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冊)

第三十一章 真假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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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的十多天,項少龍如常上朝,卻謝絕一切應酬,全力訓練由三百人組成堪稱特種部隊中精銳的精銳。

他們的裝備是這時代最超卓的,原先的設計來自他這二十一世紀的裝備專家,再經過清叔為首的越國巧匠多番改良,使他們變成類似武俠小說裏描寫的高手,精擅使用諸般厲害暗器、武器以及攀牆越壁、潛蹤匿跡之術。

這天黃昏,紀嫣然偕烏果從牧場來了,更帶來好消息。

美麗的才女道:“烏應恩在嫣然軟硬兼施下,終承認暗中向儲君提供消息,卻辯稱全是為烏家著想,因為儲君隻是要求他設法令我們打消退往塞外的念頭罷了。”

滕翼冷笑道:“叛徒自有叛徒的借口。”

紀嫣然道:“嫣然倒相信他的話,因當嫣然指出儲君可能因夫君功高震主,動了殺機,他駭得臉青唇白,還把與他接觸的人都供出來。”

項少龍沉聲道:“是誰?”

紀嫣然道:“那人叫姚賈,夫君認識這個人嗎?”

項少龍點頭道:“他是李斯的副手,專責聯絡各國事務,最近剛由齊國出使回來,是個很有才智的人。”

紀嫣然道:“恩三爺現在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答應全麵與我們合作。為了安全起見,嫣然把他原本的家將和手下全體送往塞外,免得其中有人私下被姚賈收買。”

項少龍道:“烏應恩最大的作用,是可令儲君以為我們待諸事完成後,才會撤往塞外。”

滕翼沉聲道:“若我是這個忘恩負義的小子,便會在雍都藉嫪毐之手把你除掉。那時他還可藉為你複仇為名,對嫪黨大事討伐,一舉兩得。”

項少龍笑道:“總言之,我們不可讓他知道我們殺呂不韋後立即開溜,便達到惑敵的目的。”

轉向紀嫣然道:“嫣然的思慮比我兩兄弟縝密得多,可否編造一些消息,逐分逐寸地在冠禮前這段時間內,慢慢漏給姚賈知道。最好是要他經一番推敲,始猜得出我們須他轉告儲君的故事。”

紀嫣然白他一眼道:“不要猛捧嫣然,人家盡力而為吧!”

滕翼道:“尚有兩個多月便要到雍都去,三弟究竟有何殺呂不韋後從容脫身的妙計?”

項少龍歎道:“我先要見朱姬一麵,才能決定細節。”

紀、滕兩人大吃一驚。

滕翼勸道:“現在嫪毐視你如眼中釘,假設你到雍都去,說不定會出事。且若被儲君知道,更會激起他的凶念。”

紀嫣然亦道:“太後也非是以前那個太後了,甚至會誤會你殺了她的真正兒子來偷龍轉鳳,故你實不宜去見她。”

項少龍倒沒想過這一點,心中一陣不舒服,說不出話來。

滕翼拍拍他的肩頭安慰道:“隻要對得住天地良心,哪管別人怎樣看我們。”

項少龍苦笑道:“我正是為自己的良心,才想去見朱姬一趟,希望使她得免大禍。”

轉向紀嫣然道:“可否把清姊請來,我希望能透過她秘密約見朱姬。”

紀嫣然玉臉一寒,氣道:“你這人想定的事,總是一意孤行。朱姬為嫪毐生下兩個野種,難道她肯舍棄兩個兒子陪你走嗎?現在我們自顧不暇,你仍要節外生枝?廷芳和致致走時,曾著我千萬不可讓你去做危險的事,若你要去見那女人,先將紀嫣然休了吧!”

項少龍自認識紀嫣然那天開始,尚是首次見她如此疾言厲色,嚇得噤若寒蟬,不敢辯駁。

滕翼點頭道:“今天二哥也幫不了你,尤其此事關係到家族的存亡,三弟怎都要聽嫣然的話。”

項少龍無奈下隻好答應。紀嫣然這才消氣。

接著的一段日子裏,項少龍一麵全力訓練手上那支三百人的勁旅,另一方麵指導烏果如何扮作自己,務求要連小盤、李斯等熟人也可瞞過。

唯一的破綻是聲音,幸好紀嫣然想出一計,就是由項少龍在適當時候裝病,那就算聲音沉啞一點仍不會啟人疑竇,更可不用說那麽多話,一舉兩得。

這晚肖月潭由牧場回來,借去一套項少龍的官服後,把烏果關到房裏,眾人則在外麵靜心等候,看看烏果會變成什麽樣子。

眾人到現在仍不大清楚項少龍為何要找烏果喬裝自己,荊俊忍不住說出心中疑問。

項少龍答道:“我第一個要騙的人是呂不韋,儲君打定主意要呂不韋留守鹹陽,以呂不韋的作風,定要趁這時機設法除去二哥和五弟,隻要我……咦!”

紀嫣然、滕翼和荊俊齊吃一驚,瞪著臉色微變的他。

項少龍神色凝重地道:“你們說會否管中邪也用同一方法潛回鹹陽來呢?否則在此離加冕禮隻有一個月的關鍵時刻,他怎肯仍留在外地?”

滕翼道:“沒有肖兄的妙手,憑什麽變出另一個管中邪來?”

紀嫣然道:“若呂不韋早有此計,要找個與管中邪相似的人,再由旁人加以掩飾,當可魚目混珠,所以夫君大人所猜的,該有極大的可能性。”

項少龍向剛進來的陶方說出他的猜測,道:“通知圖總管,請他留意此事,隻要我們把握到管中邪的行蹤,行事時第一個殺的就是他,然後才輪到韓竭等人。”

荊俊道:“剛才三哥的意思,是否想讓呂不韋以為三哥是陪儲君到了雍都,其實你卻是留在鹹陽對付他?”

項少龍點頭道:“這是最主要的原因,其次是我可以不在儲君的監視下放手而為。”

滕翼道:“但我們須做出周詳的部署,設法把烏果從雍都接走,否則恐怕這小子性命難保。”

肖月潭的聲音響起道:“這正是最精彩的地方,隻要假少龍變回真烏果,逃起來就方便多了。”

眾人心中忐忑的朝敞開的房門瞧去,隻見肖月潭和另一個“項少龍”緩步而出,無不拍案叫絕。

烏果扮的項少龍向各人唱了個喏,作狀摸往並不存在的百戰寶刀刀柄,喝道:“呂賊你給我跪下,我項少龍等著斬你的臭頭,已等足七年哩!”

竟連聲音語調都裝得有七、八分相似。

眾人轟然大笑。

紀嫣然嬌笑道:“這是沒有可能的,怎可會肖似成那個樣子?”

烏果朝紀嫣然訝道:“娘子你竟連夫君大人都不認得,糊塗至此,小心為夫休了你。”

當然又是逗得哄堂大笑,陶方更辛苦得捧腹彎腰。

紀嫣然喘著氣笑道:“你敢休我,我一劍宰了你。”

項少龍看得心生感觸,烏府兩年多來還是首次這麽洋溢著歡樂的笑聲。

烏果擺出個吃驚狀,失聲道:“娘子那麽凶,為夫遷就點認錯好哩!”

紀嫣然沒好氣和他瞎纏下去,對肖月潭道:“肖先生不愧天下第一妙手,怎能弄得這般神奇的呢?”

肖月潭愛不釋手地欣賞自己的傑作,輕描淡寫地道:“我費了五天工夫,以木材雕出少龍的頭像,再以秘方配製膜料複製出這張假臉,上色和施了一番手腳後,另一個項少龍立告麵世。”

荊俊讚歎道:“以後我若未驗明對方的正身,再也不敢相信對方是否真的是那個人。”

肖月潭笑道:“沒有烏果,任我三頭六臂都無計可施。這家夥的體型大致和少龍相若,隻是肩頭窄了點,於是我在他衣服內加上墊子,掩飾這破綻。”

紀嫣然掩嘴嬌笑道:“不過他仍要學習怎樣走路才成。”

烏果仰天打個哈哈,大步踏出,學著項少龍的姿態來回走動,果然惟妙惟肖。

項少龍整個人輕鬆起來,忽然間,他知道主動權重回自己手上,再不是處於完全捱打的劣勢裏。

項少龍和肖月潭兩人坐在亭內,同賞天上美麗的星空,無限感觸。

肖月潭歎道:“生命真奇怪,上一刻我們似乎仍在臨淄,忙於應付各式各樣的人物和危機;這一刻已置身鹹陽,同樣是想著如何溜走。但今趟卻有一了百了的感覺,心情好多哩!”

項少龍點頭道:“有老哥在旁指點,我更是信心十足,有把握安然抵達塞外,去過我們渴求已久的新生活。”

肖月潭沉吟片晌,正容道:“我們知道嬴政絕不會讓深悉他身份隱情的人活下去,我雖然很想看呂不韋如何黯然收場,可是多多少少要冒上風險,那我們是否該早一步離開,豈非可省去很多煩惱嗎?”

項少龍道:“我也曾想過同一的問題,卻因兩個原因打消念頭。首先是家族的撤退仍須一段時間才可以徹底完成,其次是我怕嬴政暗中另有布置,隻要我露出離開的動靜,他便會在途中攔截我們,那時即使殺了我,仍可向外宣稱我已走了。所以我們必須等待最佳時機離開,那該是嬴政舉行加冕禮的那一天,而為自保,我們必須對呂不韋主動出擊,否則就要死無葬身之地。”

肖月潭點頭同意道:“都是少龍想得周詳。”

項少龍苦笑道:“我的思考怎及得上老兄,隻不過沒人比我更明白嬴政的厲害和狠辣,一個不小心,會有舟覆人亡之險。”

肖月潭道:“你準備怎樣對付呂不韋?”

項少龍正容道:“正要向先生請教。”

肖月潭捋須微笑道:“該說向圖公請教才對,世上還有誰比他更明白呂不韋的虛實和手段,他隱忍這麽多年,等待的正是這一刻。”

項少龍欣然道:“那此事全交由兩位籌謀策劃,我們就當整裝候命的兵將好哩。”

仰頭望往燦爛的夜空,心想以圖先的老到,肖月潭的智謀,該很快可瞧見塞外的星空。

翌晨天未亮烏府各人早已起來,聚在園中練武。

項少龍耐心指導烏果使用式樣與百戰寶刀相同,由清叔特別打製的另一柄寶刀。此刀的質料雖仍與百戰寶刀有一段距離,但已勝過清叔的其他製品。

烏果由於本身也是特級高手,無論姿態氣勢,都似模似樣。

滕翼拿著墨子劍和他對打,這家夥到百多招後始露出敗象。

烏言著、烏舒、荊善等鐵衛均拍手叫好。

項少龍把烏言著召到身旁,道:“眾鐵衛以你最沉著多智,今趟你們陪烏果到雍都去,記得保命要緊,若見勢色不對,就要藉鉤索之助,立即逃回來。”

烏言著道:“項爺放心,陶公在兩年前已派人潛往雍都,不但摸清形勢,還做下種種布置,可以在危急時接應我們。”

旁邊的紀嫣然笑道:“烏果這家夥詭計多端,從來隻有他占人的便宜,想暗算他是難比登天,少龍放心吧!”

項少龍對烏果也是信心十足,否則不會讓他去冒這個險。卻特別提醒烏言著道:“儲君必會等到最好時機,才會對我施展暗算的手段,那當是在與嫪黨正麵衝突時發生,否則怎能把責任推到嫪黨身上去。”

紀嫣然插言道:“若有方法把麵具安放到另一具身型酷肖夫君大人的屍首處,那就可暫時把儲君騙過。”

烏言著精神一振道:“這事我們看著辦,不一定是沒有可能的。”

這時烏果氣喘喘地來到三人身前,得意洋洋地道:“我的百戰刀法如何?”

紀嫣然笑道:“你項爺哪有如你般喘得像快要斷氣的樣子呢?”

烏果嘻嘻笑道:“別忘記我的病仍未痊愈,喘些氣才正常嘛!”

紀嫣然點頭道:“還是你了得,我差點忘記哩!”

轉向項少龍道:“夫君大人最好使肖先生弄點病容出來讓儲君看到,那到要裝病時就更有說服力了。”

烏果道:“初時隻須裝出疲累的樣子,然後逐分加重病容,更是萬無一失。”

項少龍暗忖這叫“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正要答話,陶方領著一人急步走來,眾人愕然瞧去,無不喜出望外。

來的竟是久違了的王翦,秦國縱橫無敵的絕代神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