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冊)

第五章 東郡民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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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到琴府,寡婦清在大廳接待他,道:“嫣然妹她們到城外試馬,準備明天田獵時大顯身手,我有點不舒服,沒有陪她們去。”

項少龍關心地道:“琴太傅身體無恙吧?”表麵看來,她隻是有點倦容。

琴清垂首輕搖道:“沒有什麽!隻是昨夜睡不好吧!”

抬起頭來,清澈如水的美目深深注視著項少龍,道:“我有點擔心,昨天黃昏時我由王宮返來,遇上到鹹陽來參加田獵的高陵君,打了個招呼,他表現得很神氣,真怕他會弄出事來。”

高陵君就是那位因華陽夫人看上莊襄王,致王位被奪的子傒。項少龍暗吃一驚,知道由於自己忙於對付田單,忽略此人。龍陽君曾說高陵君與趙國使臣龐煖有密謀,當時並不大放在心上,究其原因,皆因沒有把龐煖當是個人物,現在給琴清提醒,不由擔心起來。

琴清道:“或者是琴清多疑,有你保護儲君,我還有什麽不放心哩!”

項少龍暗忖高陵君若要公然起兵叛變,怎也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最怕是陰謀詭計,防不勝防。唔!此事應該通知呂不韋,分分他的心神,對自己亦是有利無害。他應比自己更緊張小盤的安危。

琴清見他沉吟不語,幽幽一歎道:“昨天陪太後共膳,那討厭的嫪毐整天在身旁團團轉,惡形惡相,真不明白太後為何視他如珠如寶。”

項少龍苦笑道:“他是名副其實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可惜沒有多少人像琴太傅般,可看穿其中的敗絮。”

琴清嬌軀微顫,秀眸亮起來,訝然道:“難怪嫣然妹說和你交談,永遠有新鮮和發人深省的話題兒,永遠都不會聽得厭倦哩!”

項少龍心中一熱,忍不住道:“琴太傅是否有同感?”

琴清俏臉一紅,赧然白他一眼,垂下螓首,微微點頭。那成熟美女的情態,動人至極。

項少龍的心神被她完全吸引,又有點後悔,一時間無以為繼,不知說什麽話好。

頃刻的靜默,卻像世紀般的漫長。

琴清低聲道:“項統領吃過午膳嗎?”

項少龍衝口而出道:“吃過了!”

琴清“噗嗤”嬌笑,橫他風情萬種的一眼,道:“終給我抓著統領說的謊話,現在才巳時,哪有這麽早開午膳的?不想陪琴清共膳,找個什麽公務繁忙的借口,便不用給琴清當場揭破。”

項少龍大感尷尬,期期艾艾,一張老臉火燒般紅了起來。

琴清出奇地沒有絲毫不悅,盈盈而起,道:“我沒時間理會你,現在琴清要把膳食送往城外給你的眾嬌妻們,項統領當然沒有空一道去吧!”

項少龍愈來愈領教到她厲害起來時咄咄逼人的滋味,囁嚅道:“確是有些事……嘿!琴太傅請見諒。”

琴清綻出個含蓄但大有深意的笑容,看得大開眼界的項少龍失魂落魄時,旋又回複一貫清冷的神情,淡淡道:“項統領請!”竟是對他下逐客令。

項少龍隨著她手勢的指示,往大門走去,琴清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默不作聲。

項少龍湧起惡作劇的念頭,倏地停下來,琴清哪想到一向謹守禮數的人有此一招,嬌呼一聲,整個嬌軀撞在他背上,那感覺要怎樣動人就怎樣動人。

項少龍在這剎那間回複初到古代世界時的情懷,瀟灑地回身探手挽著她不盈一握的小蠻腰,湊到她耳旁低聲道:“琴太傅!小心走路。”

琴清不知多久沒有給男人的手探到身上來,渾體發軟,玉頰霞燒,像受驚的小鳥般抖顫著,兩手伸過來推他。

項少龍不敢太過分,趁機放開她,深深一揖到地道:“請恕項少龍無禮,琴太傅不用送客了。”

在琴清一臉嬌嗔、又惱又恨的表情相送下,項少龍心懷大暢地離開。

在這一刻,他恢複浪子的心情。由於縛手縛腳的關係,這些日子來他給琴清、嬴盈、鹿丹兒等諸女弄得左支右絀、暈頭轉向、反擊無力,到現在才有出一口氣的感覺。

想起剛才摟著她纖柔腰肢的享受,一顆心登時躍動起來。這或者就是情不自禁。

忽然湧起的衝動,最是難以控製啊!

項少龍來到相府,接見他的是圖先,後者道:“太原郡發生民變,相國接到消息,立即趕入王宮見太後和儲君。”

項少龍心中一凜,太原郡是由趙國搶回來的土地,在這時候發生事情,極可能是龐煖一手策劃的,其中有什麽陰謀?

呂不韋的反應,當然是立即派出大軍,趕往維護自己一手建立的郡縣,否則說不定比鄰的上黨和三川兩郡,會有樣學樣,同時叛變,若再有韓、趙等國介入,事情可能一發不可收拾,那東方三個戰略重鎮,將要化為烏有,白費心血了。

為應付這種情況,呂不韋必須把可以調動的軍隊全部派往太原郡鎮壓民變,那時鹹陽將隻剩下禁衛、都騎、都衛三軍。

在一般的情況下,隻是三軍已有足夠力量把守鹹陽城,但若在田獵之時,朱姬和小盤均移駕至無城可恃的西郊,勢是另一回事。

假若高陵君能布下一支萬人以上的伏兵,又清楚兵力的分布和小盤的位置,進行突襲,並非沒有成功的機會。

項少龍愈想愈心寒,又不便與圖先說話,遂起身告辭。

圖先把他送出府門,低聲提醒他到那間民房見麵後,項少龍忙朝王宮趕去。

快到王宮,一隊人馬迎麵而至,其中最觸目的是嬴盈和鹿丹兒兩女,左右伴著管中邪。

項少龍雖對兩女沒有野心,仍禁不住有點酸溜溜的感覺。

兩女若論美色,可說各有千秋,但嬴盈的長腿、纖細的腰肢和豐挺的酥胸,卻使她更為出眾,誘人之極。

兩女見到項少龍,均裝出與管中邪親熱的神態,言笑甚歡,對項少龍當然是視若無睹。

管中邪自不能學她們的態度,隔遠領十多名手下向他行禮致敬。

項少龍回禮後,管中邪勒馬停定,道:“太原郡出事,儲君、太後正和呂相等舉行緊急會議。”

兩女隨管中邪停下來,擺出愛理不理的惱人少女神態,不屑地瞪著項少龍。

項少龍心中好笑,先向她們問好,才說:“管大人要到哪裏去?”

管中邪從容瀟灑地道:“兩位小姐要到西郊視察場地,下屬陪她們去打個轉,順道探訪昌文君他們。天氣這麽暖,出城走走亦是樂事。”

項少龍哈哈笑道:“有美相伴,自然是樂事。”不待兩女反應,策騎去了。

唉!若非與呂不韋如此關係,管中邪應是個值得結交的朋友,那時他隻會為朋友有美垂青而高興。但現在卻感到棋差一招,給管中邪占盡上風,而他則是束手無策。

抵達王宮時,會議仍在議政廳內進行。

昌平君把項少龍拉到一角,道:“你見到嬴盈嗎?”

項少龍點點頭。

昌平君道:“是否和管大人在一起?”

項少龍再點頭,道:“聽說是要到西郊視察田獵場的地勢。”

昌平君歎道:“今早我給左相國徐大將軍找去訓話,要我管教妹子,不要和呂不韋的人這麽親近,今趟我是左右做人難,項大人能否救救我?”

項少龍當然明白這小子的意思,苦笑道:“你該知管中邪是個對女人很有辦法的人,本身條件又好,無論體魄、外貌、劍術、談吐均無可挑剔,明刀明槍我亦未必勝得過他,何況現在貴妹子視我如大仇人,這事還是聽天由命吧!”

昌平君愕然道:“怎能聽天由命?我們這一輩的年輕將領,最佩服是徐先的眼光,他看的事絕錯不了,若嬴盈嫁了給管中邪,將來受到株連怎辦才好?呂不韋現在的地位還及不上以前的商鞅君,他不是也要在鬧市中受車裂之刑嗎?外人在我大秦沒多少個有好收場的,官愈大,死得愈慘。”

項少龍倒沒從這個角度去想問題,一時間啞口無言。

兩兄弟之中,以昌平君較為穩重多智;昌文君則胸無城府,比較愛鬧事。

昌平君歎道:“現在你該明白我擔心什麽,問題是與管中邪總算是談得來的朋友,難道去揪著他胸口,警告他不可碰嬴盈,又交代不出理由嗎?”

項少龍為之啞然失笑,昌平君說得不錯,難道告訴管中邪,說因怕他將來和呂不韋死在一塊兒,所以不想妹子和他好?

昌平君怨道:“枉你還可以笑出來,都不知我多麽煩惱。”

項少龍歉然道:“隻是聽你說得有趣吧!說到婚嫁,總要你們兩位兄長點頭才能成事,管中邪膽子還沒有那麽大吧。”

昌平君忿然道:“像你說得那麽簡單就好,假若呂不韋為管中邪來說親,甚或出動太後,我們兩個小卒兒可以說不嗎?”

項少龍一想也是道理,無奈道:“你說這麽多話,都是想我去追求令妹罷了!何不試試先行巧妙及婉轉地警告管中邪,鹿公已這麽做了。”

昌平君苦笑道:“鹿公可倚老賣老,不講道理,四十年後我或者可學他那一套,現在卻是十萬個行不通。嘿!難道你對我妹子沒有半點意思嗎?在鹹陽,寡婦清外就輪到她了,當然,還有我們尚未得一見的紀才女。”

項少龍失笑道:“你倒懂得算賬。”

昌平君伸手拉著他手臂道:“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怎麽樣?”又看著他手臂道:“少龍你長得非常粗壯。”

項少龍心中實在喜歡昌平君這個朋友,無奈道:“我試試看!卻不敢擔保會成功。”

昌平君大喜,此時會議結束,呂不韋和蒙驁、王齕神色凝重地步下殿門,邊行邊說話。

呂不韋見到項少龍,揚手召他過去。

項少龍走到一半時,呂不韋與蒙、王兩人分手,迎過來扯他往禦園走去,低聲道:“少龍該知發生什麽事,現經商議後,決定由蒙驁率兵到太原郡平定民變。王齕則另領大軍,陳兵東疆,一方麵向三川、上黨兩郡的人示威,亦可警告三晉的人不可妄動。”

頓了頓再道:“這事來得真巧,倉促間駐在鹹陽的大軍都給抽空,又碰上田獵大典,少龍你有什麽想法?”

項少龍淡淡道:“高陵君想謀反!”

呂不韋劇震道:“什麽?”

項少龍重複一次。

呂不韋回過神來,沉吟頃刻後,來到禦園內一條小橋的石欄坐下來,示意他坐在對麵,皺眉道:“高陵君憑什麽策反太原郡的亂民呢?”

項少龍坐在另一邊的石欄處,別過頭去看下麵人工小河涓涓流過的水,隱見遊魚,平靜地道:“高陵君當然沒有這本領,但若勾結趙將龐煖,便可做到他能力以外的事。”

呂不韋一拍大腿,道:“難怪龐煖在大王葬禮後匆匆溜掉,原來有此一招。”

接著雙目閃過森寒的殺機,一字一字緩緩道:“高陵君!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再轉向項少龍道:“他若要動手,必趁田獵的大好良機,這事就交給少龍去處置,若我猜得不錯,高陵君的人將會趁今、明兩天四周兵馬調動的混亂形勢,潛到鹹陽附近來,高陵君身邊的人亦不可不防,那可交給中邪去應付。”

項少龍心中暗笑,想不到高陵君竟無意中幫了自己一個大忙,呂不韋怎麽蠢也不會在這微妙的形勢下對付自己,這當然亦因他似是答應呂娘蓉的親事有關係。

呂不韋站起來,道:“我要見太後和儲君,少龍要不時向我報告,使我清楚局勢的發展。”

項少龍扮出恭敬的樣子,直至他離開,才策馬出城,往西郊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