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懸疑推理名家 · 一人一本成名作(共40冊)

第四案 仙姑往生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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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針和分針把鍾麵完美地切割成了兩個半圓,麥芽糖色澤的陽光均勻地灑遍了它所能觸及的任何地方。這原本是一個安靜祥和的傍晚,古溝村的一戶人家卻沒有任何心情去享受這一切。

“哇……哇……”屋內傳來刺耳的嬰兒啼哭聲。

“老頭子,這該怎麽辦啊?”老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圍著一個紅色的木質嬰兒床來回跺腳。

站在老婦身邊的老漢,心疼地看了一眼眼淚快要哭幹的娃娃,心裏不是個滋味。

“兒子媳婦不在家,這可怎麽辦啊?”老婦欲哭無淚。

老漢用他那粗糙的拇指,輕輕地抹了一把嬰兒眼角懸而未滴的淚水,接著他問老婦:“你去村頭的衛生所,醫生咋說的?”

“說娃小,不敢給用重藥,給打了個小針就讓帶回來了。”老婦心疼地把裹著包被的娃抱起,捧在半空中來回輕輕地晃動,口中喃喃道:“孫子不哭,孫子不哭。”

“哇……哇……”

老婦的安撫並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小孫子依舊哭鬧不停。

“這可咋辦啊?”老婦徹底沒了主意。

“要不去鎮裏的大醫院吧!”老漢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

“家裏連三百塊錢都拿不出來,咋去?”老婦嘴裏“哦……哦……哦……”地哄著小孫子,抽空回答道。

“兒子媳婦在外地,現在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這要是隔了夜,哭出毛病咋整?”老漢說完,徑直走到屋內唯一一個落滿浮灰的紅色大衣櫃前麵。

“你幹啥?”

“幹啥,幹啥,孫子的命要緊還是錢要緊?我拿錢去雇一輛三輪車,去鎮上的醫院看看。”老漢一把將衣櫃的櫃門打開,從幾床棉花被中間掏出了一個疊得整整齊齊的紅色手帕。

“家裏的錢是不是都在這兒?”老漢一層一層地將手帕打開。

“可不都在這兒?我兜裏還有五塊,就這麽多了。”老婦哄著孫子,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著老漢手裏那一遝毛票。

“呸!”老漢往手指上吐了一口唾沫,開始小心翼翼地清點數目。

“一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每一張錢幣老漢都會使勁揉搓好幾遍,生怕有夾張。

他以左手的拇指為“楚河漢界”,一遝錢很快從“河”的一端轉移到另外一端。

“二百八十五塊,加上你口袋裏的五塊,正好湊個整數。”

“這些能夠嗎?”

“我一會兒去村主任家再借點,應該問題不大。”

“可這都這會兒了,馬上就天黑了……”老婦依舊猶豫不決。

“沒事,天黑得晚,七八點鍾天還大亮著呢,趕快點能來得及。”老漢把錢貼身塞在了衣服的裏側,“再說,鎮裏的醫院可不像咱們鄉下,人家半夜都不關門。”

老漢朝裝錢的胸口又使勁地拍了拍,確定錢裝好後,轉身朝門外走去。

“哇……哇……”

老婦抱著小孫子也緊跟著走出大門。

“哎呀,你跟著幹啥,你在家待著,我找好車來家裏接你!”老漢使勁擺了擺手便快步走出門去。

老婦家的院子正對著一片樹林,這裏是村裏唯一的娛樂活動場所,傍晚正值農閑,這片不大的樹林裏聚滿了男女老少。

“哇……哇……”

小孫子的啼哭聲使得原本嘈雜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向他們望去。

“姐,這是咋的了?”

老婦循聲抬頭,看見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女人推著一輛精致的嬰兒車走了過來。

“哎呀,我說誰呢,原來是大慶妹子。”

老婦口中的大慶妹子在十裏八鄉也算是個名人,雖已年過花甲,但一頭烏黑的燙染鬈發使她絕對走在村裏的時尚前沿,而她名聲在外卻不是因為她時尚的外表,而是憑借一條三寸不爛之舌加上見風使舵的眼力見,使得她在村子裏的“公關”界很是吃得開,男婚女嫁、紅白喜事、喬遷蓋房,隻要找到她,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老婦抱著小孫子左右扭腰,剛才的煩惱一消而散,嘴角掛起一絲笑容。

“咋的了?”被喚作大慶妹子的女人推著小車很快走到了跟前,很顯然她也是個熱心腸。

“你瞅瞅!這都哭半天了,也不知道咋整!”

“哇……哇……”

“乖孫子,不哭哈!”

“這娃怎麽哭成這樣?”

“誰知道啊,下午四點多就開始哭,一直到現在都沒停過。”老婦憐愛地把嘴湊到小孫子臉蛋邊,“孫兒不怕,孫兒不怕。”老婦邊說邊親。她的舉動仿佛給小孫子傳遞了一種力量,啼哭聲變得小了不少。

“下午四點多到現在都沒停過?不應該啊,去村頭衛生所看了嗎?”

“咋沒看,醫生說不感冒也不發燒,打了一針小針就讓我抱回來了。可這針打了一點用都不管,你說咋整?”

“我來看看。”

“唉!”老婦小心翼翼地把裹著包被的小孫子遞了過去。

“哦……哦……哦……俺娃不哭……”女人抱著小孫子上下顛了幾下,待娃娃稍微平息,她低頭仔細地看了看。

老婦在一旁屏氣凝神,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女人左瞅瞅,右看看,約莫有十分鍾,她懷中的嬰兒依舊哭鬧不止。

“不感冒,也不發燒,這不對啊!”女人眉頭緊鎖,自言自語。

“大慶妹子,你是見過世麵的人,俺孫兒到底咋的了?你跟我透個實底!”老婦有些慌了神。

“姐,咱姊妹倆這關係我能瞞著你?我們家小孫子長這麽大,也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那你剛才那表情是啥意思?”

“來來來。”女人擺了擺手,把老婦引到了一個背靜地點,接著她附耳說道,“我懷疑……”

“啥?你說啥?”老婦聽了一半,就已經嚇得魂飛魄散。

“我看很有可能是!”女人確定地點了點頭。

“大慶妹子,你可看清楚了?”老婦一把將自己的小孫子摟在懷中,生怕被人奪走的樣子。

“唉,我說姐,你妹妹我活了大半輩子,什麽場麵沒見過?我懷疑,八成是!”女人胸口拍得啪啪響,信誓旦旦地回答。

“那……那……那……那可咋辦?”女人比起她那可是見過大世麵的人,老婦有些不知所措。

“姐,你還能不相信你妹妹?這件事包給我,我知道一個人,可以看你孫子的病。”

“真的?”老婦一聽有了轉機,眼前一亮。

“當然是真的,我把我孫子送回家,就陪你去。你帶上三百塊錢,一會兒村口見,娃的病耽誤不得!”

“唉,唉,唉!謝謝大慶妹子!”老婦感恩戴德地作揖道。

“咱都是同村的,別說那客套話,我去去就來!”女人擺擺手,推著小車快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半袋旱煙之後,老漢和老婦坐在一輛藍色的手扶拖拉機上來到了村口。老婦已經說服老漢改變路線,去一趟女人口中的地方。

“大慶妹子!”還沒等老婦張口,老漢已經從拖拉機上跳下,衝著遠處使勁地揮了揮手。

“這個騷老頭!”老婦看著自家老頭殷勤的模樣撇了撇嘴。

“快上車!”老漢利索地掀開車鬥,把女人拉了上去。

“開車!”

拖拉機司機聽老漢這麽一喊,從“敞篷”的駕駛艙裏掏出“Z”形搖把,隻見他把搖把對準車頭的圓孔,搖把和孔洞卡死之後,他鼓起腮幫子,嗨的一聲喊叫,搖把在他的手中越搖越快,拖拉機車頭豎起的排氣管中很有節奏地冒出一團一團的黑煙。

嗵……嗵……嗵……拖拉機排氣管的聲響越來越有樂感。

司機見狀,一把抽掉搖把跳進了駕駛艙,搖把被他胡亂地塞進了一個棕色的牛仔布袋裏。哐啷,哐啷,拖拉機在他熟練的操作下,沿著高低起伏的泥土路一路西去。

將近半個小時的路程,把所有人都顛得痛苦不堪。車停穩了,幾個人便坐在拖拉機上喘著大氣。

老漢從手提袋裏掏出一瓶礦泉水遞了過去。

“大慶妹子,是不是這裏?”老漢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平房問道。

“對,就是這裏。大哥,大姐,你兩個先在車上坐一會兒,我先去傳個話。”女人接過礦泉水,灌了一口說道。

“唉!那就麻煩妹子了!”老漢樂嗬嗬地道。

女人把剩下的半瓶水拿在手裏翻身跳下了車,老漢目送著她離去。

“眼珠子都掉下來了!”老婦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

“你呀,都這麽大年紀了,你說的是啥話!”

“哼!我不跟你爭,給孫子治病要緊!”老婦頭一轉,不再理會。

就在兩個人生悶氣的時候,遠處的平房裏突然傳來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