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錯有錯招
項少龍和管中邪到達呂不韋的營地,他正在帳外聽兩名絕色歌姬彈琴唱歌,陪他的是莫傲和十多名親衛,魯殘亦在,卻不見呂娘蓉和周子桓。
呂不韋裝出高興的樣子,要項少龍坐到他身旁,首次介紹他認識魯殘和莫傲。
項少龍裝作一無所知地與莫傲和魯殘寒暄幾句,呂不韋把兩名美歌姬遣回帳後,挨近項少龍道:“田單走了,少龍有什麽打算?你若要對付他,我會全力助你,他既敢藉行刺少龍來陷害我呂不韋,我也不用再對他講情義。”
莫傲等目光全集中到項少龍身上來,使他有陷身虎狼群中的感覺。他們既以為自己吞下毒囊,心中必在暗笑自己死到臨頭而不自知。
項少龍的腦袋同時飛快運轉,假若自己推三搪四不肯去追殺田單,當會使莫傲起疑,推斷出自己另有對策,但若答應的話,則更是不成,此刻是進退兩難。
幸好想起“為求目的,不擇手段”這兩句所有梟雄輩的至理名言,裝出尷尬的神色道:“此事說來好笑,我之所以要對付田單,皆因懷疑他殺害了我在邯鄲遇上的一名女子,誰知竟是一場誤會,昨天我收到那女子的音信,所以哪還有餘暇去理會田單,不過嚇嚇他也好,這家夥一直想害死我,隻是不成功罷了!”
這些話當然是編出來的,好使呂不韋難以逼他去對付田單,而他更是理所當然不用去追殺齊人。好在田單已離開,再無對證,憑他怎麽說都可以。
呂不韋、莫傲、管中邪和魯殘無不現出古怪的神色,麵麵相覷好一會兒後,管中邪插言道:“當時項大人為何會以為那女人被田單害了呢?”
這麽一說,項少龍就知道田單沒有把詳情告訴他們,心中暗喜,把看到畫像的善柔眼神不對的事說出來,最後苦笑道:“不知是否由於過度關心的關係,當時我從沒想過會猜錯。直至收到她托人帶來的一封書信,才知是一場誤會。她確曾行刺田單,卻成功逃走,不過我當然不會再和田單解說哩!”
呂不韋搖頭歎道:“我們早知是一場誤會,事實上田單都不明白你為何一見畫像,就怒斥他殺了那女人,不過他當然亦不會向你解釋。”
莫傲插言道:“那畫像是當日田單座下一個見過那女人的畫師憑記憶繪畫出來的,畫錯眼神毫不稀奇。”
今回輪到項少龍劇震道:“什麽?”
見眾人均愕然望向自己時,忙胡亂地道:“呂相既清楚此事,為何卻不早告訴我?”施盡渾身解數,才能使心中的狂喜不致湧上臉來。
天啊!原來善柔真的未死,隻是一場誤會。
呂不韋若無其事道:“當時我想到田單可能隻是滿口胡言,說不定是想藉我傳話來誆你,所以我並沒有放在心上,現在當然證實他的話並非騙人。”
項少龍想想亦是道理,不過在那種情況下,田單自不須向呂不韋說謊,且田單亦非這種肯示弱的人,所以善柔仍活著的機會應該很大。
呂不韋見說不動項少龍去追田單,難掩失望神色,站起來道:“少龍!你到娘蓉的帳內看看她好嗎?說不定你可令她回心轉意。”
項少龍哪有興趣去見呂娘蓉,與莫傲等一同站起來,道:“明天還要早獵,讓三小姐早點休息,明天待她心情好點再見她好了。”
呂不韋不知是否奸謀不成,故心情大壞,並不挽留,讓他走了。
項少龍回到位於王營後方斜坡下的都騎軍營地,滕翼、荊俊和劉巢正在營地的一角低聲密議。
他先拉滕翼到一旁,告訴他善柔可能未死的事。
滕翼大喜若狂,旋又皺眉道:“那麽是否還要對付田單?”
項少龍決然道:“隻是為了二哥和善柔三姊妹的家仇,我們便不能放過田單。況且田單多次謀算我,又與呂不韋勾結,這些事就一並向他算賬吧!今趟的機會,錯過了永不回頭,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奸賊活生生的回齊國去。”
再微笑道:“兼且我曾誇下海口,殺不了他我要改喚作‘龍少項’,這名字難聽了點吧!”
滕翼啞然失笑,招手叫荊俊和劉巢兩人過來,吩咐劉巢道:“你自己說吧!”
劉巢低聲道:“我們偵察到高陵君的人在上遊偷偷地造木筏,又收集大量柴草,看來是要用來燒橋的。”
荊俊道:“若在木筏上築台架,堆起大量柴草,淋以火油,黑夜裏像座火山般由上遊衝奔下來,無論聲勢和破壞力都相當驚人,我們應否先發製人,把他們宰掉呢?”
項少龍道:“今趟我們是要製造一個機會讓政儲君顯示出他的軍事才華,確立他在所有秦人心中英明神武的地位,這是個形象的塑造。隻有這樣,我們才可長期和呂不韋鬥下去,直至儲君二十二歲舉行加冕禮的一刻。”
滕翼笑道:“你的用語真怪,什麽‘英明神武、形象塑造’,不過聽來似乎有點道理。”
荊俊興奮地道:“我明白了,所以我們要把握到對方的陰謀,然後定好全盤計劃,再由儲君裝作是隨機應變的本領,好鎮壓所有懷有異心的人。”
劉巢道:“所以此仗不但要勝,還要勝得漂漂亮亮。”
項少龍知道善柔該尚在人世,心情大佳,笑道:“正是這樣!”
又讚荊俊道:“要像小俊勝周子桓那麽漂亮、揮灑就及格了。”
荊俊連忙謙讓,卻是難掩得色。
滕翼笑道:“得到了鹿丹兒那朵紅花了嗎?”
荊俊苦惱地道:“這妞兒真難服侍,摟摟摸摸都肯了,剩是守著最後一關。”
劉巢亦是好漁色的人,聞言興奮地道:“俊爺會否因經驗尚淺,手法上出了問題。”
荊俊笑罵道:“去你的娘!我經驗還不夠豐富嗎?手法更是第一流。問題在此事上又不能和你找她來比試,哼!快糾正你錯誤的想法。”
三人捧腹大笑,項少龍心想男人在遇到這方麵的事,古今如一,是沒有人肯認第二。
滕翼的心情有如天朗氣清,頓時記起一事,道:“嫣然等到王營伴陪寡婦清,廷芳著你回營後去把她們接回來。”
荊俊笑道:“三哥也好應陪陪嫂子們了,其他沒那麽辛苦的事由我們這些當兄弟的負責吧!”
項少龍笑罵一聲,喚來十八鐵衛,策馬朝王營去了。
剛進入木寨,火把閃跳不停的焰光中,徐先在十多名親衛簇擁下正要出寨,見到項少龍,拍馬和他到寨外坡頂上說話。
平原上營帳遍野,燈火處處,涇水流過大地的聲音,與仍未肯安寢的人的歡笑聲相應和。
徐先低聲道:“高陵君這兩天不斷來遊說我與鹿公,勸我們合力鏟除呂不韋和他的奸黨,還保證他對王位沒有野心,隻是不想秦室天下落入一個外族人手內。”
項少龍道:“高陵君已沒有回頭路走,他的謀臣裏定有呂不韋派過去的奸細,而他仍懵然不知,隻是這點,他已遠非呂不韋的對手。”
徐先道:“我有點奇怪於此關鍵時刻,為何杜璧會離開鹹陽?看來他是早知道高陵君會舉兵叛變,所以故意置身事外,冷眼旁觀,這人的膽識計謀,遠高於高陵君。”接著道:“少龍真有把握應付嗎?莫忘呂不韋會在暗中弄鬼。”
項少龍充滿信心道:“儲君將會親自處理這次動亂,保證呂不韋無所施其技。”
徐先皺眉道:“儲君年紀尚小,又沒有軍事上的經驗,恐怕……”
項少龍笑道:“儲君隻要懂得知人善任便成。”
徐先何等精明,啞然失笑道:“當是給他的一個練習吧!到時我和鹿公將伴在他左右,好讓人人知他得到我們的效忠,少龍看看應如何安排好了。”
項少龍大喜點頭。
徐先道:“你那五弟身手了得,又懂造勢,大大挫折呂不韋的氣焰,實在是難得的人才,我和鹿公均對他非常欣賞。是了!田單的事你是否打消原意?”
項少龍自然不能泄出與太子丹的關係,道:“我會請魏人設法阻延他入楚的行程,隻要幾天時間,我便可趕上他。我去後都騎軍會交由荊俊節製,徐相請照看著他。”
徐先訝道:“魏人怎肯為你出力?”
項少龍道:“東方各國除楚一國外,沒人對田單有好感,兼之我放回魏太子的關係,龍陽君怎也要幫我這個忙的。”
徐先不再追問,拍拍他肩頭表示讚賞,兩人各自離開。
到了寨門處,門衛通知小盤召見他,遂到王營謁見這秦國儲君。
小盤正與李斯密議,神色興奮。見項少龍進帳,把他招過去,同時觀看攤在幾上的地圖,隻見圖內以符號標記點出營帳的分布,高陵君位於王營後的十多個營帳更以紅色顯示。
項少龍明白他的心意,心中更為他高興,能有大展軍事才能的機會,對他來說實是難逢的良機。
小盤道:“剛才寡人把荊卿家召來,問清楚高陵君那支叛兵的位置,現正和李卿商討對策,李卿你來說吧!”
李斯正要說話,給項少龍在幾下踢了一腳,立即會意,道:“微臣隻是稍表意見,主要全是儲君擘劃出來的,還是恭請儲君說來較清楚一點。”
小盤精神大振,笑道:“高陵君唯一有望成功之計,是要出其不意,好攻我們的無備。現在既事事均在我們計算中,若寡人讓他們有一人漏脫,就枉費習了這麽多年兵法。”
伸手指著涇水,道:“寡人代高陵君設身處地去想,首先是利用天然環境,例如把貫入涇水的幾條河道先以木柵濕泥堵截,到時再毀柵讓暴漲的河水衝奔而下,立可把四道臨時木橋衝毀,如能配合整個戰略適當運用,確可以生出決定性的作用。”
項少龍心中一震,想到劉巢偵察到高陵君的人伐木,說不定便是行此一招,那比火燒更是難以抵擋,加設攔水的木柵也沒有用。
想到這裏,不由往李斯望去。
李斯澄清道:“這確是儲君想出來的,與我無關。”
小盤得意地道:“李卿猜的是火攻,寡人卻認為水攻更為厲害一點。若能在水內放上一批巨木,什麽橋梁都要給它撞斷,再派人乘筏攻來,隻是發射火箭即可燒掉沿河的營帳。”
項少龍登時對小盤刮目相看,今趟真的給未來的秦始皇一次大發神威的機會。
接著小盤指點地圖,說出高陵君進攻的各種可能性,更指出呂不韋會如何利用種種形勢,達到殺死反對他的人的目的。說來頭頭是道,聽得項少龍和李斯均呆了起來,對他思考的精到縝密,驚歎不已。
最後小盤苦笑道:“寡人最大的問題,是想到太多的可能性,隻覺我們處處破綻,不知該用哪種方法應付才最有效,兩位卿家可為我解決這方麵的問題嗎?”
項少龍忍不住笑道:“兵法中最厲害的一招叫‘隨機應變’。儲君放心,隻要我們把握到他發動的時刻,先發製人,定可把高陵君和他的人一網打盡,而呂不韋也隻能幹瞪眼兒。這事交給我和昌平君兄弟去準備,到時儲君親自發號施令,向所有不知儲君厲害的人顯點顏色。”
小盤拍幾歎道:“沒有人比太傅和李卿家更明白我的心意,照這樣去辦吧!”
李斯恭敬道:“微臣和項大人會不斷把最新的消息稟上儲君,再由儲君定奪。”
小盤欣然點頭,忽地岔開話題道:“太傅的五弟荊俊身手既了得,人又忠心坦誠,寡人非常喜歡他,項太傅給寡人想想,有什麽可以獎勵他的?”
項少龍忍不住搔頭道:“他的官職已相當高了,且時日尚淺,理該讓他多點曆練,才可考慮升遷的問題。”
小盤笑道:“他是否對鹿丹兒很有意思?假設鹿公不反對,寡人可玉成這美事,免得落入管中邪此奸賊的手上。”
項少龍不由想起管中邪從**的嬴盈橫陳肉體上彈起來的醜惡情景,心中像給針刺了一記,點頭道:“有儲君這句話便成。”
小盤欣然道:“寡人樂得如此,暫時寡人仍不想有婚嫁之事,因等著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了。”
離開小盤的主帳後,碰上昌文君,給他一把抓著扯到一角,道:“我的妹子對少龍態度大有改善,快乘勝追擊,速戰速決,好了卻我們兄弟倆梗在胸口的心事。”
項少龍心中一陣不舒服,幸好自己對嬴盈並沒有泥足深陷,否則感情上的打擊會頗不易接受。同時想到若以二十一世紀的開放來說,嬴盈的行為無可厚非,男女均有同等去風流快活的權利,問題隻在管中邪是明著針對自己而去得到嬴盈罷了。
向昌文君苦笑道:“我輸了,此事暫且不提好嗎?”
昌文君一呆道:“管中邪?”
項少龍微微點頭,拍了拍他肩頭當作致歉,徑自去了。
琴清的營帳位於主營的後方,與朱姬的太後鸞帳為鄰,十多個營帳住的全是王族內有地位的女性,四周特別以木欄與其他營帳分隔開來,守衛嚴密。
項少龍雖有資格通行無阻,仍不敢壞了規矩,報上來意後由禁衛通傳,不一會兒琴清的一名貼身小婢走出來,告訴他紀嫣然等諸女剛離開,琴清則已就寢。
項少龍明白到琴清不想在這種情況和時刻見自己的心情,聳聳肩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