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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和局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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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鷹哈哈一笑,倏地旋動,外袍拂舞,強大的魔勁隨袍旋轉,變成一股如烈暴般的螺旋魔氣,立時將所經處的大量沙粒帶動,隨他衝天而起,剎那間他已變成一股人造的龍卷風,下尖上寬,朝載天石的車子和美麗的秘女,以驚人的高速旋去。

所有袖箭、沙柱,全變成了抓癢般微不足道的攻擊,被旋勁反彈開去,尤難抵禦的是龍鷹把塔克拉瑪幹的風力和氣流融渾吸納,化為他的利器,周遭像再沒有半點風,風沙全集中到他身上,變為龍卷風暴,朝撲過來攔截的敵人沒頭沒腦地打去。

由數十秘人組成的完美陣式,登時潰不成軍,像枯葉被狂風刮起般,東拋西跌,沒法予龍鷹絲毫威脅,想眼睜睜看著龍鷹闖關也辦不到。

龍鷹消失在龍卷風沙內,所過處陣陣沙暴,沙塵蔽天,誰都曉得他如此手段,實難持久,但要越過與車子之間的距離,卻是遊刃有餘。

驀地沙子大幅往後方撒去,龍鷹在三丈的上空現出身形,手持烏刀,往俏立天石上的萬俟姬純迎頭下劈。

萬俟姬純一直立在天石上,嘴角含笑地看著龍鷹的龍卷風接近,沙子刮往她身上,均被她的護體真氣卸開,沒法威脅她。

見龍鷹從夜空撲下來,她攤開雙手,會說話的一雙明眸,清楚顯示出“人家沒有兵器,你拿兵器來攻擊人家,算啥子的一回事”的意思。

龍鷹見美人兒活色生香地立在車上,手無寸鐵,硬是沒法厚起臉皮以超重的可怕烏刀劈下去,既怕誤傷佳人,更是勝之不武,此時其他人全被風沙阻隔於三、四丈開外,心中大定,打個哈哈,還刀背鞘,好和美人兒來個近身赤手搏鬥,說不定可順手摸她胸脯兩把。一來他是色心不休,更因愛煞這充盈智慧、神秘迷人的美女。

刀回鞘內的一刻,始知中了美人計。

萬俟姬純宛如一道影子般,蓄勢以待的從車子衝天而起,眨眼間已展開全麵的攻擊,不容他有絲毫喘息回氣的空間。最要命的是龍鷹此刻等若變招,予這既神秘又可怕的美女可乘之隙。

龍鷹早領教過她的驚人劍法,那次亦討不了便宜,豈知她的拳腳比劍術更淩厲高強,直撞入他懷裏,動人的每一寸嬌軀,全化為殺人的利器,剎那間兩人淩空互攻了十多招,竟被她一腳掃在左肩上,龍鷹痛哼一聲,往左方墜跌。

其他秘人散往四方,出奇地沒加入戰圈。

“砰”的一聲,龍鷹重重掉在沙子上,心中湧起從未有過的窩囊感覺,雖說他因耗力過巨,又因倉促變招,被對方搶得先機,亦知縱在巔峰狀態,要憑拳腳功夫壓倒萬俟姬純,既沒信心也無把握。

他在沙子上滾開去,避過萬俟姬純雌老虎般如影隨形追過來狂如沙暴的攻勢,順道回氣和排出她入侵的真氣,拗腰彈起,方知自己再犯另一嚴重錯誤。

就趁他站穩與未站穩的剎那間,美人兒旋至近處,先對他胸口來個肘撞,接著是連續的數記膝頂,她整個人便像變成裝了彈簧機關,全身充滿彈性張力的美麗木偶,可從任何角度做出攻擊,每個動作既迅疾又完美無瑕,令人目不暇給,好看至極,也可怕至極。

龍鷹使盡渾身解數,左支右絀地擋了她“身體”連續百多記攻擊,且戰且退,完全沒法扳回上風,而她亦不予他任何機會。

地上的沙子被交擊的勁氣扯上半空,加上寒夜強烈的風沙,從外看去,隻見兩道鬼魅般的影子在沙裏左閃右移,兔起鶻落,旁觀的秘人完全沒法掌握他們的動作。

“轟!”

勁氣爆破。

萬俟姬純手撮成刀,迎頭一掌劈下,取的是龍鷹眉心的位置。

龍鷹下方剛擋了她兩記直踢,欲閃無從,隻好橫臂架著,再知中計。

勁力下壓,硬將龍鷹釘進沙子裏去,雙腳直沒入沙內半尺。

龍鷹心叫救命,別無他法,隻好使出救命絕技,先往後仰,避過她橫踢過來的一腳,腳板魔勁爆發,衝天而去,帶起大捧沙子,往美女撒過去。

他斜斜在三丈的高空越過車子,卻沒法改變去勢下降,否則便不用功虧一簣。心中一歎,同時翻騰,落到車子後方的尖塔形沙丘之頂。

萬俟姬純發出銀鈴般,充盈喜悅的嬌笑聲,沒有乘勝追擊,隻是以一個優美至難以形容的姿態,落到車子的天石上。

龍鷹立在沙丘之巔,俯視下方美女,差點被氣死地道:“太不公平了!”

其他秘人散立萬俟姬純後方,像沒入暗夜和風沙裏的幽靈,並沒有重結陣式。

萬俟姬純橫他一眼,笑靨如花地道:“每次見到你,不是給你占口舌的便宜,便是給你毛手毛腳的輕薄。今次由人家占你的便宜,公平得很嗬!”

龍鷹苦笑道:“的確非常公平。唉!眼前此事如何解決呢?小弟實沒法對大小姐狠下心腸。”

萬俟姬純淡然道:“此局作和論如何?”

龍鷹目光投往仍被包裹著的天石,愕然道:“和局?”

萬俟姬純瞥他大有情意的一眼,道:“天石歸你,陪你睡一晚的決定權歸我,當然可算和局。”

龍鷹既喜出望外又失望,亦感**刺激,此女確是風格獨特,弄得他心癢難熬。抓頭道:“大小姐還要殺我嗎?”

萬俟姬純按著被風吹得飄舞拂臉的秀發,甜甜的白他一眼,道:“這要走著瞧哩!不過你可安心上路,我們立即趕返中土,再不會騷擾你。提醒龍兄一聲,此天石乃人人欲得之物,牽涉到塞外所有強國,旅途並不好走。有緣再見吧!”

倏地後移,不容龍鷹再有半句話,與族人幽靈般沒入沙漠的暗黑裏。

神山綠洲,彩虹夫人的方帳內。一邊是龍鷹、萬仞雨、風過庭,另一邊是彩虹夫人、莊聞和風漠,後三者仍沉醉在失而複得的喜悅裏,對龍鷹如何奪回天石的胡言亂語雖仍半信半疑,但已無心計較。

莊聞道:“這批戰士究竟是何方派來的人?神出鬼沒,無聲無息地製伏了我們看守的人,到車子離開綠洲,我們方驚覺出事。”

龍鷹道:“該是突厥人吧。”

萬仞雨岔開道:“現在我們已曉得運的是一塊巨型天石,莊聞大人可坦誠相告是怎麽一回事嗎?讓我們可弄清楚敵我之勢。”

彩虹夫人以她低沉帶磁性的聲音道:“現在我們已清楚,單憑我們的力量,不但沒法穿越大沙海,更保護不了天石,隻有借助三位的力量,方有希望把天石送抵目的地。”

接著幽幽地歎口氣,目光往龍鷹投去,道:“即使完成任務,對我們且末仍是禍福難料。”

三人知她即將說出天石的來龍去脈,目光全落到她身上,在閃耀不定的燈火映照裏,她半邊身沒在暗影裏,強調了她豐滿迷人的曲線,她算不上美麗的臉龐,卻因其充盈成熟風情的撩人韻味,與她可令任何男人心動的體態配合得渾如天成,使人愈看愈有味道。且因她現在對三人一改態度,水汪汪能攝魄勾魂的大眼睛,不時瞄往三人,三人雖見慣美女,仍感到她勾心的魅力。

莊聞和風漠沒有作聲,顯是可透露多少,由彩虹夫人決定。

彩虹夫人續道:“長話短說。五年前,此石從天上落入我國境內,被送至王城,我朝上下均認為是吉兆。天降火石,時有發生,但像如此重達千斤的龐然巨物,可說史無先例,我王遂從祭司的提議,將天石供奉在祖廟內,以之為鎮國之寶。此事不脛而走,傳入突騎施可汗娑葛耳中。他先後三次遣使來,要我們將天石當貢品送他,語氣一次比一次嚴厲,明言如不從他,會不惜興兵強奪。”

風過庭微笑道:“娑葛的霸道,不在默啜之下。”

莊聞插言道:“我們本要派人往東麵天朝求援,豈知娑葛正對天朝用兵,其凶名遠播的弟弟遮弩,大破火燒城,逼得天朝的兵員也要往後撤退。消息傳來,令我們非常震驚,知道遠水難救近火,隻好向娑葛屈服,希望一了百了。”

三人心忖且末國小力弱,若與突騎施對著來幹,隻是螳臂當車,不得不乖乖獻上天石。

彩虹夫人道:“此事本來隻是我們且末和突騎施間的事,沒有外人知曉,豈知娑葛急於求成,竟派人到黠戛斯聘請最著名的鑄劍師,到碎葉城為他打製天劍,鑄劍師感到事不尋常,報上黠戛斯王,黠戛斯王遂知會回紇王獨解支,獨解支派出偵騎,詳查此事,到發覺與且末天石有關,大為震怒,派人來警告我們,絕不可將天石送往碎葉城。”

萬仞雨不解道:“一塊特別巨大的天石,為何變得如此關係重大呢?”

彩虹夫人道:“對天石的看法,有人認為是祥兆,也有人認為是凶兆,但如此罕有的巨大天石,卻肯定是異物,有其獨特的象征意義,如給野心勃勃的娑葛鑄成神兵利器,等若上天予他神秘的力量,統一大草原成了他的天職,可令他立即聲威大振,所以回紇王獨解支絕不容此事發生。”

三人聽得你眼望我眼,怎想到一塊石頭,竟有如此轉折,可令塞外諸國緊張起來?

默啜是獨解支外,不會坐視的另一人。

莊聞道:“由於我們已答應娑葛,會於他四十歲壽辰前,將天石送到碎葉城,作為賀禮,無法毀諾下,隻好拒絕獨解支的提議。唉!我們是左右做人難,不論突騎施或回紇,都是開罪不起的。”

彩虹夫人接下去道:“獨解支大為震怒,可是因著突騎施於其邊界不住屯兵,蠢蠢欲動,壓製得回紇鐵勒諸部動彈不得,未敢輕舉妄動,索性公開此事,還明言誰能將天石交到他手上,賞以五千金。不過在這一帶,敢開罪娑葛的人屈指可數,據我們的消息,隻有薛延陀的‘賊王’邊遨,既想得五千金的賞贈,又希望借此事與回紇王修好,借助獨解支的支持複國,已決定不顧一切,務要奪得天石。我們正因此不得不冒險穿過大沙海,期能避人耳目,抵達龜茲,再派人知會娑葛,請他派兵來護送我們。怎知尚未遇上薛延陀馬賊,卻先碰上突厥人。現在我們更沒有把握。”

風漠道:“突厥人怎可能如此厲害,說來便來,視大沙海如無物?”

言下之意,便是龍鷹你如何能孤身一人,從突厥人手上將天石搶回來,且沒損半根汗毛?

龍鷹可以說什麽呢?含糊其辭道:“正因是大沙海,故未能勞師動眾的來搶東西。來的隻是十多個精通沙漠之道的高手,先被我以箭射傷了幾個,他們連如何生離沙漠也成問題,隻好棄下天石倉皇撤走。”

莊聞道:“駱駝王說過可絕對信任三位兄弟,便是可以信任。剛才我留心觀察,當提到回紇王的五千金賞賜時,三位仍是毫不在意,不現絲毫貪念神色,便知三位兄弟一諾萬金,不把其他事放在心上。”

風過庭向他豎起拇指,讚道:“莊聞大人的觀人之術,的確了得。”

莊聞連忙謙讓。

風漠憂心忡忡地道:“我們循此捷徑到龜茲去之事,已泄露風聲,未來的道路更艱難,最怕是邊遨的一關。”

龍鷹道:“放心吧!我們依舊晚晚倒頭大睡,不用防守,在這茫茫沙海,愈大批的敵人,愈要據水源之地作攔截,如此形勢下,變得敵明我暗。我們可在任何一刻出現,而他們則淪入被動下風,隻餘待宰的分兒。”

萬仞雨點頭道:“說得好!”

風漠苦笑道:“可是邊遨隻要守穩綠洲,不予我們踏足的機會,最後投降的該是我們。”

風過庭笑道:“換作另一方麵看,是隻有我能攻敵,而敵不能攻我,隻要我們抵達綠洲時,仍有十天以上的食糧和清水,便可立於不敗之地。”

接著向彩虹夫人漫不經意地道:“夫人怕不能晚晚洗澡哩!”

彩虹夫人向他拋個媚眼,卻是毫無愧色,嬌笑道:“比起渴死沙漠,少洗幾晚澡,彩虹仍可忍受。”

莊聞怕彩虹難堪,岔開話題道:“勿怪本人冒昧唐突,以三位的武功才智,怎可能是藉藉無名的人?”

龍鷹道:“我們沙漠三英,活動範圍在大沙海之西,又或高原之上,今次往於闐去,是因那裏玩意多,隻要有金子,要什麽有什麽,又可順道到龜茲去大做生意,莊聞大人未聽過我們,是應該的。”

莊聞說出心中疑惑,道:“可是駱駝王卻清楚三位底細,還指出今次成敗,全看三位,我追問時則欲言又止。證諸眼前事實,駱駝王的話一一應驗,隻就三位全不把邊遨放在眼內,已知三位非是尋常之輩。”

萬仞雨笑道:“我們確非一般流浪商旅,出道以來,不論對方如何人多勢眾,從未吃過虧,信心便是如此累積的。莊聞大人放心,保證邊遨要吃不完兜著走。哈!”

每句話都說得鏗鏘有力,透露出強大的自信。

莊聞知再逼問下去,不會得到答案,反破壞雙方良好關係,隻好就此打住。

龍鷹目光灼灼打量彩虹夫人撩人的身段,微笑道:“運石之事,得莊聞大人和風漠將軍負責便成,何用令夫人受跋涉沙海之苦呢?”

萬仞雨和風過庭露出注意神色,因他們亦有同樣的疑惑。

彩虹夫人好像很喜歡被龍鷹行注目禮的神態模樣,眯起大眼睛,橫他一眼,道:“狄壯士若想知道,可留下不走,讓彩虹親口向你道出事情始末。”

三人哪想到她如此開放大膽,在眾人前公然挽留龍鷹,共度春宵?

莊聞和風漠卻絲毫不以為意,隻當是平常不過的事。

龍鷹也心中大動,能在大沙海的腹地來個一夜風流,確是動人韻事。但也知不該把關係弄得複雜,苦笑道:“不要看我現在龍精虎猛,事實上受了內傷,必須排除萬念地調息靜養。哈!有機會再聽夫人的香帳故事。”

說畢與眾人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