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入宮用膳
馬車停在了候府門口, 沈瑤桉同江溫遠道了別,便下了馬車,往候府走去。
餘暉灑在小姑娘的身上, 柔和又溫暖。
他望著她懶懶地伸了個懶腰,嘴角帶著清淺的笑意,步履輕快地走上石階。
門口的小廝朝她行禮, 開了大門。
直到沈瑤桉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厚重的大門也緩緩關上, 江溫遠才放下車簾,淡淡道:“走吧。”
車夫輕喝一聲, 馬兒便抖著鬃毛往前走。
江溫遠本想回王府休息一下,卻不想馬車在半途就被攔了下來。
喜公公踏著小碎步走到馬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嘶啞著聲音道:“殿下,陛下請您立即進宮一趟。”
江溫遠掀開門簾往外麵望了一眼。
喜公公穿著深藍色的官服,雙手藏在袖子裏,平平舉在胸前, 臂彎裏還掛著一支拂塵。
他低著頭等江溫遠的回複,身後整整齊齊地站著兩排小太監, 其中一人還牽著馬。
江溫遠猜想他們應當是去過大理寺,得知他送沈姑娘回候府,索性便在半途中等著, 好攔住他。
江溫遠歎息一聲, 本想著回去整理下思緒,擬好折子, 明日再上交給皇兄, 看來皇兄是等不及了。
他清清嗓子, 道:“那便入宮吧。”
喜公公聞言,又伏了伏身子,方才轉過身去,上了馬,將馬騎到街道的旁邊,道:“殿下請。”
其餘的小太監迅速分開站到街道兩旁,靜靜恭候馬車走過去,又等喜公公騎馬往前走,他們才低著頭快步跟上。
太陽的光芒越來越暗,天邊也隻剩一抹橙光。
路上沒幾個行人,長街空曠又寂靜。
江溫遠靠在椅背上,緩緩閉上雙眼,默默理順有些淩亂的思路。
馬車一晃一晃地,慢慢駛入暗紅色的宮門。
四下更加寂靜,隻能聽見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的輕響。
過了一會兒,隻聽車夫喚了一聲:“籲——”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喜公公嘶啞的聲音響起來:“殿下,咱們到了。”
江溫遠睜開雙眼,就見馬夫已經下了馬車,替他掀起了門簾。
江溫遠從車裏鑽出來,踏上青石板路。
喜公公走在前麵為他帶路,其餘的小太監自覺地縮到江溫遠身後,默默跟著。
他們走在長長的宮道上,兩麵是高聳的紅牆,紅牆下的宮燈已被點亮,黃色的光照亮了前路。
江溫遠一麵走,一麵出神。
這條路,他已走過無數次,從前,是喜公公牽著他的手,走過這條青石板路,去見父皇,轉眼間,喜公公白了頭發,彎了脊背,那個坐在大殿裏等他的人,變成了皇兄。
不知為何,他突然有些感慨。
走過宮道,踏入一道宮門,便到了宮中的小廣場。
小廣場的北麵,便是勤政殿。
勤政殿坐落於石階之上,黃瓦紅牆,肅穆莊嚴。
暖黃色的燭光從大殿裏透出來,在石階上灑下光影。
小太監們走到石階前便站住不動了,喜公公同江溫遠拾級而上,走到殿門前,喜公公先是細著嗓子喚了一聲:“王爺到——”
待大殿裏傳來一聲:“進。”
喜公公便對江溫遠做了個揖,退到一旁去了。
江溫遠推開半掩著的殿門,走了進去。
屋裏燈火通明,暖黃的燭光照著大殿裏雕梁畫棟的浮雕,更顯金碧輝煌。
江溫行坐在桌案後的龍椅上,剛剛批完桌上的一堆奏折,剛剛往後靠了靠,歇息了一下,見江溫遠進來,便坐直了身子。
江溫遠走到台階下,朝江溫行行了個禮:“臣弟參見陛下。”
江溫行抬抬手,道:“免禮,阿遠到朕麵前來。”
江溫遠走上台階,站到桌前。
江溫行望著一臉嚴肅的弟弟,臉上揚起笑意,道:“擊鼓鳴冤的案子辦得不錯。”
“朕這幾日都快被那些個大臣的折子淹沒了,許多人都在上書讓朕催大理寺辦案子,朕都壓下來了,好在你最後也在最短時間裏將案子破了。”江溫行的眼裏滿是欣慰。
江溫遠冷臉道:“那些大臣想挑大理寺的刺很久了,這麽好的機會,自然要大展身手。”
江溫行嗤笑一聲,道:“那些老狐狸,整日都在想方設法叫朕難堪,這朝堂上,又有幾個沒心懷鬼胎?”
江溫遠也知道,江溫行年少即位,周圍盡是城府極深的老臣,這幾年他們過的可謂艱難。他們休養生息,漸漸待羽翼豐滿,那些不安分的大臣,卻也開始蠢蠢欲動。
江溫遠卻沒繼續這個話題,隻是道:“皇兄,臣弟之前一直追蹤的那個組織已經有眉目了。”
“哦?”江溫行收起怒氣,頗為關注地望向江溫遠。
“那個在大雲的國土上四處挑事的組織名喚‘琳琅’,以鯤鵬為圖騰,似乎與江湖有牽扯。”江溫遠道。
“江湖……”江溫行皺眉,“阿遠,一定要緊盯他們的動向,對方在暗,我們在明,若再扯上江湖,我們會很被動。”
“臣弟明白。”江溫遠道。
“對了,如今阿漓已經回京,朕想將他放到禮部去。”江溫行道,“阿遠以為如何?”
“阿漓當年代表大雲訪問西域,互通往來,如今西域諸國皆與大雲簽署和平條約,他功不可沒,皇兄將他放入禮部,自然合適不過。”江溫遠聞言,還是挺高興的,沈君漓可堪大用,若有他幫持,皇兄會好過很多。
兩人又討論了些政事,走出大殿時,天已經黑了。
“阿遠可用過晚膳了?”江溫行站在殿門外問江溫遠。
“還沒有。”江溫遠回。
“那正好,你陪朕用晚膳吧,咱們也有幾日沒喝一杯了。”江溫行拍拍江溫遠的肩膀道。
“好。”走出大殿後,江溫遠瞬間就放鬆了許多。
“坤寧宮裏的海棠花開了,咱們去那裏用膳吧。”江溫行道,“喜公公,記得拿兩壺酒來。”
喜公公領旨,小跑著去禦膳房傳膳了。
兄弟倆肩並肩往坤寧宮走,身後不遠處跟著一眾宮女太監。
這坤寧宮是他們的母後曾經住過的宮殿,母後去世以後,這宮殿裏便再也沒有住過其他人,即使後來江溫行娶了妻,也是另建了一座宮殿給皇後住。
但宮裏時常有宮人灑掃,還算幹淨。
兩人走進坤寧宮裏,入眼的便是一片火紅。
宮裏的海棠開得正盛,落紅鋪滿了青石板路。
他們踏著落花走到海棠樹下的小亭裏坐下。
清風微拂,花瓣紛飛。
兩人不自覺地抬頭望著紛紛揚揚的花雨,江溫行感慨道:“過去母後最愛這海棠花開的時節,如今海棠年年開,卻沒了賞花的人。”
方才江溫行說要來這裏用晚膳時,他便知道皇兄是思念父皇母後了。
他們沒有經曆過一般皇宮裏那種兄弟相殘,頭破血流的奪味之爭,父皇專情,一生隻娶了母後一個妻子,後來誕下他們兄弟倆,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雖然大臣提議廣納嬪妃的折子從來沒有斷過,可父皇從未動搖過。
他們度過了還算幸福的童年,卻也因為這樣,當年父皇母後相繼離世後,所有重擔一下子全壓在了他們兩人身上,那時江溫遠差點沒能喘過氣來。
要知道兄長跟在父皇身邊,自小被當成皇位繼承人培養,而江溫遠從未有過這種顧慮,於是幼時頑劣,性子毛燥。
他本以為自己日後就當個閑散王爺,遊山玩水就好,可現實卻給他當頭一棒。
這些年,江溫行處事越發有帝王之風,而江溫遠也從一個遊手好閑的皇子磨練成了如今沉穩的大理寺卿。
他們完成了蛻變,卻也失去了很多。
兄弟倆心照不宣,卻懂得彼此的懷念。
過了一會兒,宮女捧著菜品,一樣一樣地放到了石桌上,喜公公也來到小亭裏,將宮女拿來的酒打開,為兩位倒上。
江溫行揮了揮手,喜公公會意,領著一眾宮女太監退到宮外猴著。
今日的菜都是江溫遠喜歡吃的,兩兄弟先是沉默地吃飯,偶爾舉杯相碰。
吃完飯後,江溫行放下筷子,問:“阿遠,聽聞這次的案子,也是沈姑娘幫忙破的?”
江溫行有些好奇,雖然他們與沈君漓交好,卻沒見過沈瑤桉幾麵,在他的印象裏,小姑娘還是那個穿著小花裙對著他吐泡泡的嬰兒。
“嗯。”江溫遠道,“皇兄,臣弟想將沈姑娘招到大理寺裏來。”
江溫遠已經有些醉了,臉頰泛紅,眼裏卻滿是認真。
江溫行笑道:“朕就知道你會有此意,隻不過,前些年外國來犯,侯爺征戰多年,這會兒好不容易回京,一家人得了團圓,你又將沈姑娘拐去大理寺,他老人家會同意嗎?”
“臣弟自會想辦法。”江溫遠道。
“你可問過沈姑娘的意願?”江溫行看著他那固執的模樣,就知道他心意已決。
“她……”江溫遠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渙散,“是願意的。”
江溫行挑眉,這些年阿遠性子越發內斂,這麽明顯的發愣還真是少見。
這小子,想把沈姑娘招到身邊去,怕不僅僅是因為欣賞她的能力吧?
江溫行突然來了興致,便道:“若你能說服侯爺,那朕便下旨批準。”
“好……”江溫遠又喝了幾杯酒,此時已經醉醺醺的了。
他趴在石桌上,半夢半醒之間,喚了聲:“沈姑娘……”
江溫行聽見了這話,輕笑一聲,將酒杯裏的酒喝盡,抬眸望向火紅的海棠花。
這春天將過,有些人的春天卻要來了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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