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小雲間和大魔頭的前世
高中的時候沈也想學文，可是沈則成和雲雪琴非要他學理科，說將來可以學會計之類的，可沈也確實是不擅長也沒興趣，所以即使努力了成績也始終無法做到出類拔萃，隻能算是中上等，當然考個一本大學還是沒問題的，但在一般父母的眼裏，國內的大學好像隻有兩所——清華和北大。
可這兩座大門實在太高太遠，沈也夠不到。
當時沈也的成績達到了部分一流大學的分數線，但那些學校都離得很遠很遠，不止學費貴，路費更貴，沈家父母是不會花這筆錢的，這也是沈也選擇和李子奇去同一所學校的原因之一。
那家學校的學費並沒有那麽貴，而且在本市，也有沈也勉強還算喜歡的專業。
可沈家父母還是不願意，他們覺得這筆錢沒有花的必要，高考完沈也都十八歲成年了，可以工作了，既然沒有考上清華北大，上別的大學也是浪費時間，還不如早點出去打工多掙錢貼補家用。
但沈也自然是不願的，他想離開永和鎮，確切來說是擺脫永和鎮，他不想像攤狗屎一樣永遠腐爛在這裏，他想掙紮向前爬出去，他能想到最靠譜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考出去，成績和學業是他能抓住的唯一機會，他不會放棄。
所以那是他第一次和父母叛逆，他一定要上大學。
叛逆的結果就是沈家父母徹底斷了他的經濟支持，莫說學費，生活費都不給，除了沒有趕出家門，其他基本沒差，飯都不做他的那份。
可沈也還是不肯妥協，非上大學不可，他申請助學金，趁著暑假拚命打工做兼職，總算在開學前攢夠了第一年的學費，想著先上一年是一年。
上了大學之後，沈家父母更是徹底和他斷了聯係，家都不讓他回，幸虧沈雲間還能趁著周末出去代課做兼職，勉強維持生計。
但饒是如此，沈雲間也不敢懈怠學業，趁著一切能學習的機會拚命學習，終於拿到了獎學金。
大一新生的獎學金其實要到大二的時候才能發放，但所幸各個學校情況不同，加上有導員和校領導的幫忙，讓沈雲間在大一下學期開學時還是拿到了獎學金。
開學第二天，獎學金到賬，而且那天還是沈也的生日。
那時候沈也覺得，這應該是自己十九年來最開心的一天了。
因為他還接到了沈則成的電話。
本該在永和鎮的沈則成，那晚突然給他打電話，說是在校外的胡同等他。沈則成是出租車司機，偶爾也是會接到從永和鎮到京安市的長途單的。
沈也以為他隻是又接到了長途單，加上自己過年一直在京安市兼職打工，連家都沒回，以為沈則成是想自己了，再加上今天是自己生日，順便來看看自己，畢竟就算他再氣自己上大學，可總歸父子沒有隔夜夜夜仇吧。
尤其自己還拿到了獎學金，也許沈則成一高興，願意支持自己上大學了，或者就算不支持也沒關係，他做兼職攢了一些錢，加上這筆獎學金，明年的學費也算攢了一大半了，但他想讓沈則成高興高興。
自己的孩子拿到了獎學金，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吧。
可沈也永遠也不會想到，十九歲生日的那天，也是他做“人”的最後一天。
狹長的胡同裏沒有路燈，隻有稀薄的微光照進來，但是光線昏暗，顯得這胡同陰森而恐怖。
但沈也並不害怕，他其實不怎麽怕黑，而且他看到前方停了輛車，車前還站了兩個人，其中一個身形他一眼就知道那是自己的父親。
沈也跑過去的腳步都是輕快的。
跑到那兩人麵前，沈也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沈則成先顫聲出了聲。
“大、大哥，我沒錢，這小子有，你們去找他，他會給你們錢的！”沈則成哆嗦著這樣說著。
離得近了沈也才看到，眼前人果然是沈則成不假，但他脖子上架了把匕首，而這匕首就握在身邊那個男人的手中，沈則成雖然管這男人叫大哥，但這人看起來不比沈也大幾歲。
緊接著車門打開，又下來了幾個人，都是地痞流氓打扮，凶神惡煞，來者不善。
通過他們之間的對話，沈雲間知道原來沈則成果然是接了長途單來到了京安市，送到客人之後，又在路邊遇到這幾個人打車，本以為能再接一單，誰想這些人是打劫的。
他們將沈則成的手機錢包全都打劫之後，覺得數量太少，實在不滿意，便要打他一頓出氣。沈則成怕挨打，就說他兒子在京安市上大學，可以找他兒子要錢，隻要別打他。
於是這些人都出現在了這裏。
“你這死小子，過年連家都不回，肯定在外麵兼職掙錢是不是？攢了不少錢吧？趕緊把錢給人家！你要看你老子挨打是不是！”沈則成罵道。
沈雲間看著沈則成，這個自己的父親。
震驚、質疑、失望、痛心，這些都是有的，可他最多最大的情緒是不解。
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眼前這個人不是自己的父親嗎？他見過其他的父親，無論是在永和鎮還是在常明縣還是在京安市，有慈父有嚴父，也許有的父親做得並不算很好，脾氣差性格糟糕，偶爾也會打罵孩子，但愛孩子的本質是不變的，父親愛孩子保護孩子是天性。
可為什麽這些他在沈則成身上從來沒感受過呢？
一般的父親遇到危險，不都是想辦法先保護孩子讓孩子先走嗎？為什麽他的父親卻把危險帶到了他的身邊？
他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是沈則成的問題嗎？還是自己的問題？
自己真的……那麽糟糕嗎？
是自己吧，怪自己不夠好，還不好，所以自己的親生父親才會這樣對自己……
是自己太糟糕了……
沈也接到沈則成電話的時候，為了讓沈則成高興些，出來的時候帶上了獎學金的那張銀行。卡，被劫匪們看到，想藏也沒地方藏，劫匪不敢讓沈也給他們手機轉賬，怕警察查到他們，於是逼沈也去最近的取款機把錢都取出來。取錢的時候有人跟著，還扣下了沈也的手機，讓他想報警也沒辦法。
其實沈也覺得，自己並不算孱弱，好歹也是個一米八的男生，拚上一把未必不能從這些人手上逃脫，最多也就挨一頓打，說不定驚動了附近居民或路人，反而能嚇跑這些劫匪。
可是他沒想到沈則成居然不願意，他幾次用眼神暗示沈則成，沈則成都回避開了，還一直對這些劫匪諂媚陪笑，給他們喂煙打火，卑躬屈膝。
沈也沒辦法，隻能取了錢，交給劫匪，好在劫匪隻圖財也不敢輕易惹上人命時，拿了錢就放人了，臨走還踹了沈則成和沈也幾腳。
沈也強忍著不讓自己摔倒，沈則成被踹倒之後還笑著對那些劫匪揮手，恭敬地說著“謝謝”。
直到劫匪上了他們自己的車離開，沈則成才敢爬起來，沈也看著他，眼睛忍不住有些發酸。
他抹了下眼睛，委屈、害怕、難過，還有心疼那些錢，那是他明年的學費，本來就沒攢夠，現在更得重頭再來了。
他心疼……
沈也正心疼著，臉上突然挨了記耳光，火辣辣的疼，他抬頭看向沈則成，看向這個突然又凶神惡煞抽自己的父親。
沈則成有些狼狽，像是覺得太狼狽太丟人所以才更大聲似的，指著沈也的鼻子罵道：“媽的，剛才讓你趕緊去取錢，你磨嘰什麽呢？你老子的命還沒那幾千塊錢重要是不是？”
沈也錯愕地看著他。
沈則成繼續罵道：“還有你是傻逼嗎？讓你取就真全都取出來了？你就不會留一些？”
沈也抿了抿嘴，梗聲道：“他們剛才拿刀架著你的脖子，讓我現場用手機查餘額給他們看，我怎麽留？”
沈則成又是一記耳光抽來，“媽的你還敢強嘴！我看你是還有錢吧？你指定還有不少私房錢，不然怎麽這麽痛快就把錢給人家了？媽的，才多大就學會藏私房錢了，把錢給我交出來！”
沈也看著他，突然覺得，自己父親的麵目似乎比剛才那些劫匪更加可怖。
“沒、沒有了……”
沈也還有兼職的一些錢，但真的很少，他還要生活，還要上學……
“還敢說沒有，你以為老子會相信？”沈則成一把扯住沈也的頭發，狠狠逼視著他，“你是老子生的，老子還不了解你？我就不信你能真的一分不剩！不交出來老子打死你！”
頭皮的劇痛讓沈也疼彎了腰，他紅著眼抓住沈則成的手想減輕他的力道，嘴上連連告饒。
沈則成手上的力道不但沒減反而愈發用力，惡狠狠道：“我告訴你沈雲間，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的想法，你是想留著錢繼續念書吧？說起來你今年也十九了吧，老子養你到十八歲已經盡義務了，讀那麽多書有什麽用？別人到你這個年紀早就往家拿錢了，老子到你十九歲才跟你要錢已經夠給你臉了！”
沈也愣了愣，原來他知道自己今年十九歲了，或者說，今天十九歲了。
見沈也愣神，沈則成更加生氣，揚起手又要抽向他，沈也忙著下意識抱住頭。
然而沈也預想中的耳光並沒有抽下來，連沈則成扯著自己頭發的力道似乎也鬆了些，隻是覺得周圍的空氣好像突然冷了下來，現在還在正月，本就寒冷，可突然間溫度好像突然驟降了十幾度，滴水成冰一般，不但冷，而且讓人覺得陣陣發寒，毛骨悚然。
沈也錯愕地露出頭來，隻見沈則成驚在自己麵前，目眥欲裂，好像看到了什麽極其嚇人的東西，嚇得僵在原地，動也不敢動，瞳孔瞪得老大，臉色十分蒼白。
沈也不解地順著他的視線回頭看去，不禁也愣住了。
……鬼！是鬼！
青麵獠牙、七竅流血、麵無血色、腸穿肚爛、四肢扭曲、腳下懸浮、身散青光——是鬼！
那青鬼歪了歪頭，隨著他歪頭的動作，他的頭好像扭斷一般，發出骨骼的聲音，嘴角揚起一抹笑看著沈則成，血色的眼中露出貪婪的凶光。
“虎毒尚不食子，你這個當老子的，可真有趣。”隨著青鬼發出聲音，周遭的空氣似乎更冷了。
沈則成和沈也都已嚇得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那青鬼繼續道：“越像你這樣惡心的爛人，身上的惡念更重，靈魂也更肮髒，更沒有護身正氣，於我而言……也更美味。”
青鬼說完，便露出獠牙凶殘地朝沈則成撲了過去！
沈則成回過神來，竟一把扯過沈也擋在自己麵前，沈也一愣，來不及躲開。
不止沈也愣了，連那青鬼也愣了，似乎沒想到沈則成一個當老子的，危險來時竟會把自己兒子扯在身前當擋箭牌。
青鬼興奮地大笑起來，“好！好！果然夠惡心！靈魂夠黑夠爛夠臭！美味！太美味了！”說著青鬼再次朝沈則成撲去。
沈則成嚇得大叫，忙繼續抓著沈也擋在身前，沈也掙紮不開，眼看青鬼已經撲到麵前，隻能下意識閉上眼睛，不敢看青鬼那恐怖的麵容。
本以為他必死無疑，誰想青鬼卻穿過了沈也的身體，好像觸碰不到他一般，穿過他朝身後的沈則成撲去。
隻是在過體時，一股徹骨的寒意襲身而已，除此之外並無其他。
沈也回頭，看到那青鬼撲向沈則成，一爪錮住他的天靈蓋。
沈則成嚇得大叫起來，一把推開青鬼，青鬼也不急，就好像貓抓老鼠一般，玩味的地看著沈則成，眼底滲出嗜血般的凶光。
沈則成嚇得屁滾尿流，一邊大叫著一邊往車上跑去，急著發動車子就要走。
沈也回過神來，忙著追上去要上車，誰想卻拉不開車門，隻能急著拍打車窗。
青鬼飄在旁邊，眼睛似乎更加猩紅了，不急不緩地朝他們飄來。
然而讓沈也沒想到的是，無論沈也怎麽拍打車窗，沈則成，他的爸爸，他的父親，都沒把車門打開。
沈則成甚至來不及跟他說一句話看他一眼，隻急著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那一瞬間，突然父子連心福至心靈，沈也好像一下猜中了沈則成的想法。
他是想讓自己留在這裏多拖延一會兒，拖延住這隻青鬼，好為他的逃跑拖延時間。
他的親爸爸，丟下了自己。
沈也愣在原地，看著那已經開遠的汽車車尾。
青鬼也不急，甚至譏諷一笑，區區凡間的交通工具而已，怎麽可能快得過自己這百年厲鬼。
青鬼剛要追去，突然一頓，似乎嗅到了什麽，回頭朝沈也看來，眼中生出更大的興趣和玩味。
青鬼忍不住大笑起來，看著沈也笑個不停，“哈哈哈，哈哈哈哈……剛才還是一個一身正氣厲鬼不得靠近的五好青年，眨眼之間，你的護身正氣居然也破了，你也心生惡念了，而且是比你老子更快更深更猛烈的惡念，哈哈哈哈……”
“果然有什麽樣的老子，就有什麽樣的兒子，哈哈哈……”
“正好，正好，”青鬼嗜血般的目光投向沈也，“那就先吃你再吃你老子，一晚上吃兩頓大餐，難得難得，反正你和你老子，一個都跑不了！”
說著，那青鬼朝沈也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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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這章應該叫大魔頭的前塵，但是為了隊形整齊，勉強叫小雲間和大魔頭的前塵吧
如果有人覺得前世的沈也太過懦弱，我並不否認，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有的人會變得自立自強，有的人會變得**自卑懦弱，正因為這樣，這種人反抗起來也最可怕，甚至現實中這種人一個不小心，就會變成變態，而且其實沈也也有點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