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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庫內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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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送走徐子陵後,先把東北和西南兩區重新分隔,隻留下東壁作唯一貫通兩區的出入口。為安全計,活壁仍是關閉,隻是沒有上鎖。接著他朝通往城外的秘道入口走去,依魯妙子留下的指示開啟秘道的隱門,果然如他所料,是另一間相連的密室,另一邊才是通往城外秘道的入口。在火熠光下,這間隻有鄰庫八分之一大的小室放置了大小不一共八個桃木箱,令寇仲好奇心大起,決定先查看箱內的東西,才到秘道的另一端探察情況。這時他對整個楊公寶庫已有較深入的了解,且愈清楚其中的情況,愈為整個地下建構的匠心獨運,鬼斧神工而讚歎。

不過若非有當時權傾天下的楊素全力支持籌劃,兼且長安又是在興建中的城市,想這麽神不知鬼不覺的在地底建一座寶庫,誰都辦不到。楊素在這場與楊堅的權力角逐中,成為最後的勝利者,透過楊廣把楊堅害死,楊公寶庫備而不用,後隨楊素之子楊玄感之死而成為一個謎般的傳說。不知如何輾轉把秘密傳到高麗去。於是傅君婥奉師命來到中原,且大有可能是作探路的先鋒,目的是把楊公寶庫內的兵器財寶,秘密運返高麗。可惜傅君婥隻能進入地庫的西南軸,目睹假庫的情況當然是大失所望。隻順手取走一批珍寶,希望在江湖引起大亂。其中自有些轉折的際遇,那就非寇仲所能憑空猜估。例如傅君婥的師妹傅君瑜,便似對楊公寶庫茫無所知,這是寇仲難以解釋的。

寇仲打開第一個箱的蓋子,裏麵竟是幾套摺疊整齊的衣服,拿起一看,隻是普通商旅慣穿的服飾,手工質料不見出色。不用說是供楊素緊急時作逃亡掩人耳目之用,這家夥的確設想周到。衣服下赫然有兩個麵具,隻望一眼寇仲已知是出自魯妙子的妙手,大喜過望,剛好和徐子陵一人一張,比得到整箱黃金更令他欣喜,連忙納入囊中收藏妥當。接著把其他箱子逐一打開,兩箱是真正價值連城的罕有珍寶,琳琅滿目,以寇仲的定力,亦要為之目眩神迷,喜出望外。另外五箱全是各式兵器,無論一刀一盾,均大有名堂,顯然是楊素珍藏的曆代神兵利器,任取其一,也是練武者夢寐以求的異寶。寇仲大感不虛此行,心想隻要讓高占道等人任選其心頭所愛,必可教他們歡欣若狂。

順步再到通往城外的秘道入口,火熠光映照下,兩條鐵軌延伸而去,軌上停放著十多輛鐵製車廂,每車十輪,結構堅固,可盛載重物。正要提氣疾行,到另一端出口看看,忽然“當”的一聲,嚇得他彈跳起來,茫然不知發生什麽事。

徐子陵從永安渠的出口離開,此地道設計巧妙,出口在渠壁的水底下,隻最後一截斜道浸在水裏。整座楊公寶庫最令人叫絕的地方,是在啟動總樞紐前,所有秘道均被封閉,等於把寶庫隱形。除非把整座長安城的地下掘開,而當然沒有人會這麽做。寶庫的整個通氣係統,則與無漏寺天衣無縫的結成一體。上回徐子陵和雷九指除方丈室外,踏遍整座無漏寺仍沒發覺這方麵的絲毫蛛絲馬跡,便可知其設計的隱秘和功妙。

徐子陵索性沿渠潛遊一段水程,到最接近高占道等人的藏身處才從水底冒出來。天上正下著微微細雪,仍是夜深人靜的理想時刻。心忖幸好黃昏後立即進入寶庫,否則現在該是光天化日。他身穿的水靠是由高占道請這方麵的巧匠特製,顏色灰黑,借著夜色,配上徐子陵迅如鬼魅的夜行騰縱術,確有潛蹤隱跡的作用。

今晚巡城的衛隊明顯比昨晚增多和嚴密,當然難不倒徐子陵這年輕一輩的頂尖高手,他竄高伏低,忽停忽走,不到一盞熱茶的工夫,避過幾起巡城軍後,抵達可遙瞰高占道等藏身宅院的一處屋脊。徐子陵目光首先落到設置在主宅正門簷上的雄雞瓦當裝飾,心中一震,立即曉得有問題。這是他和高占道約定的傳訊方法,若一切無恙,雄雞會正向前方。如若偏右,表示形勢危急,他們可能來不及逃走;假設偏左,他們仍有從地道脫身的時間。

宅院烏燈黑火,與四鄰的房舍相比沒有任何特別礙眼處,但徐子陵卻深深感受到其中的重重危機。偏向左方的瓦雞,把凶兆清楚具體的顯示出來。究竟敵人是哪一方的人馬?無論對方是誰,能於這要命時刻發動,把他們鉗製,為的肯定是楊公寶庫。高占道等人曾經他們指點武功,這些年又日夕苦修,要把他們一網成擒,怕隻有石之軒、祝玉妍、婠婠、趙德言、可達誌那般級數的高手始有可能辦到。

不過他立即把趙德言和石之軒兩方勢力剔除。前者自以為穩操勝券,不愁他們不交易;後者則該因尚未感應到邪帝舍利出土,故不會輕舉妄動。想到這裏,他敢肯定高占道是給祝玉妍製伏,她們曉得他們今晚會進入寶庫,又不願明刀明槍的和趙德言爭個你死我活,隻好先發製人,逼他們把舍利先交出來,甚至要他們供出進入寶庫的方法。想通這點後,徐子陵深吸一口氣,騰身而起,橫過近十丈的空間,落在宅院正門前,若無其事的推門入屋。燈火亮起。

婠婠甜美的聲音在他後方道:“子陵辛苦了!坐下來喝杯熱茶吧!看你濕淋淋的樣子,真教人憐惜!”

縱使徐子陵作足心理準備,入目的形勢仍瞧得他頭皮發麻。高占道等十八個人橫七豎八的倒在大廳一角,人人昏迷不醒,縱然沒有人監管,可是憑徐子陵一人,能救得多少個?在廳子中央的圓桌處,坐有臉蒙重紗的祝玉妍、邊不負、辟守玄、聞采婷、霞長老五大陰癸派巨頭,正悠閑的品嚐香茗,似對徐子陵的駕臨不屑一顧。退路則給封死。

祝玉妍透過重紗朝他望來,淡淡地說道:“你的兄弟在哪裏?”

邊不負冷哼道:“一句謊話一條人命,你最好考慮清楚再答。”

婠婠飄到他身後,幽幽道:“不要怪我們沒有遵守諾言,是你們先出爾反爾,我們被迫使出非常手段。”

徐子陵暗捏不動根本印,裝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點頭道:“好!這回算我們一敗塗地,開出放人的條件吧!”來回在高占道等人身上掃過多遍,到肯定他們隻是穴道被製,然後收回目光。

祝玉妍語氣轉厲,仍是那句話,說道:“你的兄弟在哪裏?”

徐子陵從容笑道:“我們似乎仍未談妥條件,對嗎?”

“雲雨雙修”辟守玄豎起拇指讚道:“有膽色!”

聞采婷向祝玉妍道:“不如我們先把這小子擒下,免得要看他的臉色。”

徐子陵心中好笑,曉得聞采婷隻是虛聲恫嚇。並非說祝玉妍一方沒此能力,而是一旦動手,極可能驚動巡城的軍隊,對雙方都不會有半點好處。

婠婠在他背後扮作好人般柔聲道:“子陵是聰明人,該清楚在目前的情況下,不可能有第二個選擇。”

祝玉妍冷冷道:“乖乖給我把寶庫和舍利交出來,否則隻是死路一條。”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動手吧!憑你老人家這麽一番空口白話,我就會乖乖吐露嗎?我決意死戰,寇仲日後自會替我取回公道。”除了看不見祝玉妍和身後婠婠的表情,邊不負等全是麵無表情,但徐子陵卻直覺感應到他們心內的震**,知道自己這記反客為主的虛招,擊中他們的要害。

婠婠在他身後嗔道:“有事好商量,何須動輒講生講死的。”

徐子陵斷然道:“我再沒耐性磨纏下去,若你們不能開出令我滿意的條件,隻好來個玉石俱焚,看看你們是否有本領把我留下來。你們若把人殺掉,寇仲自會把邪帝舍利毀去,教你們永遠得不到。”

祝玉妍發出一陣低沉的冷笑,點頭道:“好!你確有談條件和講價錢的資格,寇仲是否仍留在寶庫內?”

徐子陵答道:“宗主若立即趕去,有五成機會可與他碰頭。”

祝玉妍一字一字地緩緩道:“這樣吧,我以陰癸派之主立下咒誓,隻要你肯坦白說出如何進入寶庫,我可保證不傷害寇仲,這裏的十八個人亦全部交還予你。他們的生死,由你一句話決定。”

徐子陵道:“既由宗主親口立誓保證,當然不會食言。由這裏到寶庫入口,隻是一盞熱茶內的工夫,所以兩盞熱茶後,仍不見宗主回來,該知我並沒有說謊,其他人須立即離開,在兩個時辰內不得幹擾我們。”

一直沒作聲的霞長老道:“既然距離此處不遠,我們可派人去查看,確定你徐子陵沒有說謊,立即可以放人。”

徐子陵搖頭道:“這是在下自保的一個條件,去的須是祝宗主、婠小姐兩人。”

祝玉妍點頭道:“這條件尚可接受。”轉向辟守玄道:“若我們兩刻鍾後仍未回來,表示我們已進寶庫,你們立即離開,不得有違。”辟守玄雖是祝玉妍的師叔,亦隻有點頭聽命的份兒。祝玉妍表示誠意後,向徐子陵道:“說吧!”

徐子陵壓低聲音道:“入口就在獨孤閥西寄園北井內。”接著毫不隱瞞說出井口的位置,及掣鈕所在,連鋼閘的開啟方法一並道出。聽到入口在井底,比照徐子陵身上水靠沾濕的情況,眾人至少信足五成。

邊不負沉聲道:“裏麵尚有什麽陷阱機關。”

徐子陵道:“機關都給我們破去,諸位不用擔心。”

祝玉妍倏地立起,說道:“你說出的布置,確是那老不死的作風,希望你沒有說謊!”

定下神來,寇仲才想到是有人觸動地庫的警報係統,首先想到的是進入主控樞紐那深淺不同顏色的廊道,立時大吃一驚,心忖若給人潛入樞紐室,關閉機關,後果可能非常嚴重。此時他無暇計較為何會發生這麽可怕的事,或是什麽人會神通廣大至此?隻知應立即趕到控製室阻止事情的發生。他展開身法,瞬間來到唯一仍可通到箭室的活壁處,撞壁而入。下一刻他立在廊道盡處,活壁天衣無縫的關上,身後是有箭孔的牆壁,右方是進入假庫的入口,正麵對著鋼閘。鋼門剛好張開,火熠光映進來。寇仲恍然大悟,警報不是來自通往總樞紐室的廊道,而是來自鋼閘之外。

寇仲本仍可來得及退回活壁的另一端,不過活壁移動的聲音,會泄露出他絕不願說出的秘密。隻好硬著頭皮,卓立廊道盡處,迎接凶多吉少的未來命運。火熠光下,三個人閃身而入,見到寇仲不但沒有訝異,帶頭的更哈哈笑道:“少帥想不到吧!這次看你能逃到哪裏去?”說話的正是齊王李元吉,身後兩人分別是戴上頭罩,一身夜行衣的楊虛彥,另一人則是老朋友南海派的年輕掌門人梅珣。憑這三個人的實力,他寇仲就算有徐子陵幫忙,怕仍是輸多贏少。

到此刻寇仲仍弄不清楚對方怎會掌握到秘道的入口,問題肯定出在他和徐子陵身上,否則李元吉早可尋到寶庫,至少可找到假庫。寇仲感到自己未必輸掉全局,哈哈笑道:“幸會幸會,這次確是狹路相逢,隻好來個手底下見真章,看看誰能活著出去?”

楊虛彥沉聲道:“徐子陵在哪裏?”

寇仲故作驚訝道:“這麽說,你們並非見到子陵從井口爬出去才懂得進來啊。”

李元吉微一愕然,說道:“先宰掉你也不錯。任你們奸比狡狐,也想不到我會使人輪班監聽地底的情況。西寄園一向是我疑心的地方,尤其是北井,隻是查不到入口,少帥這次是幫了本王一個大忙。”

寇仲聽他口氣,心中一動,猜到李元吉此來極可能是瞞著李淵以至於李建成,欲把楊公寶庫據為己有。所以來的隻有三個人,梅珣或者真心助他,楊虛彥肯定別有居心。同時暗怪自己大意。像長安這種大城,均有監聽地底的布置,以防敵人掘地道攻城,所以要監聽他們到地下尋寶,現成方便。

李元吉一振手提的裂馬槍,豪氣幹雲地說道:“今晚非是一般的江湖仇殺,沒有什麽規矩可說的,寇仲你若肯自盡,我李元吉敬你是條漢子,會讓你保留全屍。”

寇仲仰天大笑道:“廢話!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看你在這環境使出回馬槍可令我一開眼界!”

“鏘!”井中月離鞘而出。楊虛彥低叱一聲,在李元吉旁搶出,影子劍法全力展開,往寇仲攻來。梅珣負責高舉火熠,在最後方押陣。受到廊道空間的限製,李元吉他們隻能使車輪戰法,輪番強攻,看寇仲能支持多久。

寇仲虎背猛撞在箭壁處。“轟!”鋼閘關閉。寇仲大喝道:“現在無論是生是死,誰都出不去了。”

梅珣叫道:“沒有可能的。”

李元吉把鋼門反複研究,仍找不到任何開關鈕鍵,厲聲道:“虛彥!絕不能讓他走掉。”

此時寇仲和楊虛彥刀來劍往狠拚十多招,互有攻守,誰都占不到上風。聽到李元吉情急下的怒喝,寇仲哈哈笑道:“原來外麵再沒你的手下,”楊虛彥劍光劇盛,登時令他難以續說下去,運刀掃開楊虛彥精妙絕倫的一劍。

李元吉雙目精光陡增,提著裂馬槍逼近戰圈,暴叱如雷,喝道:“虛彥讓開!”楊虛彥應命後撤,李元吉身隨槍走,反映著火熠光的槍鋒像一道電火般,直向長廊盡處的寇仲射去。寇仲早領教過他神勇蓋世的武功,本來要躲這一槍並不難,隻須退往通往假庫的廊道,立可化險為夷。隻是他絕不能這麽做,因為後果會不堪設想。首先他會失去從活壁這唯一生路逃走的機會,那當然是下下之策,若被李元吉發現真庫,他所有努力更盡付東流,還平白便宜了李閥。其次,如他被李元吉接下來不可阻遏的槍勢硬逼得退入寶庫,那形勢立會逆轉,寬敞的空間,將容許梅珣和楊虛彥加入戰圈,他寇仲哪還有命。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硬擋李元吉這挾怒而來,勢不可當的一槍。

槍勁把寇仲完全籠罩,來勢淩厲無匹,槍尖在廊道的空間依循一道充滿力學美感的弧線,疾取寇仲胸口要害。由於槍勁高度集中在裂馬槍的鋒尖,配合著迅若石火的速度,寇仲想卸勁借力亦有所不能,猛喝一聲,井中月化繁為簡,先高舉過頭,再隨寇仲標前的勢子,直線劈出,正中槍鋒。“嗆!”兩人毫無取巧的硬拚一招,均似若觸電,分往反方向跌退。

寇仲整條持刀的右臂酸麻起來。李元吉這一槍是蓄勢以發,兼又挾怒出手,確是氣勢如虹,有橫掃千軍之勇。兼且長槍最善攻堅,在廊道狹窄的空間,這優點更是發揮盡致。寇仲則是在力戰楊虛彥之際,倉促下應變迎敵,相比下自然吃虧。一股無可卸泄的力道,帶得他身不由主地往後拋退,重重撞在箭壁上。李元吉亦蹬蹬地往後跌退,寇仲的功力,比起上回交手,又見精進,能毫不閃躲地硬架他一槍,大出他意料之外。事前他是滿有信心連寧道奇也不敢像寇仲這般接他一槍的。

兩人的交鋒發生在瞬眼之間,此時楊虛彥仍在後退的勢子。他像李元吉般,估計寇仲會閃開躲避,那李元吉就可再挾這一槍的餘威,殺得寇仲隻有招架之功,再無還手之力,豈知寇仲會結結實實的硬拚一招。梅珣見機不可失,把火熠子拋給楊虛彥,狂喝道:“讓我來!”提槍衝前,趁寇仲狼狽撞牆的時刻,繼李元吉後作出搶攻。“砰!”寇仲終撞上箭壁,撞得他差點真氣渙散,尚未定過神來,梅珣名震南方的金槍,在三丈外的李元吉旁照頭刺來,勁氣先發,把他完全緊鎖,顯示出不在李元吉和楊虛彥之下的驚人功力。

“嚓!”背後機括聲響。李元吉等三人聞聲愕然,寇仲卻是魂飛魄散,曉得箭壁內的弩箭機極有可能仍有發射的能力。不知是否因年月過久,故其中一些箭機失靈,可是經寇仲如此猛力撞擊,失靈的箭機又恢複發射的能力。寇仲再沒時間去管其他事,往假庫方向側跌閃避。“嗤嗤嗤!”三枝勁箭從箭孔平排射出。火熠撞向牆腳。首先遇險的是梅珣,因他離箭壁最近,根本來不及硬擋,隻好往後仰倒,其中一枝勁箭就在他鼻尖擦過,狠狠射在遭劫的鋼門上,發出“當”的一聲巨響,另兩枝則分別向楊虛彥和李元吉射去,兩人勉力格擋,狼狽非常。

火熠熄滅,廊道陷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忽然間,誰都不敢發出任何聲息。在這敵我難分的黑暗中,如若寇仲存心偷襲,會是非常難應付的局麵。就在這要命的時刻,鋼門外傳來鎖環扯動的聲音。寇仲心叫不妙,心想原來對方尚有援兵,眼前唯一方法,就是從活壁溜走,再把活壁鎖死,不過這等於明告李元吉,這看似封閉的地方,事實上另有通道。匆忙下,他隻能帶走寶庫內少許最貴重的東西,不過比之小命不保,仍是非常劃算。

李元吉等想到的卻是來者必為徐子陵無疑,均心中叫好,若能趁徐子陵隻顧開門而全無防備的刹那,以雷霆萬鈞之勢驟然施襲,將他擊斃,然後借門外夜明珠的光芒,看清形勢下掉過頭來收拾寇仲,會是最理想的結局。最接近寇仲的梅珣則全神貫注,留意寇仲的動靜,隻要他出聲示警又或有任何動作,他將全力攔截,令他不能和徐子陵互相呼應。鋼門張開。出乎四人意料之外,門外黑漆一片,沒有半絲應有的亮光。李元吉和楊虛彥想到必是徐子陵聽到剛才勁箭射中鋼門的巨響,生出警覺,故以布帛一類東西遮蓋夜明珠,才會出現這種情況。他們積蓄的勁勢如箭在弦,不得不發,同時厲叱,一槍一劍,如水銀瀉地地朝門外攻去。

隻有寇仲肯定門外來的不是徐子陵,此時更曉得非是李元吉方麵的人。心中一動,井中月往前劈出,試探梅珣的位置和反應。

坐在一角的徐子陵起立,趨前淡淡地說道:“時間已至,諸位請依約離開。”四人交換個眼色,同時起立,接著移形換位,閃電搶往四角,把徐子陵團團圍困。徐子陵像早曉得會發生這種情況般,從容一笑道:“想悔約嗎?不怕應了咒誓。”

邊不負露出一個充滿嘲諷的笑容,陰惻惻地說道:“小子你恁地天真,換了你是我們,肯否讓曉得寶庫入口的人,在長安城隨處亂跑,胡亂說話?”

聞采婷嬌笑道:“小哥兒!我們並沒有絲毫違約之意,隻是想讓你安安靜靜睡上一覺,待我們弄清楚寶庫的情況後,再容你和你的兄弟自由離開,算是合情合理吧!”說罷還送他一記媚眼,似對他很有意思。

徐子陵一邊運功對抗四人加諸他身上的龐大壓力,皺眉奇道:“你們沒想過如留不下晚輩,後果會是非常嚴重,情急下我隻好通知天策府,一個不好,你們不隻要失去寶庫,祝宗主還可能要飲恨庫內。”

霞長老冷然道:“別忘記寇仲仍在寶庫內,若你驚動李家的人,首先遭殃的就是他。”

徐子陵啞然失笑道:“這番話豈非前後矛盾,你們既然不怕我會驚動其他人,為何現在又聲勢洶洶,一副要打要殺的樣兒。”

辟守玄冷笑道:“如若你一意反抗,我們在迫不得已下,隻有痛下殺手。”

徐子陵搖頭歎道:“坦白說,你們四人聯手,我脫身的機會的確相當渺茫,但要驚動城內的巡邏兵馬,卻可輕易辦到,你們想試試看嗎?”

辟守玄等聽得麵麵相覷,誰都知道要收拾徐子陵,肯定不是十招八招可辦得到,若他不顧寇仲生死,以內功逼出聲音,引來巡衛,確是後果難料。

徐子陵巧妙地利用當前的特別形勢,忽然又占在上風處。為了讓四人下台,徐子陵悠然道:“這樣吧:我答應你們留在屋內,不踏出門外半步,直至天明,這樣不是兩全其美嗎?假若證實寇仲已落在你們手上,我更不會輕舉妄動,對吧!”這不失為一個解決的辦法。為顧及手下的安全,以徐子陵的為人,絕不會往外硬闖。徐子陵不待他們說話,冷然道:“但你們必須退出這宅院的範圍,讓我把人救醒。四位意下如何?其他任何提議恕我不會接納。”

辟守玄以眼色征詢其他人意見,發覺連對徐子陵恨之入骨的邊不負亦表示此乃唯一可行之法,無奈道:“好吧!依你之言,不過假若讓我們發覺你圖謀不軌,你的一眾兄弟將沒有一個能活命。”

法駕光臨的當然是位居“邪道八大高手”之首的“陰後”祝玉妍,她囑婠婠留守井口,自己則孤身下來,打定主意先收拾寇仲,方理其他的事。最好是寇仲以為是徐子陵率領手下回來,誤會下被她所乘,可省掉不少手腳。六顆夜明珠是給她以指尖戳碎,好給寇仲一個意外的驚愕,令他措手不及。豈知鋼門打開,歡迎她的竟是淩厲至極的一槍一劍,幸好她亦是蓄勢以待,羅袖一揮,搭上李元吉先到的槍鋒,天魔功全力展開,硬把裂馬槍往橫移開,精確無誤的撞上楊虛彥的影子劍。

李元吉悶哼一聲,難過至極點,就算撞上銅牆鐵壁,他也不會這般難受。天魔勁令他有力難施,全身虛虛****的,差點吐血受傷。假若他明知對手是“陰後”祝玉妍,反不會這麽一個照麵就吃暗虧。楊虛彥的影子劍本有一往無前的氣勢,沒料到李元吉的裂馬槍忽地橫裏撞來,猝不及防下,長劍立被撞歪,整個人亦頓感空空****,接下來的變化全被打亂。絕對的黑暗中,兩方都不曉得對手是誰,隻都疑神疑鬼,混亂至極點。

事實上祝玉妍也大吃一驚,判斷出在這窄小的空間內,若要殺死這兩個神秘敵手,不是辦不到,而是必須付出沉重代價。她的感官何等靈敏,偵察到廊內尚有另兩個人,還在動手過招,其中一個該是寇仲,在這種形勢下,她怎肯冒負傷之險。李元吉和楊虛彥又重組攻勢反擊,祝玉妍雖恨得牙癢癢的,卻是無計可施,隻好往後退卻。地庫內沒有一個人真正明白發生什麽事。

梅珣正靠壁貼立,聞得刀風之聲,覷準把握到的寇仲方位,一槍無聲無息的標刺而出。正暗幸得計,竟然刺在空處,尚未有機會變招,給寇仲重重一刀劈在金槍頭上,震得他金槍差些脫手墮地,駭然下往後退去。門外激戰之聲逐漸遠去,梅珣非是沒有還手之力,一來給寇仲搶占主動,二來弄不清楚敵我形勢,剛才李元吉還像吃了點虧,無心戀戰下,遂往門外且戰且退,心想隻要能把守井口,寇仲將插翼難飛,自己犯不著和他在這暗黑中分個生死。

寇仲則心中叫妙,隻要迫得梅珣到達通往地底河的秘道,或是返回井口,他就可折返庫內,由活壁離開,鎖壁後等於把敵人拒諸真庫之外,縱然對方再來,也會以為“假庫”就是楊公寶藏的真庫。更令敵人會認定他從地底河離開。事情的變化,出乎任何人料想之外。

徐子陵首先吹熄油燈,費一番工夫把高占道等逐一解穴救醒。製他們穴道的手法非常狠辣,要解開已不容易,就算解穴成功,眾人怕也要躺上幾天才能複原。幸好徐子陵對天魔功有一定的認識,兼之長生氣本身有療傷的神效,所以眾人雖不能完全複原,均可恢複八、九成的功力。

徐子陵扼要向各人解釋情況後,高占道歎道:“她們來得全無征兆,幸好我當時正在室外,仍來得及以瓦雞示警,不過這已沒有分別。徐爺確是義薄雲天,竟不顧自身的安危進來和那群妖人交涉。”

徐子陵道:“幸好我有談判的條件,目前我們仍占在上風,隻要能從秘道偷偷離開,潛入寶庫,就可大功告成。”

高占道欣然道:“這個沒有問題,徐爺請隨我們來。”

徐子陵心中好笑,假若待會兒辟守玄等妖人發覺看守的隻是一座空**無人的房子,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

徐子陵和高占道一眾從永安渠的入口潛回寶庫,寇仲正等得心焦如焚,見他們安然抵達,大喜過望。兩方麵把遭遇說過,均互感僥幸,陰差陽錯下,隻要李元吉以假庫為真庫,他們反得到障護。

寇仲道:“現在千萬不要弄出任何機關移動的聲音,否則絕瞞不過李元吉一方監聽地底動靜的專人耳目,所以現在兩條秘道仍保持開放,有機會才封閉通往永安渠的秘道。”

真寶庫共有四條秘道,寇仲和徐子陵開啟了通往城外和永安渠的兩條秘道,其他兩道則保留原狀。但這並非說秘道出口是打開的,而是通過機關把填塞入口的巨石移開。若想從秘道離去,尚另有一道巧妙的活門。

高占道皺眉道:“那我們怎樣把東西運走?”

寇仲胸有成竹道:“天亮後,長安城的街道將滿是此來彼往的行人車馬,那將是最好的掩護,我們在下麵幹什麽都不虞有人聽見。”

又問道:“還有多久才天亮?”

牛奉義答道:“該還有小半個時辰。”

查傑道:“安隆一直沒有出現。”

寇仲冷哼道:“算他命大。”他們昨天本打定主意宰掉安隆才入井探寶,豈知安隆並沒有到北裏樂泉館,致英雄用武無之地。

寇仲向眾人欣然道:“往地道出口那邊有個超級寶庫,內藏數十件該屬極有名堂的神兵利器,為酬謝各位兄弟,你們可去挑選一件趁手的。”高占道等無不欣喜若狂,對練武者來說,神兵利器乃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比任何珍寶更有價值,頓有入寶山果然沒空手而回的動人感覺。

眾人依循寇仲指示前去取寶後,寇仲從懷內掏出一張麵具,笑道:“這本是楊素備作逃亡之用的,他既用不著,由你承受吧。”

徐子陵接過麵具,愛不釋手地說道:“多一張麵具,等於多個身份,以往的麵具曝光得太厲害,這一張正好作生力軍。”接著道:“你打算怎樣處置寶庫內的東西?”

寇仲歎道:“要一次搬走這麽多東西,既不智又不可能。我隻打算搬走超級寶庫內的超級兵器和超級珍寶,就算給李小子或任何人截到,因見我們收獲不多,隻會以為是原屬假庫的器物,仍猜不到另有乾坤。”

徐子陵道:“可想象李閥必會派人到地庫來作徹底的搜查,其中當然有通曉土木機關的內行人,說不定會發覺真寶庫的秘密。”

寇仲道:“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我還有另一記絕招,就是剛才我趁李元吉等退往井口後,把通往充滿沼氣那個洞穴的鋼門打開,現在隔壁該灌滿沼氣,隻有能長時間閉氣的高手才能進入,像劉政會那類專家在清除沼氣前,惟有望門輕歎。”

徐子陵愕然道:“這麽狠毒的招數,虧你想得出來。”

寇仲笑道:“我不是想出來的,事實上我絕非狠毒之人,故想不出狠毒的事。當時我是一心要製造出從地底河逃遁的假象,到沼氣湧入洞內,才想及此事。希望李元吉不是持著火把鑽入地道,否則怕他的眼眉和頭發勢將難保。”

徐子陵道:“這回你可能會牽累沙家。”

寇仲道:“放心吧!我立即趕回沙府,隨機應變,保證可蒙混過去。”

徐子陵道:“沙家上下都是老實人,你這小子可欺之以方,但你不怕婠婠來纏你嗎?”

寇仲傲然道:“邪帝舍利仍在我們手上,怕她什麽?任婠妖女如何狡猾狠毒,亦隻有被我玩弄於掌上的份兒。”頓了頓續道:“這裏可交由占道負責,你最好以雍秦的身份在各處露麵,那就誰都不會想到假庫之外,另有真庫,雲帥還要靠你去聯絡呢。”

寇仲潛回沙府,偷偷入房,往枕底一摸,出走的留書仍在,放下一件心事。此時天已微亮,仍有點飄雪,寇仲索性倒頭大睡,聽到沙福的驚呼,才醒過來。

一臉喜色的沙福道:“莫爺何時回來的?”

寇仲擁被坐起,說道:“昨晚有沒有人找我?”

沙福道:“秀芳小姐和青青夫人分別派人來找過你。”寇仲心忖幸好自己是這副尊容,若戴的是像侯希白般模樣的麵具,定惹來更多美人青睞,並讓人以為是到處留情。

沙福追問道:“莫爺究竟到哪裏去,老爺他們還以為你怕給挽留,來個不辭而別。”

寇仲道:“這幾天我肯定要趁皇上離城,溜之大吉,大舅爺有沒有找我?”

沙福道:“大舅爺昨晚輪值,沒有空閑。”

寇仲暗叫謝天謝地,壓低聲音道:“我昨天黃昏遇上天策府的李靖,給他硬架回府中喝酒,豈知三杯下肚,竟醉至不省人事,到早先醒來,才匆匆回府,是從後院爬進來的,因大老爺絕不喜歡我和天策府的人來往得這麽密切,你有什麽方法幫我隱瞞?”

沙福眼也不眨地說道:“這個容易,府內下人誰不尊敬莫爺,誰不肯為莫爺盡力辦事,隻要我打點一下,就說莫爺昨晚初更從秀芳小姐又或青青夫人處回來,包保沒人懷疑。”

寇仲欣然道:“說是去見秀芳小姐吧,有勞你老人家打點照拂。”

沙福歎道:“這是小事。老爺自從知你要一意離開,很不高興呢。”

寇仲道:“我隻是出去打個轉應應命運,有什麽大不了。”

沙福壓低聲音道:“可是有消息說皇上要任命你為禦醫,莫爺這麽走掉,皇上不高興起來,說不定會怪罪大舅爺。”

寇仲倒沒想過這問題,眉頭一皺,計上心頭道:“你告訴老爺不用擔心,我待會兒入宮向張婕妤稟告陳情,她向皇上說一句話,比任何人說上千句更有用,包保大舅爺不受影響。”

沙福道:“那就要快點。聽說皇上今天要啟程往終南別宮,說不定會帶張貴妃同行的。”

寇仲心想楊公寶庫的事勢將紙包不住火,李淵不因此延遲起行才怪,點頭答應。沙福匆匆離開,為他的謊話圓謊,減去寇仲一件心事。梳洗妥當,正要出門,婠婠芳駕光臨,見到寇仲神態安詳,像沒有任何事發生過的留在房內,難掩驚訝神色。寇仲亦想弄清楚她們和李元吉間發生過什麽事,在一旁坐下道:“虧你還有臉來見我。”

婠婠在床沿坐下,幽幽怨怨,楚楚可憐地說道:“你怎能怪人家,食言的是你,迫不得已下,我們隻有采取自保的手段。”

寇仲攤手道:“好啦!現在來個一拍兩散,你沒有舍利,我失去寶藏,唯一可慶幸的是仍可吃飯走路。”

婠婠“噗嗤”嬌笑道:“你該多謝我們才對,你的所謂秘密行動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如非祝師剛好進入寶庫,引開李元吉,諒你寇仲插翼難飛。”接著攤開手掌道:“拿來!”

寇仲心中暗懍,婠婠方麵肯定有人潛在李閥之內,才能在第一時間掌握到庫內的情況,並曉得他從地底河“逃生”,皺眉道:“你以為舍利在我手上嗎?”

婠婠道:“你們兩人在李元吉尋得入口前,有足夠時間把寶庫倒翻過來看。我們見到子陵時,他穿的是緊身水靠,不可能把舍利藏在身上。既然不在他處,當然在你這裏。”

寇仲灑然笑道:“若非看在你仍能裝神弄鬼份上,真不願再和你交易。但現在你隻能聽我的,今晚戌時初在外賓館見吧!”

婠婠還要說話,足音傳來。寇仲向婠婠眨眨眼睛,迎出小廳去。下人來報,可達誌在東廳等待他。寇仲早猜到他會聞風而至,欣然去了。

徐子陵變回嶽山,在客棧耐心等待。果然天色大明,飄雪停下之際,大唐皇帝李淵換上騎獵裝束,龍駕光臨,劈頭便道:“楊公寶庫出土了!”

徐子陵悠然瞧著李淵在他旁坐下,說道:“有沒有抓到那兩個小子?”

李淵搖頭道:“算他們走運,分別從井口和地底河溜掉,楊素真狡猾,竟來個庫內有庫,差點給瞞過。”

徐子陵立時渾身冒出冷汗,暗忖難道給他們發現真庫所在?那高占道等豈非凶多吉少?可是聽他口氣,卻像沒抓到任何人。忙道:“什麽庫內有庫。”

李淵不厭其詳的解釋道:“早在多年前,當楊玄感兵敗身亡,就有人來向我說,楊玄感生前曾說過‘庫內有庫’這句話,所以我們進入寶庫後,特別留心,終在一個箱子下發現開啟下層的入口,裏麵的兵器保存得很好,足可裝配整個千人軍隊。”

徐子陵暗鬆一口氣,心道原來如此。不由對魯妙子的“心戰術”佩服得五體投地,換作是他們,假設不幸地發現“庫下有庫”亦會奉假為真,就此鳴金收兵。沉聲道:“小刀這次大豐收了!”

李淵點頭道:“確是意外之喜。遺憾處是抓不著那兩個神出鬼沒的小子,且要得到庫內的東西,尚要花費一番工夫,因為目前庫內充滿沼氣,若非宮內藏有一顆夜明珠,進去亦看不見東西。”

徐子陵隱隱想到李元吉之所以糊塗得把祝玉妍當作是他徐子陵,必然是楊虛彥從中弄鬼,不讓李閥生出警覺,致破壞他楊氏為舊朝複辟的陰謀。

李淵感激地說道:“我李家的好運道,全拜大哥所賜,待我收服奸邪妖孽歸來,定要請大哥到宮內喝酒談心,以作慶祝。”

徐子陵歎道:“我早沒有這種心情,小刀好好做你的皇帝吧!”

李淵一震道:“大哥要走嗎?”

徐子陵裝作老氣橫秋地說道:“人生聚散無常,有什麽還看不通想不透的!趁我嶽山尚有點氣力,定要在死前完成一些未了之願。”

李淵呆了半晌,低聲道:“嶽大哥要到嶺南決戰宋缺,小刀謹在此預祝成功。‘天刀’宋缺乃中原武林百年難遇的奇材,現在更在背後大力支持寇仲,實我李家的心腹大患。”

徐子陵心想這正是師妃暄不惜一切阻止寇仲奪寶回彭梁的原因,寧道奇亦因此答應出手。宋缺加上寇仲,一旦尋得立足之地,成其氣候,天下間除李世民外,確難有能與匹敵之人。而李世民若非占上關中地利,兼根基深厚穩固,說不定亦要慘淡收場。李淵的擔心絕非過慮。

徐子陵目射遠方,緩緩而堅定地說道:“這一戰我是不計成敗,不顧生死,隻求一個痛快。”“痛快”兩字頗有不祥的意味,但李淵卻不敢點出來。“天刀”宋缺乃寧道奇那般級數的高手,自擊敗嶽山名震天下後,從未嚐過敗績,即使魔門高手輩出,仍要乖乖避開他勢力範圍所在的嶺南一帶,免得觸怒這被譽為天下第一用刀高手的超卓人物。

李閥招納晁公錯和南海派,背後自有因由,是希望他們可牽製宋閥。現在江湖四大門閥,獨孤閥因與王世充鬥爭失敗而式微;宇文閥連吃敗仗,聲勢如江河下瀉;李閥雖如日中天,可是宋閥穩踞南疆,宋缺仍在,一天不肯俯首稱臣,恐怕誰人要一統天下,仍是奈何不了他。宋缺欠的是一個肯為他去打天下的人,沒有人比寇仲更勝任此職。正如宋缺女兒宋玉華所形容,宋缺見到寇仲,就像蜜蜂遇上蜜糖,沒有人能把他們分開。

徐子陵呆想片刻,沉聲道:“小刀去吧!老哥在這裏祝你馬到成功,一統天下。”

寇仲在可達誌旁坐下,苦笑道:“你這麽大清早來找小弟,不怕啟人疑慮嗎?”

可達誌長長籲出一口氣道:“可某不得不佩服少帥神通廣大,現在宮內盛傳少帥已葬身寶庫裏的沼氣洞內,隻徐子陵安然逃脫,怎想得到少帥不但仍活得好好的,還似剛睡醒起來,春風滿麵的樣子。”

寇仲笑道:“沒點道行,怎到江湖來混。”

可達誌道:“少帥當然有高得今人難以相信的道行,隻是言帥擔心,你們可能來不及帶走舍利。”

寇仲揚眉哈哈一笑,說道:“有人在庫內找到舍利嗎?”順手掏出夜明珠,雖不能像先前於地庫的暗黑中光芒綻射的輝煌情景,但任誰都可憑看一眼判斷此乃稀世奇珍。事實勝於雄辯,可達誌登時啞口無言。

寇仲把夜明珠納回懷內,說道:“可兄請回去通知言帥,交易如期在今晚進行,千萬別耍花樣,否則他殺掉我們都得不到聖舍利,何況我寇仲更非可欺之輩。小弟現正百廢待舉,要立即去辦的事多不勝數,恕小弟失陪。”

可達誌長身而起,雙目精光閃閃的打量寇仲,訝道:“少帥似乎對寶庫得而複失並不在意,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寇仲陪他站起來,神秘兮兮地說道:“入寶山豈有空手而回的道理,有錢自能使得鬼推磨,可兄對敝國的諺語這麽熟識,當明白這兩句話的含意。”可達誌拿他沒法,一知半解的離開。

正要出門,沙福來道:“李靖將軍來了!他說想看看你宿酒醒後,有沒有頭痛。我不敢讓老爺小姐曉得,請他到外院的小廳候莫爺大駕?”

寇仲暗讚李靖機靈,順著沙福的口氣助他圓謊,令胡謅出來的假話變得天衣無縫,匆匆往見,心知肚明這一關比可達誌那一關更難過。

李淵去後,師妃暄法駕光臨,見到徐子陵的嶽山,淡然道:“寇仲沒事吧?”

隻從這句話,徐子陵曉得她和李世民有比他想象的更為密切和高效率的聯係,所以她這麽快收到消息。微笑道:“托福!”

師妃暄秀眉深鎖的在他旁坐下,語氣卻很平靜,柔聲道:“子陵為何忽然間像對妃暄的態度有很大的改變呢?”

徐子陵心中湧起連自己也不十分明白的“痛快”,旋即排去雜念,岔開話題道:“邪帝舍利在我們手上,今晚的計劃會如期進行,小姐準備妥當嗎?”

師妃暄玉容恢複一貫的古井不波,凝視他半晌,輕輕道:“真的沒有第二個辦法?”

徐子陵若無其事地說道:“隻有這方法才可殺死香玉山,更可令魔門各派分裂,小姐有更好的提議嗎?”

師妃暄淡然道:“子陵為何對妃暄早先的問題避而不答?”

徐子陵苦笑道:“小姐教我怎樣回答呢?我們的問題是因目標有異,故在如何處置邪帝舍利上出現分歧。”

師妃暄輕歎一口氣道:“毀去邪帝舍利隻是舉手之勞,卻可去一大患。”

徐子陵心想假若師小姐你沒有請出寧道奇來對付寇仲,他們說不定會這麽辦,可是眼前卻隻有這個辦法,可把正邪最頂尖的幾個人,完全牽製。無論誰成功奪得邪帝舍利,均要忙於應付其他的人,無暇去管別的事。說到底,他和寇仲毫不害怕邪帝舍利落在魔門的人手裏,武道絕無一蹴而就的速成法,和氏璧正是最好的例子。他們的造詣雖進展鈍緩,但每天都在進步中,根本不怕任何人。

徐子陵不想和師妃暄糾纏下去,他對師妃暄亦早已心死,平靜答道:“若小姐能說服寇仲,我徐子陵不會有何異議。”

師妃暄微微一怔,俏目往他瞧來,顯是隱隱捕捉到徐子陵對她態度改變的原因。好半晌,她才道:“現在寶庫得而複失,寇仲有什麽打算?”

這是徐子陵最怕的一條問題,無論他如何不滿師妃暄密謀對付寇仲,對她說謊仍非所願。暗歎一口氣,說道:“小姐何不順道親自去問寇仲?”

師妃暄一對秀眸射出複雜的神色,幽幽淺歎,說道:“若可選擇,妃暄是絕不想更不願與你們為敵,如事情真的發展到那地步,子陵當知妃暄是情非得已。”徐子陵心中苦笑,當寇仲尋得楊公寶藏,這是必然的發展,誰都無可奈何!

師妃暄俏俏起立,美目一片淒迷,這是在她身上從未出現過的神情,唇角飄出一絲苦澀的笑意,淡然道:“不過妃暄對兩位這次義助秦王,仍是非常感激,子陵珍重。”言罷飄然而去。

徐子陵頭皮發麻地呆坐椅內。終於和師妃暄決裂,心中湧上不知從何說起的千百般感觸和傷情。他或者不致要與師妃暄正麵為敵,但寇仲勢將成為她最大的敵人,再沒有像以前般有轉圜的餘地。自踏進楊公寶庫後,寇仲確走上他進軍爭霸天下大業的艱難道路,除非有人能把他擊倒,否則終有一天,他會成為威懾天下的霸主。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寇仲的實力,一旦他開展大業,每過一天,他的根基會多穩固一分,更加難被遏製。

李靖用神瞧著寇仲好半晌後,說道:“昨晚究竟發生什麽事?”

寇仲道:“我們運氣欠佳,被李元吉的人監聽到在地庫內的活動,所以……”

李靖打斷他道:“你說的現在全城皆知,我想問的是你既被迫逃進地底的沼洞去,為何又這麽輕鬆出現在這裏。這比見不到你更令人感到意外。”

寇仲道:“這叫天無絕人之路,我的閉氣神功雖練得不錯,但仍無法永無休止的挨下去,隻好順著地底河拚命遊。豈知竟能從城外一個小湖鑽出來。”

李靖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顯然是無法判斷他說話的真偽,兼且兩人關係微妙,若他逼得寇仲太緊,寇仲大有可能翻臉。一陣沉默後,李靖歎道:“為何小仲你好像並不因失去寶庫而有半點失望的神情呢?”

寇仲微笑道:“不是得,就是失,坦白說,庫內的東西除那幾箱珠寶還可以賣幾個子兒外,生鏽的兵器送給我也嫌阻地方。他奶奶的楊公寶庫,竟是這麽一回事。”

李靖道:“果如秦王所料,你們並沒有發現庫內有庫。”

寇仲不用裝作的劇震失聲道:“什麽?”

李靖道:“天亮前皇上親率秦王、齊王和十多名高手入內,本意是要把你們生擒,豈知你已從地底沼洞逃走,沼氣還不斷湧入庫內。皇上立即命人遍搜庫內,終在其中一箱珍寶下發現開啟下層真寶庫的機關,發現一批可裝配整個千人軍隊的兵器革冑,你們這次確是入寶山空手而回。”

寇仲暗鬆一口氣,心道好險。也像徐子陵般想到如果先一步發現下層地庫的是他們,肯定會被魯妙子和楊素愚弄了。

李靖續道:“現在寶庫內的情況被列作最高機密,待封好通往沼洞的入口,抽盡沼氣,我們會派人下去徹底搜查,看看可否找得邪帝舍利,再交由師小姐送返靜齋,免留後患。”

寇仲至此才曉得師妃暄已把邪帝舍利一事告知李世民,在現今的情況下,李世民自然要如實稟上李淵。寇仲卻暗叫不妙,假若趙德言和可達誌認定他們手上沒有邪帝舍利,今晚的“刺香大計”如何進行?敵人隻會將計就計,布局全力把他們擊殺。可達誌這小子真陰險,剛才還詐傻扮懵,誘自己去訛騙他。事情忽然變得無比荒謬。

李靖此時對寇仲沒有進入“真正的寶庫”一事深信不疑,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生不忍,說道:“佛家有言,每個人自身都是個寶庫,隻要懂得取用,可終生受益無窮。天數有定,非是人力所能強求。小仲以後有什麽打算?”

寇仲回過神來,勉強擠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裝出心灰意冷,委靡不振的模樣,歎道:“我現在隻想遠離長安,以後不再回來。”

徐子陵獨坐房內,思潮起伏。經一番思索後,他才明白師妃暄先前為何會表現得對自己那麽失望,事實上是一場誤會。他說的是實話,師妃暄卻當他騙她。也難怪她會這般想,因為魯妙子若要收藏邪帝舍利,理所當然會藏在最秘密的地方,對師妃暄來說,庫內最秘密處,自然是下層寶庫。他和寇仲既懵然不知有下層寶庫的存在,怎能找出邪帝舍利。這樣情況下事情就變得非常嚴重。假若徐子陵睜大眼講謊話的宣稱舍利已在他們手上,豈非擺明想騙師妃暄入局,累她要和趙德言和祝玉妍硬拚一場。難怪她離開前露出那麽傷感難過的神色。對此徐子陵並不想解釋,自己既問心無愧,由得她怎麽想也算了。她對自己失望,自己何嚐不對她失望。

窗外傳來彈指之音。徐子陵整條脊骨冰涼起來。什麽人來到窗後,他仍是一無所覺?旋即心中一動,冷然道:“我早猜到你會來的,進來吧!”

窗門張開,人影一閃,臉覆重紗的祝玉妍現身房內,柔聲道:“你憑什麽猜到我會來呢?今日的嶽山再非昔日的嶽山,大清早先後有大唐皇帝和靜齋數百年來最傑出的傳人來拜候你。”

徐子陵冷笑道:“小妍你若想從我口中打聽任何事,恐怕不但找錯地方,更找錯了人。”

祝玉妍移到他身前,語氣轉寒道:“你這不近人情的性格何時改得過來,信否我把明月的女兒殺掉,看看你如何傷心難過。”

徐子陵雙目射出“嶽山式”的淩厲精光,不眨半下地盯著祝玉妍,沒說半句話,卻比說任何話更可令對方感到壓力。

祝玉妍忽然背轉身,直抵窗前,似要離開,又改變主意,幽幽歎道:“我隻是一時氣話,聽說你曾和石之軒劇戰一場,對嗎?”

徐子陵保持嶽山陰冷沉狠的表情,沉聲道:“若我鬥不過石之軒,恐怕你也不會來吧?”

祝玉妍旋風般轉過身來,怒道:“我今天來並非要央你出手幫忙,我祝玉妍縱橫天下,誰能奈何得了我?”

徐子陵點頭道:“說得好!字字擲地有聲。不過假如石之軒得到聖舍利,能統一魔道的再非你祝玉妍,而是石之軒。你就是為此事來求我嶽山,對嗎?”

祝玉妍搖頭嬌笑道:“你仍是那麽自以為是。李淵沒告訴你嗎?現在庫內充滿沼氣,誰敢冒險進入?所以這並非我當務之急。”

徐子陵心中暗罵自己糊塗,他本以為祝玉妍來央他開口向李淵求取庫內密藏某處的邪帝舍利,一時忘記了楊文幹正密謀刺殺李淵和李世民,如若成功,長安會亂成一團,到時舍利誰屬,就要看誰的道行最高。當然!這是假設邪帝舍利真的仍在寶庫內。皺眉道:“既非為邪帝舍利,你來找我幹什麽?”

祝玉妍默然片晌,柔聲道:“我來找你,是念在一夜夫妻百夜恩,請你立即離開長安,否則你將永無再戰宋缺的機會。”頓了頓後歎道:“你可以聽一次我的話嗎?事實上我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

徐子陵弄不清楚她說話的真正含意,隻好含糊其詞道:“誰想殺我嶽山?”

祝玉妍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接著以寒若冰雪的語調一字一字緩緩道:“嶽山你聽著,要殺你的人多著了!石之軒、趙德言,還有晁公錯。李淵因寶庫之事,把春狩推遲兩個時辰,當他離開後,長安城將落入長林軍的手上,那時你將變成四麵受敵。若你隻懂逞匹夫之勇,該明白會有什麽後果。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吧!”說罷穿窗而出,消沒不見。

寇仲現在不但是長安名人,更是皇宮熟客,首次獨赴皇宮,不用報上大名,守衛已把他認出來,還特別請出負責朱雀門的兵尉級將官,來招呼寇仲,令他受寵若驚。橫貫廣場上,春狩的隊伍整裝待發,除健馬偶爾發出呼嘯外,數千人不作一聲,亦沒有人露出不耐煩或散漫的等待神色,可見人馬訓練精良,不愧大唐雄師。比起彭梁所謂受過幾天訓練的烏合之眾,確是天與地之比。在少帥軍內,隻有宣永的部隊算得上是精銳。希望在他離開後,虛行之、宣永等能好好把握這段太平日子,提升少帥軍的質素和作戰能力。假如能立即把真庫內龐大的財富兵器運返彭梁,他的少帥軍肯定實力大增,在亂世中,沒有東西比黃金和上等兵器甲冑更為實用。左思右想間,領路的外城衛依規矩地把他交給承天門的郎將,郎將知他不但是常何的老朋友,更是皇上和二貴妃身邊前的紅人,自然敬禮有加,親自領他往內宮謁見張婕妤。

忽然迎頭一群人聲勢浩大地朝他走過來,寇仲尚未弄清楚是怎麽一回事,郎將慌忙把他扯到一旁,說道:“皇上駕到,快跪下。”依皇宮規矩,凡把守城門城牆和城樓的侍衛,即使見到皇帝,隻需致敬而不用施跪禮,但若像這麽在路上遇上,不但要避道,更要跪地垂首,不準平視直望。軒昂的開路隊伍過後,李淵的聲音在寇仲身前響起道:“停下!”有人立即領命喝停,眾兵猛一踏步,倏然而止,整齊劃一。

李淵訝道:“這位不是莫先生嗎?請立即起來,先生是我大唐的貴賓,不用執君臣之禮。”

寇仲裝作慌慌張張地站起來,目光一掃,發覺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全在他左右,後麵還有一群大臣,包括他的老朋友劉政會,其他尚有裴寂、劉文靜,蕭瑀、陳叔達、封德彝等近臣,看來剛開過緊急會議,目前正往廣場與春狩的隊伍會合,出發往終南別宮。不由得心中叫好,這麽適逢其會的現身,除知情者如李世民外,誰都不會懷疑他是寇仲的化身。因為在李淵等的猜測內,縱然他能僥幸生離沼洞,亦絕無可能這麽快趕回來。

李建成視他為己係的人,開口幫他說話道:“莫先生這些天來四處奔波,忙於濟世,太辛苦啦!”

寇仲打蛇隨棍上,躬身道:“謝皇上和太子殿下的關心,小人這次入宮,是想看看張夫人調養的情況,順道辭行。”

李淵愕然道:“先生即將遠行嗎?”

寇仲忙把李建成拉下水,說道:“小人曾向太子殿下稟告,因小人命有克星,三十歲前不宜在任何地方長久停留,所以這幾天會離開長安,到別處曆練。此乃家叔吩咐,小人不敢違命。”

李淵朝李建成瞧去,李建成心中暗罵,偏是確有此事,無奈下道:“莫先生曾向王兒提過此事,隻是沒想過先生這麽快便要起行,故沒向王父稟報。”

李淵亦拿他沒法,隻好道:“先生今年貴庚?”

寇仲硬著頭皮道:“小人今年二十八歲。”若非有李淵在,群臣和眾兵保證嘩然起哄,因他的樣子橫看豎看也超過三十五歲。

李淵道:“莫先生原來這麽年輕,那即是尚有兩年四處遊曆濟世的時光。令叔乃高人異士,既有此嚴命,背後必有深意。兩年後先生周遊而回,朕必不會薄待你。起駕!”

徐子陵的嶽山匆匆離開長安,打個轉又以雍秦的身份折返城內,由於出入城的文件雷九指為他準備充足妥當,故過關不成問題。雖在戰亂之際,關中仍算太平,長安為促進強大的經濟貿易,故保持城關開放,隻要依規矩辦妥入城手續,繳納入城稅,外地人到長安不會受到留難。入城後,在約定處發現李靖要緊急見他的暗記,忙匆匆到李靖的將軍府見他。

李靖正準備出門,見他來到,改乘馬車,說道:“我本以為秦王會留我在此,好與你們聯絡接觸,豈知秦王剛才忽然改變主意,要我夫婦隨他到終南山去,此事令我的心很不舒服。”

徐子陵同情地說道:“李大哥為我們的事,作出很大的犧牲,希望不會影響李大哥和世民兄的關係。”心中想到大有可能是因師妃暄和李世民說過話,使李世民狠下決心對付他們,遂把李靖夫婦調離長安,以免節外生枝。

裏巷深處仍偶爾傳來鞭炮聲,自不及前兩天的頻繁熱鬧。

李靖斷然道:“大家兄弟,不用說這些話。這次若非你們仗義幫忙,後果不堪設想。”

徐子陵道:“事情有何進展?”

李靖胸有成竹地說道:“一切全在我們的控製下,現在隻等楊文幹去偷沙家那批火器,交收時來個人贓並獲,我們就可把京兆聯一舉**平,逮捕任何牽連在內的人。”

徐子陵喜道:“找到沙家的火器庫啦!”

李靖傲然道:“在我們的地頭,這種小事怎難得倒我們。唉!正因這原因,我才不放心你們。現在楊公寶庫已成泡影,為何小仲仍沒有絲毫收手的意思?”

這問題教徐子陵如何答他,隻好道:“一時間他很難接受這事實,過幾天冷靜下來,說不定有別的想法。”

李靖苦笑道:“可是照我看秦王仍認為小仲不會罷休,一旦變成正麵衝突,事情本身的推展會改變人的觀感和意願,當變得隻有仇恨而沒有交情時,一切將失去控製。”

徐子陵心中暗歎,自寇仲決意爭霸天下,事情正朝這方向推展。

李靖頹然道:“起始時,天策府大部分人對秦王這麽看得起你們,都不以為然。可是事實不斷證明秦王對你們的看法是正確的,所以你們已成為天策府群將最顧忌的人,知道一旦讓你們取得立足據點,會成為最可怕的敵人。”

徐子陵苦笑道:“他們不用把我計算在內吧?”

李靖道:“他們並不曉得你和寇仲的關係,但曉得又如何呢?誰不怕若隻殺寇仲,將來會遭到你的報複!現在無論朝內朝外,你兩人已被視為繼寧道奇和宋缺後,這幾代的人中最傑出的高手。假以時日,更不得了。”

徐子陵愕然道:“我們被捧得太高啦!”

馬車在城門前停下,李靖雙目射出深刻的感情,眼眶一紅,淒然道:“我已失去一個好妹子,再不想失去兩個好兄弟,想起將來或要對仗沙場,更令人神傷魂斷,希望那一天永遠不要來臨。子陵保重。”強忍著英雄熱淚,下車改乘戰馬,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