和林威都是西海糖廠出來的子弟,父母親都會在西海糖廠工作,他們二位是不會參與底下的具體事物的,除非特別重大。
羅進紅很幹脆地問,“王廠,說了這麽多,但你們還是沒有告訴我,西海糖廠作價多少?”
這位可是港務局出來的老職工了,對國企、企事業單位這一套熟悉得很,對重點避而不談,雲裏霧裏說一堆讓你猜,他倒是無所謂,問題是姚遠是不喜歡拖拖拉拉的人。
王建國和身邊的總經濟師陳技術對視一眼,不無尷尬地笑道,“估價是一點五個億華夏幣。”
這個數目一出來,西海糖廠那邊的其他領導都不約而同地摸鼻子,神情陡然有些緊張起來。
羅進紅一愣,轉頭看姚遠,姚遠還是保持著微笑的樣子,羅進紅不由的忽然一笑,道,“一億五千萬,王廠長,不知道這個估價是怎麽算出來的?”
這個問題歸陳技術回答了。
原來是技術科長的陳技術,在管理層大洗牌後榮升總經濟師。
他習慣性地扶了扶眼鏡,道,“地皮、廠房、設備、樓房等所有的固定資產價值和梅花牌白砂糖的品牌價值。羅總,我們是經過了反複核算的,縣裏主管部門和相關部門也都認可了這個估值。”
作為當年廠裏唯一的一名大學生,陳技術有兩下子,懂得把品牌價值算了進去。
這個年代裏,國人對品牌價值的認識是模糊的,是不夠重視的,以至於許多老牌子被外資白菜價買走,令人扼腕歎息。
羅進紅說,“陳總,姑且不論這個估值是否符合實際情況。我想問的是,企業負債呢?據我所知,西海糖廠的銀行欠款高達三千多萬,三角債問題也不容樂觀。”
他不會因為姚遠是糖廠子弟就選擇性對待,生意歸生意。
“負債情況沒有這麽嚴重,你們投資進來,縣裏願意讓出控股權,負債由你們承擔,這也是很合理的,畢竟這麽一家老廠子,縣裏下定決心讓出控股權很不容易。”王建國說。
羅進紅又是一笑,道,“好,這個問題也先放到一邊。那麽,過去十年裏給蔗農打的白條呢?據我所知,直到今天,依然有大部分的白條沒有兌現,有些時間久的白條,可以追溯到十二年前。”
“這筆錢又應該誰來承擔?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西海糖廠的幾位領導,臉色皆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