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公子無良

第187章 臥薪嚐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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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順王爺正思量著,就聽說胡競枝去而複返,於是緩了緩神色,就令人將胡競枝請了進來。

忠順王爺就站在窗戶邊,瞧見胡競枝意氣風發地走了進來,就笑說道:“還有經書沒講完麽?”

胡競枝搖了搖頭,抬腳進來後,就問:“王爺,賈璉是否不肯拉攏柳湘蓮?”

“他說柳湘蓮魯莽,會壞事。”

“王爺千萬不可信了他。”胡競枝正色道,“王爺,那賈璉為人實在圓滑,據說東安郡王本要拉著他一同造反,前去孝慈縣路上,卻出人意料放了他。可見此人詭計多端。”

忠順王爺緊緊地抿著嘴,因方才賈璉送上了東安郡王的信,且始終不曾詆毀過胡競枝,此時已經是對賈璉深信不疑了,因聽胡競枝這樣說,就反問道:“那他為何不肯叫本王籠絡柳湘蓮?”

胡競枝說道:“王爺,賈璉與薛蟠何等的親近,薛蟠又與馮紫英何等的密切,柳湘蓮更是與賈璉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賈璉始終不肯叫薛蟠、馮紫英前來拜會王爺,他那司馬昭之心,王爺還不明白麽?薛蟠有錢財、馮紫英有兵馬,柳湘蓮如今在馮家軍裏也展露了頭角,賈璉隻身在王爺這應酬,始終不帶了錢財兵馬來,草民說得粗俗一些,便是那賈璉要空手套白狼。”

“那以你之見呢?”忠順王爺含笑問,暗道此人果然居心不良,這便挑撥起他與親信了。

胡競枝說道:“王爺不如趁著柳湘蓮小荷才露尖尖角,好生提拔他。”

忠順王爺沉吟著說道:“若為了一個才露出尖尖角的人物得罪賈璉,實在不值當;況且,據說那柳湘蓮與本王門下幾個義子有仇。”

胡競枝忙說道:“王爺還當真信那柳湘蓮為了個死了的女人,連飛黃騰達的機會也放過?王爺叫府上幾個爺們好生給他賠罪,再給他尋個如花似玉的女人,什麽深仇大恨都過去了。”

“……既然如此,那就著你去辦吧。”忠順王爺笑著說。

胡競枝忙拱手答應下,又見忠順王爺乏了,於是告辭向外去,在門外問下人蔣玉菡何在,得知蔣玉菡已經去了紫檀堡,就騎了馬向西城去,到了西城一處二進的小院子,便下了馬,將韁繩丟給個長隨模樣的人,就又向內去。

“爺回來了。”一個約莫比胡競枝大上七八歲的女人親昵地迎接上來,“爺,今晚上吃韭菜餃子。”說著話,就抬起沾了些許麵粉的袖子去擦臉。

胡競枝咳嗽一聲,對走來的才□□歲的小丫頭說:“出去買些酒菜回來。”

“哎。”小丫頭答應著就去了。

那女人待小丫頭走了,就又說:“大哥說你又向忠順王府去了?爺了不得了,哪家王府都去得。”說完,憨厚地笑著就要去打胡競枝袖子上粘著的花絮。

胡競枝冷臉說道:“三番兩次告誡你,怎麽就不知悔改?小丫頭還在,你那樣親熱過來做什麽?”

那女子委屈地說道:“雖和離了,但我生死都是爺的人,況且又沒旁人。”

胡競枝跺了跺腳,“你跟你哥哥答應下老老實實做了廚娘、小廝,我才帶了你們在身邊!若出爾反爾,我就打發你們回家種地去!”說著,就進了房中,望見房中方桌上擺著他送給南安王府郡主的字畫,就問:“南安王府又將東西退回來了?”

那女人點了頭,又低聲說:“不光退回了東西,就連那姓孟的女人並孩子也退回來了。”

“人在哪?”胡競枝頭皮一麻,暗道南安王府將孟史母子送回來,就是徹底沒了招他為女婿的心。

那女子向東間裏一指,胡競枝抬腳過去,撩開門簾子,果然望見孟氏木呆呆地抱著孩子坐在床邊。

孟氏將那女子與胡競枝的話聽了去,耷拉著腦袋看那女人,隨後依舊抱著孩子一言不發,儼然是聽天由命了。

胡競枝重重地將簾子一放,對那女人說:“日後我入贅榮國府後,你好生照顧孩子。”

那女人忙殷切地答應了。

屋子裏孟氏忽然出聲了,“你要入贅榮國府?怕這事不容易吧。”

胡競枝冷笑道:“那柳湘蓮做的,我就做不得?他賈璉還以為能瞞天過海,偏生我長了火眼金睛,聽說鴛鴦劍在迎大姑娘手上,我就琢磨著不對勁,猜著定是賈璉與柳湘蓮藕斷絲連,做戲給忠順王府看。等著瞧,待我先哄柳湘蓮說能促成這親事,再逼著賈璉發話不肯叫柳湘蓮成事後,就請王爺做主,成全我跟迎大姑娘。”

“爺果然是神機妙算。”那女人憨厚地稱讚著。

“餃子呢?”胡競枝催促著問。

那女人將手往大腿上一拍,說道:“別煮爛了!”就忙向廚房奔去。

雖是父子頭次相見,胡競枝也不去裏間看孩子,待小丫頭買來了酒菜,就吃著餃子喝著酒,嘴裏嘖嘖出聲地與那女人說著家常話。

孟氏腹中饑餓,聞到那酒菜香氣,肚子裏打雷一樣響了起來,緊緊地抱著孩子,不由地後悔起來,心道知人知麵不知心,她當初豈會知道人質彬彬的胡競枝是這樣的人品?又聽胡競枝與那女人說話時蠻橫無理那女人卻百般包容,二人不似夫妻不像主仆卻像是母子一般,又想那女人八成是胡競枝家的童養媳。

正想著,就聽外頭吃飽喝足的胡競枝心滿意足地睡午覺去了,好半天,簾子呼啦一聲扯開,那女人就端著一碗餃子冷著臉進來,進來後將那碗咣當一聲丟在桌上,一隻餃子從碗裏跳了出來掉在桌上。

“快些吃,吃完了去刷鍋洗碗。”那女人卷了袖子,瞧見孟氏慢條斯理地抱著孩子過來,瞥了一眼那孩子,冷笑著說:“若不是見到你這蕩、婦,爺也不會休了我。你別得意,爺看上的不是你的人,是你的錢。偏生你也沒那好命,後頭郡主就來了。”說著,想到孟氏如今一無所有,於是便/38549/幸災樂禍起來。

孟氏又厭煩這女人,又為她心寒,夾著餃子喂孩子,就問:“您貴姓?”

“我就姓胡。”那女人說。

“胡大姐,你是童養媳?”孟氏又試探地問。

胡氏撇嘴說:“我六歲就進了胡家,爺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喂養大的,他離不得我呢!”

孟氏聽得越發心顫,暗道她好生在家守寡就是,怎被那黑心短命鬼給盯上了!

“娘,沒吃飽。”孟氏懷中的孩子說。

孟氏見碗已經見了底,於是就去看胡氏,誰知胡氏先撒潑說:“我還沒吃一口飯,就巴巴地趕來給你們娘兒兩送飯,如今你們是要我餓著肚子給你們煮飯?”說罷,將碗筷拿走,就向外去。

孟氏摟著孩子,心說留在這也不是辦法,於是偷偷向外瞧著,見胡競枝並沒買下其他下人,於是趁著那女人去廚房吃飯,便抱著孩子偷偷向外來,到了前院,冷不丁地聽見一聲咳嗽,立時嚇得手腳僵硬起來,回頭見是胡競枝原配的哥哥,於是雙眼含淚地看他。

那男人也不為難孟氏,一聲不吭地塞給她一把錢,就又默默地轉身去喂馬。

孟氏顧不得道謝就領著孩子出了門,向外走了一走,恰望見人家送貨的驢車,於是假說要去鄉下看親戚,給趕驢車的一把錢,就領著孩子上了驢車。坐在滿是草料味道的車裏,孟氏抱著孩子心裏起起伏伏,走了約莫一盞茶功夫,忽然看見驢車後胡競枝騎著馬追了出來,忙抱著孩子趴在車廂底下,待胡競枝騎馬走遠了,才冒出頭來。

趕著驢車的男人原本見她一個俊俏斯文的婦人獨自帶著孩子出門,就心覺蹊蹺,又留意到她那詭異舉動,就尋思著這婦人大抵是帶了孩子私奔,唯恐沾染上麻煩,就不動聲色地趕著驢車向胡競枝的馬追去,心裏琢磨著追上了,將女人孩子交出來也就夠了。

誰知半道上追丟了馬,趕驢車的就對孟氏說道:“我還要向親戚家走一遭,你在這下車吧。”

孟氏也不敢分辨,忙抱著孩子下了車,望見那馬車越走越遠,又看此處荒無人煙,登時心慌了起來。

忽然遠遠地又望見一人騎馬過來,就慌忙向路邊草叢裏躲,待見來人不是胡競枝,便長噓了一口氣,正歎息,就聽人喊“孟大姐”,哆嗦了一下,恰望見一輛馬車在路邊停了下來。

馬車停下後,寶玉先跳了下來,隨後他將王夫人攙扶了下來。

“果然是你。”在馬車裏顛簸了許久,王夫人拿手按了按腰,將眼睛瞥了一眼那孩子,又將孟氏看了一看。

孟氏也認出王夫人來,登時嚇得嘴唇發白。

“你向哪裏去?方才瞧見你躲在草叢裏頭。”王夫人笑吟吟地就將那孩子領到身邊來,“還沒給起名字嗎?”

“……原本等著他爹給起名字的。”孟氏訕訕地說,原本當胡競枝是個不甘貧賤的有為之人,誰知竟然是個專門騙女人的騙子。

“知道你爹是誰嗎?”王夫人拿著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頭,看他搖頭,就說,“你爹是榮國府璉二爺。”

那孩子不曾聽說過他爹是哪個,此時聽王夫人這樣說,雙眼登時明亮起來。

“太太。”寶玉蹙了蹙眉,很是不讚同王夫人所作所為。

孟氏慚愧地說:“太太,他不是……”

“我說是就是,看你也沒地去,不如就隨著我們走吧,孩子,叫我們老爺並寶玉教養著好生讀書,將來堂堂正正地回家找爹去。”王夫人又瞅了一眼孟氏,心道拐帶了她回家灑掃院子也好。

孟氏正慚愧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忽然又聽見馬蹄聲,遠遠地瞥見個胡競枝的身影,就忙隨著王夫人鑽進馬車中。

“太太這是做什麽?”寶玉忙問道。

王夫人冷笑著說:“你們男人被一點子小事就消磨了意誌,我們女人可跟你們不一樣。你道湘雲改嫁個潑皮就吃虧了?她若不是知道那潑皮要做了長安縣守備,她還肯?如今你們父子兩個隻管死氣沉沉地消磨日子,其他的事,都交給我吧。”三言兩語說得寶玉辯駁不得,才攆著寶玉跟她一同上了馬車。

這邊馬車才走,胡競枝就追了過來,胡競枝疑惑地向方才停在此處的馬車望了一眼,待要去追,偏生放在腳蹬子上的腳又不動彈。

“就叫她走吧,遠遠地走了,也免得給他惹是生非。”胡競枝在心裏想著,便又掉轉馬頭,心裏還有些舍不得孩子,遲疑地想若是能下孩子給他留個後,也算是好的。但雖舍不得,到底也沒去追,隻是又迅速地向城裏趕,進了城,就與城外時那遲疑不定的模樣決然不同了,隻見他麵上帶著淺笑,就不遲不緩地向神武將軍府上,到了那門上,就向門前小廝打聽:“柳二爺可在府上?”

府上人回說道:“柳二爺去榮國府探望林姑娘去了。”

“不知柳二爺什麽時候回來?”

府上人看他相貌儒雅,也不敢小覷了他,就回說:“柳二爺還要去林老爺的衣冠塚前祭拜,怕是天黑了才能回來。”

“多謝這位小哥。”胡競枝笑著說,仔細想了想,隻覺柳湘蓮會從東門上回來,於是就騎馬在東門內百裏的茶樓上等著,果然見華燈初上時,柳湘蓮一身白衣騎馬回來了,忙從樓上探出頭來喊:“柳兄弟?”

柳湘蓮狐疑地抬頭,望見是先前與胡競存在一起的胡競枝,於是下了馬,望見胡競枝下樓迎了上來,就笑道:“這樣晚了,胡大哥還沒家去?”

胡競枝搖了搖頭,笑道:“有幾個布衣朋友住在這東城門內,方才與他們坐在一起說話呢。”

“胡大哥果然與眾不同,若是旁人,定是不屑與昔日貧賤朋友來往呢。今日遲了,改日再與胡大哥吃酒。”柳湘蓮說著話,就要上馬走。

胡競枝忙攔住他,悄聲道:“有賈家大姑娘的事說給你聽呢。”

柳湘蓮一聽是迎春的事,登時站住腳,回頭笑說道:“不知胡大哥說的哪一樣事?”

胡競枝開口道:“你可知道,忠順王爺早疑心璉二哥了?”

“他的事,與我不相幹。”柳湘蓮冷嗤一聲,便要走。

胡競枝伸手抓住柳湘蓮的臂膀,心說他心裏跟明鏡一樣,柳湘蓮還在他麵前裝模作樣,於是說道:“璉二哥跟你不相幹,難道迎春大姑娘也跟你不相幹?據說你的劍,可是在人家手上呢。”

“你這話什麽意思?”柳湘蓮回頭問。

胡競枝笑道:“不過是提醒你一聲,忠順王爺為徹底降服住璉二哥,早已經動了親自給迎春大姑娘挑選夫婿的念頭,隻是前頭那位不大走運,走在牆角邊就被罐子砸死了罷了。”

“你跟我說,又是什麽意思?”柳湘蓮抱住臂膀。

胡競枝坦然笑道:“話說到這份上,你還裝糊塗,那我也沒得說了。隻可憐那位迎春大姑娘了。”說罷,抬腳就向茶樓上去。

柳湘蓮在外飄蕩許久,看他這架勢,哪裏不知他在故弄玄虛,暗道他就瞧瞧胡競枝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於是出聲道:“胡大哥且慢!”待喊住了胡競枝,就問:“王爺給大姑娘看的是誰家哥兒?”

“可不就是王府門下義子中的一個。”

柳湘蓮聽了,假意怒道:“豈有此理!你說到底是哪個,我就看他有沒有那個命!”

胡競枝忙噓了一聲,又對柳湘蓮說:“如今我有個法子,可叫柳兄弟跟大姑娘有情人終成眷屬,就不知柳兄弟肯不肯?”

“什麽法子?”

“柳兄弟不如隨著我,去跟忠順王爺請安,說兩句好話,叫王爺成全。”

“去忠順王府?”柳湘蓮猛然抬高腔調,不屑地一笑,便翻身上了馬騎馬向神武將軍府上去。

胡競枝背著手暗道那柳湘蓮定然要送信去與賈璉,他們兩個八成又要在忠順王爺跟前唱一出雙簧戲然後順水推舟將這親事辦下來,搖頭望著天歎了口氣,就也騎馬向家去,進了家門,望見胡氏正坐在房中對著油燈補衣裳,就說道:“衣裳都破成那樣,還留著做什麽?”

胡氏笑說道:“爺為買下那院子還欠了不少重利債,能省一點就省一點。”待望見胡競枝在她對麵坐下後,就又說:“爺何必非要買那屋子?據說搜出來紮了針的小人,陰森森的,怪嚇人的。”

“你懂個什麽?那院子雖小了點,但要緊的是在寧榮大街上,隻要往那院子一住,旁人問起家在哪裏,隻管說在榮國府那。”胡競枝沉吟著說。

原配見他打了個哈欠,忙去廚房端來熱水,又聽胡競枝要她買丫頭,就問:“向哪裏買丫頭去?”

胡競枝說道:“就是賈二老爺那發賣的丫頭,能買下幾個,就買下幾個。”一脫靴子,見裏頭襪子破了,就一聲不吭地將襪子脫下來叫胡氏拿去補,洗了就上床躺著去了。

次日一早,趕在忠順王府開門前,胡競枝就等在王府大門外,待大門開了,就報上姓名,待聽說忠順王爺有請,就急趕著向內去,到了退步中,見忠順王爺正穿官袍,就笑道:“王爺穿蟒袍比穿道袍要神氣得多。”

忠順王爺輕輕一笑,“若不是今日有人奏請主上立後,我還不去呢。”

胡競枝笑道:“不知是要立吳貴妃,還是周貴妃?”

忠順王爺笑說道:“興許是薛皇後呢?”

胡競枝一愣。

忠順王爺為試探他就說:“自古帝後是夫妻也是君臣,前有明皇後、東安郡王的事,怕主上防微杜漸下,會立下一位無甚根基的皇後。薛家姑娘入宮多時,據說主上常與她下棋說話,怕這後位就是給她留著的呢。”

胡競枝不動聲色地點了頭,隨後卻又悄聲地對忠順王爺說:“王爺,草民昨日見了柳湘蓮,試探他兩句,也不知是不是草民多心,草民以為,柳湘蓮並非與賈璉割袍斷義,興許是為了掩人耳目呢。”

“為何要掩人耳目?”

胡競枝待要說是為了報仇,又沒證據,於是說:“叫人猜不透他們為何要掩人耳目,才是最可疑的。”

忠順王爺聽胡競枝是要用個“莫須有”的罪名離間他與賈璉,就蹙著眉頭說:“口說無憑。”

胡競枝忙道:“王爺要想一辯真假也簡單,待王爺下了朝堂,草民將柳湘蓮領回家來,王爺借故也請了賈璉來說話,隻說要提柳湘蓮與賈府大姑娘的親事,若是他們一唱一和,先是百般爭吵不肯和和氣氣地說話,待王爺勸說後,順水推舟答應下來,那就是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