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沈叔叔的愛
夏天蓋的是一張薄毯，一滴水漬突然落在了薄毯上，然後緊接著一滴，兩滴，無數……
沈雲間捧起他的臉，抹去他眼角的淚。
這是沈雲間第一次看到沈也這般落淚，彷佛脆弱至極，一碰就會碎。
他知道，雖然多年來每次見到沈司潼時，沈也都是一副淡漠模樣，但這個唯一的弟弟對他而言，終究是不同的。
“這些話，前世他對我說過類似的，”沈也突然道：“罵我不孝，罵我狼心狗肺，瞧不起我，怨我恨我。記得嗎？在你初二那年，就是你被剪刀刺傷那年，我告訴過你的。”
“隻不過前世他是在誅殺我那年說的，今生，他現在便說出口了，原來在他小時候就這樣想了。”
“他的童年，和我的，終究不一樣。”
沈則成和雲雪琴畢竟上了年紀，都已經是不惑之年，可在沈雲間剛出生的時候，他們兩個年紀尚輕，年輕氣盛脾氣不好，又是第一次做父母，所以難免不合格，沈雲間一直在咒罵和暴力中長大。
可隨著沈雲間長大，跟他們關係越來越遠越來越僵，甚至今年過年都不肯回家時，這在鄉下農村，未婚子女過年不回家是件不小的事情，尤其沈雲間還是個高中生，沈則成和雲雪琴會受鄰居的八卦和議論。
以及現在網絡越來越發達，即使沈則成和雲雪琴沒讀過什麽書，沒受過什麽太好的素質教育，但上網上多了，大概也知道了，不能這樣對待子女，家暴原來是不對的，這已經不是舊社會了，打人陋習已經過去了。
所以麵對第二個孩子的時候，他們已經從沈雲間身上學到了教訓，起碼會做父母了，哪怕有時候因為脾氣不好忍不住罵人吼叫，但起碼克製著沒有再動手。
他們也怕，萬一把沈司潼也打跑了怎麽辦，畢竟這是他們最後一個孩子了，總不可能再生一個。
他們畢竟上了年紀，也怕將來老無所依。
“那我算什麽？你算什麽？小雲間，我們算什麽？我們為什麽就要經曆那些？甚至還在經曆著！”沈也失控道。
即使沈則成和雲雪琴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麵對沈司潼時有所改變，可麵對沈雲間時，他們是改不了的。
他們已經習慣了，而且他們是極其要麵子的人，他們也拉不下臉來道歉，也知道沈雲間已經長大了肯定會記恨，他們的關係注定無法破冰，所以還不如堅持到底。哪怕能偽裝一時，早晚還是會破功。
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沈也抓住沈雲間的手，“還有沈司潼，他怎麽就忘了呢？他怎麽就忘了呢？！”
沈雲間倒是沒有流淚，隻是斂眸淡聲道：“我從沈叔叔第二次消失後，就更少跟他們一起住了，繼續一個人住在平安村，然後高中去了常明縣。那時候沈司潼才四歲，不記事也很正常。”
雖然一般小孩子兩三歲就記事了，但其實不可能每件事都記得清清楚楚，隻是對個別事印象深刻而已，有些哪怕是成年人，連昨天吃的什麽都沒記住。
但顯然，沈則成和雲雪琴從小的家庭暴力，對於沈司潼而言不算“個別事”，他終究沒有記住。
經曆且記得那些的，終究隻有“沈雲間”。
“所以他前世那麽羞辱我罵我，還要跟那些正道人士一起來殺我，因為經曆那些的終究隻是我而已，”沈也甚至忍不住笑出聲：“那我能怎麽辦？在他記事後告訴他我的經曆，傳輸給他我的恨意，讓他跟我一起恨嗎？”
“嗬嗬，可他到底在一個父慈母愛的環境下長大，我能傳輸得了嗎？有用嗎？他會信嗎？就算信，他能共情嗎？”
“難道我還要硬拉著一個滿心是愛的人跟我一起恨嗎？”
“在我曾經可笑近三十年的人生中，我以為他是我相依為命的伴，而實際上他隻是個看戲的旁觀者！我和他不一樣，從來都不一樣！”
沈也近乎崩潰。
“可我們一樣！”沈雲間一把抱住他，“沈叔叔，我和你是一樣的，我們沒有別人，我們誰都信不過，所以隻能相信自己。”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隻能相信自己，我們可以一直相信自己。”
“沒有誰注定是誰的伴，除了自己，隻有自己。”
沈也被他這樣抱著，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可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忙著抹去眼淚，反而擁住沈雲間，將他擁進自己懷裏，一下一下撫著他的頭發。
“小雲間乖，我突然這樣嚇到你了是不是？我難過，你應該更難過才對，小雲間乖，我在這，你不要難過，不要心寒，我在這……”
“難過是有，卻並沒有像沈叔叔這樣傷得這麽深，”沈雲間捧住他的臉，親了親他的嘴角，輕聲道：“其實，這一點我和沈叔叔還是不一樣的。”
“沈叔叔從小在暴力的環境下長大，你期盼有個伴來陪你，或救你於水火，或讓你去拯救保護，你的內心孤獨孤單，所以當沈司潼出生以後，你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當成唯一的精神支柱。”
“可我不是，沈司潼的到來我很開心，但他不是我的精神支柱，是你。在那痛苦而漫長的日子中，讓我撐下來熬下來的，是你。”
“你才是我的精神支柱。”
當一束光照進了黑暗，照見了黑暗裏的肮髒與罪惡，這束光便有了罪。
但如果這束光永遠不離開，於黑暗而言，那便是救贖。
沈司潼是路過的過客，沈也是留下的光束。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所以後來沈也和沈雲間都沒有再睡，次日一早，沈雲間提著行李，沈也送他去車站。
“挺好的，你不用再坐慢悠悠的公交了，可以坐長途大巴了，比較快。”沈也笑道。
車站裏很多人，也有不少開學的學生，畢竟提前開學的學校並不少，大家都提著行李塞到大巴車下麵的行李廂內，跟家人依依話別，可眼裏除了閃爍淚光外，還有對未來的向往。
還有的陪著一起上了車，儼然是要陪著一起去學校的。
隻有沈雲間的臉色不太好，一夜沒睡臉色差得嚇人，表情尤其沉悶，昨晚接到沈司潼的電話都沒讓他紅了眼，現在眼眶卻忍不住有些紅了。
沈雲間的行李已經都放好了，隻除了一個包隨身背著，趁著還沒到發車時間，他站在旁邊不肯上車，雙目通紅。
反正沈也是魂體沒人看得見，於是沈也親了親他的眼睛，道：“乖寶不哭，反正我有手機了，想我可以打電話啊，視頻也行，反正我們不是試過了，攝像軟件可以拍到我的鬼影的。”
“隻是暫時的分別而已，很快國慶節就放假了，再說從京安市回來也不算太遠，半天工夫就到了，反正我一直在這等你回來。”
“不是一直，”沈雲間沉聲道：“是我在等你，我在等你去找我。”
沈也先是愣了下，隨即笑道：“對，我很快就會去找你，我注定是要奔赴向你的。”
沈雲間的眼淚還是忍不住掉了下來。
“寶貝兒不哭，”沈也說著再度吻去他的眼淚，聲音竟也染上一絲喑啞，“怎麽辦，你還站在我麵前，我就已經開始想你了。”
“而且想得要命。”
沈雲間的眼淚更加洶湧。
“到學校了要給我拍照片，宿舍、教室、校園環境，都要拍給我，室友也偷偷拍給我，如果有帥的，不許動心。”沈也難得霸道。
沈雲間一邊點頭一邊哽聲道：“我不喜歡男的，我隻是喜歡你。”
沈也笑了笑。
“不許移情別戀，記得要想我。”
沈雲間點頭。
“也要每天給我發消息，早晚都要發，我們每天都要聯係，不要斷。”可是說完，沈也又抿了下嘴，不太習慣自己提出這樣的要求，更怕生出的期待會落空變成失望，便準備反口。
“也、也不用早晚都發，就每天有空的時候發一兩條，哦不，一條就行……”
“早晚都發，有空就發，”沈雲間打斷他，“我也好想沈叔叔，還沒分開就開始想你了，我要每天給沈叔叔發很多消息，告訴沈叔叔我發生的每一件事，也要沈叔叔把每天的事都告訴我，沈叔叔你別嫌我煩，嫌煩我也發。”
沈也頓了下，忍不住又笑了。
“好。”
車子已經發動了，像是催促離別的聲音。
沈也看到大巴車內往他們這邊張望的乘客越來越多。
“好了，快上車吧，已經快到發車時間了，車上的人看不見我，隻能看到你一個人在這抹眼淚，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怎麽了呢。”沈也道：“到學校了先給我打個電話。”
沈雲間不肯動，“上車就打。”
沈也笑道：“那你還不得當眾哭出來？車上那麽多人，不丟人啊。”
“就打。”
沈也仍是笑應，“好，就打，不過不能打太久，你昨晚一夜沒睡，在車上好好睡一覺，到了學校安頓好一切後，我再陪你煲電話粥好不好。”
沈雲間抹著眼淚沒再抗議。
“上車吧。”
一直到乘務員催促，沈雲間終於一步三回頭地上了車，旁邊的乘客不免誤解，不明白沈雲間一直回頭看到一片空空如也做什麽，沈雲間也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因為沈也不能離開那枝玫瑰花太遠，所以沈也隻能送到車站。
沈也看著沈雲間找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他的座位沒有靠窗，所以坐下後沈也從車外就看不到他了。
於是沈也幹脆飄到車窗前，想多看一眼是一眼。
坐在沈雲間身邊的是個大漢，肚子大的流油，擠得沈雲間沒法坐。他好不容易坐下，剛想眺望窗子尋找沈也的身影，車子便立即發動起來。
沈雲間隻來得及匆匆看了沈也一眼，車子便駛出了車站。
沈也向前飄著追去，沈雲間也急切地想扒著車窗往回看，隻是他的座位不靠窗實在看不了。
曾經計劃著兩個人一起離開這個小鎮，共同前往向往的城市，最終計劃還是落空，沈也隻能看著沈雲間離開的身影。
大巴車的車速不算慢，很快車子便逐漸變小，然後消失在拐角。
沈雲間急著想掏出手機，可手機剛拿出來，那個答應陪他打電話的人，卻主動打了過來。
“小雲間。”
“有時候我想，為什麽是我要經曆這些？世界上人這麽多，為什麽偏偏是我？可每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想幸虧是我。是我也沒關係，隻要不是你就好。如果不是我的話，那就是你了。或者，可能根本就沒有你了。”
“我舍不得是你。”
“小雲間，我是不是從來沒有告訴過你。”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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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了想，
第三卷 還是停在這裏吧，所以把這幾章的標題還是改成了《沈叔叔xxx》，畢竟到這裏高中生涯才是徹底結束。但隻改了標題，內容沒改，看過前幾章的不用重新看
最終篇：玫瑰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