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1999年)
對我來說,那個暑假猶如一場酷刑,恐懼和疼痛交雜。
雖然沒人明說,但也是心知肚明:桃子凶多吉少了。
失蹤案發生的第三天,我在爸媽的陪同下,去了桃子家。
桃子的失蹤將桃子的媽媽徹底擊垮了,她抱著桃子的照片,淚流不止,我道了歉,也做了解釋,她失魂落魄地說:“算了,這件事和你沒關係。”
回去的路上,路過體育場,我讓爸媽先回去了,接著,一個人落寞地站到看台上。夕陽慘烈地打在我的身上,我第一次發現陽光那麽沉重。
突然,我感覺被一個力量牽扯著,進了角落。
還沒回過神來,就被迎頭一擊。
我鼻孔噴血,倒在地上,打我的是胖子,他正準備連續揮拳,卻被小海擋住了:“你冷靜一下,有話好好說。”
胖子甩開小海,又一拳直接打到我臉上,我隻感覺牙床嗡嗡作響,嘴裏鹹甜顛倒,攪在一起。
胖子沒打算放手,當他的拳頭再次揮來的時候,小海擋在了前麵:“胖子,大陳他是無辜的!”
胖子一臉鄙夷:“無辜?就是因為他,桃子才會失蹤的,都是他,是他害了桃子!”
沒錯,他說得沒錯,是我害了桃子。
見小海護著我,胖子放下了拳頭,冷冷地對我說:“你記住,如果桃子出了事,這輩子你都不會好過!”
話落,他轉身走了,小海本想和我說點什麽,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隨後跟了上去,那一刻,忽然有一絲苦澀流進了嘴裏。
我才發覺,我哭了。
眼淚,原來是這種味道。
這世界上應該有這麽一個地方吧。
一個安靜隱秘的樹洞,一個不求回報的臂彎,能包容我不敢直視的遺憾,也能收納我深不見底的悲傷。
我決定用自己的方式尋找桃子。
對於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我聽小鐵說,桃子失蹤那天,她媽媽曾經問她去做什麽,她說去買文具,我將學校周圍的文具店全部轉了一遍,確定桃子曾在一家精品文具店裏買過一支鋼筆。
老板娘一邊看著報紙,一邊說:“我對她有印象,她來過很多次了,才決定購買。”
我拿起一支鋼筆,問:“就是這支紳士牌的黑色鋼筆嗎?”
老板娘抬眼看了看,說:“沒錯,當時她拿著那支筆一直在笑,我就問她送給誰,她說一個好朋友過生日,這是她送他的禮物。”
我知道,那個好朋友就是我。
我輕輕念叨著:“桃子……”
桃子失蹤後,民警一一問過我們,我們幾個不約而同地提到了那個神秘跟蹤桃子,卻始終沒露麵的人,他們也說會重點排查。
隨後,民警將秦寶恒,就是那個姓秦的男人帶去公安局,但在審訊後,卻將他放走了,他們說桃子被害的時間段內,他有不在場證明,其他的,民警並沒發現什麽異常。
我們站在街對麵,看著秦寶恒離開,有一種放虎歸山的感覺。
放走了秦寶恒,我們四個都不能接受,尤其是我和胖子,本以為提供了重要線索,卻被警方輕易否定,但在我看來,這是一個重要的懷疑對象,我們不能輕易放過。
直覺告訴我,如果秦寶恒就是凶手,他家裏一定還藏著什麽線索!
刑偵劇裏麵不都是這麽演的嗎,警方在不經意的角落發現破案的關鍵線索。
那時候的我們天真地以為,隻要找到所謂的線索,就能找到桃子,就能恢複我們平常的生活。我們太想恢複之前的生活了,尤其是我,幾乎到了發狂的地步。
為此,我們重新走到一起。
人就是這麽一種奇怪的動物,一麵想要改變一成不變的現在,另一麵又想回到浸泡在時光裏的過去。
行動那天,小鐵叫住了我:“大陳,我感覺我們在做錯事。”
我看看胖子,說:“不管對錯,隻要能找到桃子,我做什麽都願意。”
小鐵不說話了。
我憑借敏捷的身手,悄悄翻牆進了秦寶恒的家。
我知道這個舉動很瘋狂,但為了破案,我顧不了那麽多了。
我翻找一通,竟然真的發現了線索,在一個櫃子的抽屜裏,我找到了一隻嶄新的鋼筆,紳士牌,黑色的。
拿到那支鋼筆的一刻,我心中一陣竊喜。
這絕對是案件偵破的關鍵線索,這隻鋼筆就是指證秦寶恒的最有力證據。
那一刻,我就像抓到一棵救命稻草,仿佛馬上就能找到桃子了。
小海說:“我們報警吧,讓警方審訊秦寶恒!”
我否定了他的提議:“警方已經問過他了,也排除了他的嫌疑,就算我將鋼筆提供給警方,秦寶恒也可能推脫是自己買的或別人送的,警方不會因此就認定秦寶恒有罪,最後,他還是會被放出來的。”
胖子點頭說:“我同意大陳的說法,我們不能向警方提供這個線索,這樣不僅不能讓秦寶恒認罪,還會打草驚蛇。”
小海說:“那我們怎麽辦?”
怎麽辦?
其實,我心裏早就有了一個計劃的雛形。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握著那隻鋼筆,我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和渴望,我一定要找到桃子。
第二天一早,胖子將我、小海和小鐵約了出來,商量下一步對策。
他向我們說了一個瘋狂而大膽的計劃——引誘秦寶恒,然後抓住他,我們親自審問!
聽了胖子的話,小海搖搖頭,說:“你瘋了吧,我們不能這麽做,這是違法的!”
小海看了看我,希望我能阻止胖子。
其實,胖子所說也正是我心中所想。
小鐵站在我身後,輕輕扯了扯我的衣角。
我知道他也不認同這個計劃,但我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我同意胖子的說法,就算我們向警方提供線索,他們也不一定會采納,既然如此,我們就用自己的方式查出真相!”
小海還是橫加阻攔:“這麽做的風險太大了,我不能看著你們以身犯險!”
胖子激將道:“如果你們還當桃子是我們的好朋友,就加入我們,如果你感覺為了桃子這麽做不值得,我們也不會勉強你。”
他轉頭對站在我身後的小鐵說:“還有你,你要沒種,也可以退出。”
為了桃子?
這是每個人心裏無法回避的東西,胖子的話將小海和小鐵逼上絕境,而我的選擇也是影響他們的關鍵因素。
最終,在朋友義氣麵前,小海和小鐵屈服了,他加入了我們,加入了我們這個瘋狂而殘酷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