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渡宇合集 第十一冊 爾國臨格 第一章 風雨欲來
意大利，佛羅倫薩。
莫歌哼著情歌，摟著剛從酒吧勾搭回來的美女，走出敞開的升降機門，踏上鋪滿長廊、充盈著古典情調圖案的厚軟地氈，朝著他在這家大酒店第十八樓的豪華套房走去。
淩晨二時四十一分。
他的人生哲學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自與淩渡宇等人完成了探索者國際石油公司的委托，由大海九死一生地僥幸回來後，他本想纏著肖蠻姿，看看能否在這超級波多黎各美女身上取得點甜頭，結果卻碰得一鼻子灰。（事見拙作《浮沉之主》）
不過他並沒有失意之感，支持他的是囊裏大疊的銀紙，那是因這次艱苦任務由探索者支付給他的酬金，夠他揮霍好幾年了。
不過他也知道得罪了國際黑幫的大人物梟風，可不是說著玩的事，於是花點錢弄了個假身份，又長了一臉胡子，才溜到這古色古香的大城花天酒地，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
莫歌右手摟著皮膚幼嫩的意大利少女，另一手探入袋中，弄了半天才掏出開門的電子密碼卡，送入讀碼器裏。
“喀嚓！”一聲，門開。
少女一陣嬌笑，摟上他脖子，獻上火辣辣的香吻。
莫歌享著豔福，另一手去摸門旁的電燈開關。
異變突起。
驀然間感到一對有力的手扭著他雙臂，同時身旁的美女慘哼一聲，太陽穴遭硬物擊中，軟倒下去，尚未觸地，已給人拖往一旁。
槍管粗暴地插入莫歌剛享盡溫柔的口內，耳邊響起帶著奇異口音的意大利語道：“‘頑小孩子'，不要動！”
“頑孩子”就是莫歌的綽號。
莫歌魂飛魄散，頓時醒了一半，背後再多了另一根槍管，抵著迫他進入房內。
門在後麵掩上。
房間立時陷進完全的暗黑裏。
“脫掉衣服！”
由於口中有支冰冷的大口徑槍管，莫歌欲語難言，隻聽對方語氣的冷靜沉狠，手法的老到，便知是經驗豐富的殺手，心中叫糟。
莫歌猶豫了一下，左腰已給人重重以膝蓋撞了一記。
他忍著痛楚，踢掉鞋子，不一會兒脫得一絲不掛。
“砰！”
背脊給槍柄狂敲了一記。
痛楚由脊椎波及整個中樞神經，使他整個人癱瘓了。
槍管由他口中抽出來時，左右兩人粗暴地把他挾了起來，往陽台走去。
夜風吹來，使他知道通往陽台的門被打開了。
莫歌駭然大震時，另一人抱起了他雙腿，三個人把他的身體捧離地麵，到了陽台時，越過石欄，像垃圾般把他拋往陽台外的虛空處。
他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然後音量在下方迅速減弱，再是一聲僅可聽聞人體墜地那種可怕骨折肉裂的聲音，慘叫戛然而止。
那四名行凶者像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般，回到了房內，再由定好的路線，施施然離去。
在同一個晚上，在地球上以美國為主的四個大城市裏，發生了二十多起油站炸彈爆炸事件，事主事前都接過不準采用探索者國際石油公司產品的警告信。
“恐怖大王”梟風終老羞成怒，以血腥手段向探索者和淩渡宇公開宣戰。
電話的呼叫聲不住響著。
淩渡宇歎了一口氣，關上淋浴的花灑，用毛巾大刀闊斧在淌著水珠的身體狠狠抹了兩記，圍在腰間，另取毛巾抹著頭，由浴室回到臥間去。
來到小幾旁，淩渡宇坐了下來，看著仍在鳴叫不休的電話，呆了半晌，才放棄了猜測來電者是何人的嚐試，按著了對講器。
“是淩渡宇那沒良心的混賬嗎？”
淩渡宇渾身一震，把抹頭的濕毛巾隨手擲掉，不自覺地拿起話筒，失聲喜嚷道：“楚媛！你怎會找到我這酒店來呢？”
卓楚媛天籟般的聲音變得冷冰冰的，悶哼道：“原來你不是患了失憶症，仍記得世上有我這個人。”
淩渡宇興奮地道：“要算賬嗎？見麵才算好嗎？要打要罵，悉聽小姐尊便。但卻須告訴我你在這星球上的正確經緯度，明天我立即動程來見你。嘿！我知你不會相信，但我真的常想著你。”
卓楚媛毫不領情，淡淡道：“你的口啞了嗎？手斷了嗎？撥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嗎？”
淩渡宇投降道：“卓小姐息怒，屬下定會把一年前與你別後，一切發生過的東西，事無巨細，逐一細稟，那你就知小弟實有說不出來的苦衷了。”
卓楚媛終忍不住“噗哧”嬌笑，哂道：“你有什麽好事幹出來呢？還不是四處撩是鬥非，打打殺殺，中間順手的話，就勾引像我這般的良家婦女。”
淩渡宇聽她語氣大有轉變，鬆了一口氣，望向窗外美麗的星空，聽著話筒傳來她溫柔的呼吸，誠懇地道：“卓主任究竟芳蹤何處呢？”
卓楚媛沉默了片晌，輕柔地道：“東經一一四點二度，北緯二十二點三度。”淩渡宇喃喃唸了兩遍，一呆道：“那不就是我現在處身的香港，不要作弄我了。”
“砰！”
牆上傳來一下撞擊的聲音，不知誰人在如此夜深人靜之時，竟以硬物敲牆。
卓楚媛柔聲道：“傻子！聽到了嗎？”
淩渡宇如夢初醒，一聲歡呼，忘了身上隻得一條圍巾，就那樣開門撲過鄰房去。
通道上闃無人跡，隻有柔和淡黃的照明燈光，夜是如此的美好動人。
淩渡宇閃身外出，到房門自動鎖上時，才記起沒有取開門的鎖匙。
不過此情此景，哪還顧得這麽多，到了隔鄰房門，曲指敲響了國際通行的緊急求救信號。
門敞了開來。
淩渡宇首先入目是黑黝黝自動手槍的大口徑槍嘴，還裝上了滅音器。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淩渡宇往橫移去。
“嗤嗤”連聲，淩渡宇原本立身處背後的牆上立即多了三個洞。
想殺人者當然不是卓楚媛，但她既如此清楚卓楚媛和淩渡宇的關係，又能把卓楚媛的聲音語調模仿得惟肖惟妙，自然下過很多功夫，有著天衣無縫的周詳計劃。
隻是想不到淩渡宇的反應可以比常人快上幾倍。
這一身鮮黃色套裝、嫵媚動人的美女冷哼一聲，搶出門外，正要對淩渡宇再施殺手時，一團黑影迎麵飛來，阻擋了她的視線。
美女殺手知道不妙，及時淩空一個倒翻，到了十多步外，身手的矯捷，教人歎為觀止。
淩渡宇本想撲過來摟著她的美腿，當然撲了個空，知道不妙，橫滾進她的房間內去，子彈在他耳旁呼嘯而過。
淩渡宇伸腳把門挑得關了起來。
足音迅速遠去。
淩渡宇怕她是詐，躲到一角，剛抹了額上的冷汗時，自己房內的電話再響起來。
他當然接聽不到了。
究竟是誰想殺他呢？
這美女殺手確是又狠又厲害。
忽然間，他強烈地思念著真正的卓楚媛。
也有點擔心她的安危。
探索者國際石油公司的繼承人，已故石油大亨馬諾奇的獨生女蘭芝?馬諾奇，登上了父親遺留給她的私人飛機，在艙內舒適的躺椅安頓下來。
當她按著了電視收看清晨新聞節目時，波音機開始在跑道上滑行著。
然後她看到了各地油站爆炸的新聞。
這擁有兩個博士學位的金發美女臉色驟變，向機組人員傳話道：“改變航程，我要立即返家，請通知霍克深先生和肖蠻姿小姐在那裏等我。”
就在這一刻，她知道不但這次難得的度假要告吹，未來還會是非常艱苦的歲月。當然那隻是假若她還有命去挨過它們的話。
然後她想到了父親的至交，“抗暴聯盟”的領袖，代號“高山鷹”的查思韋博士。
當然亦想起隻聽過聲音而尚未謀麵的“龍鷹”淩渡宇了。
直升機載著太陽神石油企業的安全顧問米澤，越過大片的熱帶雨林，沿著加勒比海彎長的海岸線，朝天堂鳥島飛去。
這十多年來，米澤成了太陽神石油企業大老板西霸先生的心腹親信，可以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但昨晚卻給西霸派人在睡夢中弄到他勝比皇宮的華宅去，罵了個不亦樂乎，現在還要來見一個他最不願見到的老朋友——梟風。
天堂鳥島出現在前方。
在樹木的環抱裏，隱現一個靜躺在島東平原處的大湖，澄碧的湖水閃耀著波光，周圍有十多組充滿了希臘風格的白色房子，樹木都向湖水彎著身子，似是鞠躬致敬。
直升機在湖旁的停機坪降下時，兩名大漢迎了過來，先徹底為他搜身，才把他領往正在湖旁曬太陽的梟風處。
梟風的手下葛倫波，則坐在不遠處撐起了太陽傘的桌子旁，和兩個隻剩一點的**豔女在調笑喝酒。
身形高瘦，鼻架金絲眼鏡，打扮得像學究般的米澤來到梟風旁的椅子坐下來時，正為梟風按摩的兩名三點泳裝女郎，遵命離開。
梟風伏在臥椅上，別過頭來，通過反光太陽鏡瞪了他好一會後，笑道：“見到老朋友，都舍不得一丁點笑容嗎？”
米澤冷冷地望著他黝黑結實的背肌，沉聲道：“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做出這種事來？”
梟風倏地坐了起來，額上青筋暴現，揮舞著拳頭咬牙切齒道：“因為我要把淩渡宇那狗雜種逼出來，而且我和你們太陽神的合約仍未完結，誰知道探索者什麽時候能大量生產能源火藻，那時不但你們太陽神要完蛋，我的後台老板都要四處奔波去做國際援助的乞丐了。”
那邊的葛倫波見形勢不對，趕跑那兩個半**，走過來道：“老板，又為那狗雜種大發雷霆嗎？”
要知整件事，起因在於探索者國際石油公司的前任主席馬諾奇在大海的鑽油台處，發現了一種火紅色的海藻，每百克可提煉出相等於二十五桶石油的能量。豈知機事不密，給跨國石油公司太陽神石油企業探悉了。
於是太陽神的主席西霸，通過米澤搭上了梟風，布局做成一次鑽油台爆炸的大災難，令馬諾奇葬身大海。
可是繼承者——馬諾奇的美麗女兒蘭芝並沒有退縮，找到父親的好友別號“上校”的職業僱傭好手傑沙，聚集了一批第一流的高手，加上“龍鷹”淩渡宇，依線索往大海找尋火藻。
梟風聞報後親自出海攔截，卻在淩渡宇手上吃了大虧，不但折兵損將，還被迫拍下了招供的屈辱錄像帶，事後錄像帶被送往世界各大傳媒處，惹起了一番風波。
太陽神企業雖然矢口否認，但聲譽已嚴重受損，西霸被迫退居幕後，由兒子約迪遜接替他的主席位置。
梟風則躲了起來，暫時銷聲匿跡，籌謀雪恥報複的方法，現在他終於發動了。
葛倫波來到兩人旁，手插在袋中輕鬆地道：“不過是爆幾個炸彈吧！事前都有發出警告，受傷的人隻是黴運當頭，怪得了什麽人來呢？”
米澤忿然道：“你們在這裏自然是耳根清淨，我們公司的門口則二十四小時擠著來采訪的記者……”
梟風揮手打斷他的話道：“錢帶來了沒有？”
米澤麵無表情地提起腳邊的皮包，丟在他臥椅旁放了酒杯酒瓶的幾子上，頓時響起玻璃倒地破碎的噪音。
梟風的麵色沉了下來，冷冷道：“這隻是個開始，第一個是莫歌，接著是夏信、妮妮、漁夫、強生、船長、霍克深、肖蠻姿，然後是馬諾奇的寶貝女兒蘭芝，還有那天殺的淩渡宇，我要他們逐一死在我的手上。”
米澤冷哼道：“不要把公事個人化好嗎？”
梟風跳了起來，暴喝道：“你怎能明白我的感受，我梟風這輩子都未受過這種屈辱，這已不止是公事，也是私事！”
米澤道：“至少他們放你活生生地走了！”
梟風回複絕對的冷靜，淡淡道：“那是‘龍鷹'一輩子裏，所犯的最大錯誤。”
淩渡宇翻開報紙，入目的赫然是油站爆炸的頭條新聞。
他呆了一呆，讀完時，心中一陣後悔。
若一槍幹掉了梟風，就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了。
但梟風這樣做，豈非與整個世界為敵？
他為何如此愚蠢？
一個甜美的聲音在他耳旁道：“淩先生，要香檳、白酒，還是紅酒呢？”
淩渡宇別過臉去，看到是笑臉如花的金發空中小姐，頭等艙的侍應質素果是高人一等。
淩渡宇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給我一杯冰冷的清水好了。”
那美麗的空中小姐顯然對他很感興趣，道：“加些冰好嗎？”
淩渡宇微笑點頭，取出手提計算機，好叫她知趣離開。
空姐侍候的當兒，他湧起不祥的感覺，知道梟風絕不會放過那趟有份出海的任何一個人。
沒有別的選擇了。
隻有把梟風和他的整個國際級罪惡集團徹底摧毀，他們才會有安樂的日子過。
艙窗外白雲悠悠，但他耳內已響起了戰爭的號角。
卓楚媛在巴黎國際刑警總部的辦公室內，通過計算機追尋著國際網絡上綽號“救世主”最新的信息。
那是“全球計算機網絡”成立後才有可能出現的情況。透過網絡，每個人都可以電子郵件的方式自由發表意見，或與其他人通信、留言，甚至直接對話。
一段信息，可讓每一個正上網的用家立即知道，至少理論上是如此。
由於防人之心不可無，資深的網絡用家都以種種方式去隱蔽自己的身份，例如不會列出真實姓名、地址或電話，不斷更改鎖入的密碼。至於公司係統更要以保護程序，防止不良者偷取重要的資料。
那是個電子化了的大千世界，有著另一套的遊戲規則。
“救世主”是整個世界網絡內最神秘莫測的“幽靈”，可以忽然出現在用戶顯示器的熒幕，以非常吸引的方式使人忍不住好奇心，與他對答。當用戶為對方充滿智慧的談吐、廣博的知識、超越了時代的遠見而傾倒時，他卻忽然消失了，用戶隻能耐心守候“救世主”賜予的另一個機會，但通常就隻有那麽一談之緣。
沒有人明白他如何可以在網絡裏如此忽隱忽現，來去自如，甚至乎可以與上百人同時對話。
他的神通廣大使人咋舌，甚至可讓你看到各種最機密的資料，表示著他有入侵受著重重保護的國家機構網絡內的能力。
國際刑警這個新成立的“網絡小組”，就是要追查有關此人的一切，而卓楚媛則是小組的負責人。
三個月了，對“救世主”仍是茫無頭緒。
“救世主”現在不單是這電子世界內的傳奇，還成了國際上最轟動的“電子名人”。以千萬計的人為了能與他作電子通話，讀到他輸入的檔案，而加入了網絡中去。
卓楚媛鍵入了呼喚“救世主”的信息後，看著閃動的字樣，耐心地守候著。
熒幕忽地暗黑下來，接著現出千變萬化、令人目眩神迷，不能自已的美麗影像。
實景和虛象水乳交融地紛至遝來。
卓楚媛揮手嬌呼道：“成功了！”
她的手勢，把正在外間工作的十多名專家組員引得唯恐落後地擁進房裏來，擠在她四周聚精會神地觀看顯示器上的電子奇景。
一頭雄獅在河邊飲水，倏地張口發出一聲狂吼，然後它白牙森森的巨口占據了整個熒幕，再呈現出九大行星繞日運轉的奇景，接著是無數星河、星團在虛空裏的運動，循環往複，教人歎為觀止。
當眾人看得目瞪口呆時，熒幕暗黑下去，現出了一行字。
“你要直接對話嗎？請按是與否。”
卓楚媛忙按了代表“是”的“Ｙ”。
另一行字打了出來：“報上你的真實姓名、性別、身份。”
卓楚媛把早擬好了的假身份毫不猶豫地打上去。
熒幕暗黑下去，接著是地球被汙染的情況，像電視新聞般以每秒三十格的流暢速度逐一呈現，使人看得心顫神**、不勝欷歔。
與“救世主”的電子接觸，沒有一趟會是相同的。那就像他擁有著無窮無盡的資料，永不會衰竭和重複。
一個柔和好聽的男聲在連接的擴音器響起，以純正的法語道：“我是不會和虛報身份的人接觸的，尤其是國際刑警。”
信息中斷。
熒幕恢複了先前未聯絡上“救世主”時的影像目錄。
眾人瞠目結舌，呆看著這令人難以置信的變化時，卓楚媛桌上的對講機“嘟”的一聲響了起來道：“卓主任！有位淩渡宇先生要求見你，他並沒有預約時間！”
卓楚媛一震醒來，跳起身奔出辦公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