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王範氏做戲
王範氏坐在馬車裏麵還是有些忐忑,她上上下下把身上綢緞的衣服抻了一遍,又囑咐王劉氏和王猛,“你們兩個不要多說話,都給我小心著點。”
“知道了,這還用你說?”王劉氏不悅的回道。
話音才落就有人挑了簾子,王範氏忙對了笑臉看過去,見到的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丫鬟,正伸了手過來,恭恭敬敬的說道:“老人家一路上累了吧,快些下車來,我家老太太還在裏邊等著您呢!”
雖然是個丫鬟,可是說話辦事這態度在王範氏看來可是小姐中的小姐了,當下也不敢托大,自己搭著丫鬟的手下了馬車。
“不用扶著,莊稼人幹活身子沒那麽嬌氣。”王範氏笑眯眯的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
王劉氏也在一邊跟著不住的陪著笑。
那邊王根水和王貴柱也都下了馬車,看著麵前氣派的沈家大宅,臉上都露出驚訝又拘謹的樣子,站在馬車便不停的搓手。
“婆婆,我們進去吧,我家太祖母還在裏麵等著呢。”沈子學一邊親自扶了王範氏進門,一邊招呼後麵丫鬟小子叫上王根水和王貴柱。
王範氏一家跟著沈子學一路穿亭過廊,經過小花園和一座座美麗氣派的房子,心中不由得暗暗抽氣。
這是多大的一戶人家啊,當初隻聽帶著東升來的那老男人說是東升的親爹是京城大戶人家的大少爺,而自己則是東升父親的老車夫。東升的爹因為娶了煙花之地的女子,家族不同意夫妻雙雙殉情,所以他他才帶著王東升才流落到井口村,
卻沒想到竟然是這麽有錢又氣派的人家。早知道這樣,早些年尋過來自己還少過些苦日子。
王劉氏也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路走一路眼花繚亂的看著。
“子學,這就是王家婆婆?”沈青已經在二門處迎接著,見了沈子學過來立刻笑容滿麵的問道。
“大哥這就是王家婆婆,後麵那個就是二伯了。婆婆,這是我大哥。”沈子學給兩人介紹過了,才扶著王範氏進了最裏麵沈家老太太沈梁氏的房間。
“來的就是王家婆婆?”王範氏才一進房間就聽到一個慈祥又硬朗的聲音,抬頭看過去,隻見一個白皙富態的,滿頭銀發的老太太正被兩個丫鬟扶著走了過來。那一身華貴的衣服把她看的直流口水。
這老太太看上去滿麵紅光的,看上去也足有八十左右的樣子,立刻恭恭敬敬的彎了腰,說道,“是我王老婆子,給老太太請安了。”
說著背在身後的手一個勁兒朝著王劉氏,王貴柱等人揮動著。
沈梁氏親自伸手扶了扶王範氏,拉著她的是後坐回到軟榻上,抬手一指,和藹的問道:“王家婆婆,那個可是我的孫子?”
王範氏看她手指這王貴柱,連忙衝著王貴柱招手,“貴柱快過來給老太太請安!”
“照例說,貴柱該跟您喊一聲奶奶吧?”王範氏眨巴眨巴眼睛,問道。
王貴柱也立刻知趣的上前幾步跪在地上,喊道:“給奶奶請安。”
“快起來,讓我好好看看!”沈梁氏聽到王貴柱一聲奶奶,頓時眼角濕潤了,一連聲的說著,仔仔細細的端詳著王貴柱。
漆黑發胖的臉膛大概是常年幹農活風吹日曬造成的,老太太眉頭心疼的皺了皺眉,繼續認真的端詳著麵前的王貴柱,好像要彌補這些年對兒子的愧疚和思念。
大而無神的眼睛,一對鼻孔朝天的獅子鼻,厚厚的嘴唇,粗墩墩的短脖子……沈梁氏的眼神漸漸的有些冷淡了,麵前這個醜陋粗俗的中年男人怎麽看也沒有一點和自己兒子相似之處。
而且,兒子當初娶得可是宜春院的頭牌姑娘,京城響當當的美人,便是生活再過艱苦也不能改變人的容貌呀。
王範氏一直小心翼翼的盯著沈梁氏的臉色,見她本來熱情興奮的臉色好像是有些冷淡了,心中便砰砰的打起鼓來。
不會是被這老太婆發現了什麽吧?
不行!我必須想辦法度過這一關。
王範氏眼珠子咕嚕了兩下,臉上神色一沉,硬生生的裝出一份悲戚的樣子來,說道,“老太太,這孩子的命可真是苦啊。當初被那個馬車夫帶到我家的時候都要被餓死了,那小嘴唇幹渴的都裂了口子,還是我擠了羊奶拿手巾一點點抹進嘴裏去的。哎,差一點就性命不保了。”
沈梁氏被王範氏一打岔,立時想起自己慘死的兒子和孫子一直流落在外的苦楚,也跟著落下淚來,一時也顧不上去端詳王貴柱的真假了。說道,“快,快都坐下。來人,端了桂香齋的點心過來。”
王範氏這才鬆了口氣,又隨著沈梁氏坐下。
“王家婆婆,你快把事情的經過都說來聽聽,我這苦命的孩子這些年都是怎麽過來的?他小時候的東西你可還都留著?”沈梁氏擦擦眼淚,定了定心神問道。
“這時說來話長。”王範氏對這些事情早有準備,這就拉開架勢要說起來:“那車夫帶著貴柱到我們井口村的時候正是冬天,大半夜的還下著大雪……”
沈青聽著王範氏的話,暗自垂眸想了一下,井口村?這名字很耳熟啊?又想了想,才想起來原來翠微就是井口村的。心中想起翠微來,一時覺得倒有幾分想念。
連他自己都很奇怪,看到翠微就像看到自己的妹妹一樣的親切,好像是在哪裏見過一樣。
“大哥,你在想什麽?”沈子學忽然湊過來小聲問道。
“我在想井口村原有我認識的一個丫頭,才從京城回去的。”沈青也小聲說道。
“早知如此我該去拜訪她一下,什麽樣的丫頭能和大哥對她特別注意的?”沈子學打趣道。
“回頭和你細說。不過這次你帶了大伯的兒子回來,太祖母的一塊心病也算是落下了。別說了,且聽聽她說什麽。”沈青小聲說完,就又把目光投放到王範氏身上。
“後來沒有開春,可能是按馬車夫年紀大了又奔波的久了,生了一場大病,花光了他隨身呆的銀子不說,我家還搭上看家的家當也沒能治好,我可憐這孩子,就留在自己身邊一直養大。您看,這就是貴柱小時候穿過的肚兜。”王範氏那邊也講的差不多了,說完還拿出當年王東升隨身穿著的一件小肚兜遞給沈梁氏。
沈梁氏本來心存疑慮,剛才的話實際就是要王範氏拿出信物來,這時候連忙難過肚兜展開來看。
隻見肚兜繡的是鴛鴦戲水的圖案,那水,那鴛鴦,繡的活靈活現的,落腳還是四個字:永結同心。
看著這四個字,沈梁氏立刻流下淚來,這四個字正是大兒子的筆跡,想必是他寫了字,那女子便用絲線繡在孩子的肚兜上了。
她哭了一會兒,眾人便都過來全解半天這才止住了眼淚。這時沈梁氏是完全相信了王範氏的話,可是當她抬起頭來看著王貴柱的時候還是覺得怎麽看怎麽不像是自己的孫子。
“哎,這孩子也是個多災多難的命。”王範氏見沈梁氏一直盯著貴柱不說話,也知道貴柱長得和東升相差太多,這老太婆又是個人精模樣,恐怕是看出是什麽來了,便悲悲戚戚的說道,“小時候我和他爹都忙著地裏的活計,自己玩大樹上摔下來,挺高的鼻梁子就摔成了這樣,當時嘴唇也破了,呼呼的流血。等好了之後整個人都破相了。想想之前我家貴柱可是個多俊的娃呢。”說著,暗中咬了一口自己的舌頭,頓時疼的直流眼淚。
沈梁氏見王範氏說的有板有眼,活靈活現的,又有信物,不禁也打消了懷疑,又說道,“王家婆婆可曾自己育有兒女?如果還有大可以接到京城來。我沈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但是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還是懂的,你救了我孫子一命有撫養多年,我們理當知恩圖報。”
王範氏聽到沈梁氏這話覺得自己已經蒙混過關了,可是卻不萬萬不敢說自己還有兒子的,便扯了一張苦瓜臉出來,“哎,我再無背的兒女了。那年為了給馬車夫湊藥費我自己大冬天的上山找草藥受了大寒,也沒找過大夫,可是也再沒懷過孩子。”
“原來是這樣。那就留在沈家吧。青兒,你過來給王家婆婆診一下脈。那麽重的病現在不會留下什麽病根吧?”
“不用不用!我們莊稼人身子結實,這麽多年我都沒什麽事,不用查看了。”王範氏生怕漏了陷,急急忙忙的說道,“再說了今天是貴柱的認祖歸宗的大日子,我這小病以後有的是時間診治不是?”
“不礙事,很快就好。”沈青已經走了上來,手指搭在王範氏的手腕上。
王範氏也不好掙紮,隻好訕笑著任由沈青為她診脈。
沈青診脈很認真,過了一會兒收回手,便問道,“婆婆這些年來身體上可曾有什麽不適?比如身體容易發冷或者是不能使生冷之物的症狀?”
王範氏人老了多少也懂一些女人身體上的病症,連忙點頭說道,“可不是,這好幾十年了,無冬曆夏的都是怕冷。生冷的東西就更別提了,大夏天的連個西瓜都不敢吃,咱家果園裏的蘋果啊,犁啊,更是不能沾的。不然就會拉肚子,受罪。”
“哼!”王猛忽然鼻孔冷哼一聲,衝著王範氏說道:“家裏麵就是你天天的跟我搶西瓜吃,也沒見你拉過肚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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