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流言
嶽陽府因一座嶽陽城聞名，嶽陽城又因一座觀月樓聲名在外。
這座觀月樓位於兩條寬百裏、長不知幾萬幾十萬裏的大江交匯處之間，建於一片高達兩百丈的礁石崖頂。下方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頭的巨湖淺灘，透過窗，前方入眼的皆是波光粼粼的湖麵。後方是一處不小的坊市，禦靈宗開辦，不知是不是王離的錯覺，總覺得匯聚向這裏的低階修仙者越來越多。
坊市之外，有著一大片被濃濃迷霧籠罩的原始森林，或者說整個大湖沿岸上百裏跨度，都被一層迷霧阻攔著前路，凡人誤入其間很快便會迷失，那裏仿佛一片迷霧的世界。
然而每年總有那麽幾個幸運的凡人，能夠透過這片迷霧找到修士聚集的坊市及觀月樓所在。等這些凡人回到凡俗世界來一場“桃花源記”，無數人物勢必慕名而來，此地想不出名都難。
也就是說，這到底是一場場意外，還是噱頭什麽的，得智者見智了。
此樓共有三十層，每層高三丈有餘。每層的內部空間都很大，足以容納上千人，且頂上六層不會對外開放。
這座觀月樓之所以遠近聞名，除了對於凡人來說意義不凡這點，更在於每隔十二年，都會有大量高階修仙者光顧這裏。這些高階修仙者出現在此，則是因為大樓正前方的這片綿延數千裏、有名“三月”的大湖。每隔十二年，此湖就會漲潮一次，將水域萬丈之下埋藏的無數奇珍異寶、珍稀靈材衝擊到四周的淺灘之上。
既然能夠吸引無數高階修士來此，這些寶貝自是不簡單。
相傳其中存在大量直叫結丹期眼紅的通靈之寶，偶爾還會夾雜一些可以興風作浪的恐怖妖獸，另有不少水下的靈草靈材等等。這便使得天羅國各宗各派的無數修士到點就會光臨這裏，並漸漸演化為了每十二年一輪的盛況。
“小二，這三月湖因何得名？為啥叫三月湖，不叫嶽陽湖？”
靠窗的位置，一個眉目清秀的青年一邊品茶、一邊無視坊市的粗淺禁製用神識隔江探尋緊挨三月湖的菡家族地方向。同時不忘打聽有關此湖的情報，用以打發時間。
“老弟你應該不是本地人吧？”
隻煉氣四層的小二還沒回答，對麵桌子的一名大漢插嘴問了這麽一句。
“故人在此，特來相尋。”
“嘿嘿，懂的懂的。”
到底懂了什麽，反正王離是摸不著頭腦。他準備等人少點的時候再單獨的、仔細的問問對麵擁有煉氣十一層修為在身的大漢。現在他正等人呢，有些不方便節外生枝。
“其實老弟你還真說對了，這湖一開始就叫嶽陽湖。隻是後來每到特定時節，湖底都會映射出三輪滿月，漸漸的，這嶽陽湖便更名為三月湖了。”
此刻，大漢透過窗口瞥向如同一片汪洋的大湖，眸中亦有莫名羨慕的神采流轉。
“湖底現出三輪滿月？難道這片天空的星空之上還有懸掛三顆月亮的時候？”
王離來趣的看向兩人。
“不是天上掛著的那輪月亮，是湖底到時會自發生成三顆巨大的圓月。至於到底怎麽回事，小弟亦是不甚清楚，得那些真正的高人才能知曉內中緣由了。”青年小二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的賠了個笑臉，大漢眼神閃爍的訕訕一笑。
也對，這等秘辛哪裏是兩個煉氣期能知道的。
“這三月湖存在了應該有不少年月了吧？難道就沒有道友下去探探？”
“這片湖確實存在上萬年了。此等寶地呢，也的確早不知引起了多少前輩高人的注意，並打過這裏的主意。但老弟你有所不知，此湖有個傳說，便是高階修士當中的極強存在，曾在不知多少年前聯袂進入湖底一探。結果，好些當時強盛一時的大宗大派，均都因為門中高手的大量折損漸漸式微……”
大漢解釋道。
可說到這裏，果斷閉嘴，下意識還掃了眼小二以及四周，一副訕訕的模樣。
王離手一揮，升起了一道隔音罩，順帶掏出三塊靈石，兩塊丟給青年：“這位道友的茶水錢我出了，另一塊是感謝小二哥之前提供的服務，嗯，你先下去吧。”
若傳聞中湖下真的葬送過多位高階修士，甚至連元嬰都未能逃出，並且每隔十二年皆有所謂的盛況發生。那麽他可以肯定，這湖下邊絕對有一處類似血色禁地的古修士洞府。
“好好好，兩位客官慢慢品茶，需要什麽，隻管知會小的一聲即可。”說著便穿過隔音罩跑去了其他桌。
王離見狀，將手中的第三枚靈石丟給了大漢：“勞煩道友為某解惑了。”
“好說、好說。”
外地人的錢，就是好賺。
說著趕忙接過靈石，再又麻利的放進了自己的儲物袋。
而後，從這個曾經身為風媒的大漢口中，王離知道了有關這片湖的更多底細。比如說，確實曾有不少厲害修仙者試著潛入湖中一探，其中不乏元嬰期高人，卻都被一道厲害的暗流結界擋住了去路。傳聞數千年前，有數位幾大派的重要人物，欲圖聯袂強闖這道結界，結果不久後便流傳出幾人放置於門中的魂牌均數碎裂。
這也漸漸熄了無數後來者的某些歪心思。
畢竟當時疑似隕落湖底的幾人，均是元嬰期的大高手。且身份盡皆不一般，都是作為魔道大宗的長老甚至大長老。
當然了，饒是有這等警示在前，每年還是有自詡實力不俗、或者貪心作祟的修士潛入湖底探尋，然後再也沒有然後的。
“既然暗流結界這麽厲害，為何各宗不聯手將兩江改道，隨即再抽幹了這處三月湖？沒了水流，禁製既然存在，想來威力亦會大減的吧！”通過河段改道把源頭掐斷，然後慢慢抽水，麵前的即便是一個太平洋，也能給你抽幹了。
大漢一聽，愣了一下：這位什麽人啊，動不動就抽幹一片跨度數千裏、深有上萬丈的如淵巨湖。這是人力能做到的嗎？
跟著又想起了什麽，一臉的古怪。
“怎麽了？”
“道友當是不知這三月湖具備自發補充水源的能力吧？”
自發補充？啥意思？難道，湖下存在地下水？
迎著王離有點小驚訝的目光，大漢解釋道：“此湖哪怕在兩江近乎枯竭的千年旱劫之時，水位都不曾絲毫下降，並且下遊沒有受到千年難得一遇的旱災、半分的影響。”
果然存在地下水，而且是很充沛的水量。
“沒人從邊緣處打洞下去？”
王離說的很是理所當然。
大漢：“……”
破門而入不如破牆而入？這人的思路怎的如此奇葩？但，貌似真沒聽說哪家這般去嚐試過！可行嗎？
大漢突然有些意動了。
王離則通過這樣的方式快速收集著信息。
“當年消亡的宗門叫什麽？”
“屍陰宗、血魄宗。”
後來的禦靈宗與千幻宗，能夠在數千年前登上魔道六宗行列，跟這兩宗的衰亡不無關係。此外，按照大漢所述，再過八天就是又一輪的十二年之期。
要說王離對這處秘境沒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古修秘境往往意味著大收獲。
於是，在將主次與風險考慮進去之後，他決定要參與進去。不過不是探險，而是釣魚。用這場盛會釣出禦靈宗的大魚們。
這裏距離禦靈宗隻有兩三千裏，可以說非常之近。元嬰期兩盞茶的功夫即可抵達。如果此地鬧出大動靜，比如說出現個天地異象、疑似有什麽至寶即將出世，禦靈宗的高層會被驚動麽？這些高層，王離沒啥想法，但高手銳減的禦靈宗山門，他卻很有想法啊。
此先的計劃有三。
第一方案，調虎離山，請君入甕。
弄出一個假的古修洞府，布置下諸多厲害的禁製，用一些看不上的法器法寶古寶啥的吸引禦靈宗注意力，**東門圖等元嬰期出山。他再逮住一名靈嬰融合者，讓這個身份特殊的內鬼帶他混進禦靈宗、助他奪取五行靈嬰。
這個方案有個問題，便是眾多元嬰期合力破陣之下，無人主持的臨時陣法未必能撐多久。除非他按照亂星海巨型靈脈那樣來，耗費一兩年去細致布陣，那樣的話，成品陣法之威與效果絕對夠勁。可時間上不允許。
第二方案，渾水摸魚，內外呼應。
用霓裳草引發禦靈宗內部大混亂，王離則在帶路黨的幫助下趁亂潛入。這一招也隻能對靈獸山的老大哥禦靈宗有效，換用在其他宗門身上幾乎白給。
第三方案，聲東擊西，打草驚蛇。
事先布好傳送陣，再在一個距離禦靈宗萬裏左右的不太遠之處設伏，隨後匿名成魔道六宗之一鬼靈門的高層給東門圖發個傳音玉簡，請對方來此一敘。到時應約的絕對不止東門圖一位大長老，肯定會有一兩個元嬰期陪同。
王離隻需將幾人困住一段時間，不用多久，等到禦靈宗那邊發現不對，派人過來查探馳援；或者東門圖等發出求救信號，叫來其他幫手。
這個時候，王離主要借助傳送陣，打個時間差便好。
而現在，有了三月湖這個曆來的噱頭，根本不需他自己費心費力搞什麽幺蛾子，隻需推波助瀾就能更加順理成章的引出禦靈宗不少高手。
以上四大方案，原則是要快、要準。
絕對不能在禦靈宗山門內跟人家全宗上下開戰，那不是搶東西，那叫送菜。再有，得盡可能減少戰鬥造成的時間耽擱，不能去跟一身宗門底蘊傍身、修為達到元嬰中期頂峰的東門圖大長老分勝負乃至分生死。
絕對不能被對方拖住。
因而前提是，必須盡可能知曉禦靈宗的真正實力底蘊，知曉每位元嬰期長老的拿手絕活，知曉宗門元嬰期的數量與分布情況；還得摸清大多危險禁製的所在，爭取做出一條較為靠譜的行進路線。這點，相信自己的女人不會坑自己。
說來，若能提前結交菡家老祖，直接搭上這位的線，拉攏這位投資自己，轉而成為禦靈宗的“自己人”。大家或可不用喊打喊殺的。因為若由菡老祖開口請出東門圖，王離再從正麵與東門圖來上一場，並將之放翻。
屆時，取而代之或許有難度，但讓菡家多申請幾個備用的五行靈嬰，卻不是不行。
想要做到這點，隻需菡家老祖替王離做個擔保，給出一個能讓禦靈宗高層們大都接受的身份。
“此事若成，必須好好犒勞犒勞雲芝。”
王離正這麽想著，下一刻，樓下的樓梯口處，傳來三道築基期的法力波動。這引起了他的注意，閑來無趣便放出神識穿過三人形成的隔音罩偷聽了起來。
“喲，陳師兄？”
“哎呀，雍師弟、尚師弟。”
三人先是相互打了番招呼，緊跟著邊上樓邊聊，沒一會兒就聊到了有關“三月湖奪寶節”的事情，最後更是八卦起了門內的一些無足輕重之事。
比如：
“雍師弟、尚師弟，你倆聽說了麽，菡家那位玉仙子將和穀家少爺結成雙修道侶？”
“玉仙子？師兄說的難道是雲芝仙子？”
“菡家除了那位，難道還有第二位玉仙子嗎？靜時肌膚賽雪、動時粉嫩嫣然，唉，真是便宜穀家那位了。”
“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菡家家主都放出風聲來了；若是誤會，族老會這時早開始辟謠了。”
樓下的王離，腦子嗡嗡的，眼前直發黑：我王某人被誰給戴綠帽了？綠帽了……帽了……了……
一想到菡雲芝那個喜歡害羞、燕翎堡那晚對他卻毫無保留的小丫頭，即將成為別人的女人，王離胸腔便有種炸裂感！一股難言的更是直衝腦海！眼睛瞬間就紅了！
同時，一股煞氣悄然流露，驚得對麵正看著窗外入神的大漢激靈靈一個哆嗦、立馬回神：這四五月天的咋肥事，怎的一下子變得這麽冷？
“喂喂喂，掌櫃的，這樓裏什麽情況，怎麽變得這麽冷？”
“是啊，冷得我直起雞皮疙瘩……”
被驚到的，顯然不止身前的大漢一人。
修為低的，大都還不曾意識到什麽。但修為高的，諸如坐鎮此間坊市的一位禦靈宗結丹修士，在王離氣機泄露的一瞬，根根寒毛都豎了起來：
“元嬰老怪？！”
意識到這點，他趕忙朝宗門飛劍傳書。
心裏不住祈禱一定要趕上呀，可千萬別出事啊。
深吸了一口氣，氣息重新收斂，舉目眺望菡家族地所在，眸中一閃而逝的複雜之色：“我，太高估自己了，也低估了修仙界的殘酷。”
沉默了片刻，一抹苦笑浮現嘴角。
一個小姑娘能枯等他百多年，已經殊為不易；再要求什麽，委實太過自我迷醉了。就比如原劇情中的文思月，不也是二嫁田姓結丹儒生之後才有了田琴兒嘛。
“終歸是敗給了歲月。”
可大部分計劃，怕是要更改了。
因為沒了菡雲芝給他提供便利與禦靈宗的情報，特別是有關五行靈嬰防護方麵的情報，他要成事的難度係數將幾何倍攀升。畢竟這隻是元嬰期與少數結丹期才知曉的機密之事，搜魂一般的結丹期可弄不到他想要的。而沒有精準的情報，沒有路線規劃，冒冒失失闖進去實在太危險了。
該怎麽辦？
瞥了眼坊市內的一頭頭低階靈獸，王離眸光一冷：他很想知道，禦靈宗到底豢養了多少靈獸！
起身，不打算再等了，正準備行動。
擴散出去的神識卻有了新的發現。
“咦？她是？”
百多裏外，一道宮裝麗人正滿心歡喜的駕馭著遁光快速朝坊市趕來。其身後不遠處，一道隱藏的極好的身影正優哉遊哉的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