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四章 天竺悲歌 (五)
因陀羅位於新德裏郊外的緊急國家地下指揮中心。
打從第一波華國轟炸機光顧過新德裏之後,因陀羅國防部和總參謀部便搬進了這裏。這是一座宏偉壯觀的地下宮殿,厚達一點三米的大鐵門足以將一切危險隔絕在外麵,幾十米深的土層岩石以及兩米多厚的混凝土阻隔層讓包括核武器在內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徒呼無奈,除非能將五十萬噸級核彈直接砸在上麵,否則是傷不到裏麵的人的。在這個幽深的地下宮殿裏,隧道四通八達,坦克裝甲車來去自如,水電充足,各種生活設施和軍用設備應有盡有,大得可以容納整個因陀羅所有的重要部門和人員在裏麵生活三個月,甚至還有地方打籃球。這是一項了不起的工程,在這個瘋狂的年代,世界各國到底修建了多少這樣的地下工事,恐怕永遠沒有人知道了。砸下天文數字的財力物力才修建好的工事,卻沒有一個國家希望有朝一日啟用它,譏諷吧?一點也不譏諷。啟用這樣的基地就意味著世界大戰乃至核戰爭已經爆發,世界末日馬上就要動了!
現在世界大戰沒有爆發,核戰爭也沒有爆發,但是對因陀羅人來說,末日已經降臨
。即便是被厚重的鐵門擋著,裏麵的人也聽得到大廈的傾軋聲,聽得到華軍從三個方向海嘯一般席卷而來的呼嘯聲。華軍沒有對新德裏展開轟炸,但是在雷霆轟炸機的翼刀之下,因陀羅就沒有一寸土地是安全的,隻能往地下鑽了。
維爾京中將趴在沙盤前,久久不語。日光燈他的辦公室照得亮如白晝,他的神情卻是如此的黯淡。在沙盤上,華國陸軍正肆無忌憚的橫衝直撞,在英帕爾平原已經被裝甲洪流淹沒,華國第42集團軍的先頭部隊一直衝到了吉大港,兵臨達卡,整個孟加拉為之震駭,不難想像,如果因陀羅拿不出強有力的手段的來支援孟加拉的話,他們將在極短時間內失去這個可靠的鄰國;在西線,鋪天蓋地的巡航導彈和戰機遮住了天空,華國三個集團軍和巴基斯坦幾十萬大軍對西線集群形成了一個史無前例的巨大包圍圈,西線南集群在華國第54集團軍那漲潮一般的攻勢下潰不成軍,西線北集群命運更加悲慘,三四十萬人被圈在沙漠平原上,無險可依,成堆的士兵連華軍的麵都沒有見著就被呼嘯而下的炸彈炮彈炸得粉碎,一條條公路上,盡是燃燒的車輛殘骸,連綿數公裏,慘不忍睹。巴軍一線平推,第54群團軍正麵硬撼西線南集群,136集團軍迂回包抄,把塔爾沙漠變成了鬼門關,a集團軍和空中突擊師側擊,鋒芒所向,血流成河。隻怕現在華軍已經開始為整營整團湧來的俘虜大傷腦筋了吧。
北線同樣不樂觀,本身實力就被削弱了,又遭到華軍不少於三個集團軍的瘋狂進攻,不管是空軍、陸航還是炮兵都處於絕對劣勢,任那幾個山地師何等驍勇,也無力回天,被打得節節敗退。隻有第17山地師且戰且退,頂住了第13集團軍七次攻勢,北線集群才沒有被壓垮。喬古裏用他的表現證明他沒有辜負中將的悉心栽培,這個還很年輕的準將早早承擔起了對他而言太過沉重的責任,以一師之力苦苦支撐著大半個北線戰局,總算讓中將在這段黑暗的日子裏感到一絲欣慰。但是大廈將傾,獨木難支,全線崩潰已成定局,喬古裏再能打也沒用,更何況其他幾個師長遠沒有他這麽能打,北線最遲一兩天,就該崩潰了。軍區司令現在連最後一點麵子都不要了,哭著喊著吼著要援軍,誰都知道必須給予支援,可是哪裏還有機動力量可以動用?再說空軍沒了,就算有機動部隊,能不能開上去都是個問題!
輸了,輸了。從國防部長和總參謀長決定把內線機動部隊調往西線那一刻起,因陀羅就輸了,輸得幹幹淨淨。中將無言歎息,臉上盡是濃濃的悲憤。
叮咚————
門鈴響了,一名少校急匆匆的衝進來,中將眉頭一皺,回過頭去,卻見這個年輕人眼中淚光閃爍,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問:“有什麽情況?”
少校哭出聲來:“海軍······海軍完了,全完了
!從維克蘭特航母到護衛艦,通通都完了,隻剩下兩艘醫療船!”
維爾京中將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隨即穩住,隻是麵色蒼白得嚇人,半晌才發出一聲澀澀的苦笑:“意料之中······幾十年積累的家底啊,就這樣沒了,我們都是國家的罪人啊。”
少校抹了一把眼淚,說:“還有,總長請您過去一下。”
維爾京扶正軍帽,大步走了出去。
作戰會議室裏,充滿尼古丁的辛辣氣息的煙霧越來越濃,每一個人————特別是海軍將領,都在吞雲吐霧,玩命的吸煙,搞得空氣渾濁不堪,一片將星都蒙上了暗淡的陰影,一如現在因陀羅的前途命運。抽得最狠的就是海軍總參謀長,他看得比性命還重的海軍就這樣沒了,這個老人感到孤獨,迷茫。別人失敗了還可以寬大寄望於將來,但是,他們沒有將來了。看到維爾京到來,他們也沒有多大的反應,坐下了也沒有人說話,似乎沒有人有說話的**了。
維爾京也是心事重重,沒有說話,徑直把目光投向總參謀長。
總參謀長頭上
的白發又多了一片,更顯蒼老。由於吸了太多的煙,他聲音都啞了:“首先,我要告訴大家一個不幸的消息:我們海軍在與華國海軍的決戰中,失敗了,悲壯地失敗了,全軍覆沒。海軍重創敵人,將敵人趕出印度洋的戰略目標,沒有達到。”
已經麻木了的將領們對此沒有多大的反應,隻顧著繼續吸煙。
總參謀長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經過幾天的努力,我們終於征召並武裝起五萬多人,都是些退伍老兵,這是一支寶貴的力量。對於這支來之不易的機動力量應該如何使用,你們有什麽好的建議嗎?”
陸軍將領彼此對視一眼,臉上盡是濃濃的失望。戰局已經糜爛得無以複加,區區五萬來人能頂什麽用?按照陸軍參謀部最樂觀的估計,他們至少得動員起三十到四十萬兵員才能初步穩定戰局,當然,這隻是理論上的數字,到底得動員起多少兵員才能結束這場毀滅性的戰爭,誰的心裏都沒有底
。一位陸軍中將同樣聲音沙啞:“五萬人,能管什麽用?不管投入哪個戰場,兩三天就該打光了。我們必須加大動員力度,我們至少要動員起五十萬預備役才有能力將華國打回談判桌!”
維爾京中將說:“梅蒂雅將軍,我們沒有如此龐大的兵員儲備嗬!五十萬人的動員指令無論如何也滿足不了,隻能動員沒有經過任何軍事訓練的平民了。”
梅蒂雅中將說:“大廈將傾,每一個人都有責任拿起武器來保衛國家!平民又如何?都逼到這個份上了,有一個算一個吧!”他激動起來,站起來大聲說:“我們因陀羅擁有位居世界第二的人口,我們可以動員的兵員幾乎是沒有極限的,隻要我們團結一心,就一定能擊敗華國!五十萬不夠就一百萬,一百萬再不夠就兩百萬,三百萬!直到將華軍打出因陀羅為止!”
維爾京中將說:“梅蒂雅,這是不現實的,別的就不說了,我們還有這麽多武器嗎?我們的武器庫都快被搬空了。連步槍都沒有,你讓那些士兵用什麽殺敵?把刺刀綁在木棍上向敵人的陣地發起衝鋒嗎?”
梅蒂雅中將說:“沒有武器,就向蘇聯買啊!”
維爾京中將不無嘲諷的笑:“蘇聯······蘇聯靠得住嗎?都把航母開到我們家門口來了!”
總參謀長問:“中將,你可有什麽建議?”
維爾京中將痛苦的說:“跟華國談判吧,趁現在我們敗得還不算太難看,結束這場戰爭!”
眾人無不愕然,梅蒂雅中將跳了起
來怒吼:“維爾京,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你要我們如此屈辱的向華國求和?你知道華國會開出何等苛刻的條件嗎?不,絕對不能這樣做!如果我們向華國求和,憤怒的人民會將每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撕成碎片的!”
維爾京中將說:“現在談判我們的確會失去很多,會蒙受屈辱,但是我們還是可以保住根本,並且臥薪嚐膽,奮發圖強,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二三十年後,未嚐不能重新崛起,洗雪恥辱······不懂得妥協的民族是沒有未來的,如果繼續打下去,我們就真的完了!”
總參謀長麵色變得陰沉,海軍參謀長怒吼:“中將,你輕裝趕赴西線南,一戰扭轉乾坤的勇氣哪裏去了?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智慧哪裏去了?你讓我們望塵莫及的謀略哪裏去了?華國毀掉了我們的核工業基礎,摧毀了我們的空軍,現在又毀掉了海軍,我們的夢想就這樣被他們殘忍的毀掉了,你想著的竟然是向敵人妥協,而不是打擊侵略者
!?你真的讓所有將士心寒啊!”
維爾京中將平靜的說:“說到對祖國的愛,我不比你們任何一個人少,看著山河破碎,我也心如刀割!如果還有一線希望,誰會願意選擇割地賠款,屈辱求和?現在我們敗局已定,再不趁著手裏還有些力量謀求和平,等到華軍兵臨城下,一切都晚了!”
梅蒂雅中將簡直就是在咆哮:“放屁!我們有全世界的支持,隻要拿得出黃金,蘇聯的軍火庫就永遠向我們敞開,花旗國也會支持我們,我們將得到源源不斷的支援,最終失敗的,是華國,不是我們!”
仿佛找到了發泄的窗口似的,眾將領紛紛破口大罵:“這是懦夫才說得出的話!我們將戰至最後一人,寧死不降!”
“賣國賊!華國的走狗!”
“膽小鬼,脫下軍裝滾出去吧,這裏沒有你的位置!”
“你簡直就是我們因陀羅的恥辱!”
一時間群情鼎沸,說什麽的都有。維爾京中將冷然看著他們,一言不發,冷漠中透著一絲憐憫。這樣的眼神疑火上澆油,讓所有人更為憤怒,若不是他的氣勢太過駭人,隻怕一些將軍都要拔出佩槍朝他開火,將他打成馬蜂窩了。一些校官也加入了聲討的行列,吼聲如雷······打從搬進地下指揮中心以來,還是頭一回這麽熱鬧的。正鬧得不可開交,喬京德爾少將衝了進來,神色驚惶:“不好了,出大事了!”
總參謀長無力的問:“哪裏又丟了,或者又有哪支部隊被殲滅了?”
驚雷之後是死一樣的沉寂,所有人都驚呆了。怎麽會這樣?半個小時前這兩個國家還信誓旦旦的保證會支持因陀羅戰鬥到底的,怎麽才一轉眼就翻臉了?
維爾京中將露出嘲諷神色:“蘇聯和花旗國會無條件支持我們?嗬,好美麗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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