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真相
清晨, 陽光透過雲層灑向山林。山中的大霧逐漸散去,露出落雲山的真麵目。
叢林繁茂,陽光透過樹葉, 在泥土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沈瑤桉走到山洞口,伸了個懶腰,看著外麵望不見底的參天大樹, 深吸一口氣。
這山裏沒有山神,沒有鬼怪, 隻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而已。
不一會兒,南遙和扶風一前一後將韻蓮用草席托著, 抬出了山洞。
從幽暗的洞裏走出來,驀地見了光明,他們一時適應不了,皆眯了眯眼。
江溫遠拽著半死不活的冷赫走在最後麵。
若是之前冷赫還憋著壞想算計他們,看他們出手,如今他卻隻是蔫巴著,低著頭努力降低存在感。
沒辦法, 現在山裏的大霧都散了,他用來營造神秘和恐怖的屏障碎了個幹淨, 對他們來說再無威脅。
是以如今他成了他們手上的魚肉,隻能任人宰割。
沒了霧氣,幾人很快便找到了昨夜停放轎花的地方。
那花轎停在一片狹小的空地上, 前方連著去山洞的路, 後麵連著下山的路。
幾人順著那山路一路往下,漸漸望見了山下的小鎮。
清晨的落雲鎮是被一陣陣馬蹄聲驚擾得蘇醒的。
先前回京的車夫帶著一眾大理寺的官差入了落雲鎮。
一眾不明所以的鎮民揉著眼睛走出家門, 就見那些身著藍色官服的人騎著馬朝落雲山疾馳而去, 隻留給呆愣的鎮民一臉揚塵。
鎮民們哪見過如此大的陣勢, 瞌睡當即就嚇醒了,連忙跑去鎮長家通風報信。
鎮長還沉浸在美夢中,就被院子裏那焦急的敲門聲嚇醒了。
他捂著“怦怦”亂跳的心髒,急急忙忙穿上衣服,跑去開了門。
門外是神色慌張的鎮民:“鎮長,您快去看看!大理寺的官差跑落雲山去了!”
“什麽?!”鎮長大驚失色。
他們昨夜才送了祭品上去,若是今日大理寺的官差又惹惱了山神,他可真的受不起!
“走,快去看看怎麽回事!”鎮長帶著一堆鎮民往落雲山跑去。
當他們到達落雲山時,正巧看到有人往山上爬,鎮長嚇得趕緊上前製止,也管不得對方是什麽身份了。
可鎮長連那官差的身都未近,就被架起的長劍擋住了去路。
鎮長無法,隻能跳著腳焦急地道:“各位大人,那山上去不得!去不得!”
正準備上山的十四聞言,回頭瞥了一眼那急得滿臉通紅的老者,問:“這山上為何去不得?”
“那……那山裏有山神!你們貿然上去,會惹怒他的!整個鎮子都會遭殃!”鎮長道。
“噗嗤,”十四笑了,“我們可不信這山裏會有什麽山神。”
鎮長聞言,瞬間白了臉色,跪倒在地,雙手並攏,朝著山上的方向拜道:“外人無禮!外人無禮!山神莫怪罪!莫怪罪!”
十四望見鎮長那副慫樣,搖了搖頭,隻對留下的官差道:“看好這些鎮民,莫讓他們上來。”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上了山。
昨夜車夫抵達南陽侯府後,先是簡單地同沈珺意和沈君漓交代了些落雲鎮的情況,便馬不停蹄地去大理寺報了官。
大理寺的官差得知消息後,連夜趕往落雲鎮。
由於車夫明確告訴他們,殿下同沈姑娘一起上了山,他們才直奔這落雲山而來。
十四走到半途,就遇見了江溫遠他們。
那冷赫一見十四,猛地瞪大雙眼,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幫人根本不是什麽鬼扯的“仙官”,而是官府的人!
走在最前麵的江溫遠見了十四,將冷赫扔給他,問:“隻有你一人來了?”
十四拎起冷赫的後衣領,將他拽住,回道:“不止屬下一人,屬下隻是先來探個路。”
江溫遠點頭,道:“走吧,這兒離山腳也不遠了。”
十四頷首,率先拽著冷赫往山下走。
江溫遠終於空出了手,他示意南遙和扶風先走,自己落在後麵,等著沈瑤桉。
沈瑤桉穿著嫁衣,走山路到底不方便,此時已經累得氣喘籲籲。
她走了一段路,正要彎下腰來,扶著膝蓋歇一會兒,一隻手便伸到了她的麵前。
沈瑤桉抬眸,就望見了離她隻有一尺之遙的男子。
江溫遠溫聲道:“桉兒,我牽著你走吧。”
沈瑤桉的心跳漏了幾拍,她猶豫片刻,還是將手放入了他的手中。
江溫遠的手溫暖幹燥,讓她很安心。
江溫遠牽到了心心念念的姑娘的手,這才轉過身去,一麵提醒沈瑤桉看路,一麵悄悄翹起了嘴角。
那一刻,前方的人似乎都消失不見,這世上隻剩他們二人,牽著手,走在幽靜的山林中,懷著彼此隱隱約約能窺見的心事,甜蜜又緊張。
下山的路忽然變得很短,仿佛隻是那麽一瞬間,他們便到了山腳下。
江溫遠雖然舍不得,卻還是不著痕跡地鬆開了手。
在溫暖離開的那一刻,沈瑤桉的心空了一塊。
她不想表露出那種淡淡的失落,隻好將那隻被江溫遠牽過的手蜷起來,躲入衣袖裏。
山下的鎮民見有官差不管不顧地跑入山裏,民憤激昂,他們叫著罵著要衝進來,皆被其餘的官差擋下。
可當他們望見那官差平安無事地下了山時,頓時寂靜了。
他們忘記了憤怒,忘記了呼喊,隻是呆愣著,震驚至極。
那落雲山上不是一去不複返嗎?!這個官差怎麽會毫發無損地走了下來?!
震驚之後,他們才發現,那官差還押著個人!
待他們定睛一看,更是齊齊變了臉色,大喊道:“怎麽會是你!”
那被麻繩五花大綁,狼狽不堪的人正是冷赫。而當他們將視線往下移,就望見了那滿是汙泥的喜服。
冷赫為何會穿著喜服?!
然而還不等他們緩過神來,又有三人下來了山。
除了最後那個穿著嫁衣的姑娘之外,他們一個人也不認識。
鎮長抖了抖花白的胡子,望了望冷赫身上的喜服,又望了望“小艾”身上的嫁衣,顫抖著抬起手指向冷赫,道:“你……你不會是那個山神吧?”
冷赫眼中閃過嘲諷,孤傲地頷首。
鎮長兩眼一翻,直直向後倒去。
鎮民們七手八腳地扶住他,近乎崩潰。
什麽?!他們虔心供奉了那麽久的山神,居然是個流氓?!還是那個曾經被他們用棍棒打出去的混賬東西?!
鎮民們想起這些年他們小心翼翼送上去的“嫁妝”和“新娘”,頓時覺得心中氣血翻湧。
他們憤怒地往前衝,恨不得將冷赫大卸八塊。
可官差們就如銅牆鐵壁一般,死死攔著他們。
“大人,你們攔著我們做什麽!我們要殺了這個畜生!”
“嗬。”江溫遠望著那些態度三百六十度大轉彎的鎮民,不禁譏諷一笑:“現在你們又想殺他了?之前不是還將他奉若神明嗎?”
鎮民們先是被他譏諷的語氣弄得一愣,繼而發怒道:“那是我們不知道這山神是誰!況且這是我們鎮上的事,你們這些外人插什麽手!”
外人?
江溫遠、南遙和扶風聞言,下意識摸了摸臉上。
啊,麵具怕是早就掉在了山上。
“噗,瞧你這話說的,若是沒有我們插手‘管閑事’,那昨夜就又有一個姑娘要遭這流氓的毒手,你們也永遠不會知道這落雲山裏所謂的‘山神’的真麵目,你們會繼續愚蠢的,虔誠的,一次又一次地往山上送祭品。”一道嘲諷的女聲響起。
鎮民們四處張望,不知是何人在說話,許久之後,他們才將目光移向那個站在石階上,穿著嫁衣的姑娘。
隻見她此時微抬著下顎,望向他們的眼神甚是嘲弄。
“小艾?”有鎮民喚道,可他很快就改了口,“不!你不是小艾!你是誰?!”
小艾是個軟軟糯糯的姑娘,絕不會用這樣的眼神望著他們。
沈瑤桉冷笑一聲,抬手揭下了臉上的麵具。
張揚又明豔的麵容顯露出來。
剛剛聞訊趕來的老婆婆和小姑娘倒吸一口氣,怎麽會是他們?!
她們還以為,那行公子小姐已經離開了,誰曾想他們竟然上了落雲山?!
鎮民們被沈瑤桉的容貌晃了晃眼,好半天才有人問:“昨夜上山的人不是小艾,那小艾人呢?”
“我在這裏。”一道怯生生的聲音響起。
鎮民紛紛轉頭,望向停在人群末尾的父女倆。
“昨日是幾位仙官說,可替我們將那山神抓起來,這才同我商量,假扮成小女上山。”男子道,“當然,如今看來,既然沒有‘山神’,自然,幾位也不是什麽‘仙官’吧。”
“嗬,我們自然不是‘仙官’,而是來捉惡徒的官人。”沈瑤桉道。
“……”鎮民們一時無言。
但沈瑤桉卻有些好奇,問:“這夜裏落雲山上大霧彌漫,可白日裏這落雲山上卻沒有霧,你們為何不曾上山查探一番?而是如此輕易地相信了這荒唐的‘山神’的傳言,然後稀裏糊塗地供奉他這麽多年?”——這不是蠢嗎?
當然,這後半句沈瑤桉沒說出口。
誰知此話一出,眾人皆惡狠狠地望向冷赫。
有鎮民咬牙切齒地道:“一開始我們哪裏相信‘山神’一說?可是,從前那些上了山的鎮民,皆是一去不複返,我們哪還敢隨意上去!”
“嗬嗬嗬。”一陣詭異的笑聲響起。
十四轉頭,才發現不知何時冷赫已將嘴裏的破布弄了出來。
冷赫陰惻惻地盯著站在石階底下的鎮民,譏諷道:“你們啊,就是愚蠢啊,還有,你們——就、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