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8月6日 03時54分 南中國海
風雨如舊,一夜無事。
但並非真的無事,有很多陰謀其實是在黑暗處悄悄發酵著,隻是我們看不到罷了。
就像王星火揮之不去的那個噩夢,每當他累了,困了,噩夢就會像鬼似的從記憶的深井裏爬出來。意誌再堅強的人,也無法戰勝夢境,因為他們都有心理弱點,別人不知道,甚至自己也不知道,但潛意識卻清楚得很。
船體的搖晃似乎漸漸平穩下來了,艙房悠悠晃動著,像一個溫暖的搖籃,有一種催眠的效果。經曆了驚恐的人們,此刻恐怕大多放鬆下來,進入了更深沉的夢鄉。
王星火也不例外,雖然不敢睡太熟,但不由自主地靠在沙發上打起盹來。
鬼又爬進恍惚的夢中來了,出現在一片煙霧之中。
“哥哥,我沒死,我活過來了。”煙霧裏現出如生的臉。
王星火搖頭說:“不可能,你已經死了,不可能再活過來的。”
如生的眼中流下了兩行血淚,說:“你這個騙子,大難臨頭,隻顧自己逃生。”
“不是你想的那樣。”王星火為自己辯解。
如生走近他,拿著那塊“華容道”遞給他,說:“我已經知道怎麽玩了,你還不會。現在,輪到你玩了。”
王星火接過遊戲,可是,不管他怎麽玩,就是走不出來,每次都差一點兒,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循環往複,就仿佛在迷宮迷失了。
“現在,你就是這走投無路的曹操,放不放你過去,主動權在我這兒。”如生說。
不,不是如生!王星火抬起頭,麵前站著的赫然是個成年人,不是別人,竟是錢江。
“哥哥,我回來了!”錢江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你根本不是如生,你是錢江!”王星火嚷道。
王星火被自己夢裏的叫聲喚醒了,他發現自己還坐在沙發上,身上蓋著一張薄被。地板已經不再晃動,在他對麵的兩張**,葉芊和葉恒艮熟睡著,杜麗則靠在另一張沙發上,支著扶手打盹。
王星火一看表,已是4點鍾,都到淩晨了。他知道這薄被肯定是杜麗趁他睡時蓋上的,心底湧過一陣暖流,便取了下來,又輕輕蓋在杜麗身上。
見有動靜,杜麗便警覺地醒了過來。
“對不起,弄醒你了。”王星火輕聲說。
“不要緊,我沒睡著。”
“我昨晚睡得太沉了,讓你辛苦了。”
杜麗拉了拉身上的被子,臉微微一紅,說:“星火,你太累了,應該好好睡一覺。”
王星火覺得真難為杜麗了,昨晚頭暈,不知不覺間就睡沉了。自己睡得好,杜麗就睡不好,他們得有人隨時保持靈敏的警覺。
多年來,他和杜麗之間一直保持著這種默契,不需太多的言語,一顰一笑間,心意相通。跟她在一起時,王星火覺得自己會特別安寧。
“天快亮了,看來風暴已經過去了。”王星火抬頭看了一眼平穩的天花板,雖然內艙裏看不到外麵的景色,但他仿佛看到了藍天白雲。這是他們的本事,有時候在極其艱苦的地方,這種想象會帶來愉悅,跟曹操的典故“望梅止渴”一個道理。
“敵人今天肯定會有新動作,又是個漫長的一天啊。”杜麗說。
“他們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郵輪在靠岸前,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套取黑箱的機密,我們一定得更加小心。”
“星火,我現在覺得,你昨晚阻止帶陶淘是對的,誰也不敢保證,敵人不會利用小孩子開展行動。”杜麗說。
王星火點了點頭:“這孩子來曆不明,應該謹慎。智強就這點不好,心太善,又太喜歡孩子了。”
“敵人真是太狡猾了,什麽手段都能使出來。你覺得我們樓下的竊聽者是屬於哪一方呢?”
“幽靈會,隻有他們有這樣的條件。加利殺了那個竊聽者,桑托斯必然懷疑到我們頭上,他會派人監控我們。杜麗,我們現在是在虎穴魔窟裏,大大小小的神仙妖怪,都會陸陸續續從黑暗裏冒出來的。”
“你真的相信那個美國人加利?”杜麗問。
王星火說:“抗戰時,毛主席不是提出來一個十八字方針嗎?‘發展進步勢力、爭取中間勢力、孤立頑固勢力’,這個加利不是進步勢力,也不像是敵對勢力,他屬於中間勢力。他雖心狠手辣,但隻想著尋仇,對我們構不成威脅。此人活像一隻到處亂鑽的地鼠,身手不錯,行動靈活,如果能為我所用,會有很大的便利。”
“但願如此。”杜麗歎了一口氣。
“你們,你們別抓我……”葉芊突然說話了,嚇了王星火和杜麗一跳,卻發現她隻是在說夢話,不禁相視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