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懸疑推理名家 · 一人一本成名作(共40冊)

第一案 七歲成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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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晌午,灼眼的日光鋪滿了張圩村的每個角落,目放四方,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村屋煙囪裏飄出的炊煙嫋嫋上升,空氣中到處彌漫著令人垂涎的味道。

村西頭,一戶人家的茅草廚房內,老漢正抽著旱煙目不轉睛地盯著在灶台前忙碌的老婦。

當啷,當啷,老婦手持一把長把的鐵鍋鏟,快速地翻動著鍋裏的青椒茄絲。

“老頭子,添點火。”

老漢麻利地悶滅煙窩,把煙杆在鞋底上使勁地敲了敲,接著幾步走到灶台旁蹲下身子,隻見他左手使勁地拉了兩下風箱1,右手熟練地從身後的柴火堆裏抓了一把曬幹的玉米芯塞了進去。呼哧,呼哧,隨著風箱的來回**,爐火越燒越旺。

“行了,我一會兒把菜起鍋,煮點米粥,蒸幾個白麵饅頭咱就開飯。”

“多蒸兩個饅頭,我回頭給芳兒他們娘倆送去。”老漢丟下風箱,抓起煙杆起身說道。

“啥?你說啥?”

“我說給芳兒他們娘倆送一點去,怪可憐的。”老漢從腰間抽出洋火擦了擦,隨著刺啦一聲響,火柴棒被點燃。

正當老漢把火苗送入煙鍋時,老婦一把奪了過來,扔在地上使勁地踩了踩。

“你幹啥?”

“我幹啥?老張啊老張,我還真看不出你有這麽多花花腸子,一個寡婦帶個娃,你天天尋思著給人送吃送穿,我看你是心疼人吧?”老婦把手中盛菜的鐵盆使勁往鍋台上一摔。

“你這個瘋婆子,喊什麽喊?”

“好哇,老張,我天天給你洗衣做飯,你現在為了一個外人罵我是瘋婆子。”

“兩個饅頭能值幾個錢?吃你身上一塊肉了?”

“對,一頓是吃不了幾個錢,你是不是自己都不記得去送過幾次了?我現在就去打電話給兒子,讓他評評理,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了!”

老婦剛想往外衝,被老漢用身體給擋了回去。

“怎麽?理虧了?你跟那個寡婦到底有啥?”

“你呀,你這輩子就隻能種地。”

“喲,你還有理了是不是?你別攔著我,我現在就打電話去。”

“你這臭脾氣,說翻臉就翻臉。”

“你——”

“別吵吵,”老漢仿佛做了極大的妥協,不想再爭論下去,他把老婦拉到一邊,悄悄把頭伸向門外,神秘地環顧了一下四周,故意壓低聲音,“進堂屋說。”

“進屋說啥?”

“進屋你就知道了。”老漢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連拖帶拽地把她拉進了堂屋。

“你到底要說啥?”

“我跟你說,芳兒快不行了。”

“啥?你說啥?她不才30多歲嗎?”

“我前幾天去給他們娘倆送飯時,親耳聽芳兒自己說的。說是啥並發症,沒錢治,隻能等死。”

“真的?”

“那還能有假?”

“都快死了,你還給她送啥飯?”老婦撇撇嘴。

“說你個老娘們啥也不懂,你還跟我強。”

“那你啥意思?”

“你也不想想,芳兒家裏不就她跟慶生娘倆嗎?這芳兒一走,慶生這孩子不就是一個孤兒了嗎?”

“咋?難不成你還要領養?”

“養,咋不養?”

“敢!家裏就這麽一點地,馬上老四家娃出生,咱都沒錢養小孫子,你還想領養人家的孩子,你腦子被驢踢了吧?”老婦用手指使勁地戳了一下老漢的太陽穴。

“種地,種地,你就知道種地,我天天讓你看電視裏的致富經,你都學的啥?!”

“種地咋了?我種地不照樣供養了四個娃?”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爭,你就是那個啥……那個詞咋說來著……”

老婦已經顧不上跟老漢抬杠,開始在屋裏收拾桌椅,準備開飯。

“對,鼠目寸光……”老漢絞盡腦汁想出了一個成語。

“你才是耗子呢,起開,我去端菜。”

“別急,別急,我正事還沒說完呢!”

“那你快說!”

“我跟你說……”老漢把嘴巴湊到了她的耳朵邊。

“快說啊!”

“我經常去給芳兒他們娘倆送飯,這村裏人都看見了。”

“你還要不要臉?給寡婦送飯,你還覺得光宗耀祖了?你也不怕同村的戳你脊梁骨!”

“你給我小點聲!”老漢一把捂住老婦的嘴巴。

“唔……唔……唔……”

老漢趁著這個工夫趕忙說道:“前天晚上我請了村主任一頓酒,告訴他我想領養慶生,他一喝盡興就答應了。”

“唔……唔……唔……”老婦聽到這兒,雙手在空中亂抓亂撓,嘴巴裏的聲響越來越大。

老漢根本不管她怎麽張牙舞爪,接著說道:“芳兒一死,我把慶生帶過來,那他們家的宅基地應該歸誰?”

老婦眼睛忽然一亮:“那肯定是歸咱們家啊。”

“你看是不是這個理:我天天給芳兒送飯,村裏人都知道,我領養慶生也是天經地義,村裏絕對沒人會說啥。”

“對,是這個理。”

“咱們家的菜地跟芳兒家的宅基地連在一起,如果我們能把他們家的宅基地弄到手,把裏麵拾掇拾掇,那個大院子能喂幾十頭豬。”

“幾十頭,那麽多?”

“到時候,咱們把兩塊菜地都種上苦菜,這樣豬飼料就有了。你別看慶生那孩子隻有六七歲,這幾年全靠他撿破爛養活芳兒,這孩子很能幹活。”

“你的意思是……”老婦的臉上已經多雲轉晴,笑嘻嘻地看著老漢。

“對,咱把慶生領過來,隻需每天給他口吃的,讓他給咱喂豬、幹雜活,你說值不值?這他娘的就是天上掉餡餅的事,你還攔著我。”

老婦聽到這兒,笑得花枝亂顫:“我說老頭子,我跟你幾十年,怎麽沒發現你肚子裏這麽多壞水?”

“你這話說的,誰還能嫌錢燙手?”

老婦笑而不語,推開了木門。

“你幹啥去?”

“我給你孫子盛飯去!”

“這老婆娘!”老漢笑眯眯地叼起了煙杆。

“親家母,你坐下,咱倆說說知心話,親家母咱都坐下呀,咱們隨便拉一拉……”老漢左手端著飯碗,嘴裏哼著豫劇《朝陽溝》裏的經典唱段,右手在空中比畫著,晃晃悠悠地出了門。

“晌午吃過了?”老漢對著在牆根下嘮嗑的村民們招呼了一聲。

“吃了,你這是幹啥去?”

“哦,我去給芳兒他們娘倆送個飯,怪可憐的。”

“要不說人都誇你是菩薩心腸呢!”其中一名村民用牙簽剔了剔牙齒上的韭菜末,對著老漢豎起大拇指。

“都一個村,咱這兒富餘一點,就幫襯幫襯。走著。”

“唉,走好!”

老漢一走,村民們就開始交頭接耳起來。這哪能逃過他的耳朵?聽著村民們的議論,老漢心裏那叫一個美,這正是他想要的。

他的步子越來越輕盈,也就三五口旱煙的工夫,便來到了村南頭的一家院門前。

汪汪汪,院子的雙開紅大門虛掩著,院內傳來陣陣的犬吠聲。

“叫什麽叫!”老漢推開了大門。

汪汪汪,院子裏的大黃狗失心瘋般,對著老漢狂吠。

“你媽的!”老漢撿起一塊石頭猛地朝黃狗砸去,院子內頓時傳來嗷嗷的慘叫聲。

“慶生,芳兒,我給你們娘倆送飯來了。”老漢站在院子當中掃視了一圈,扯著嗓子喊道。

見無人應答,老漢又喊了兩聲:“慶生!慶生!”

“這小子不會又撿破爛去了吧!”

他走到門前,小心翼翼地推開那扇搖搖欲墜的木板門:“芳兒?”

吱呀的開門聲顯得那麽的詭異。

牆上幾扇窗戶的玻璃早就沒了蹤影,為了防止屋內灌風,窗子原本安玻璃的地方,糊上了厚厚的報紙。所以雖然屋外陽光明媚,屋內卻一片昏暗。

“芳兒!”老漢推門走進了屋內。

“什麽味?”他本能地捏了捏鼻子。

隨著房門被完全地推開,傾斜的光柱照在了屋內僅有的一張土**。

當啷!老漢左手的飯碗掉在地上摔成了兩半,還冒著熱氣的飯菜打翻在地。

他驚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腿不聽使喚地抖了起來。

“殺……殺……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