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再訂戰期
項少龍坐下後,昌平君和昌文君兩人氣得鐵青著臉,一半是為嬴盈的不知自愛,一半是為單美美和歸燕兩人明不給他們麵子。
要知兩人均為秦國王族,先不說昌平君剛登上相位,隻憑禁衛統領的身份,鹹陽便沒有多少人敢開罪他們。
由此可見呂不韋實是權傾鹹陽,小盤在朱姬和項少龍支持下,還可在一些人事的聘用上與他唱反調,但在事情的執行上,又或在王宮以外,實在沒有人能把他的氣焰壓下去。
全廳十多席,隻他們一席沒有侍酒的姑娘。
春花戰戰兢兢地坐在項少龍身旁道:“奴家喚白蕾和楊豫來伺候各位大人好嗎?”
醉風樓四大紅阿姑中,以單美美居首,其餘三人是歸燕、楊豫和白蕾。
昌平君冷喝道:“你給我滾得遠遠的,今晚若單美美和歸燕不來,其他人也不要來。”
春花嚇得臉無人色,慌忙退下。
滕翼冷冷瞥管中邪那席一眼,沉聲道:“管中邪今晚是有備而來,擺明要和我們對著幹。”
荊俊輕鬆地道:“他們在樓下還有二十多人,全是仲父府家將裏臭名遠播的霸道人物,若我們能狠狠教訓他們一頓,保證鹹陽人人拍手叫好。”
項少龍淡淡道:“這個容易,荊善他們正在樓下喝酒,捎個信息給他們就行,要鬧事還不容易嗎?”
荊俊大喜,起身去了。
一陣嬉鬧聲由管中邪那席傳來,各人為之側目,原來管中邪摟著嬴盈灌酒,嬴盈知有項少龍在旁觀看,大窘下怎也不依。
昌平君知管中邪在故意挑惹他們,反沉下氣去。
昌文君卻是忍無可忍,霍地立起,喝道:“大妹!你給為兄到這裏來。”
管中邪放開嬴盈,雙手抱胸,笑而不語。
嬴盈偷瞥項少龍一眼,垂首應道:“有什麽事呢?回家再說吧!”
昌平君怕鬧成僵局,硬把昌文君拉得坐下來,歎道:“這事真叫人頭痛。”
項少龍喝一口酒,懶洋洋地道:“我們愈緊張,管中邪愈得意。不過我曾明言若伍孚半個時辰不來見我,我就拆了他的狗窩,這就是管中邪致命的弱點。”
昌平君和昌文君兩人聞言後,臉色好看了一點。
荊俊這時由樓下回來,瞥嬴盈一眼,低聲道:“丹兒告訴我,其實兩位老兄的寶貝妹子心中非常矛盾和痛苦,因為她真的是歡喜三哥,隻因既怕寂寞又愛玩鬧,兼之管中邪這家夥對女人又有一套厲害手段,才在三哥離去這段時間愈陷愈深。不信你看她現在的表情吧!痛苦比快樂大多了。”
昌平君忿然道:“我昨天和她大吵了一場,嘿!我怎都要當好左丞相的,隻要是能令呂不韋不快樂的事,我都要做,看老賊怎樣收場。”
項少龍道:“你辦妥調王翦回來的事嗎?”
昌平君道:“仍是給呂不韋硬壓下去,王陵對呂不韋相當忌憚,又被呂不韋通過蒙驁和王齕向他施壓力,說北方匈奴蠢蠢欲動,故一動不如一靜。太後聽得慌張起來,不敢支持儲君,所以這事仍在拖延著。”
荊俊道:“桓齮更慘!軍餉的發放全操在呂不韋手上,給他左拖右拖,做起事來又礙手礙腳,此事定要為他解決才行。”
項少龍笑道:“放多點耐性吧!當黑龍出世之日,就是呂賊退敗之時,那時隻是嫪毐就可弄得他煩惱纏身。”
昌文君和荊俊並不知黑龍的事,連忙追問。
滕翼道:“回去再說吧!”伸指指往後方,笑道:“三弟的老朋友來哩!”
眾人望去,果然是伍孚來了。
他一邊走來,一邊與客人寒暄,神色如常,沒有半點驚懼之色,顯是因有管中邪做大靠山在庇蔭他。
經過嫪毐那一席,這家夥特別熱情。當往項少龍這席走來時,隔遠一揖到地,卑聲道:“知項大人召見小人,嚇得病都立即好了,唉!小人實愧見大人,因為槍、盾均被夜盜偷走,我的病也是因此而起的。”
眾人聽得麵麵相覷,想不到此人如此無賴,不過亦想到是呂不韋和管中邪的主意,偏不讓飛龍槍、盾落到項少龍手上。否則權衡利害下,伍孚實犯不著在這等小事上堅持。
項少龍淡淡道:“既然寶物失竊,本統領自有責任追查回來,伍樓主請隨我們回官署一行,提供線索,待我都騎兒郎把槍、盾找回來好了。”
伍孚臉色微變,暗忖若到了都騎官署,哪還有命,忙道:“項統領好意心領,我打算不再追究此事,何況那是發生在贈槍的那個晚上,是半年多前的事了。”
荊俊叱喝道:“好膽!槍、盾已屬項統領之物,追究與否,哪到你來決定?你現在擺明不肯合作,若不是有分偷竊,就是縱容盜匪,蓄意瞞騙。”
昌文君冷冷接入道:“根據大秦律法,不告奸者腰斬,伍樓主竟敢視我大秦律法如無物,公然表示縱奸橫行,罪加一等,更是死有餘辜。”
伍孚嚇得臉無人色,雙腿一軟,跪倒地上,眼睛卻往管中邪望去。
管中邪想不到項少龍等拿著伍孚一句話來大做文章,長身而起道:“中邪身為都衛統領,城內有事,實責無旁貸,請項大人將此事交下屬處理,必有一個圓滿的交代。”
此時廳內各人始察覺到他們間異樣的氣氛,人人停止調笑,靜心聆聽。
樓內寂然無聲,隻餘管中邪雄渾的聲音在震**著。
昌平君微笑道:“從槍、盾失竊的時間,便知此事極有可能是針對項大人而來,且必有內奸,此事可大可小,兼且說不定賊人早把槍、盾運出城外。照本相看,此事應交由項大人親自處理為宜,管大人不必多事了。”
以管中邪的陰沉,亦不由臉色微變。要知昌平君貴為左相,比管中邪高上數級,又專管軍政,隻要他開了金口,若管中邪還敢抗辯,便可治其以下犯上之罪。
一時間,管中邪有口難言。
伍孚想起腰斬之刑,忍不住牙關打戰,渾身發抖。
嬴盈對各人關係一直胡裏胡塗,此刻才發覺管中邪所代表的呂不韋一方,與項少龍和兩位兄長代表的儲君一方,竟是勢成水火,互不兼容,自己夾在中間,處境尷尬至極,不由生出後悔之意。
就在此刻,單美美離座而起,來到伍孚之旁跪了下來,嬌聲道:“若說知情不報,本樓所有人均犯下同樣的罪,丞相和項統領就把我們一並治罪好了。”
歸燕忙走過來,跪倒伍孚的另一邊。
這回輪到昌平君等大感頭痛,總不能為失去點東西,小題大做地把整個醉風樓的人問罪。
嫪毐大感尷尬,說到底在此刻單美美總算是他的女人,若給項少龍拿去斬了,他本人亦感麵目無光。
管中邪坐回席位去,嘴角帶著一絲冷笑,一副隔岸觀火的神態。
項少龍仍是舒適閑逸的樣子,淡淡道:“冤有頭,債有主,醉風樓內,伍孚乃主事之人,槍、盾既由他送我,若失去了,理應由他通知本人,既是知情不報,現在又不肯合作,當然是犯了縱容盜匪之罪,兩位姑娘硬要置身事內,究竟有何居心?”
單美美和歸燕想不到項少龍詞鋒如此厲害,登時啞口無言。
伍孚心知不妙,失去方寸,顫聲道:“請大人寬限小人一段時間,必可把飛龍槍追尋回來。”
滕翼哈哈大笑道:“這麽說,槍、盾隻是給伍樓主藏起來吧!否則怎有把握定可尋回來呢?”
伍孚知說漏了嘴,不斷叩頭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管中邪等心中暗恨,差點要把伍孚分屍。
嫪毐發言道:“項大人可否把此事交由本官調停,隻要伍樓主交出槍、盾,此事就此作罷好嗎?”
項少龍趁機下台道:“既有嫪大人出麵,這事就這麽辦吧!”
嫪毐打個手勢,立有兩名手下走了出來,挾起伍孚去了。
單美美和歸燕似是這時才認識到項少龍的威勢,幽幽地瞥他兩眼,各自歸席。
尚未坐好,樓下傳上來打鬥和杯碟擲地的吵聲。
項少龍等會心微笑,知道荊善等人動手發難。
樓下大堂亂成一團,地席上全是翻倒的幾子、杯盤、酒菜,狼藉不堪。
十八鐵衛有一半人帶傷,但都是無關大礙,管中邪的人卻慘了,二十三個人全受了傷,過半人爬不起來;雖沒有可致命的傷勢,卻是斷骨折腿,狼狽不堪。這當然是烏言著等人手下留情。
管中邪看到這種情況,怒喝道:“發生什麽事?”
一名似是那群手下中的帶頭大漢,一手掩著仍不住淌血的鼻子,憤然指著荊善道:“這小子竟敢向我們席上的姑娘眉目傳情,我們便……”
管中邪厲喝道:“閉嘴!”
烏光攤手向項少龍道:“是他們動手在先,我們隻是自保吧。”
管中邪雖心知肚明是荊善等故意挑惹,卻是無可奈何,因為先動手的終是自己的人。
嬴盈退到兩位兄長之間,而昌平君兩兄弟卻對她視若無睹,更不和她說話。
管中邪喝令手下將傷者帶走,向項少龍肅容道歉,冷冷道:“上趟田獵之時,中邪與項大人一戰勝負未分,隻不知大人何時有閑賜教,以決定三小姐花落誰家?”
鬧哄哄擠滿當事者和旁觀者的大廳,立時靜下來。
人人均知管中邪動了真火,索性公然向項少龍挑戰。
秦軍本嚴禁私鬥,但因此事牽涉到呂娘蓉的終身,又有先例在前,小盤亦難以阻止。
項少龍微笑道:“管大人請說出時間、地點,縱使立即進行,本人亦樂意奉陪。”
各人目光全集中到管中邪身上。
管中邪尚未有機會說話,嬴盈一聲尖叫,搶了出來,攔在項少龍和管中邪之間,厲聲道:“不要打!”
眾人齊感愕然。
嬴盈在鹹陽一向出了名愛逗人比武,又愛看別人比武,她這麽插手阻止,實令人難以理解。
項少龍瀟灑地聳肩道:“此戰進行與否,主動並不在項某人,嬴大小姐若要阻止,可私下向管大人說話,恕項某人難以應承了。”
嬴盈淒然望他一眼,悲切地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你大可不接受挑戰,誰可以勉強你?偏要對人家說這種風涼話,你今晚還不夠威風嗎?”
項少龍無名火起,冷笑道:“大小姐力圖阻止,是否因我們並非為你而戰呢?”
嬴盈猛一跺足,“嘩”的一聲哭出來,掩麵狂奔奪門而去。
滕翼向荊俊使個眼色,後者忙追著去了。
管中邪神色不變,淡然道:“下月二十日,乃呂相大壽吉日,我們就在席上比武,順便為壽宴助興。”
腳步聲響,嫪毐的兩名家將把伍孚又押進來,還提著飛龍槍、盾。
項少龍接過槍、盾,哈哈大笑道:“就此一言為定,到時我或以此槍上陣,讓它們見識一下管大人的絕技。”
圍觀者立時爆起一陣彩聲。
管中邪臉色微變,經上次交手,他早摸清楚項少龍的劍路,這半年多來日夕苦修,全是針對項少龍的劍術來施展應付之法。可是項少龍若改劍用槍,立時把他原本的計劃全破壞了。
項少龍卻是心中暗笑,現在離決戰之日仍有個多月,有足夠時間讓他從嫣然處學得她精妙絕倫的槍法。亦隻有這種重型攻堅武器,才可不懼管中邪的驚人臂力,這正是戰術的靈活運用。
上趟他靠戰略占到上風,今趟製勝之法,靠的仍是戰術,再沒有其他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