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杜主任

“喲！稀客啊。”龍華閩沒想到沈躍會主動跑到他的辦公室來，玩笑般地說道。

沈躍隻是笑了笑，一屁股坐下後就直接問道：“龍警官，如果你發現有個人很可能是犯罪嫌疑人，而且你明明知道這個人在撒謊，但是找不到任何證據，在這樣的情況下怎麽辦？”

龍華閩有些興奮：“你的意思是說，在金虹的背後確實還有另外的人？快告訴我，這個人究竟是誰？”

沈躍搖頭道：“我不知道，目前隻是推測。”

龍華閩點頭道：“其實我也一直在懷疑這一點。金虹與孫詹合作做藥品生意所賺到的錢大約有一百萬，按照目前市場上代孕的價格，九個嬰兒至少就得需要九十多萬，這其中還有代孕失敗的可能，再加上代孕婦女的生活費以及實驗所需要的場所租金、儀器設備、藥品試劑等，她賺的那點錢似乎還遠遠不夠。”

這一點沈躍也早已想到過，所以才去進一步調查金虹是否還有別的收入來源，可是調查的結果讓他感到失望。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才使得他更加覺得在金虹的背後還應該另有其人。沈躍點頭，忽然問了龍華閩一句：“龍警官，你覺得金虹是一位天才嗎？”

龍華閩怔了一下，問道：“你怎麽忽然問我這樣一個問題？”

沈躍道：“科學研究是一件艱難的工作，要想取得成功殊不容易。我們都知道這樣一句話：天才是百分之一的靈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其實很多人並不知道，在這句話的後麵還有一句：但那百分之一的靈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都要重要。要知道，醫學前沿學科的研究所需要的知識麵是非常廣泛的，其中包括生理學、藥物學、醫學物理、醫學統計等。金虹確實比較聰明，但她畢竟隻是一位大學本科生，雖然後來又攻讀了在職研究生，但她的基礎醫學知識的積澱依然遠遠不夠，一個再自信的人也不可能盲目地去做那樣的研究的。”

龍華閩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的意思是說，在金虹的背後還應該有著一個甚至是數個醫學方麵的專家？”

沈躍搖頭道：“我不相信會有數個。我始終認為，這個世界上有良知、有底線的人還是占絕大多數，科學界確實有做事沒有底線的瘋子，但那樣的人畢竟極少。我曾經分析過科學界那種瘋子的心理，他們往往認為自己所做的那一切都是正確的，是在為人類的未來做貢獻，所以他們認為犧牲掉一少部分的生命也是值得的。其實這是一個職業倫理的問題，其中的對與錯很難說得清楚，就如同安樂死這個問題上人道主義方麵與法律方麵之間的悖論一樣。”

龍華閩朝他擺手道：“現在我們不要去談論這樣一個複雜的問題。小沈，其實你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了，是吧？”

沈躍猶豫了一下，點頭道：“你是知道的，我最不願意的事情就是隨便去懷疑他人，所以我一直都是試圖從心理學的角度去分析和解析那些被調查對象，而我現在的分析結果是，這個人完全具備成為金虹同夥的心理邏輯和動機。然而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金虹的筆記本電腦失竊的事情應該已經傳出去了，也就是說，金虹的那個同夥很可能已經意識到事情已經敗露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你說這個人接下來第一件要做的會是什麽？”

龍華閩皺眉道：“當然是毀滅證據，切斷一切與他有關的線索。”

沈躍點頭道：“是啊，這就是我最擔心的事情，而且這樣的情況很可能已經發生。如果沒有了任何的證據，即使明明知道對方是在撒謊也意義不大。”

龍華閩道：“我們可以先試試，萬一你能夠通過微表情識別取得突破呢？以前不都是這樣的嗎？”

沈躍想了想，點頭道：“也就隻好如此了。”

龍華閩看著他，問道：“你說的這個人是不是金虹所在科室的那位杜主任？小沈，雖然你以前在麵對那些專家的時候也特別的小心翼翼，因為你的內心對他們非常尊重，但是這一次你似乎更加小心，這是不是因為你曾經是醫學生的緣故？”

沈躍歎息著說道：“醫生這個職業非常特殊，他們擔負著病人健康與生命的責任，如今的醫患矛盾越來越嚴重，醫生這個職業也因此越來越麵臨著危機，我實在是不希望……萬一我的結論是錯誤的呢？”

龍華閩點頭道：“小沈，我完全理解你的這種擔憂，其實我也很想知道，你是從什麽地方發現了那位主任的問題的？”

沈躍回答道：“還是通過心理分析。我已經和那位杜主任見過一麵，當時也並沒有發現她在撒謊，不過當金虹的事情慢慢浮出水麵之後我就開始去分析有些事情，很快就發現有些事情不大正常——省婦產科醫院的試管嬰兒技術遙遙領先於全國，成功率甚至超過了許多西方發達國家，但這項技術的領頭人似乎並沒有得到她應有的待遇。我和那位杜主任見過一麵，這個人見到我的時候看似隨意而客氣，但在交談中非常謹慎，說出的話可謂滴水不漏。而且這個人的眉眼之間顯得有些剛毅，應該是一位有能力、有想法的女性。我讓曾英傑去了解過這個人的情況，發現她的經曆也比較特別。這個人從二十世紀九十年代開始進行試管嬰兒方麵的研究，由於得不到醫院方麵的支持，所以初期的研究非常困難，她是頂著巨大的壓力才完成了前期所有的研究項目的。可以這樣講，她是在第一例試管嬰兒成功之後才引起了醫院方麵的重視，隨後醫院開始投入大量資金建立實驗室、改善病房條件、引進人才、對外宣傳，等等。後來，省婦產科醫院的這項技術越來越成熟，成功率越來越高，當時的醫院院長高升到省衛生廳，分管業務的副院長轉正，另外兩位副院長都去了別的醫院任正職，但是這位林主任依然在當她的科室主任，仿佛醫院所取得的這些成就根本就和她沒有任何的關係。”

龍華閩問道：“所以你認為她也就因此而對醫院方麵產生了怨恨？”

沈躍搖頭道：“產生怨恨是必然的，而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於此。侯小君去走訪了幾位省婦產科醫院的醫生，他們對杜主任的評價似乎並不高，他們認為這位杜主任也就是借用了國外以及國內其他研究人員的成果，隻不過是率先在省婦產科醫院開展此項技術罷了。而且據那些人講，杜可薇這個人非常強勢，科室的用人、獎金分配等就連現任醫院的負責人都插不上手，由此可見，我對杜可薇的第一印象是正確的。”

龍華閩不以為然地道：“這還是不能說明什麽問題。”

沈躍朝他擺手道：“龍警官，我給你講一個真實的故事。我中學時候有位班主任，他姓李，這位李老師的課上得特別好，但人非常好強。有一年學校評選優秀教師，結果他落榜了，不僅僅是稱號沒有了，一萬多塊的獎金也泡了湯。龍警官，你知道我們的那位李老師接下來幹了一件什麽事情嗎？”

龍華閩饒有興趣地問：“他幹了什麽？”

沈躍微微笑著說道：“他花了一萬多塊錢去買了一台當時最好的筆記本電腦，然後抱著那台筆記本電腦直接跑到了校長的辦公室，朝著校長大聲說了一句：老子有錢！你們不給我獎金無所謂！說完後就揚長而去。”

龍華閩大笑，道：“你的這位老師有性格。”

沈躍也笑，說道：“其實李老師在乎的並不是錢，而是榮譽。很多人都認為杜可薇在試管嬰兒技術方麵的成就不足掛齒，隻不過是在他人研究成果的基礎上率先進行臨床實驗罷了。龍警官，假如你是杜可薇的話，你心裏會因此產生什麽樣的想法？”

龍華閩似乎明白了，回答道：“我會憤怒，痛恨醫院和他人對我的不公，但是對這樣的情況又無能為力，畢竟人們的評價是事實。所以，我必須要取得新的成就，讓那些輕視我的人知道我的真正價值，讓那些踏著我肩膀獲得提拔的跳梁小醜暴露於天下……不對，小沈，我好像被你給帶進去了……這不是有罪推論嗎？”

沈躍搖頭道：“這並不是什麽有罪推論，而是心理分析。既然你剛才都那樣去想了，更何況是內心充滿著怨怒、心理上極度不平衡的杜可薇？”

龍華閩禁不住點頭道：“你的分析好像很有道理。也就是說，金虹其實是被杜可薇拉下水的？”

沈躍道：“似乎隻有這樣才符合所有事情發生的邏輯。杜可薇對科室的控製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孫詹通過金虹幾乎壟斷了整個科室大部分的藥品，這說明了什麽？”

龍華閩站起身來踱步，說道：“小沈，我明白你的顧慮了。這起案子背後隱藏的東西駭人聽聞，但是我們現在缺乏有力的證據。杜可薇在醫院裏麵雖然受重視的程度不夠，但她畢竟是一位傑出的學科帶頭人，而且那麽多曾經失去希望的夫妻對她感恩戴德，這件事情一旦處理不好的話將會給我們帶來很大的麻煩，所以，現在我們必須要尋找到足以證明她犯罪的重要證據。”

沈躍點頭道：“是的。對這樣的人，我們暫時還不能隨意去動。萬一我們的推測是錯誤的呢？”

龍華閩朝他擺手道：“我相信你的心理分析結論。那麽，你覺得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麽辦才最好呢？”

沈躍苦笑著說道：“還是你剛才說的那句話：證據，我們需要充分的證據。”

龍華閩想了想，道：“首先，我們得內緊外鬆，一定要想辦法堵住杜可薇出國的理由。嗯，這好辦，如果她真的有那樣的舉動，我們在她通關的時候隨便找個理由就是……等等，我得馬上去了解一下情況，萬一她趁機逃跑了就麻煩了。”他即刻去撥打了電話，“你們查一下最近省婦產科醫院的杜可薇是否有出國的申請，這件事情要注意保密。”放下電話後，龍華閩對沈躍說道，“他們很快就會向我反饋結果的……”

沈躍道：“如果我是她的話肯定不會馬上出國，那樣的話豈不是太容易暴露了？不過杜可薇畢竟隻是一個普通人，如果她真的做了那樣的事情必定心頭有鬼，說不定她會通過某種方式對警方進行試探。比如，她會以參加學術會議為借口，將出境的時間安排在一個月之後。”

龍華閩點頭道：“極有可能……”這時候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他接聽後禁不住朝沈躍豎起了大拇指，“小沈，你真是料事如神。杜可薇今天剛剛提交了去法國參加學術會議的申請，學術會議的時間是在一個月之後。”

沈躍即刻道：“這件事情不用去查了，學術會議很可能是真的，全世界各種各樣的學術會議很多，她隻不過是選擇了一個符合她需要的時間罷了。即使這次會議並不存在，我們也不能以此給她定罪。說到底她的目的就是試探，同時也是心存僥幸——萬一警方根本就沒有懷疑到她呢？”

龍華閩道：“這樣一來反而對我們非常有利，我們完全可以暫時按兵不動，一個月的時間對你來講應該足夠了。”

沈躍沒有說話，皺著眉頭思考了一小會兒後才搖頭說道：“不，或許我們應該打草驚蛇。”

龍華閩驚訝地問道：“為什麽？”

沈躍道：“如果杜可薇真的就是金虹背後的那個人，雖然她是醫學方麵的專家，但她進行的畢竟是慘無人道的嬰兒活體實驗，內心深處多多少少都會存在著罪惡感的。像她這樣的人往往比一般人更多疑、更敏感。或許她現在隻是在試探，但緊接著就很可能會有如驚弓之鳥，說不定馬上就會去找一個合適的理由逃出國外。如果現在我就直接去找到她，直接向她表明我們對她的懷疑之意，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她以什麽樣的理由申請出國警方都可以拒絕。這是陽謀，她根本就無法破解。”

龍華閩想了想，咧嘴笑道：“好主意！”

“杜主任，我們又見麵了。”沈躍的臉上帶著笑容，對眼前這位滿頭華發但皮膚依然光潤的醫學專家說道。

杜可薇像上次見麵一樣依然保持著和藹可親的微笑，問道：“沈博士今天還是為了金虹的事情來找我的？”

沈躍笑道：“隻能是這件事情。”

杜可薇皺眉道：“可是，上次我已經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啊……”

沈躍搖頭道：“不，你並沒有告訴我們關於她的全部。這一點想必杜主任心裏非常清楚。”

杜可薇直直地看著他：“沈博士，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沈躍顧左右而言他：“杜主任，孫詹和你是什麽關係？”

杜可薇愣了一下，回答道：“沒什麽關係。怎麽了？”

沈躍滿臉詫異的樣子，問道：“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孫詹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你們科室的藥品為何大部分都是她供應的呢？”

杜可薇滿臉嚴肅地道：“人家代理的是正規廠家的產品，質量沒問題，價格也很合適，我們為什麽不能用？”

沈躍點頭道：“這倒是。不過據我所知，好像還有別的醫藥公司也向你們提供過同類的藥品，價格甚至比孫詹的還低，不知道杜主任為什麽不使用呢？”

杜可薇看著沈躍：“沈博士好像不是紀委的吧？如果上邊懷疑我以權謀私，那就請相關部門的人來找我談。”

沈躍不以為然地道：“杜主任，現在我是受警方的委托向你調查金虹的案子，所以我提出的任何問題你都必須要回答。”

杜可薇冷冷地道：“說到底你並不是警察，所以我也就有拒絕回答你任何問題的權利。沈博士，你請回吧，讓警方的人直接來找我。”

沈躍聳了聳肩，道：“我確實不是警察，所以你是對的。好吧，我會對警方轉述你剛才的話的，讓他們的人直接來找你。對了，我倒是願意提醒你一下：即使是警方的人來了你也可以拒絕配合他們的調查，除非是……”

讓沈躍有些意外的是，杜可薇並沒有去接他的話，而是依然冷冷地看著他。沈躍又一次聳了聳肩，說道：“好吧，就這樣……”當他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忽然就問了一句，“杜主任，創造生命與毀滅生命，這兩件事情哪一樣讓你更快樂？”

杜可薇的臉色變了一瞬，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冷冷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沈躍也淡淡地道：“如果金虹還活著的話，她肯定知道我這話的意思。杜主任，你已經被警方盯上了，接下來可要小心哦。”

杜可薇的臉上全是憤怒：“你在威脅我？我告訴你，我這個人從來都不怕任何人的威脅。”

沈躍搖頭道：“我並沒有威脅你，也不會威脅你，因為那是在觸犯法律。我隻是好心地提醒你。杜主任，你應該知道，任何罪惡都是見不得陽光的，它總有被暴露的那一天。”

杜可薇很快平靜下來，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不過我也要提醒你一句：不要自以為是，你並不是警察。”

沈躍一下子就笑了起來，而且笑得很燦爛，說道：“杜主任，謝謝你的提醒。再見。”

剛才兩個人的對話短暫而激烈，讓站在一旁的侯小君心裏“怦怦”直跳。她心裏不禁想：如果是我的話，也敢於像沈博士這樣去和杜可薇交鋒嗎？不，我會心慌，會害怕……正這樣想著，忽然就聽到沈躍在問：“小君，你剛才有什麽發現沒有？”

侯小君回答道：“她有些心虛了，但是我們沒有證據。”

沈躍點頭道：“是啊，證據……我們要怎麽做才能夠尋找到證據呢？”

侯小君道：“我覺得最好是能夠找到那間實驗室，即使是杜可薇已經銷毀了那個地方，但雁過留聲，也許我們因此能夠從中找到有關她的證據。”

沈躍笑了笑，說道：“這樣吧，一會兒讓大家坐到一起來討論這件事情。”

侯小君頓時明白，此時的沈躍心裏已經有了初步的結論，他讓大家坐到一起來討論的目的一方麵是為了集思廣益，而另一方麵卻是為了引導他們每一個人的思維方式。準確地講，這是沈躍習慣性的、比較獨特的教學模式。

幾個電話之後，正在外邊辦事的彭莊、匡無為和曾英傑都趕回了康德28號。關於甘文峰和金虹的案子的調查進展情況，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比較清楚。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沈躍會將每一起有意思的案件都作為一次完美的教學。

“案件調查到目前為止，我們的目標已經非常明確地指向了杜可薇，但是現在我們缺乏有力的證據。我們尋找線索和證據的方式與警方不一樣，因為我們是立足於心理分析。當然，這並不是我們為了心理分析而刻意去另辟蹊徑，而是因為這方麵才是我們的優勢。”沈躍按例先開了個頭，隨後說道，“還是老規矩，大家都談談自己的想法吧。”

曾英傑首先道：“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沈博士早就開始在關注這個人了，那我就先介紹一下這個人的情況吧。其實杜可薇的情況與金虹非常相似，她早年從我們省的醫學院畢業，分配到省婦產科醫院，後來就讀了在職研究生，她的導師是國內第一批研究試管嬰兒技術的。杜可薇曾經與她的導師發生過一段感情，這件事情在當時影響很大，也因此影響了杜可薇以後的感情生活和事業發展——她終身未嫁，後來在試管嬰兒領域取得很大成就後還因為當年的事情受到影響，幾次副院長的提名都沒有能夠通過……”

曾英傑所介紹的情況比較詳細，其中包括醫院負責人、部分同事及病人對這個人的評價，也大致談及了她的主要性格特征。當曾英傑介紹完情況之後，侯小君即刻問道：“英傑，杜可薇會不會開車？她有沒有私家車？”

曾英傑回答道：“她沒有駕照，所以也就沒有買車。”

侯小君又問道：“那她平日裏出行怎麽辦？乘坐出租車？地鐵？公交車？”

曾英傑搖頭，回答道：“這個就不知道了。”

這時候沈躍插了一句話：“像這樣的問題貌似尋常，但非常重要。出行是我們日常生活中最為重要的方麵之一，我們在調查的過程中不應該忽略掉。就本案而言，這個問題顯得尤其重要——隻要那個神秘的實驗室真的存在，杜可薇就需要使用交通工具經常去往那裏。除非那個神秘的實驗室就在杜可薇的家裏。對了英傑，杜可薇住在什麽地方？她家住幾樓？”

曾英傑回答道：“她住的是醫院的老家屬區，後來按照政策購買了，三樓。”

彭莊問道：“既然現在已經打草驚蛇，她會不會有所行動？雖然那樣做很傻，但很多人就會忍不住去幹傻事。”

沈躍點頭道：“你說的是大多數普通人的心理，因為恐懼和僥幸，很多人會因此失去最起碼的智商，但杜可薇犯這種低級錯誤的可能性不大，因為她是做大事的人。但凡做大事的人，在格局上往往會比常人要大許多，而且還非常善於隱忍。這麽多年來，杜可薇一直沒有得到她應得的待遇，雖然她的內心充滿著不滿甚至是憤怒，但依然隱忍了下來，這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匡無為道：“沒錯。多年前我認識一位醫生，這個人醫術不錯，因為與醫院的負責人有矛盾長期被打壓，後來他就跑到國外去了，結果到了國外不到兩年又回來了，據說是國外根本不承認我們國家的行醫資格執照。這個人其實就是平常人，因為他做不到隱忍。”

侯小君思索著說道：“說到隱忍，我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或許那個神秘的實驗室依然還在，隻不過杜可薇暫時將它關閉了，而且切斷了她與那個地方所有的線索。”

很顯然，沈躍是讚同她的這個分析的，微笑著問道：“你為什麽這樣認為？”

侯小君分析道：“這麽多年，花費了那麽多的錢，付出了如此巨大的風險和精力，如果就此徹底停止實驗的話豈不是太可惜了？此外，在這次打草驚蛇之前，或許她根本就沒有想到我們已經將懷疑的對象指向了她，無論是她沒有想到或者是心存僥幸，她都不應該輕易將那個地方毀掉。而現在，她肯定不敢輕舉妄動，這樣一來反倒使得那個地方變得更加安全了。”

匡無為道：“你的分析確實很有道理，可是我們要如何才能夠找到那個地方呢？”

曾英傑皺眉道：“她不會開車，受精卵的短暫保存隻需要低溫條件就可以了，所以，她完全可以乘坐地鐵或者公共汽車去往那個地方，而且那樣做也不大容易被人發現。我看這樣，能不能將杜可薇和金虹的照片發給各個派出所，請他們挨家挨戶去走訪，如果有人認識她們的話……”

沈躍想了想，道：“這是沒辦法的辦法，工作量太大了。而且最好不要使用杜可薇的照片，目前我們手上沒有她犯罪的任何證據，這樣做是違法的。先用金虹的照片試試吧，畢竟她已經死了，而且畢竟還算漂亮，識別度相對要高一些。除此之外你們還有別的什麽辦法沒有？大家都好好想想。”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侯小君忽然發現沈躍的嘴角處露出了一絲細微的微笑，問道：“其實你已經有了別的更好的想法，是吧？”

沈躍並沒有責怪她對自己微表情的觀察，因為他也是在剛才那一瞬，腦子裏麵忽然綻放出了讓他自己都感到興奮不已的靈感。沈躍道：“就在剛才，我忽然有了一個想法，那就是進一步去打草驚蛇。”

侯小君不解地問：“進一步？”

沈躍點頭道：“是的。我曾經給你們講過心理學效應方麵的內容，其中的破窗效應特別有意思。一座房子窗戶破了，如果沒有人去修補，要不了多久其他的窗戶也會莫名其妙地被人砸破；一麵牆，如果出現一些塗鴉沒有人去清洗掉，很快地，牆上就布滿了亂七八糟、不堪入目的東西。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現象。心理學家研究的就是其中的‘引爆點’——地上究竟要有多髒，人們才會覺得反正這麽髒，再髒一點無所謂？情況究竟要壞到什麽程度，人們才會自暴自棄，讓它爛到底？犯罪其實就是失序的結果。紐約市曾經可以說是一片混亂，無處不搶，無日不殺，人們大白天走在馬路上都會害怕。地鐵更不用說了，車廂髒亂，到處塗滿了汙言穢語，坐在地鐵裏人人自危。後來心理學家應用破窗效應的理論，先改善犯罪的環境，使人們不易犯罪，再慢慢緝凶捕盜，回歸秩序。當時的這個做法雖然被人責罵為緩不濟急，但是紐約市還是從維護地鐵車廂幹淨著手，並將不買車票白搭車的人用手銬銬成一排站在月台上，公開向民眾宣示政府整頓的決心，結果發現這樣的方式非常有效，紐約就是這樣從最小、最容易的地方著手，打破了犯罪環結，使這個惡性循環無法繼續進行下去。”

曾英傑問道：“關於紐約的這個案例我倒是知道，可是這與我們現在手上的案子又有什麽關係呢？”

沈躍道：“我始終相信一個人的墮落都是存在著原因與過程的，說到底就是底線的最終被突破，而這個底線被突破的過程就是破窗效應，這就如同我曾經講過的穿著新鞋子在雨天泥濘的道路上行走的過程一樣。此外，破窗效應最大的危害是人與人之間的相互影響，既然杜可薇影響到了金虹並最終將她拉入了犯罪的深淵，肯定也就同時還在不知不覺中會影響到別的人。這麽多年來，杜可薇一直擔任著科室主任，而且獨斷專行，而她下麵的醫生和護士很少有要求調離的，你們說說，這其中的原因究竟是為什麽？”

曾英傑似乎明白了，說道：“杜可薇的團隊給這家醫院帶來了巨大的影響力和經濟效益，她所在的科室當然也是最大的受益者。可是一個團隊光靠金錢是維係不住的，除此之外更重要的就是領導者的獎懲分明與親和力。也就是說，在杜可薇的這個團隊裏麵，除了金虹與她的關係最為緊密之外，其他的人也會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關於她的隱秘事情。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我們一一去調查杜可薇身邊的每一個人，想必一定會有所收獲。”

侯小君頓時有些激動起來：“這樣的話，我們得到新線索的速度豈不是要比人海戰術快多了？！”

沈躍補充道：“不僅僅是如此，隻要我們能夠掌握杜可薇曾經經常去的地方的大致範圍，然後再進一步打草驚蛇，說不定就能夠迫使杜可薇采取相應的行動，這樣一來我們就比較容易拿到她犯罪的證據了。”

這時候侯小君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來，問道：“既然金虹有一台那樣的筆記本電腦，想必杜可薇也應該會有，我們為什麽不從這方麵去想辦法？”

沈躍搖頭道：“如果杜可薇保存實驗相關資料和數據的筆記本就在她身邊的話，肯定已經被她徹底毀掉了。不過從常規來講，那樣的筆記本電腦應該就放在實驗室，這樣使用起來才方便。也許就現在而言，杜可薇的那台筆記本電腦已經成了她最大的心病，我們也就正好從這方麵去做文章。”

彭莊問道：“那麽，金虹的筆記本電腦為什麽在她的住處呢？”

沈躍分析道：“也許當時金虹是準備帶著那台筆記本電腦出國的，她希望能夠借出國的機會再次勸說甘文峰，或許她的這個想法最終被杜可薇製止了，也可能是金虹自己也覺得那樣做風險太大……誰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是什麽呢？”說到這裏，他笑著對大家說道，“你們看，再複雜的問題隻要經過大家在一起討論新的思路也就有了，這就叫集思廣益。”

侯小君問道：“接下來還是我們倆去省婦產科醫院？”

沈躍想了想，道：“這次英傑也一起去吧，畢竟他有警察的身份。”

其實也用不著一個個去調查杜可薇科室的每一個人，既然杜可薇的團隊相當於是醫院裏麵的一個小小的獨立王國，那麽在其中關鍵的崗位上她必定會使用自己信得過的人。這個信得過說到底是雙方麵的，最常見的情況就是下屬對她的絕對服從。所以，沈躍直接就找到了科室的護士長。

護士長的工作不僅僅是管理護士，還包括了整個科室的後勤服務，同時也是醫生和護士以及病人之間的橋梁和紐帶，更是科室主任意誌的直接執行者。

護士長姓梁，四十來歲年紀，稍微顯胖，她進入醫院會議室的時候步伐較快，很顯然，這是一個性格潑辣、做事風風火火的人。梁護士長一進來就開始叫嚷：“我們忙得要命，究竟什麽事情非得要讓我馬上來啊？”

接待沈躍他們的醫院副院長解釋道：“這幾位是省公安廳刑警隊的同誌，他們來找你了解點事情，你盡量配合吧。”

從這位副院長的話中，沈躍真切地感受到了杜可薇領導的團隊的桀驁不馴，沈躍微微一笑，對梁護士長說道：“我們是為了金虹的事情來的，梁護士長少安毋躁，請坐下來我們慢慢談。”

梁護士長愣了一下：“刑警隊的？金虹不是在日本意外死亡的嗎？你們幹嗎來找我？”

她的表情是真實的，眼前這個人不是杜可薇和金虹的合作者。沈躍瞬間就有了一個基本上的判斷，他微微笑著說道：“金虹雖然是死於意外，但她的死牽涉一起重大案件，而且這起重大案件還很可能牽涉你們的科室主任杜可薇。”

梁護士長張大著嘴巴，忽然不住搖頭說道：“不可能，我們杜主任不可能去做犯罪的事情。”

沈躍看著她，問道：“你為什麽這樣認為？”

梁護士長道：“杜主任多麽好的一個人啊，多少個差點破裂的家庭都是因為她重新有了希望，她就是那些孩子的母親，這樣的人可以說是偉大的，怎麽可能是壞人呢？！”

沈躍竟然在點頭，隨即問道：“那麽，金虹呢？金虹在你的眼裏又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梁護士長想了想，道：“我覺得她是和杜主任一樣的人，雖然在專業水平上比起杜主任來還相差太遠，但是我們科室的人都知道，杜主任一直是把她當接班人在培養的。所以，你剛才說金虹牽涉一起什麽大案子，我根本就不相信。”

沈躍笑了笑，說道：“好吧，我們先暫時把這件事情放一放。你們杜主任除了和金虹的關係最好之外，還和別的什麽人關係不錯？”

梁護士長搖頭道：“我可沒有說杜主任和金醫生的關係最好。杜主任對科室裏麵的人都不錯，她是專家，很有威信，對我們每個人都很好。”

沈躍詫異地問道：“哦？難道這麽多年來她就從來沒有和科室裏麵的任何人產生過矛盾？”

梁護士長道：“還真是這樣。以前杜主任剛剛開始做試管嬰兒的時候很艱難，科室裏麵有人不理解她，可是隨便別人怎麽說她都假裝沒聽到一樣，後來她的研究成功了，科室很快發展了起來，大家對她隻有尊敬，她說什麽都不會有人反對。”

沈躍微微一笑，問道：“主要還是因為收入增加了許多，是吧？”

梁護士長乜了沈躍一眼，說道：“我們都是普通老百姓，最關心的當然就是收入了，不像有些人，又想當官還想發財。對我們來說，除了錢別的都是假的。”

她說得沒錯，這就是現實。沈躍禁不住笑了起來，說道：“是的，現代社會嘛，金錢確實能夠解決很多問題。那麽杜主任呢，她是不是也把錢看得很重？”

梁護士長的臉上充滿著崇敬，回答道：“她和我們不一樣，她最關注的是醫學研究。在科室裏麵她從來不搞特殊化，和大家拿一樣多的錢。”

沈躍又問道：“據我所知，醫藥代表可是會單獨給科室主任藥品回扣的，難道杜主任在這個問題上也例外？”

梁護士長回答道：“我們科室的藥品是金醫生在負責，杜主任信任她，我們當然也信任。即使金醫生收了醫藥代表那樣的錢，想必杜主任也是知道的，我們並不關心那樣的事情，那是人家該得的。”

她的話表達得很清楚，說到底就是杜可薇早已定下了規矩，下麵的人也就會無條件地執行並認同。由此可見，杜可薇這個人確實很有能力，而且極其受人尊敬。這樣的情況會給接下來的調查增加更大的困難，沈躍不禁皺了皺眉，又問道：“杜主任為醫院做了那麽多、那麽大的貢獻，但是一直沒有得到提拔，這個問題你怎麽看？”

梁護士長義憤填膺地道：“她自己倒是無所謂，可是我們都替她抱不平呢。算了，這也不是我們老百姓可以左右的事情……要是我們杜主任當院長的話，說不定每個省都有我們的分院了。”

沈躍又差點忍不住笑了，說道：“我想，這其中總是有什麽原因的吧？”

梁護士長依然憤憤不平：“狗屁的原因，我們現在的院長不也離婚了？他還不是因為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

這下沈躍再也笑不出來了，頓感頭疼，急忙道：“好吧，好吧，我們說說別的事情。平日裏杜主任下班後一般去什麽地方？嗯，這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畢竟她和你之間隻是純粹的工作關係。”

這是標準的激將法，但是很多人偏偏受不了這樣的激將，究其原因就是我們內心深處的自卑在起作用。我們每個人都是自卑的，隻不過自卑的內容不同。果然，梁護士長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大聲道：“誰說我不知道？她經常晚上都在實驗室裏麵。”

“實驗室”三個字頓時讓沈躍全身一激靈，問道：“你說的實驗室在什麽地方？”

梁護士長道：“就在我們醫院裏麵啊，怎麽了？”

沈躍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激了些，不過也就在這一瞬，他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即刻又問道：“很多時候金虹也會和杜主任一起在實驗室裏麵加班。是這樣嗎？”

梁護士長回答道：“也不是很多時候，不過一個月也有好幾次吧。”

沈躍緊接著又問道：“其他的醫生呢？他們也會使用這個實驗室吧？不過其他的人都是白天使用，是不是這樣？”

梁護士長覺得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道：“是啊，當醫生很累的，像杜主任和金醫生那樣特別喜歡搞科研的可不多，不然的話杜主任為什麽會把金醫生作為接班人？”

沈躍咧嘴笑道：“嗯，你說得很有道理。”隨即，沈躍將一份複印件遞到了梁護士長的手上，“你看看這個。”

梁護士長仔細看了看，皺眉道：“我不是醫生，看不懂這是什麽。”

沈躍向她解釋道：“這是金虹的電腦裏麵保存的東西。”說到這裏，他的表情變得非常嚴肅起來，“經過有關專家鑒定，這裏麵的內容涉及人體活體實驗。梁護士長，人體活體實驗你應該知道是什麽意思吧？”

梁護士長愣愣地問：“什麽意思？”

沈躍放慢了語速，一字一字地道：“就是將活著的嬰兒身體裏麵的器官去做器官移植實驗，而那些嬰兒的來源很可能就是她們儲存的多餘的卵子和**。梁護士長，你明白我說的‘她們’指的是誰嗎？”

梁護士長渾身一哆嗦，臉色瞬間也變成了土黃色：“不可能，怎麽可能呢……”

沈躍看著她：“你認為我是在駭人聽聞？你覺得我手上的這份材料是假的？”

梁護士長急忙道：“我可沒有這樣說，可是……”

沈躍當然明白她此時內心的震驚與不可置信，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把這份材料拿給你看嗎？因為我不希望你成為犯罪嫌疑人的幫凶。無須推測，當你從這裏回到科室後你們的杜主任肯定就會問你今天我們找你的情況，如果你把剛才我們之間的對話內容告訴了她，那你也就涉嫌犯罪了。梁護士長，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梁護士長緊張得不得了，問道：“那我要怎麽說才好？”

沈躍笑了笑，說道：“隨便你怎麽回答都可以，但是絕對不能將我問你的問題以及你的回答告訴她，因為一旦你告訴了她，結果就隻可能是一個：她會馬上毀掉一切罪證。”

梁護士長忽然間清醒了過來，大聲問道：“既然你們已經認為她犯了罪，為什麽不直接去找她？”

沈躍搖頭道：“原因很簡單，我們需要證據。”

梁護士長頓感腦子裏麵糨糊似的亂成一團，說道：“我知道了。”

沈躍看著她，正色地道：“其實你並不明白我的意思，不過你現在也不需要搞得那麽清楚。你隻需要記住我剛才的話，千萬不要告訴她今天的真實情況，同時也不要告訴別的任何人。這樣就可以了。”

其實梁護士長依然沒有能夠從剛才的震驚中清醒過來，畢竟剛才沈躍的話完全打破了她多年來對杜可薇固有的認知，但是她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急忙連聲應承。此時沈躍也放下了心來，他明白，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大多數人都會選擇自我保護，所謂的義氣在眼前的這個人身上應該不會出現。沈躍溫和地朝她笑了笑，問道：“你們科室的病案都保存在什麽地方？”

梁護士長回答道：“按規定，醫院所有的病案都會由醫院統一存檔，我們科室的也一樣。”

沈躍又問道：“與此同時，那些病案資料也會同時錄入電腦，是吧？”

梁護士長點頭，道：“是的。”

沈躍很是客氣地對她說道：“梁護士長，謝謝你告訴了我們這麽多的情況。對了，剛才這最後的一個問題你也千萬不要向任何人泄露。”

梁護士長點頭道：“我知道了。”

“沈博士，難道你真的認為杜可薇和金虹的人體實驗就是在醫院的實驗室裏麵做的？”梁護士長離開後侯小君問道。

沈躍並沒有即刻回答她的這個問題，對曾英傑道：“你去把醫院的院長叫來一下。”

曾英傑去了。這時候沈躍才反問侯小君道：“難道你不覺得這樣的可能性極大嗎？”

侯小君依然心存懷疑，說道：“我隻是覺得杜可薇和金虹不會如此大膽，她們那樣做的風險豈不是太大了？”

沈躍搖頭道：“不，她們這樣做的風險恰恰才是最小的。”

侯小君驚訝地問道：“為什麽？”

沈躍分析著說道：“可以這樣說，杜可薇在科室裏麵具有絕對的權威，而且非常受人尊敬，而她的科室基本上成了醫院裏麵的獨立王國，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做任何事情甚至都不需要去向他人解釋。”

侯小君這才真正明白了沈躍的意思，驚訝地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那些代孕者從懷孕到分娩竟然都是在這家醫院裏麵完成的？”

沈躍點頭道：“很可能就是這樣。”

侯小君目瞪口呆：“這……她這也太大膽了吧？嗯，這樣一來的話倒是可以解釋我們所有的疑惑了。沈博士，既然是這樣，那我們為什麽不讓警方馬上去搜查杜可薇的實驗室呢？說不定那個地方真的有地下室。”

沈躍看著她，道：“萬一我們的分析是錯誤的呢？以杜可薇在那麽多不育不孕夫妻心中的地位，以及她在醫學界的影響，會造成多大的後果？”

正說著，曾英傑帶著院長進來了，沈躍對曾英傑說道：“你還是去外邊看著，別讓其他人靠近。”然後對院長說道，“接下來我們之間的所有談話以及要做的任何事情都必須嚴格保密，我相信你能夠做到這一點。”

院長雖然知道沈躍在調查金虹的案子，但完全沒有想到問題會嚴重到要他這個院長嚴格保密的程度。院長神色凝重地道：“這一點沈博士請放心，這是起碼的原則問題，我絕不會對任何人講的。”

沈躍的語氣客氣並溫和了些，繼續說道：“請你原諒我剛才所說的話，這也是為了案子。雖然現在我還不能將具體的案情告訴你，但你應該有一個心理準備：這起案件非常重大，必將震驚到高層。所以，我們希望你能夠全力配合我們做好接下來的每一件事情，而且還必須要做好保密工作。”

院長心裏更驚，急忙道：“沈博士就直接吩咐吧，我們一定全力配合。保密方麵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安排素質最好的工作人員協助你們的調查的。”

沈躍點了點頭，道：“我先問你一件事情：杜可薇的實驗室當時是誰負責裝修的？”

院長回答道：“記得當時是她自己找的人，不過費用是醫院出的。”

沈躍問道：“哦？當時醫院沒有進行招標？”

院長回答道：“前些年我們醫院確實虧欠了她許多，特別是她的前期研究，由於沒有自己的實驗室，她都是去醫學院做實驗，費用也是她個人自理。既然醫院已經決定專門為她建一個實驗室，她提出的所有要求當然就會無條件地去滿足了。”

沈躍明白了，問道：“也就是說，利用那間小洋樓建實驗室的事情其實就是杜可薇提出來的？”

院長點頭道：“是的。那時候我還是另外一個科室的主任，不過對這件事情還是比較了解的。”

沈躍又問道：“你們現在能不能查到當時裝修實驗室的公司是哪家？”

院長想了想，道：“應該可以查到吧？不過相對來講比較麻煩一些，畢竟過去了這麽多年，得慢慢去查閱當年財務的賬目。”

沈躍道：“還有更麻煩的一件事情：我們需要一份在你們醫院做試管嬰兒的所有人的名單。”他指了指曾英傑，“請你將這份名單交給他。英傑，你拿到這份名單後馬上去查清楚每一個病人的情況，如果名單中有當時屬於未婚，或者已經有過孩子的，全部列為重點調查對象。”

院長此時一聽沈躍這話就頓時明白了，他來不及去調整震驚的內心，顫抖著聲音問道：“沈博士，你這是在懷疑我們醫院的試管嬰兒研究所在違法請人代孕？”

沈躍看著他，沉聲說道：“不僅僅是如此，問題比你想象的要嚴重得多。這不是懷疑而是事實，隻不過現在我們需要的是確鑿的證據。”

院長的聲音依然在顫抖：“那些代孕生下來的孩子呢？”

沈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別問了，事情的真相很殘酷，你今後會知道一切的。我再一次向你強調，一定要注意保密，一定！”

“他們會不會泄密？一旦杜可薇知道了這些情況的話，她必定就會馬上銷毀掉所有的證據。”當院長離開後曾英傑擔憂地問道。

沈躍回答道：“應該不會。無論是剛才的這位院長還是那位護士長，他們都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泄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畢竟泄密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反而還會因此給他們帶來巨大的麻煩。反過來講，即使泄了密，即使杜可薇銷毀了她手上現有的證據，不是還有那些代孕者在嗎？她們才是最最重要的人證。”

侯小君忽然道：“也許那些孩子的屍體早已被杜可薇處理掉了，但她電腦裏麵的資料絕不會被輕易毀掉的，那可是她多年來研究的成果。”

沈躍點頭道：“所以，盡快找到那些代孕者，同時查清楚杜可薇的實驗室究竟有沒有地下室，這兩方麵前者最為重要，一旦我們掌握了確鑿的證據之後，就可以馬上對杜可薇的實驗室進行搜查，同時拘捕杜可薇。”

曾英傑即刻道：“我馬上向龍總隊匯報，這件事情需要大量的人手。”

沈躍卻朝他擺手道：“你馬上去和剛才那位院長銜接，龍警官那裏我直接去找他。英傑，不要著急，一定要把每一件事情都搞清楚，杜可薇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