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冊)

第十五章 戰必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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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鷹知她誤會了,不過卻很喜歡因之而來的曖昧,可是若因私忘公,又過不了自己的一關。以過去多天的經驗,到這裏見美人兒並不容易,總陰差陽錯的。

忍不住口,壓不下心內衝動地,順口問道:“是否小弟的要求如何不合情理,倩然仍肯應允?”

獨孤倩然嬌嗔道:“哪有這樣問人家的?”

龍鷹聽得心中大樂,她的答複,是另一種的欲拒還迎,換成是色中餓鬼,立即抱她登榻尋歡,不會客氣。

惟他不可以這麽做,不過,問了這句不符禮節的話後,他們間的男女之防,被徹底推倒。

龍鷹收攏心神,排除妄念,道:“有一件事,小弟極想去做,卻不可令人知是小弟做的,在此事上,宇文兄和神醫都幫不上忙,因別人可從他們聯想到與小弟有關聯。”

獨孤倩然恢複常態,歡喜地說道:“範爺找倩然幫手,是倩然的榮幸。”

龍鷹道:“當時機出現,我希望倩然向安樂推薦一個人,加入我的經費籌募小組,為婚典盡力。”

獨孤倩然動容道:“能令範爺苦心為他打算,此人肯定非同小何,究為何人?”

龍鷹一字一字緩緩地,以增加說話的分量,道:“臨淄王李隆基。”

獨孤倩然大訝道:“可是臨淄王與他的四個兄弟仍被放逐在外,不許返京。”

龍鷹信心十足地說道:“他將在短期內回京。”

接著又道:“由今天開始到婚典舉行,在這段時間內,娘娘和老宗大概不會阻撓皇上所決定的事,又或陽奉陰違。”

獨孤倩然道:“也要看是什麽事情。”

龍鷹問道:“倩然見過臨淄王嗎?”

獨孤倩然道:“見過多次。”

龍鷹興致盎然地說道:“請倩然坦白說出對他的印象。”

獨孤倩然以疑惑的目光打量龍鷹片晌,徐徐道:“在相王諸子中,以他的聲譽最差,被人譏為沒用,沒腰骨,愛討好娘娘和諸位公主,故不為相王所喜。尤有甚者,有謠傳他被派到幽州當總管時發了大財,故從幽州返京師後,買通上下,弄了個官職來做,不像其他兄弟般給投閑置散。範爺緣何看上他?”

龍鷹再問,道:“他有否沉迷酒色?”

獨孤倩然道:“聽說他是春在樓的常客,酒肉朋友成群,其他的事不大清楚。見他的場合,都是在倩然推不掉的雅集上,和他說過的話,加起來不到十句。”

龍鷹道:“倩然是否感到為難?”

獨孤倩然微一頷首,輕輕道:“若我推薦他,惹人奇怪。不過,仍屬枝節,倩然想弄清楚背後的因由。”

龍鷹道:“他的貪酒好色,是裝出來的。在幽州他確發了大財,但他的金銀珍寶,概由小弟供應。”

他不得不坦白。

對獨孤倩然,龍鷹信心十足,因縱然在洛陽猜到他是龍鷹,仍沒提醒世兄宇文朔,沒出賣龍鷹。

獨孤倩然瞪大美目看他,模樣可愛,差些兒探身過去,狠吻她香唇,美人兒該不拒絕。唉!四更了!光陰苦短。

龍鷹交代道:“最早是由萬仞雨介紹李隆基給我認識,接著得胖公公和聖神皇帝先後點頭。派他到北疆絕非偶然,讓他明白塞外情況,並與郭元振建立交情。若非有他,小弟今天不會在京師。”

獨孤倩然現出震撼的神情,好半晌後,重拾說話,道:“世兄曉得嗎?”

龍鷹道:“宇文兄、幹舜兩位,都是這個計劃的核心分子,王庭經更不用說。”

獨孤倩然籲一口氣,道:“你們掩飾得非常成功,難怪相王在事發當晚懂得到興慶宮避禍,而賊子對興慶宮的攻擊無功而退,因範爺早有部署,對吧?”

龍鷹道:“昔年聖神皇帝禦前的十八鐵衛,已成臨淄王忠心不二的家將,他們個別均武技強橫,尤精合擊之術,加上王庭經,田上淵親臨也難討好。”

獨孤倩然不依道:“範爺嗬!你令倩然更崇拜你了。”

龍鷹心忖眼前出現的,是今夜最後一個得到美人兒身體的機會,該怎麽辦好?

符太弄醒他。

龍鷹睡眼惺忪地坐起來,一把接著符太塞給他的報告,暗呼“自作孽,不可活”,終於明白皇帝批閱奏章,須多大的自我紀律。

拍拍榻緣,道:“坐!不用讀亦可給太少最有用的情報。”

符太半信半疑地坐下,道:“有那麽厲害?”

龍鷹定神半晌,問道:“現在是什麽時候?”

符太光火道:“是立即老實說出來的時候。”

龍鷹陪笑道:“對!對!”

湊近符太少許,道:“湘夫人昨天告訴我,她將在短期內離京,是功成身退。”

符太一呆道:“與柔柔有何關聯?她們一起進退?”

龍鷹道:“這代表她們兩人完成了師門的使命,而你的柔柔比湘夫人離意更甚,更有離開的理由。”

符太不滿道:“你又非她,怎清楚?憑空猜估。”

龍鷹訝道:“太少今天火氣很大。”

符太歎道:“是怕你連看急報的興致也沒有,今次得五頁紙,你兩盞熱茶的工夫可看畢。”

又道:“高小子在下麵等你,宇文朔待會來。”

龍鷹拍胸保證道:“大家兄弟,怎忙都要為太少爭取最好的結果。”

接著訝道:“太少是來真的,像對妲瑪般著緊。”

符太苦笑道:“柔柔確天生尤物,難得的是她的媚力似與生俱來,從骨子裏、談笑間、舉手投足中天然流露,對你情深一片的樣子更令老子差些兒投降,如不是給你這混蛋警告在先,早失陷了。老子懷疑,你這個軍師是否稱職?此刻更懷疑,有否盡忠職守的時間?老子昨晚等了足足個半時辰,火氣大點不應該嗎?”

龍鷹老懷安慰的歎道:“有‘情網不漏’為後盾,軍師隨口之言,頓成製勝之策,幸好太少聽教聽話,否則錯腳難返。”

跟著打手勢阻止符太說話,續下去道:“先說她們功成身退的事。太少答我兩個問題,第一個是為何早不退,遲不退,偏在這個時候退?”

符太用心思索,好一陣子後,道:“竟與老子有關係?”

龍鷹從床頭移到他旁坐下,順手穿靴,道:“就是如此。她們可以做的,早已完成,隻待了結柔夫人的心事即可離開,她們均對楊清仁沒好感,眼不見為淨。”

沉聲道:“柔夫人的心事,就是太少。”

符太動容道:“你這句話,有醍醐灌頂的神效。”

龍鷹得意道:“所以勿貶低我。基於此一事實,今趟柔夫人主動找太少來,是想證實心內對太少的思念,是否真愛的現象?愛可令人不理智,但熊熊愛火,也可以是短暫的假象,最好的辦法,是麵對你,然後忠於心內的衝動。在如斯心態下,她的反應有三個可能性。”

符太動容道:“有道理!情況確實如此,也如你先前所說般,她在挑剔、考驗、試探老子這個可能的情郎。一是心死,或是心動,怎可能有第三個可能性?”

龍鷹道:“心死不在考慮之列,打開始她便對你另眼看待。我要說的,是心動下的三個情況。”

見符太瞪著他,哪敢賣關子,直入正題道:“頭兩個情況,在你要得到她身體時發生,一是拒絕,一是接受。拒絕當然一切休提,接受卻存在大風險,她可以讓太少得到她,卻‘玉心不動’,那時天才曉得後果如何?”

符太聽他說得頭頭是道,點頭同意,道:“所以你教我千萬勿碰她。”

龍鷹愈說愈興奮,道:“在說出第三種可能性前,先問太少一關鍵問題。”

符太沒現出不耐煩的表情,示意他盡管問。

龍鷹道:“她有沒有投懷送抱?”

符太答道:“未試過。”

龍鷹拍腿道:“這就對了。這叫‘敵不動,我不動’,你苦苦克製,她也在克製自己。若她控製不了自己,等若太少對她吸引力之大,可令她情難自禁,此正為‘玉女心動’的先兆,也類近開城迎敵,和你打……明白嗎?技術就在這裏。”

符太精神大振,讚道:“軍師果然夠斤兩,出的爛主意切實可行。城外、城內,難易度天淵之別。唉!最怕克製不住的那個是老子,便糟糕透頂。”

龍鷹道:“太少怎會克製不了,你從小的訓練,是教你無義無情,你又天生不好女色,隻因化身醜神醫,過度投入下,心境始有變化。”

又道:“柔夫人修習‘玉女心功’,不動心乃獨門心法,可是一旦動情,等同破功,令她抗拒你的力量大幅被削,等於城池陷於敵人強大的包圍下,看何時箭盡糧絕,故不得不冒險一搏,希望誘敵入城,再利用城池形勢殲敵。可是嗬!你任她打開城門,偏不入城冒險,逼得她出城迎戰,怎可能是太少對手,隻好乖乖投降,做太少的秘密情人。”

符太聽得發呆。

龍鷹拍拍他肩膀,道:“見過高大後,我會細讀太少的急報,然後再給你切合實況的意見。”

花落小築。內廳。

宇文朔及時來到,與高力士聽畢有關馬秦客、楊均和九卜女的事,莫不現出震駭的神情。

宇文朔道:“提拔楊清仁,終見成效。”

跟著苦惱地說道:“如能拔除此三人,是否可令皇上暫時避過殺身之厄?”

龍鷹頭痛兼矛盾,進退兩難。

高力士先往符太瞧,見他不但若無其事,似不把宇文朔的話放在心上,且有點心不在焉,下決心般,出言道:“各位爺兒可以聽小子心內的老實話嗎?”

三人驚訝地朝他瞧,高力士神態謙恭,沒絲毫被看得不自在。他少有這般主動說話,故而分外惹人注意。

宇文朔道:“說!”

高力士道:“經爺說過的一番話,小子到今天仍銘記心頭,以後也不會忘記。”

符太哂道:“又扯老子下水!”

高力士忙道:“小子怎敢,可是太深刻了。經爺說過一旦認定目標,須貫徹始終,不可忘記。”

符太歎道:“好小子!還說不是扯老子下水?確說過類似的話,卻不是現今有關李顯生死的情況。不過!我是支持你的,現時是在京城內打仗,豈容婦人之仁。”

高力士沒顯露絲毫得符太支持而興奮的神情,謙卑地說道:“經爺英明。”

見三人靜候他說出己見,接下去道:“事實上,不論馬秦客、楊均,又或按摩娘,小子一直留神。除他們三人外,還有五至六個人,令我默默注意。”

三人心呼厲害。

高力士獨到之處,是表麵不動聲息,且故意隱瞞,原因他剛才解釋清楚,就是不存婦人之仁,朝遠大的目標邁進。其狠辣處,一如胖公公,絕對無情。

假如他說出來,令宇文朔為難的困境勢將出現,大家能否見死不救?

高力士續道:“混毒之法,防不勝防,我們若勉力而為,不但暴露我們的心意,與娘娘對著來幹,且惹皇上反感。剩說此三人,均由武三思推薦予皇上,表麵上與娘娘沒絲毫瓜葛。楊清仁之所以對馬、秦起疑,是因長公主在宮內有眼線,皇上信任武三思,長公主剛好相反,故能查得蛛絲馬跡。”

稍頓後,道:“三位爺兒明鑒,在經爺指點下,小子所抱宗旨,是凡不利於我們‘長遠之計’者,均不可碰。”

符太同意道:“說得好!”

宇文朔啞言無語。

高力士分析道:“由馬秦客、楊均下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如皇上出事,死得不明不白,將惹群臣疑惑,於駕崩前,凡接觸過皇上的人均難免罪,若馬秦客或楊均在其中,長公主抖出他們與娘娘的男女關係,肯定惹得群情洶湧,硬壓下去仍後患無窮,故此小子可斷定,他們負責的,隻是混毒的上半截。”

龍鷹頷首道:“我也是這麽想。”

宇文朔道:“九卜女是最佳下手人選,亦不到娘娘和宗楚客不讓她控製最後一著,田上淵則憑此操主動之權。”

高力士道:“不理其中微妙情況,現時所有籌碼全在娘娘之手,可從容布局。經爺身份特殊,皇上出事,必首當其衝,恐難免責,但小子擔心的,不止於此。”

論宮廷鬥爭,龍鷹、符太和宇文朔合起來,怕仍非高小子對手。

另一能相埒者是宗楚客,看他如何收拾李重俊一黨、除掉武三思,可知老宗的厲害。不過,老宗並不孤單,因有高力士藏於暗處,全力與他周旋。

宇文朔道:“高大是否怕他把我們幾個全拿來頂黑鍋?”

高力士道:“此為誅除異己,娘娘和大相愈對範爺示好,愈顯其包藏禍心,問題在他們何時發動。”

符太問道:“小子心內有個譜兒嗎?”

高力士道:“小子隻敢說出一己之見。各位可知昨天娘娘和八公主母女聯袂到麟德殿纏了皇上整個時辰,煩得皇上不勝其擾,不得不批準安樂改嫁武延秀的婚事。不過,皇上向她們說明,國庫不出半個子兒,希望她們知難而退。”

龍鷹向符太苦笑道:“這是我昨夜遲歸的原因之一,我給武延秀那家夥押解去見安樂,被逼答應做她籌措婚典費用的最高負責人。”

眾皆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