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公子無良

第175章 東安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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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爺?”花自芳輕聲問了一句。

賈璉收了筆,笑道:“沒事,你且去吧。”

“哎。”花自芳答應著,就領著珍珠告辭。

蔣玉菡換了衣裳神采奕奕地出來就向賈璉打聽珍珠。

賈璉笑道:“反正是個賢妻良母,娶回去老婆孩子熱炕頭也使得。”因見蔣玉菡動心,就又將警幻齋中,珍珠與寶玉的過節說了。

蔣玉菡聽了,就說道:“可見那位姑娘也是有幾分風骨的。”

有道是情人眼裏出西施,賈璉也不糾正他。過一會子,又見衙役登門,來請蔣玉菡去衙門裏對證詞,就叫全福去讓人備下轎子,送他去。

等蔣玉菡走了,賈璉才將哈巴狗放在地上,拍了拍衣裳上的狗毛,就踱步向大跨院去,才過角門,望見迎春、邢蚰煙、薛寶琴三個從大跨院裏出來,就對迎春說道:“新近怕有些不好聽的話,你聽了,隻當做是耳旁風。”

“哎。”迎春忐忑地答應著。

邢蚰煙見此,便牽著薛寶琴從後廊上去賈母那。

迎春等人走了,就又問:“不知哥哥說的是什麽難聽的話?”

賈璉思量著說:“先前你薛大嫂子領著人胡鬧,將琉璃充作你給孫紹祖瞧了,那孫紹祖死到臨頭,就四處嚷嚷著說你美貌不可方物……”

迎春噗嗤一聲笑了,說道:“怕是見到真人,就有人要大失所望了。”

“說來奇怪,本是孫紹祖嚷嚷了兩句,京城裏不知怎地,就有人四處傳揚你來,恨不得喊出‘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的話來。偏生今早又有一個要跟你說親的人,出了咱們這寧榮大街,就被人用裝了錫塊的酒壇子砸死了。”

迎春的眼睛忽然睜大,良久,嘀咕了一句:“莫非是柳湘蓮回來了?”

“不是他,還不知來的是友是敵。新近你莫隨著旁人出門。”賈璉吩咐一句,又見哈巴狗纏過來,就令迎春回房去,他領著哈巴狗進了後樓上,背著手在樓上來回轉了兩圈,見許青珩上樓來,就從她手上接過茶碗,抿了一口,依舊放回她手上。

“聽說東街出事了?”許青珩悠悠地走過來,裙擺好似水紋一樣蕩漾開。

賈璉思忖著說:“怕是有人要陷害北靜王了。”

“陷害他做什麽?”許青珩漫不經心地問。

賈璉沉默不語,須臾笑道:“大抵是我叫他背的幾個黑鍋的緣故。”

許青珩一怔,嗔道:“虧你還笑得出來,是要怎樣陷害北靜王?”

“這就不知道了,大概是……”

賈璉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鴛鴦在樓下喊:“二爺,東街的案子,有個小太監招了。”

“怎麽說?”賈璉靠近欄杆向下看。

鴛鴦仰著頭說:“據說是北靜王指使。”因覺站在樓下宣揚開不好,於是就提著裙子上樓上去,到了樓上,站在樓梯處,就兩隻手靠在扶手上,悄聲說道:“據說,北靜王看重迎春姑娘美貌,要陷害迎春姑娘一個克夫的名聲,等迎春姑娘嫁不出去時,再將她據為己有。”

“想不到迎春也禍水了一把。”許青珩輕歎道。

賈璉搖了搖頭,說道:“絕對不是那樣簡單。”這樣嫁禍人的招數,焉能是忠順王府使出來的?

鴛鴦不解賈璉為何這樣說,因傳完了話,就向樓下去。

賈璉背著手在樓上轉了一轉,忽地望見帳子上繡著的金蟬,就想到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一句,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我若知道是北靜王所為,定然會憎恨北靜王。於是乎,會給北靜王暗中下絆子。可見,這計謀,終究是算計到我頭上。”

“北靜王有什麽事,能叫你下絆子?”許青珩緊跟在賈璉身後亦步亦趨。

賈璉沉吟地說道:“寶玉也說,北靜王新近有事忙碌,連吃酒作詩的功夫也沒了。”深吸了一口氣,思量著如何做,才能又不得罪北靜王,又不引起忠順王府猜度。忽地覺許青珩又從他身後緊緊地抱住他,便醍醐灌頂一般,暗道他緊跟著忠順王爺就是了,不管這事究竟怎樣,他不出頭就看忠順王爺要怎麽辦。於是轉身,在許青珩臉頰拍了一拍,說道:“多謝你提醒。”說著話,就忙下了樓。

許青珩悻悻地跟在他身後,見賈璉給忠順王爺寫信,便趴在書桌上,說道:“你就不怕當局者迷?興許不是對付你或者北靜王,是對付我父親的,又或者對付五皇子呢?隔壁府上,可是我父親領著靖風大哥在收拾呢。”

賈璉提著筆的手一頓,暗道許青珩這話也有道理,便是洪和隆心中恨北靜王,他如今進京了,總要尋個靠山,興許是他那靠山令他辦下的事呢?於是就喚了五兒來,對五兒說:“叫趙天梁去問問,那招認的小太監是誰的徒弟。”

“哎。”五兒答應了一聲,就向外去。

因寧國府裏還有內務府的小太監沒走,趙天梁去問了一句,須臾就打發五兒來回說:“那犯事的小太監,是戴權公公身邊的小李子公公的表弟,小李子公公好不容易,才將他弄到內務府去。”

賈璉蹙了蹙眉,沒言語。

許青珩坐在賈璉身邊,一邊拿著線繃子繡花,一邊說:“這麽說,就是個老太監使壞了。”

“怎麽說?”賈璉盯著許青珩手上的繡繃子,心道她什麽時候將這些東西放在他這的?

“乞丐最恨的是有錢的乞丐的,尋常人誰跟個太監過不去?”許青珩扯著絲線說道。

“……莫非,是一石二鳥之計?”賈璉躊躇地說,猜著是洪和隆與個老太監合謀,一算計戴權,二算計北靜王?

“誰知道呢。”許青珩渾不在意地說。

這事果然如賈璉所說,到了次日,便傳揚開北靜王為奪美殺害卞樁的消息,尤其是賈政那東邊,更是宣揚得厲害。因司棋來說賈政那有意隔著院牆向他們這邊喊話。於是在孝中,左右無事,賈璉就穿著一身月白衫子向東邊花園子去,進了那黑油大門,過了一道儀門,就直入賈政書房。

賈政正坐在書房裏讀書,乍然見了賈璉過來,嗤笑一聲說:“如今我們這個地,還真是什麽人都能大大方方地進來。”又瞎嚷嚷著叫人攆了門上小廝。

賈璉也不理會他這話,開門見山地說:“二老爺管一管吧,叫你們這邊的人少什麽話都往外嚷嚷。”

“我連門上小廝都管不得,還能管住誰?”賈政不屑地說道。

“此事牽扯到北靜王,寶玉還在北靜王府上呢。”

賈政聽了這話,才咳嗽一聲,放下書本,出了門,見寶玉懶洋洋地要向外去,就對他說:“去吩咐一下,叫你母親看著,別叫後院裏的婦人胡說八道。”

寶玉答應了,望了賈璉一眼,待要走,又聽賈璉喊他,於是站住。

“這幾日,北靜王忙什麽呢?”賈璉問,他可不信一個小太監空口白話,就能將北靜王怎麽樣。

寶玉想著,就說道:“王爺做的大事,我都不曾聽過。”略頓了頓,又說:“聽其他幾個老爺說,仿佛是林妹妹在宮裏,被其他進宮請安的人瞧去了,王爺忙著處置這事呢。”又頓了頓,又說:“林姑父等天好了,要去揚州辦差,柳湘蓮偏不在,王爺本說叫我去,奈何母親、雲妹妹哭得死去活來,不肯叫我去。”

賈璉右手攥著早早懸掛在腰上的扇套,摩挲著上頭的桃花,就對寶玉說:“去吧。”

寶玉聽著就去了。

聽見“吭”地一聲,賈璉回頭望見賈政麵色尷尬地蠕動嘴角,就主動開口問:“二叔可是有什麽為難的地方?”

“……沒事。”賈政悶著頭說。

“可是在錢帛上有難處?”賈璉問。

賈政點了點頭,說道:“新近有兩個小太監來門上說話,要借個幾十兩銀子。”

賈璉聽著,就將腰上荷包裏的兩張銀票子遞給賈政,隨後背著手向外去,不曾想,還沒等他出賈政這邊門,趙天梁就滿臉緊張地過來說道:“二爺,東平郡王領著大皇子進了府上,如今,人已經在後頭園子裏了。奶奶已經吩咐人擺下酒菜,老太太令小的來請二爺過去呢。”

賈璉先是愕然,隨後便大步流星地隨著趙天梁回家去,不想才出門走了幾步,就見寶玉緊跟上來,在他耳邊悄聲說:“我想起來了,仿佛是大皇子給太後請安的時候,撞見了林妹妹。”

“知道了,新近事多,你也少出門。”賈璉叮囑著,見寶玉盯著他的扇子看,就將扇子給了寶玉,隨後便大步走回家門,進了角門後,草草地聽鴛鴦說了兩句來人怎麽樣,就忙從五間的正園門向後去,待見在一片梨花樹後,一個穿著紫色錦袍的男子背對他拿著手上點心逗弄哈巴狗,看梨花叢中那人身姿挺拔,就想這又是個美人生出來的俊美男子了,就忙上前見禮說:“見過大皇子,見過東平郡王。”

“你這狗兒叫什麽名字?”大皇子逗弄著狗兒背對著賈璉問。

賈璉笑道:“並沒給起名字。”起身後,就見這大皇子與他想象中的皇家子弟不俊即美絕不相同,隻見他眉眼寡淡,雙唇泛白,五官上並無可取之處,雖錦衣華服,但並無貴氣可言,那傳說中的王霸之氣,更是覓無可覓了。

“可見你是不在意名字的人,難怪呢,這偌大的園子,處處景致宜人,竟然沒一處有名字。”大皇子扭頭四下裏環顧,隨後對賈璉笑說道:“我才得了個名字,叫做東安郡王。”

賈璉眼皮子一跳,心道既然封了王,怕那太子與大皇子無緣了;隻是先前有個叫穆蒔的東安郡王犯了事,怕重新用這名字,有些不吉利。又想詔書還沒下,這封號未必能當真。

東平郡王忙說道:“這名字好得很,平平安安豈不好?”

大皇子嗤笑一聲,又對賈璉說:“還是叫我的本名,水宏升吧。”

“不敢。”賈璉低頭說。

“有什麽敢不敢?以後有的是要你相助的時候呢。”水宏升嗤笑一聲,便自顧自地在梨花樹下石桌邊坐下,又請東平郡王、賈璉同坐。

賈璉側著身子陪坐在一旁,見水宏升要拿酒壺,便替他斟酒,口中說道:“不知王爺大駕光臨,所為何事,下官心中實在惶恐。”

“日後來往的多了,便不必惶恐了。”水宏升指了指賈府西邊,說道,“寧榮大街西邊的宅子,便是我的宅子了。”

竟然搬出皇宮了?賈璉思忖著新近皇後母子委實不得君心,於是故意流出出愕然的神色。

東平郡王將他神色看在眼中,卻不言語,尷尬地悶頭喝酒。

賈璉一邊給兩位郡王斟酒,一邊借口在孝中,並不飲酒。

水宏升一連吃了兩杯酒,忽地問賈璉:“你思忖著,娘家舅的能耐,有多大?”

“要往大處說,就能大了,要往小處說,也沒什麽用。”賈璉說道。

“可能給失怙女子定親?”水宏升握著酒杯笑問。

賈璉先前還當水宏升在試探著問國舅家的事,此時聽他這樣問,不覺想起寶玉的話來,於是怔住。

“你何必非要跟你溶叔爭呢?”東平郡王終於忍不住開了口,他眉頭緊鎖,似乎十分不讚成水宏升。

水宏升意有所指地笑說道:“我偏要爭,你們二人,都是聰明人,聽出些蛛絲馬跡,也在情理之中。隻是,倘若此事出了紕漏,本王也知道,該去尋哪個多管閑事的聰明人了。”

林如海在,斷然輪不到賈府去管林黛玉的親事。賈璉見水宏升寡淡的眉眼間盡是自負,暗道水宏升要鏟除林如海?待要裝傻,又見那水宏升目光灼灼地看他,於是忙說道:“王爺何必?林如海、北靜王都是主上信賴……”

“那又如何?父皇信不得我,焉能信得了他們?”水宏升冷笑一聲,因見賈璉錯愕,就緩緩地說,“那茜香國女國王,不知懷了什麽春心,意味不明地送了一條汗巾子給父皇,父皇竟將汗巾子給了水溶。”

“不過是一條汗巾子。”賈璉、東平郡王異口同聲地說道。

水宏升忽然將酒杯擲在梨花樹上,對著那飄灑下來的梨花冷笑著說:“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說‘不過是一條汗巾子’!難道那汗巾是什麽意思,隻我不懂?”

“息怒息怒,坐下說話。”東平郡王安撫著,叫猛然站起來的水宏升坐下。

水宏升卻不坐,隻對賈璉冷笑著說道:“我就等著榮國府做主將人送到東安王府,若有差池,唯你們是問!且,既然傳出是北靜王下的手,既然你與北靜王留有舊仇,我就拭目以待,看你怎樣報複北靜王!倘若你並不下手,那我倒是能去忠順王爺跟前說說話了。”說罷,便甩了袖子向外去。

賈璉心道這水宏升容貌不像皇家人那樣俊美,就連皇家人那喜怒不形於色的脾性也沒有,見東平郡王連連歎氣,就忙拉住他,悄聲問:“王爺,這可怎麽辦?”

“誰知道該怎麽辦?”東平郡王唉聲歎氣地說道。

“……莫不是東安郡王因要封王出宮,心裏責怪戴權在主上跟前多嘴,所以殺了卞樁嫁禍戴權?”賈璉幾不可聞地問。

東平郡王歎氣說:“你都聽見了,還問我?如今被這閻王掐在脖子上,叫我想跟林如海支會一聲都不能。”說著,連連跺腳就緊跟著水宏升去了。

賈璉也不去送客,對著桌子上的殘羹冷炙發起呆來,權衡著是叫林如海出事,還是叫自己個被東安郡王猜忌,忽然聽見狗叫聲,就拿著筷子撿了塊鵝肉喂給那哈巴狗,卻見那狗兒張著嘴用力咀嚼那鵝胸脯肉,忽然腿一蹬眼一翻,就滿嘴白沫地躺在地上抽搐起來。

“哎呦,這怎麽了?”正過來的許青珩見了,驚慌地叫起來。

賈璉忙提著狗向溪水邊去,到了溪水邊,撥開枯黃的水草,將手伸到冰涼的溪水中撈了一把臭烘烘的淤泥向狗嘴裏塞去,塞了一把,就見狗兒抽搐著嘔吐起來,嘔吐中就將吃下去的鵝肉吐出來,隨後便沒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趴在賈璉手上。

“這怎麽了?”許青珩心疼地問。

“沒事,將剩下的菜肴全部拿出去埋了。”賈璉摩挲著狗頭,回憶起方才東平、東安二人都是隻吃酒並不吃菜,心道那東安郡王是要借著剩菜毒死他家下人給他下馬威嗎?這樣毒辣的人,委實不好惹,但膽敢給他這樣的下馬威,他偏要去惹!

許青珩忙令人將剩下的菜肴連著盤子也拿出園子,又見賈璉還在溪水邊洗手,就令五兒接過小狗去請大夫瞧,蹲在溪水邊,問他:“可是得罪人了?”

“有人失意了,到咱們家發泄呢。”

許青珩猜著賈璉說的是誰,就說道:“那就忍一忍吧。”

“忍?好死不死地撞到我手上,就叫他死一死。”賈璉冷笑一聲,心道東安郡王還有一樁事並不知道,那便是他早已知道洪和隆不但沒死,反倒做了他的部下。於是仔細洗了手,就向前院書房去,在書房櫃子中,拿出先前給洪和隆的畫像揣在懷中,就令人備馬急趕著向忠順王府去,出了寧榮大街東街門,瞥見東安郡王騎在馬上遠遠地悄悄地看他,隻裝作沒看見,一徑地向忠順王府去,誰知沒到忠順王府,先望見常升紅著鼻子從薛家酒樓上下來,於是忙下馬迎上去。

“常公公。”賈璉喊了一聲。

常升大抵是這兩日常皺著眉頭,於是眉心留下一個淺淡的粉色川字,見了賈璉吸了吸鼻子。

賈璉忙說道:“公公這幾天遇上什麽煩心事了?”

常升冷笑著說:“還不是戴權那老小子,小李子被牽扯了,他就指著我鼻子罵,你說這可笑不可笑?你這是去忠順王府?”

賈璉點了頭,忽覺芒刺在背,猛然回過頭,就見那東安郡王還騎馬在後頭跟著。

“那是大皇子?”常升打了個哆嗦。

“……公公也被要挾了?”賈璉問道。

常升因一個也字又打了個哆嗦,見東安郡王既然不上前來,就也裝作沒瞧見,悄聲說道:“遇上天魔星了,咱家明知道冤枉,明知道是哪個挑撥我跟戴權兩個,偏生有人放出話來,鹹公公有個不好,咱家這條老命賠上,於是見了戴權,平白受了委屈,也不敢分辨呢。”

鹹公公?賈璉微微蹙眉,見常升殷殷切切地看他,就知常升不敢說給忠順王爺聽,隻請他轉給忠順王爺。於是勸說了一句:“公公將心放寬一些吧。”說完,就又上了馬目不斜視地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