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觴逝
一份電報擺在總理的床頭上,秘書給他念了,原來是柳維平那個搗蛋要結婚了,新娘就是韓雅潔。他露出笑容,好像又看到了這兩個可愛的孩子。柳維平這幾年來是他的開心果,時常跑到北京來看他,而韓雅潔也經常來,他沒有兒女,打心裏把他們當成了自己的兒女。這對鬥了好幾年法的冤家終於要喜結良緣了,他打心裏替他們感到高興。遺憾的是他身體太差,是沒有辦法去參加他們的婚禮了。柳維平拍電報來是向他要禮物的,唉,這個活寶,都二十多了還是改不了那孩子一樣的性格
。
他笑著對秘書說:“小羅,這段時間喜事可真多啊,先是我們的空軍有了新飛機,接著這個搗蛋又要結婚了·······結婚了就好,總算有個人管一管他了。”
羅秘書問:“他找上門來要禮物了,理不理他?”
總理說:“他也是圖個高興,你幫我買一份賀禮給他送去,不必搞得太過奢華,心意到了就行了······”
羅秘書表示知道了,心裏對柳維平這種敲竹杠的行徑一百二十個鄙視。這個無賴,經常跑來蹭飯吃也就算了,還伸手要賀禮,有這麽不要臉的人嗎?
是的,那個在總參部都掛上了號的搗蛋要結婚了。
婚禮當然是在軍營裏舉行的。柳維平無父無母,而韓雅潔的父母都遠在廣州軍區,實在抽不出時間來,所以就一切從簡啦,這年頭可不流行搞虛的假的。在部隊的大飯堂裏擺上幾個用炮彈殼做的花盆,裏麵插上一束束鮮花,再在牆上貼上一個大大的喜字,就搞定了。柳維平樂得合不攏嘴,一勁的咧嘴傻笑,氣得韓雅潔直掐他——她就是這點不好,脾氣一上來,逮到哪裏掐哪裏。柳維平大叫:“我的姥姥啊,我要結婚啦!”
韓雅潔給他一腳:“你去娶你的姥姥好了!”逗得大家狂笑不止。
新郎和訂報娘都是一身國防綠,隻有胸前的大紅花可以證明他們是今天的主角。雖然雙方的家長都沒有來,但是並不意味著柳維平就能輕易抱得美人歸了。兵們有層出不窮的花樣捉弄他,樂此不疲,搞得他暈頭轉向,哇哇大叫,要不他以為新郎官好當?好在,他畢竟是特種兵出身,這點苦還受得了,咬緊牙關終於挺了過來。這年代什麽鑽戒都是扯淡,這位新郎官小氣巴唧的把一個外觀簡樸的木盒交到新娘手裏,就算是信物了。韓雅潔在大家的起哄下打了木盒,大家圍上去一飽眼福,哦,那裏麵裝著兩個泥偶,跟新郎和新娘有幾分神似,不過捏得也太差了,醜得無可奈何,不用說,
是柳搗蛋親手捏的。為此他得到了新娘一個熱吻,嘿嘿。
柳哲扮演狗仔隊的角色采訪柳維平:“請問新郎官,你愛上新娘有多久啦?”
柳維平眨巴著眼睛,說:“應該有三、四、五年了吧
。”
韓雅潔真後悔沒有讓他事先跟狗仔隊對對台詞。什麽叫“應該有”啊,真是混賬。
柳哲忍住笑接著問:“由於工作關係,你經常要跟新娘分開,你會想她嗎?”
柳維平一本正經的說:“我不想她媽,我隻想她,日日夜夜都想。”“夜夜”這兩個字咬得特別重,引來一片笑聲。韓雅潔腳起靴落,重重的踩在他腳尖上,疼得他直咧嘴。
柳哲強憋住笑問:“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最想說的一句話是什麽?”
柳維平雙手搭成喇叭筒,放聲高呼——那聲音不下一百二十分貝:“我、以、後、有、人、管、啦——”
韓雅潔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大家都是呆在軍隊裏,都沒有什麽身家,婚禮結束後,韓雅潔用一個紙箱裝上她的衣物和一些私人物品讓柳維平搬過來,她還拎了一個裝著開水的保溫壺,搬進柳維平的宿舍,以後這裏就是他們的家了。什麽都安排妥當了,兩個人背靠著背坐在**聊天,反複咀嚼著認識這幾年來的點點滴滴。認真的想一想,貌似認識以來,都是以哭笑不得的時候居多,想起來就想笑。柳維平直叫“不容易”,花了四五年才把人給追到手,這效率跟三十年後沒法比——像一些球星隻跟美媚在網上聊上三四個小時就能把人給搞上床了,人比人氣死人喲。韓雅潔笑著問:“還記得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嗎?”
柳維平捏著鼻子尖叫:“我的媽呀,好漂亮喲!”
韓雅潔拍拍他的臉:“乖兒子,再叫一遍好不好?”
柳維平打死也不叫了。他這一輩子也忘不了初次見麵時那種驚為天人的感覺。他問:“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是什麽感覺?”
韓雅潔說:“感覺?當時感覺你就像一個被家裏人寵壞了的小屁孩,時常做出一些叫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來。”
柳維平哭喪著臉問:“我給你的印象真的有那麽差嗎?”
韓雅潔說:“要不你以為能有多好?長不大的小毛孩。不過打從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後,你真的成熟了,雖然還是有一些玩世不恭,但不再像從前那麽衝動,給我省了不少心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
反而開始懷念以前的你了。”
柳維平聳聳肩:“有什麽辦法,我都是大校了,假假的也是一師之長,怎麽能夠再像以前那樣不知輕重?”
韓雅潔露出歡笑,卻又有一點難過:“是啊,一眨眼小毛孩就成了全軍最精銳的第一空中突擊師師長了,要是能碰上一場戰爭,沒準三十不到就能掛上將星了。而我,還是一個小小的中尉,將來恐怕得低著頭跟你說話,免得被你掃地出門啦。”
柳維平叫:“怎麽可能!”把韓雅潔的臉輕輕扳過來,認真地說:“雅潔,我向你發誓,將來不管是貴是賤,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好好的過一輩子!要是說話不算話,我就是這個!”用手做出四腳爬爬的姿勢,以表明自己的決心。韓雅潔忍俊不禁,把這個總是有一點孩子氣的家夥擁入懷抱。他是不會說什麽甜言蜜語,可是說一句算一句,“將來不管是貴是賤,都要和你好好的過一輩子。”聽起來多平淡的一句話,跟海誓山盟沒法比,可真做起來就知道有多不容易了。
在一起,多簡單。
在一起過一輩子,多不簡單。
人這一輩子說長也不算長,兩個人一起過的日子更是要短上一些,過一天少一天。結合,不過是個開始而已。在此後數十年裏,什麽都要去經曆——
夏天的泥濘
冬天的風霜
一切都會有的
因為要在一起過一輩子啊
靜靜的擁抱了一會兒,柳維平突然想起了什麽,緊張的看了一眼鍾,叫:“雅潔,你該回宿舍了!”
韓雅潔一臉吃驚的瞪著他。
柳維平一拍腦殼:“呀,忘記了,從今天起,這裏就是你的家,我再也不用送你回宿舍了!”話都沒有說完就被掐了一下。唉,娶了這樣的老婆,恐怕他以後天天身上都要帶那麽一點花花綠綠的印記嘍,誰讓他天生就是個大頭蝦呢?
“找上了他(她),我真是自討苦吃啊
!”
這就是這對小夫妻心裏最真實的想法。
人蓬喜事精神爽,總理今天精神就不錯,看著柳維平寄來的新婚照片,顯得很愉快。醫生都說打從患上癌症以來,總理的精神就沒有這麽好過了,實在是難得。他一張接一張的看著,微微點頭:“不錯,真的不錯,新郎官陽光帥氣,新娘姿容俏麗,真是天造地高的地對。隻是這個搗蛋為什麽臉都皺起來了?大喜日子還扮這樣的怪相,真不像話。”
總理覺得好笑:“這個大頭蝦,娶了雅潔這樣的女孩子,苦頭是有得吃了。”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見到韓雅潔時的情景。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中央特科要挑選一批聰明伶俐、意誌堅定的孩子進行特訓,他作為中央特科的主要負責人當然要去看看那些孩子們。結果他看到大部分的小孩子都在哭,吵著要回家,哭得最厲害的一個居然是最高大的那個,問他為什麽要哭,他說韓雅潔打他······那時的韓雅潔還不到一米高,瘦小得很,一雙眼睛又大又亮,戴著蝴蝶花,人見人愛,可是打起架來比男孩子還要凶,全班就沒有一個是不怕她的。那個男生哭得那麽厲害,是因為韓雅潔僅僅是因為一言不合就對他大打出手不說,在打不過的時候還抄起小板凳照他腦勺來了一下。教官把這兩個叫到麵前,把那個小板凳遞給韓雅潔,問她剛才是怎麽拿板凳打人的?再打一次給他看看,結果那個小丫頭片子眼都沒眨,接過板凳照那個小男孩紅腫的腦勺使出吃奶的勁又是一下,於是那個小胖子一直哭,哭到他走進教室了還是止不住淚水。這個可愛的小女孩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現在柳搗蛋娶了這個貌似小鳥依人的女孩,苦頭是有得吃了。
柳維平還違反保密規定給他寄來到“梟龍”戰機的照片,他看了幾張,讓秘書收起來,說是困了,睡一會兒再看。他閉上眼睛,帶著微笑沉沉入睡,當秘書驚覺不對時才發現總理的心電圖已經拉成了一條直線······
聞訊趕來的醫生盡了一切努力,總理最終還是沒有再睜開眼睛。苦撐危扃二十年,他太累了,如今國家已經現出曙光,他可以休息一下了。
1976年1月8日9時57分,總理的心髒停止了跳動,步入永恒。
醫生和護士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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