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懸疑推理名家 · 一人一本成名作(共40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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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情人

沈躍從來都不相信巧合,而且從一開始他就感覺到甘文峰的這個案子充滿著濃烈的陰謀氣息。此外,沈躍還完全認同這樣一句話:當排除了其他一切可能之後,剩下的也就是真相了。

所以,沈躍的思維又回到了甘文峰的那個夢上麵。夢是一個人內心深處欲望的真實映射,善與惡、美與醜、欲望與夢想、真實與虛幻等,往往都包含在了其中。

案件調查到現在這個程度,沈躍才忽然發現自己忽略了甘文峰夢中的那個重要角色:金虹。

沈躍也是一個平常的人,他也一樣有著大多數人的慣性思維。是的,金虹在這起案件中仿佛起到的作用並不重要,她最多也就是激發出了甘文峰的那個催眠點,而且她已經因為意外車禍死亡。然而當案件調查到現在這個程度的時候,沈躍才忽然意識到事情似乎並不是那麽的簡單。

侯小君卻在一時間沒有能夠反應過來,她問道:“沈博士,難道你認為甘文峰被催眠的事情與金虹有關?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沈躍聳了聳肩,說道:“誰知道呢?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起案件似乎已經超出了我們預先的想象。甘文峰的人際關係並不複雜,即使我們深入挖掘,也依然沒有發現案件的疑點,而甘文峰從一開始就對警方這樣說:所有的一切都是從那個夢開始的。所以,我完全有理由重新研究他的那個夢,也許真相就在他的那個夢之中也難說啊。”

侯小君皺眉道:“可是,甘文峰的那個夢似乎並不複雜,你不是已經幾乎研究透徹了嗎?”

沈躍沉吟著說道:“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很顯然,我們對甘文峰的那個夢研究得還很不夠深入。”

沈躍和侯小君沒有立即回到康德28號,兩人去了一家咖啡廳。這地方就連空氣中也帶有咖啡的濃香,還有輕音樂在耳邊繚繞。沈躍需要的就是這樣的環境,它可以讓人感到輕鬆,而且能夠讓人保持清醒。

兩人坐下後都隻要了一杯咖啡,隨後沈躍對侯小君說道:“我們一起回憶甘文峰的那個夢,然後重新梳理一下其中的細節。”

侯小君點頭。於是,沈躍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甘文峰和金虹在電話上約好了一起去日本度假,然後兩個人在機場大廳見了麵。金虹從甘文峰的手上接過行李箱,直接到值機處辦理托運手續。甘文峰就站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看著金虹的背影,這時候金虹忽然轉過身來朝甘文峰笑了一下。就在那一瞬,甘文峰忽然發現金虹很漂亮:鵝蛋形的臉,額頭圓潤得像一個大學生的樣子。當金虹轉過身去的時候,甘文峰忽然感到害怕起來。甘文峰悄悄逃跑了。甘文峰跑出候機大廳的過程中,他發現有一個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他覺得這個人有些熟悉。甘文峰叫了一輛回市區的出租車,然後關掉了手機。

沈躍的腦海中所浮現出的畫麵感非常清晰,就如同一幀幀照片生動地串了起來。那些畫麵很快就進入了尾聲,沈躍將腦海中的畫麵重新倒回到起點,然後開始一幀幀慢放:接電話;機場大廳;金虹出現在甘文峰麵前;金虹從甘文峰的手上接過行李;金虹在值機口;金虹轉身朝甘文峰燦爛地笑;甘文峰忽然害怕(後來甘文峰回憶起那是因為賬戶上的錢比較拮據);穿黑色衣服的人出現;甘文峰跑出機場大廳,叫了一輛出租車;關掉手機。

當腦海中的畫麵再一次結束的時候,沈躍忽然睜開了眼睛。他發現,侯小君正在看著自己,問道:“你發現什麽沒有?”

侯小君搖頭,不好意思地道:“我進入不了狀態,而且我對夢的研究還停留在最基礎的水平。”

沈躍點頭,心想如果是匡無為的話可能會有所感悟,畢竟他的畫麵感要強一些。沈躍啟發性地提示道:“你將甘文峰的夢境分解成一個個畫麵試試……”

侯小君明白,這是沈躍在親自教授她思考的方式和途徑,這樣的機會當然非常難得,於是便再一次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侯小君霍然睜開雙眼,道:“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沈躍朝她微微一笑:“說來聽聽。”

侯小君的眼睛又閉上了,嘴上說道:“我嚐試著按照你告訴我的方式去進入甘文峰的夢境之中,我忽然發現,甘文峰夢境中的那一幅幅畫麵好像很幹淨……”

沈躍的眉毛一動,問道:“幹淨?”

侯小君睜開了眼,點頭道:“是的,他的整個夢境給人的感覺好像機場大廳裏麵就他們兩個人,沒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沒有嘈雜的聲音,就好像是兩位男女主角在那裏演戲一樣,然後才出現了那第三個人,也就是那個穿黑衣服的人。”

沈躍欣賞地歎了一聲,道:“小君,你的悟性真的不錯。那麽,這說明了什麽?”

侯小君的心裏豁然開朗,激動地道:“他們在幽會!在甘文峰的內心深處,他在渴望,不,也許是在回憶他和金虹在一起的場景。”

沈躍點頭道:“我更傾向於是回憶。可是,甘文峰夢中的背景為什麽會是機場大廳呢?也許甘文峰和金虹曾經因為幽會被人發現,而且被堵在了那個地方無處可逃。或者他是害怕那樣的情況發生。而機場大廳就不一樣了,那裏麵四通八達,而且還有去往四麵八方的飛機。”

侯小君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不對。當時你詢問甘文峰的時候他並沒有承認與金虹有著那樣的關係,而且你並沒有發現他在撒謊。”

沈躍緩緩地道:“如果是有人抹去了他和金虹那種關係的記憶呢?”

侯小君頓時動容:“那個人是誰?”

沈躍搖頭道:“不知道。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調查金虹。”

這一刻,侯小君也意識到調查金虹的重要性了。不僅僅是因為甘文峰那個夢境的奇異,也包括沈躍先前所提到的另外一件事情:金虹和甘文峰同時做了一個內容幾乎相同的夢,這絕不是偶然。

省婦產科醫院在多年前就開始了試管嬰兒技術的臨床實踐,遙遙領先於歐美發達國家的試管嬰兒技術與成功率讓這家醫院格外令人矚目,使得它在全省眾多的三甲醫院中獨樹一幟,這樣的情況即使是在全國範圍內都非常罕見。

金虹生前就是這所醫院的一名醫生,而且是專攻試管嬰兒技術的。

沈躍和侯小君直接去了金虹生前所在的科室,接待他們的是科室主任杜可薇。杜可薇五十多歲年紀,滿頭華發,氣度優雅,無論是表情還是眼神都極其自然地在傳遞出一種溫婉和慈祥。如今沈躍的知名度已經很高,杜可薇在沈躍進行了自我介紹後微笑著說道:“沈博士,我聽說過你。你是為金虹的事情來的吧?”

沈躍並沒有感到奇怪。雖然金虹的死被定性為意外死亡,但甘文峰的案子在醫院範圍內的影響卻非常大,特別是甘文峰堅稱是他殺害了金虹的傳言讓整個事件顯得更加的詭異與撲朔迷離,而在這樣的情況下沈躍出麵調查這起案件也就是一種理所當然了。沈躍點頭道:“是的。這起案件有些複雜,所以我們特地前來了解有關金虹的一些情況。我想,杜主任或許是最了解她的人,是吧?”

杜可薇詫異地問道:“沈博士為什麽會這樣認為?”

沈躍笑著說道:“據我所知,杜主任是這家醫院試管嬰兒技術的學科帶頭人之一,對自己下麵的工作人員當然應該最了解才是。”

杜可薇卻搖頭說道:“沈博士,說實話,我對她還真的不是很了解。”

她在撒謊。沈躍有些明白了,意味深長地道:“杜主任,雖然我能夠理解您的顧慮和難處,但我更需要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畢竟她的死還牽涉另一起命案。”

杜可薇為難地道:“這個……”

沈躍看著她,道:“杜主任,這些年來,在您的手上創造過無數生命的奇跡,而金虹也多多少少參與其中,現在她死了,而且還引發出了另外一起惡性案件,這件事情多多少少都會對你們醫院產生一些不好的影響。杜主任,難道您從來都沒懷疑過金虹的死很可能另有隱情嗎?”說到這裏,沈躍真摯地道,“現在我們隻是想尋找到其中的真相,希望您能夠盡量給我們提供一些真實的情況。生命可以創造,死亡也可能。難道不是嗎?”

杜可薇的神情一下子就變得凝重起來:“沈博士,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第一例試管嬰兒在英國誕生,隨即全球發達國家將此項技術廣泛應用於臨床。從七十年代開始,中國的醫務工作者也開始將目光投向這門新興的醫學技術。杜可薇就是當時國內最先將研究方向轉向這門新興醫學技術的人之一。杜可薇的天賦與勤奮很快就讓她的這項研究取得了巨大的成果,省婦產科醫院試管嬰兒的成功率直線上升,並快速超越了西方發達國家,省婦產科醫院一時間聲名鵲起,前來做試管嬰兒的不育不孕病人每天在醫院外排成長龍,從此,杜可薇所帶領的科研團隊走上了良性循環的發展之路——雄厚的資金支持、源源不絕的病員、不斷攀升的成功率……

杜可薇大致說了一些關於金虹的情況,沈躍聽了後不禁皺眉,問道:“杜主任,聽說金虹離婚後就一直單身,您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杜可薇道:“那是她的私事,我從來都不會去過問。”

沈躍笑了笑,道:“倒也是。杜主任,據我所知,金虹大學畢業後就到了省婦產科醫院工作,對一個本科生來講,這份工作似乎來得並不是那麽的容易,您還記得當時她是通過什麽關係到這家醫院來的嗎?”

杜可薇回答道:“是我去醫學院麵試的她。當時,像我們這樣的醫院用人很尷尬,碩士、博士不願意來,就隻能考慮本科生。”

沈躍道:“原來是這樣。那麽,她到了你們醫院後情況怎麽樣?”

杜可薇笑道:“還不錯,她的動手能力比較強,也非常刻苦努力,基本上符合我們的要求。”

沈躍愣了一下:“基本上?”

杜可薇解釋道:“試管嬰兒技術興起的時間不長,新進的人必須從頭開始學習專業理論知識,而更重要的是動手能力,因為人工授精技術很多時候是在顯微鏡下完成的。金虹的進步很快,但是距離這方麵的專家水平還差得太遠。”

這一刻,沈躍忽然想到了甘文峰,他可是顯微外科方麵的專家。沈躍又問道:“她去日本考察的事情是誰決定的?你們醫院為什麽選擇了她?”

杜可薇道:“當時省衛生廳給我們醫院分配了一個名額,醫院就把名額給了我們科室,然後金虹就報了名。當時報名的還有幾個人,後來金虹來找了我,她說這些年來她值夜班的時間最多,而且離婚後心情一直不好,希望能夠借這個機會出去學習、散散心。其實我也有些同情她的處境,於是就把名額給了她。不過她本身的條件也不錯,大家也沒有多說什麽。”

沈躍想了想,又問道:“關於金虹的死,杜主任怎麽看?”

杜可薇歎息著說道:“一個活生生的人,忽然就這樣沒有了,人生真是無常啊……”

沈躍點頭,道:“是啊。關於金虹,杜主任還有什麽情況可以告訴我嗎?”

杜可薇似乎猶豫了一下,搖頭道:“我知道的就這麽多。”

“你怎麽看?”從省婦產科醫院出來,沈躍問侯小君道。

侯小君沉吟著說道:“從剛才我們所了解到的情況來看,金虹似乎一直很努力,她長得漂亮,但私生活好像並沒有什麽被人詬病之處。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覺得這個女人有些神秘,而且顯得不大真實。”

沈躍點頭道:“確實是這樣。也許那位杜主任並不真正了解她,也許金虹還有著我們並不知道的另一麵,不過我相信至少有一個人對她是比較了解的……”

侯小君一下子就明白了,問道:“你說的是金虹的前夫?”

沈躍點頭:“他和金虹離婚總是有原因的,夫妻之間了解得越多,最終可能是愛得更深,或者是分手,這個世界上的夫妻大多如此。難道不是嗎?”

在沈躍看來,男人帥與不帥,身材和相貌是基礎,而氣質才是最為重要的東西。所謂的氣質說到底就是一個人給他人的整體感覺,似乎是無形的但偏偏又能夠讓人感受得到,而特別吸引人的男性卻更多的是因為他們的眼神,要麽憂鬱,要麽睿智,抑或陽光燦爛。

眼前這個叫郝四文的男人雖然身高比甘文峰稍微矮一些,給人的第一感覺卻更具魅力。甘文峰的眼神中時時透出的是懦弱和憂鬱,郝四文的目光卻是炯炯有神,而且充滿著親和力。

很顯然,郝四文肯定是久聞沈躍大名的。沈躍在進行自我介紹後他極其自然地就顯露出了與剛才不一樣的熱情。沈躍已經習慣於這樣的情況,並沒有繞圈子就直接說明了來意,可是郝四文卻馬上露出一副為難的樣子,道:“我已經約好了一位非常重要的客戶,要不你們下午來?”

郝四文是一家科技公司的老總,前些年一直在創業,公司如今初具規模。沈躍在來這裏之前已經看過他的資料,此時聽對方如此說也就沒有了堅持的理由,雖然他發現眼前這個人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大對勁。

當天下午,沈躍和侯小君再次前往郝四文的公司,卻被告知郝四文臨時有急事飛往新疆了。侯小君有些氣急敗壞,怒道:“他怎麽能這樣呢?”

直到這時候沈躍才完全明白了,他歎息著說道:“從一開始他就想好了要逃避。真是一個好男人啊,由此可見當年離婚的事情很可能是金虹對不起他。”

侯小君正在生氣,此時聽沈躍這樣評價郝四文,詫異地問道:“沈博士,難道你不覺得郝四文很可疑嗎?”

沈躍朝她擺手,搖頭道:“不,他這樣做隻不過是為了向我們表達出一種態度罷了。郝四文早就聽說過我,知道在我麵前無法撒謊,如果他真的可疑的話就應該朝國外跑,而不是去新疆。嗯,我可以肯定,他確實是去了新疆,隻不過並沒有什麽緊要的事情。他的公司在這裏,而且公司正處於非常好的勢頭,所以他不可能一直躲避,他也知道我們應該能夠想到這一點。”

侯小君還是不明白:“既然如此,他為什麽要回避?”

沈躍歎息著說道:“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郝四文隻不過是不想在外人麵前談及金虹那些不堪的事情罷了。很多夫妻一旦離婚視對方為死敵,相互詆毀。說實話,像郝四文這樣的男人確實少見,至少他有著不一樣的胸懷。”

侯小君沉默了片刻,問道:“為什麽不是郝四文做過對不起金虹的事情?”

沈躍點頭道:“也有那樣的可能。”

侯小君問道:“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如果麵前是康如心的話,沈躍或許會直接回答,而此時,沈躍卻采取了反問的方式:“你說呢?”

侯小君想了想,道:“看來我們隻有去問問郝四文的父母了。”

沈躍若有所思地一笑,又問道:“為什麽?”

侯小君回答道:“如果你剛才分析得沒錯的話,郝四文的父母肯定對金虹有著一肚子的怨氣,而且他們也應該是最了解兒子婚姻破裂根源的人。”

沈躍點頭道:“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不過我依然認為最了解金虹的隻能是郝四文,所以,必須要想辦法讓他麵對我們。”

侯小君問道:“他會答應嗎?”

沈躍半仰著頭思索了片刻,道:“如果……到時候看情況吧。”

侯小君的分析是正確的。當沈躍問及郝四文父母關於金虹的情況的時候,兩位老人瞬間就變得激動起來。特別是郝四文的母親,她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怒不可遏地道:“這個女人,她可是把我們兒子給害苦了啊……”

當預料到的情況真切地出現在麵前的時候,侯小君的內心充滿著成就感,這一刻,她再一次感受到心理分析的無窮魅力,不過她依然保持著清醒,問道:“什麽情況?可以告訴我們嗎?”

也許是因為已經很久沒有人提及金虹的事情,老太太顯得有些過於激動,不過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歎息著說道:“我兒子那麽愛她,她卻非要離婚,我兒子都三十幾歲的人了,直到現在還是單身。這個女人太壞了,她怎麽就不替我兒子想想呢?”

侯小君明白沈躍帶她出來就是為了對她進行現場教學,所以一直都是主動在提問。此時,她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大對勁,不過還是按照自己的思路繼續問道:“您兒子和金虹離婚的原因是什麽?”

老太太道:“我問過兒子,可是他隻是說兩個人性格不合。”

侯小君心裏一沉,心想他們果然什麽都不知道,這下麻煩了,禁不住去看沈躍。沈躍對這樣的情況也有些意外,沉吟了片刻後問道:“據我所知,他們結婚後一直沒有要孩子,這是為什麽?”

老太太又激動了起來,嚷嚷道:“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啊!我那兒子簡直是鬼迷心竅,被那個狐狸精迷得把爹媽都當成了外人……”

得,原來他們什麽都不知道。沈躍又問道:“那麽,他們離婚的時候財產是怎麽分割的?”

老太太不說話了。這時候郝四文的父親才說了一句:“金虹什麽都沒有要。”

沈躍即刻問了一句:“這是你兒子告訴你的?”

郝四文的父親點頭道:“是的。雖然我並不知道他們兩個人為什麽要離婚,但是我感覺得到,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是真實的,也許是因為他們兩個人有什麽過不去的坎。”

老太太頓時怒了:“你居然還替那個狐狸精說話?!”

郝四文的父親急忙申辯:“我是實話實說好不好?”

老太太更怒:“當時我們兒子也沒有什麽財產,所有的錢都投到了生意上麵,她想要分也得有啊?!”

兩位老人開始互相嚷嚷起來。沈躍急忙去勸解,隨後和侯小君一起告辭了出來。到了樓下後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天上已經開始在下雨,眼前的雨絲清晰可見,空氣中充滿著濕氣,兩人在那裏站立了一會兒之後就感覺到渾身黏糊糊地難受,潮濕的空氣讓呼吸也變得不舒服起來。

沈躍朝侯小君看去,發現了她臉上所表現出來的頹喪,微微一笑,問道:“你看出來沒有,兩位老人在他們兒子和金虹為什麽離婚的事情上撒了謊。”

侯小君的臉紅了一下,羞愧地道:“我……”

沈躍並沒有過分地去批判她,溫言說道:“在詢問被調查人的過程中一定要心如止水,微表情的出現一瞬即逝,一旦你的情緒被他人所左右,就會遺漏掉許多重要的東西。”

確實是這樣,剛才侯小君的注意力出現了短暫的分散,也許是因為內心的頹喪,也可能是兩位老人爭吵的緣故。侯小君道:“對不起……沈博士,既然你發現了他們在撒謊,那為什麽不當麵揭穿他們呢?”

沈躍搖頭道:“那是因為兩位老人的情緒有些激動,而我更願意相信他們與這起案件沒有任何關係,也許我們還會去找他們,所以沒有必要過於刺激他們的情緒。”

侯小君頓時明白了:“嗯。”

沈躍的聲音更加柔和了些,安慰道:“任何事情都是這樣,除了普遍規律之外還可能存在著特殊情況。很顯然,郝四文和金虹之間的事情就是如此。不過有一點似乎是不容懷疑的,那就是這兩個人之間真摯的情感,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麽金虹在離婚後幾乎沒有緋聞了。”

侯小君問道:“既然如此,那她勾引甘文峰的事情又如何解釋?”

沈躍沉吟著解釋道:“或許那隻是甘文峰的幻想……從另外的角度上講,即使甘文峰的記憶是真實的,那也不能說明什麽問題,畢竟金虹已經離婚,她有追求任何男人的權利。嗯,你很可能會說金虹那樣做不道德,因為甘文峰是已婚男人。但是,如果金虹是因為有什麽重大的事情有求於甘文峰呢?”

侯小君道:“甘文峰也就是一個醫生而已,金虹會有什麽事情非得采用那樣的方式去求他?”

沈躍思索著說道:“也許,這就是我們需要搞清楚的問題。”說到這裏,他看著侯小君問道,“接下來你覺得應該怎麽辦?”

雖然侯小君已經不止一次見到過沈躍在調查的過程中遇到困境,但此時當她親身遭遇的時候才發現,內心竟然是如此頹喪與無助。她搖頭道:“我不知道。”

沈躍依然在看著她,聲音有些冰冷:“小君,你要記住,無論你遇到多大的困難都不能退縮。人的內心是懦弱也是懶惰的,特別是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我們往往會習慣於給自己尋找不作為的理由,以此去麻痹自己。像目前這樣的情況我遇到過不止一次,可是為什麽我總能夠走出泥沼、尋找到新的方向?這是因為我始終相信一點: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是心理邏輯和心理動因在起作用,所以,我們遇到困難要麽是因為自己的方向錯了,要麽是我們對調查對象的心理挖掘得還不夠深入。小君,你再好好思考一下,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麽去做?”

沈躍的話震顫到了侯小君的內心,剛才的頹喪與無助瞬間遠去,她想了想,試探著問道:“或許,我們還是應該去拜訪一下金虹的父母?”

沈躍雙眼灼灼地看著她,問道:“為什麽?”

侯小君道:“我也是女人,在我心裏最無助、最痛苦的時候就會將心裏的話對我媽說。”

沈躍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溫暖起來,說道:“有道理,不過這也得看金虹和她父母的關係究竟怎麽樣。”

侯小君點頭道:“是啊,我們每個人所處的家庭環境不一樣,但願……不管怎麽說,這一步我們都必須要做。”

沈躍完全讚同她的意見,道:“是的。即使我們不能從中得到有用的線索,但也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去了解金虹的成長過程,從而分析出她與眾不同的心理特征。”

金虹的家並不在省城,而是位於距離省城較遠的一個少數民族地區,雖然路途遙遠,但如今已經通了鐵路。沈躍回家給康如心說了出差的事情,康如心笑了笑,撫摸著已經微微隆起的腹部說道:“嗯,你和小君一起去我很放心,她會照顧好你的。”

沈躍早已注意到,如今的康如心變化特別大,特別是在有了孩子之後,在她的身上隨時可以感受到母性光輝的洋溢。

當天晚上沈躍和侯小君就踏上了去往金虹父母家的旅途,上車後沈躍就對侯小君說了一句:“我有些疲倦,你別管我。”

在火車有節律的“哐當”響聲中,躺在軟臥臥鋪上的沈躍很快酣然入眠,一直到第二天天亮後才醒來。侯小君本來想借這次出差的機會向沈躍討教一些專業方麵的問題的,見此情況唯有苦笑。

金虹的父母已經退休,如今依然住在單位的集資房裏麵。沈躍和侯小君在樓下隨便吃了早餐,然後上樓。樓道有些破舊,兩側的牆壁上貼著不少通下水道以及開鎖的小廣告。集資房沒有電梯,金虹的父母住在六樓,兩人到達門口處的時候都有些微微喘息。侯小君看了沈躍一眼,發現他的臉上帶著一種悲憫,卻聽到他吩咐道:“敲門吧。”

侯小君點頭,然後去敲門。可是敲了好一會兒卻毫無聲息,這時候隔壁的門打開了,一位中年婦女出來問道:“你們找誰?”

侯小君問道:“這家人姓金是吧?怎麽沒人呢?”

中年婦女道:“出去買菜去了。老兩口每天早上一大早起來鍛煉身體,早餐後就出去買菜。”

侯小君愣了一下,正要繼續問下去卻被沈躍即刻用眼神製止住了。沈躍問道:“他們大概什麽時候回來?”

中年婦女道:“這個時候應該差不多到樓下了吧?”

沈躍朝她道謝:“那沒事,我們等一會兒就是。”

中年婦女疑惑地看著他們,問道:“你們是?”

沈躍回答道:“他家的遠房親戚,第一次來。”

中年婦女“哦”了一聲,又打量了一下二人,這才將門關上。侯小君疑惑地看著沈躍,沈躍朝她微微搖頭,低聲道:“老兩口生活很有規律,這件事情有些奇怪。”

侯小君愣了一下,點頭道:“好像是有些奇怪。”正說著,就聽到下麵樓層處傳來腳步聲以及兩個老年人的說話聲,侯小君低聲道:“估計是他們回來了。”

她的話音剛落,沈躍就見到兩個老人出現在樓道的轉彎處,都是六十多歲年紀的樣子,頭發烏黑,精神矍鑠。老太太手上提著一隻菜籃,裏麵裝的全是蔬菜。當兩位老人走近後沈躍才注意到,他們都是才染過發,因為他們的頭發黑得有些不真實。

沈躍和侯小君正暗暗觀察著,就聽到老太太在問:“你們是在等我們?”

侯小君點頭道:“是啊。您是金虹的媽媽?”

兩位老人一聽,頓時就明白了二人是為什麽而來,點了點頭,快步上來打開了房門。沈躍暗自讚歎:侯小君的問話技巧越來越嫻熟了。他感覺得到,剛才的那位中年婦女很可能正在屋內的貓眼處觀察著外邊的情形。

進屋後沈躍的第一眼就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眼前的一切與自己曾經廠裏麵的那個家是如此相似,簡單、樸素、幹淨。老兩口待二人進屋後即刻就關上了門,然後請他們在沙發上坐下。泡茶,拿來了一些水果和點心,好一陣忙活後這才都一起坐到了沙發上。

他們無聲的忙碌雖然顯示出一種熱情,但給人帶來壓抑與沉悶。沈躍首先打破了剛才的那種氣氛,用一種不大的聲音說道:“可能你們已經知道了,我們是為了金虹的事情來的。”

這時候金虹的父親忽然問了一句:“你們是不是發現了她的死並不是意外?”

沈躍的心裏很是驚訝,問道:“您女兒的事情日本警方不是已經有了明確的結論嗎?您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老人的表情驟然間布滿了悲哀,聲音也是如此:“我和她媽媽不止一次做夢夢見她,她在夢裏麵哭喊著對我們說,她是被人害死的。”

夢是潛意識的真實反映,是願望的達成。很顯然,金虹的父母直到現在也依然不能接受自己女兒死於意外的現實。在兩位老人的心裏,女兒不應該像那樣不明不白地死去。沈躍在心裏歎息著。雖然在來這裏之前他已經做好了讓兩位老人麵對殘忍的準備,但此時,他還是猶豫了。

其實侯小君的心裏也很難受,作為女人,她麵對這種氛圍時候的承受力要比沈躍低得多,不過她知道,此時該她開始問問題了。她還知道,剛才沈躍隻是為了讓她調適一下情緒。侯小君終於讓自己說出了話來:“這位是心理研究所的沈博士,我也是心理研究所的工作人員,我叫侯小君。我們的心理研究所是警方的合作機構。今天我們來是因為另外一起案子,而這起案子涉及了你們的女兒……”

兩位老人神色大變。這時候沈躍即刻補充了一句:“也許,我們要調查的案子和你們女兒死亡的原因有關係。即使是沒有關係,我們也必須進一步排除。叔叔、阿姨,我這樣說你們能夠明白嗎?”

金虹的父親馬上就問道:“你們正在調查的是一起什麽樣的案子?怎麽會和我們家女兒有關係?”

沈躍道:“這起案件還在調查之中,具體的情況我們暫時還不能多講。我們這次是特地來了解金虹的情況的。”說到這裏,沈躍看了侯小君一眼,示意她可以提問了。

也不知道是怎麽的,這一刻,侯小君竟然感到有一種莫名的壓力和緊張。也許和此時壓抑的氛圍有關。侯小君如此想著,沉吟著說道:“那就麻煩兩位老人家先說說金虹的情況吧。”

金虹的父親歎息著說道:“金虹這孩子,現在想起來我們真是很對不起她……”

金虹的父母年輕的時候都是鄉鎮工作人員,不過卻一直處於兩地分居的狀態。少數民族地區地廣人稀,兩個人相距遙遠,見一次麵並不容易。兩人剛剛結婚的時候倒不覺得有什麽,但是隨著金虹的出生問題就來了——鄉鎮政府的一線工作勞累而繁雜,孩子的撫養和教育都麵臨著很大的問題。

所以,金虹從一歲後就開始跟著外公外婆,一直到高中畢業那年她父母才終於調到了縣城。這時候夫妻倆才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的這個女兒在情感上和他們非常生疏。

“金虹大學畢業前她外公外婆都已經去世了,她和郝四文結婚的時候都沒有通知我們。”金虹的父親歎息著說道。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沈躍和侯小君都意識到這次的登門拜訪很可能不會有多少收獲。侯小君問道:“那她是什麽時候告訴你們她已經結婚的事情的?”

金虹的父親回答道:“第二年春節的時候,她帶著郝四文回了趟家,在家裏住了幾天。當時我們責怪她,她說:我從小到大你們管過我什麽嗎?現在我結婚了,就是回來告訴你們一聲。”老人的臉上帶著悲傷與無奈,繼續說道,“聽她那樣說話,我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她的成長過程沒有我們的陪伴,我們確實對不起她。”

金虹的母親在一旁流淚。

這一刻,沈躍不禁在心裏歎息:是啊,孩子的成長過程需要父母的陪伴,這比其他任何教育都重要,因為那是孩子最需要父愛和母愛的時候。準確地講,在成長過程中缺乏父母陪伴的孩子,他們的心理往往是不健全的。

侯小君又問道:“那麽,她離婚的事情你們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老人悲楚地回答道:“她出事後我們才知道……”

侯小君沒有控製住自己的情緒,驚訝地問道:“這又是為什麽?”

老人長長地歎息了一聲,眼淚無聲滴落,他沒有即刻回答侯小君剛才的這個問題。沈躍溫言地道:“其實,一直以來你們都試圖去挽回曾經的過錯,試圖給她一些補償,但是一次次被她拒絕了。是不是這樣?”

老人終於穩定住了情緒,點頭道:“是的。她上大學的時候我去學校看過她,可是她說學習很忙,隻和我見了一麵。她結婚後我們幾次去看她,結果她總是值夜班。我知道,她是一直都不原諒我們。她去日本的時候出了事情,這件事情對我們的打擊很大……我們再也沒有機會去補償她了……我們這一輩子不容易,在基層幹了近二十年,想不到臨到老了孩子竟然沒有了,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但我們還必須得好好活下去,我對老伴說,沒什麽,孩子沒有了還有我,今後我們倆相依為命地好好活下去……”

此時,老太太已經在一旁哭成了淚人兒,金虹的父親也是滿臉的眼淚。沈躍並沒有用語言去安慰他們,他知道,這兩位老人在外人麵前表現出來的堅強不過是表象,而他們內心的深處一直壓抑著悲痛,說不定還時常像這樣孤獨地相對而泣。

過了好一會兒,金虹的父親首先平靜了下來,歉意地道:“對不起,我們失態了。”

沈躍點頭道:“我們能夠懂得你們的悲痛。不過我們這麽遠來,有些問題必須要問,所以還請你們能夠理解和諒解。”

老人揩拭了眼淚,道:“你們問吧……”

沈躍看了侯小君一眼,發現她的雙眼紅紅的,而且微微在搖頭。沈躍問道:“你對金虹的性格了解嗎?”

老人點頭,道:“我自己的女兒,她的性格我大致還是比較了解的。她倔強、心高氣傲、不容易原諒他人,雖然她有時候什麽都不說,但心裏很明白。”

沈躍又問道:“郝四文呢?你覺得他怎麽樣?”

老人回答道:“這孩子不錯,我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喜歡我們女兒。我們去他們家的時候,金虹借故不回家,四文這孩子一直陪著我們,他陪我們去公園、去逛街,陪我們看電視……”

接下來沈躍又問了一些問題,可是得到的答案似乎都與案情沒有多少關係。兩人告辭了出來,一直到樓下後沈躍才忽然說了一句:“我怎麽覺得金虹對她父母的感情有些奇怪呢?雖然她小時候父母陪伴得比較少,但也不至於如此耿耿於懷、搞得像仇人似的吧?”

侯小君問道:“我也覺得奇怪。剛才你為什麽不問他們這個問題?”

沈躍搖頭說道:“也許她父母都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不然的話他們也不會因此而糾結、痛苦。”

接下來沈躍和侯小君在這個少數民族地區的小縣城待了兩天,先後去拜訪了金虹曾經的老師、同學,結果依然是一無所獲。這些人對金虹的印象隻是停留在她的中學時期,而且對她的評價都十分中性、模糊。

其實沈躍的內心還是有些焦躁的,隻不過他在侯小君麵前所表現出來的是沉靜如水。他對侯小君道:“我們回去吧,去醫學院了解一下金虹的情況。大學時代是一個人世界觀形成的重要時期,說不定我們會有所收獲。”

而此時,侯小君再一次感到氣餒了,她問道:“我們調查金虹,真的有必要嗎?”

沈躍分析著說道:“從我們目前的角度看,這起案件的主體是甘文峰,因為他是在被人催眠之後殺害了妻子。當我們調查了與甘文峰有著深刻關係的所有人之後,卻發現那些人都與甘文峰被催眠的事情無關,而金虹因為早已意外死亡所以沒有被列為我們重點的調查對象。從我們已經了解和分析的情況來看,金虹與甘文峰之間的關係似乎並不是那麽簡單,所以,我們進一步調查金虹是必須的,同時也是必要的。像這樣一起複雜的案件,我們隻能沿著現有的線索一點點追查下去,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我始終相信一點:這個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毫無緣由的恨,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是有著內在心理動因的,隻不過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將那些看似無用的信息串聯在一起罷了。”

侯小君苦笑著說道:“我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卻又有些看不到希望。”

沈躍朝她微微一笑,說道:“相信自己,沉下心來,真相總會被我們發現的。”

沈躍這句話不僅僅是說給侯小君聽的,同時也是在告誡自己。

即使是像沈躍這樣的心理學家,也依然認為將心理學應用到案件的調查上麵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人心詭譎,人性難測,一個人犯罪的心理動因就像深藏於樹木中的蟲子,而心理學家就如同放大鏡,透過樹木的脈絡去尋找出那隻蟲子存在的依據。而更多的時候心理學家就像一枚鑽子,直接穿透樹木的完好部分,深入其裏去探尋出那隻可怕的害蟲。

現在,沈躍就覺得自己是那枚鑽子,他尋找不到方向,隻能四處去鑽探、探索。

大學對學生的管理是比較鬆散的,這是由大學教育的特征所決定。大學是一個人世界觀形成的重要階段,追求自由更是這個年齡階段共同的向往。沈躍和侯小君在拜訪了金虹大學時候的輔導員、小課老師、團委工作人員後依然收獲甚微,他們對金虹的印象並不深刻,“人長得漂亮”“很早就戀愛了”“學習成績好像還可以”,除此之外就說不出別的具體的東西來了。

“看來還是要從郝四文那裏入手才行。”侯小君說道。

沈躍點頭,不過卻很是擔心:“現在的問題是,他很可能不願意和我們見麵。”

侯小君建議道:“可以讓警方出麵,要求他配合調查。”

沈躍沉吟著,說道:“配合警方調查是公民的義務,不過我估計他不一定會配合,他完全可以用出差、有重要客戶等理由推托。”

侯小君道:“出差、見客戶固然可以成為他推托警方的理由,但他不可能總不在辦公室吧?”

沈躍提醒道:“他又不是犯罪嫌疑人,警方不可能采用非常的手段強迫於他。還有,即使他願意和我們見麵,他也完全可以推托說什麽事情都不知道。即使是我們發現他在撒謊又能怎麽樣?他也可以說那是他的隱私。所以,關鍵的問題是要他主動配合,願意給我們提供他所知道的一切情況。”

侯小君苦笑著說道:“看來還真是有新麻煩了,除非是我們告訴他說金虹的死亡並不是意外。”

沈躍心裏一動,即刻拿起手機給龍華閩撥打:“我想看看金虹的死亡記錄。”

龍華閩對沈躍的這個請求感到有些奇怪,問道:“金虹的死日本警方早已有過明確的結論,你為什麽還要看她的死亡記錄?”

沈躍直接問道:“那麽,你們警方是否認真看過日本警方出具的那份死亡記錄?”

龍華閩不得不說實話:“還真沒有……怎麽,你懷疑日本警方的結論有問題?”

接下來沈躍的話毫不客氣:“我從來不隨便去懷疑什麽,但是我也從來不盲從他人的結論。甘文峰在殺害他妻子之前你們沒有關注金虹的死亡記錄也就罷了,後來事情發展到那樣的程度後你們居然還是沒有去關注這件事情。我想,這其中的原因要麽是你們過於迷信日本警方的判斷,要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在作怪。龍警官,我說得沒錯吧?”

除了上級,還從來沒有人像這樣毫不客氣地指責、批評過他,不過龍華閩唯有苦笑。他知道沈躍的性格與行事風格。龍華閩急忙道:“好吧好吧,我承認你說的都對,這件事情確實是因為我們不作為,也確實是過於迷信日本警方的結論。不過我還是覺得奇怪,你為什麽忽然關注起這件事情來了?”

沈躍回答道:“我說了,事情發展到這樣的程度,金虹死亡的事情就必須引起我們的關注。此外,我非常希望能夠從中找到說服郝四文配合我們調查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