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攻守兼資
尚未抵達劉宅,項少龍等便嚇了一跳,原來宅前車馬不絕,此來彼往,來送別者的座駕排滿街道的兩旁,還有聞風而至的平民百姓,把對著宅門的一截街道擠得水泄不通。
項少龍出現時,人人爭相指著他低議道:“那就是董馬癡了。”
亦有人高呼道:“這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漢呢!”
項少龍搖頭苦笑,領眾人跳下馬來,今天善柔先發製人,道:“我才不在外麵等候你,說什麽都沒用的。”
項少龍哪鬥得過刁蠻女,吩咐烏果在宅外維持秩序,與善柔擠進去。
劉府的仆人早得吩咐在此迎他,把他引進內宅,正等候出發的田氏姊妹見他來到,大喜過望,投進他懷裏,放聲大哭。
項少龍手忙腳亂地安慰二女時,紀嫣然不知憑什麽仙法,竟成功溜進來見他,抱怨道:“真煩死人家!”見到三人旁邊站著個親兵,定睛細看,才認出善柔。
田氏姊妹不好意思地離開項少龍的懷抱,兩對俏目早哭得紅腫。
善柔表現出她溫婉的一麵,拉著田氏姊妹到一旁加以勸解撫慰。
項少龍笑道:“你怎麽脫身來的?”
紀嫣然沒好氣道:“讓幹爹去應付他們好了,人家才沒有那個精神。”
接著低聲道:“韓闖剛才告訴我,李園率領著五百多名家將要送我到魏境去,他們刻下正在城外等候人家,怎樣應付才好?”
項少龍冷笑道:“放心吧!他隻是藉送你為名,趁機離開邯鄲,好與今晚城內發生的事劃清界線,事後才返來查看結果。”接著迅速說出嚴平一事。
此時手下來催促,起程的時間到了。
紀嫣然先使人帶田氏姊妹秘密登上馬車,始由項少龍、烏果等領著數百名城衛前後護駕,開往東門。
午前時分,車馬隊穿門出城,朝西麵韓境而去,城衛的人數增加至千人之眾。
項少龍吩咐烏果如何應付李園後,與善柔躲上田氏姊妹的馬車,隨隊出發。
走約半裏許路,守候在西門的李園率領五百多名家將,旋風般趕上來。
紀嫣然吩咐車隊停下,等李園策馬來到車旁時,不悅道:“國舅爺追來有何貴幹?”
李園跳下馬來,到車窗旁道:“這一條路上常有毛賊出沒,李園放心不下,想親送小姐一程,咦!小姐不是要返魏國嗎?方向有點不對呢?”
後一架馬車內的項少龍偷看出去,見到李園一臉憤慨的神色,顯是認為紀嫣然存心騙他。
紀嫣然甜美的聲音溫柔地在車內響起,道:“國舅爺誤會了,嫣然先要送鄒先生到韓國,才再由那裏取道回魏,國舅爺請回去吧!嫣然懂得照顧自己的了。”
李園冷笑道:“紀小姐此去,目的地真是大梁嗎?”
紀嫣然聲音轉寒,冷喝道:“紀嫣然的事,哪到你來管。人來!”
烏果高應一聲,拍馬而至。
紀嫣然平靜地道:“若有人敢跟來,給紀嫣然立殺無赦。”
李園色變道:“小姐!”
烏果一聲領命,打出手勢,著車隊繼續上路,自己則領一隊人馬攔著李園和他的家將。
李園飛身上馬,勃然大怒,道:“即使是你們大王見到本人,亦要恭恭敬敬,誰敢攔我?”
烏果哪將他放在心上,冷笑道:“國舅爺盡管試試,若再跟來,休怪末將手上兵器無情。”
李園氣得俊臉陣紅陣白,隻是見對方神情堅決,人數又比自己多上一倍,動起手來何來把握。
紀嫣然等逐漸去遠,烏果一聲呼嘯,護後的近千名騎兵隨他往車隊追去,剩下李園和手下們對著馬蹄踢起的沙塵,呆在當場。
忽然間,李園知道自己將永遠失去這位絕代佳人。
半個時辰後,往韓的官道偏離草原,進入林木區,項少龍摟著田氏姊妹,道:“路途上乖乖地聽鄒先生的話,很快你們便可到鹹陽,那時我們又可以在一起生活了。”
兩女含淚點頭,此時馬隊速度轉慢,最後停下來。
項少龍和善柔離開馬車,扮成親兵的紀嫣然早在烏果等掩護下,落了馬車。
項少龍來到鄒衍的座駕旁道:“先生珍重。”
布簾掀開,鄒衍哈哈一笑道:“天下間,怕沒有你做不來的事了。”
馬車隊再開動,改由一名精兵團的頭領率軍,同行還有另五十名精兵團的成員,以護送他們到鹹陽去。
項少龍早為他們預備通行趙境的文書關牒,不用進入韓境,便可大模大樣到趙、秦兩國交界處,那時隻要避開關塞城堡,可輕易回到鹹陽。
就算在二十一世紀,要越過邊界亦非難事,更何況在這地大人稀的時代。
護送的千名城衛留下來,在烏果一聲令下,隱伏密林裏,占據各戰略要點。
項少龍等藏身密林頃刻,烏卓找上來,道:“三弟猜得不錯,嫣然公然由東門出城,大出嚴平意料之外,現在他們正全速趕來,快要到達了。”
紀嫣然笑道:“任他們怎麽想,也猜不到趙人竟會對付他們,還得到孝成王的同意。”
善柔道:“李園這小子有沒有回城?”
烏卓笑道:“他自己往齊人營地去,隻派十多人來追蹤嫣然,全給我們宰掉。”
此時蹄聲隱隱從草原的方向傳來,項少龍沉聲道:“我們要殺得他們片甲不留,絕不留情。”
烏卓道:“放心吧!千多人去伏擊三百人,又是出其不意,他們哪有活命的機會,就算有人逃掉,回城亦隻是送死。”
善柔低呼道:“來了!”
烏卓移了開去,指揮大局。
項少龍等紛紛取出強弓勁箭,埋伏在叢林間,靜候嚴平和他的墨氏行者。
紀嫣然湊到他耳旁,喜滋滋道:“嫣然的苦難終於過去,由今天開始,和夫郎並肩作戰,同進共退,生死不渝。”
項少龍得佳人垂青,說出綿綿情話,心頭一陣感激,忍不住親她一下臉蛋。
太陽高掛中天,把林間的官道照得清晰若一個夢境。
塵頭滾起,大隊人馬風馳電掣而至。
當整隊騎士進入伏擊的範圍,號角聲起,千多枝蓄勢以待的勁箭由強弓射出,雨點般往敵人灑去,一時人仰馬翻,血肉橫飛,大半人摔下馬來。
到第二輪勁箭射出時,再沒有一個人留在馬上。
嚴平和他的手下,甫接觸便死傷過半,亂成一團,倉皇四散。
項少龍知是時候,拔出血浪寶劍,往敵人殺去,善柔和紀嫣然變成兩頭雌虎,傍在左右,見人便殺,當者披靡。
本是平靜安詳的林野,化作血肉屠場。
這批趙兵最近被滕翼日夜操練,加上趙人向以勇武名震當世,人人一手持盾護住身形,另一手以長矛、重劍等兵器猛攻敵人,趙墨的人雖是人人武技強橫,但一來泄了銳氣,又兼負傷者眾,人數更不成比例,哪還有招架之力。
項少龍閃身避過敵劍,振腕砍翻一名敵人後,見到嚴平在十多名行者護持下,硬往林中搶去,意欲逃生。
想起元宗的仇恨,項少龍雄心陡奮,向兩女打個招呼,猛虎般撲了過去,往最外圍的一人舉劍疾劈。
那人勉力擋格,隻覺敵劍勁道強絕,一條手臂被震得全麻木了,人更被劍勢衝得踉蹌橫跌,善柔衝前趁機一劍了結他。
另一邊的紀嫣然一改平時的溫文婉約,嬌叱一聲,人隨劍走,精芒連閃時,又有兩個敵人中劍倒地。
項少龍飛腳踢飛另一名被他硬斬斷長劍的敵人後,剛好和回過頭來與他打個照麵的嚴平四目交觸。
嚴平厲喝道:“董匡!這算是什麽一回事?”
說話間,嚴平身旁再有三人濺血倒地,可知戰況之烈。
項少龍大笑道:“巨子不知自愛,竟與趙穆合謀造反,大王命本將軍來取爾之命。”
嚴平擋開左右攻來的兩劍,發覺己方再無一能站起來的人,四周給重重圍困,知道大勢已去,暴喝道:“董匡!是英雄的就憑手中之劍來取本人之命。”
項少龍正中下懷,把手下喝退,仗劍欺前喝道:“巨子既有此意,讓董某人成全你。”
劍芒閃動,狂潮怒濤般湧過去。
嚴平早力竭身疲,哪抵擋得住,劍刃交擊中,節節後退。
項少龍忽地凝立不動,血浪微振,但人人都感到他人劍合一,透出一股森寒冷厲的殺氣。
嚴平終是高手,藉此喘過一口氣的良機,改退為進,一劍掃來,帶起呼嘯風聲,勁厲刺耳。
項少龍早清楚他的劍路,夷然不懼,竟使出墨氏三大殺招裏最厲害的“攻守兼資”。
上次比武,嚴平就是在這招下吃大虧。
不知是否元宗顯靈,嚴平見他使出這招,心頭泛起熟悉的感覺,心神劇震,驀地認出眼前的董馬癡就是項少龍,張口欲叫時,眼前劍芒爍閃,項少龍的劍勢有若銅牆鐵壁般當頭壓來。
嚴平哪還敢開口,使出巧勁,勉強撥開敵劍時,小腹一陣劇痛,原來給對手膝頭重重頂撞了一記。
他馬步沉穩,沒有跌退,咬牙回劍劈敵,再不顧自身安危。
項少龍一聲長笑,運劍架開敵刃,“當”的一聲大響,震耳欲聾。
就趁剎那的空隙,血浪奔雷掣電般插入嚴平的胸膛裏。
嚴平長劍脫手墜地,全身劇震,不能置信地看著胸前直沒至柄的敵刃,鮮血正由血槽滾滾流出,呻吟道:“你是……”
項少龍哪容他叫出自己的名字來,低聲道:“這一劍是元宗送給你的。”
猛地抽出長劍。
林內歡聲雷動,士氣大振。
項少龍看著仇人仰跌身前,仰天默禱道:“元兄!你在天若有靈,好該安息。”心中卻在苦笑,這麽把墨門在趙國的勢力連根拔起,也不知元宗究竟是否真的高興。
項少龍回到城內指揮所,離太陽下山隻有個把時辰,一切平靜如昔,表麵上絲毫看不出正在暗裏洶湧澎湃的怒濤。
眾人聚集在幽靜的宗卷室內,聽取滕翼的最新報告。
滕翼首先提起蒲布,說已聯絡上他,屆時自會依計行事,接著道:“今天城衛大批調動,我故意弄得亂成一團,其實亂的是趙明雄他們的人馬,我們的人都迅速聚集到指定的地點。更由於我故意把大批兵卒調往城外,除我之外,沒有人可弄清楚真正的分布。”
紀嫣然笑道:“有二哥指揮大局,沒有人會不放心的。”
滕翼道:“天一入黑,我們立采取行動,把叛黨所有將領擒下,又借口三弟來了,實施全城戒嚴,以免發生事時誤傷無辜的老百姓。”
項少龍皺眉道:“為何尚未有我出現的消息傳來?”
眾人啞然失笑。
滕翼笑道:“荊俊已摸清楚北麵秘道的情況,趙明雄把出口所在官署的人全調出來,改由自己的親兵把守,他本人坐鎮北門兵衛所,就算我們把趙明雄宰了來吃,他在官署的手下怕仍懵然不知。”
舉凡這時代的城市,城門處均是軍事重地,設有兵衛所以及各類供將領住宿辦事的官署和兵營一類的建築物,長期駐有重兵。
邯鄲城最大的兵衛所設在東門,便是他們現在身處的指揮所。
項少龍道:“小俊尚有什麽消息?”
滕翼道:“午後起,齊人開始穿過背風山的洞穴,悄悄潛入林區,小俊不敢冒險入林探查,但可以想象入黑後他們會在趙明雄的掩護下,渡過護城河,由秘道潛入城內。”
紀嫣然失笑道:“若齊人發覺掩護他們的竟全是我們的人,不知會有何感想?”
項少龍道:“定然深感榮幸!”
烏果這時推門而入,大嚷道:“趙偏將傳來消息,發現項少龍的蹤跡。”
眾人先給他嚇了一跳,再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