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冊)

第五章 同床共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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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仰臥山野,以羊皮外袍為床,星空為被。千裏夢在十多步外流過的小溪旁響起喝水的聲音,無名則以他的胸膛為巢,蜷首安睡。他的手輕撫楚楚一針一線為他縫製的羊皮袍,此袍經龍泉巧匠修補,恢複原狀,表麵看不出痕跡,卻像他的心般傷痕累累。尚秀芳該已抵達高麗,她能否寄情於音樂的天地,將他淡忘?宋玉致對他究竟是愛多恨少,還是恨多愛少。他不敢去想,又忍不住去想。他寇仲路過壽春而不去見楚楚一麵,伊人是否會因此肝腸寸斷,怪他無情!唉!男女之情不但令人牽腸掛肚,神傷魂斷!更是個可把人壓得透不過氣來的沉重包袱。不過若他在洛陽殉城戰死,她們當然為他悲痛傷心,但一切都會被時間衝淡和療愈。忽然間他感到無比的孤獨,若她們中任何一人眼前正在身旁,他肯定自己會不顧一切去愛她,求她原諒。

徐子陵回到多情窩,侯希白看書看得搖頭晃腦,樂在其中。

徐子陵頹然在他另一邊隔幾坐下,歎道:“我剛見過你的師尊。”

侯希白雙手一顫,差點把書掉往地上,愕然往他瞧來,失聲道:“真的?不是說笑吧?”

徐子陵沒好氣道:“說笑也拿別的東西來說,照我猜他大有可能想來處置你,卻見我從你家溜出來,遂改變主意,找我坐艇遊永安渠去。”

侯希白色變道:“你怎能活著回來的,且沒受半點傷。”

徐子陵苦笑道:“侯公子啊,你的石師再非以前的石之軒,而是成功把分裂開來的兩種極端再融合為一的石之軒。你絕不知他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我對他再無半絲體察的把握。臨別時他給我一個可能是發自真心的忠告,就是希望我立刻離開長安,到巴蜀探訪他的女兒。”

侯希白倒抽一口涼氣道:“這不是忠告,而是警告。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好?”

徐子陵感覺到侯希白從深心透出來對石之軒的敬畏和怯懼,知道若不能振起他的鬥誌,後果堪虞。微笑道:“在他口中,希白兄隻是個有獨立思想的頑皮孩子,還讚你甚為出色。”

侯希白愕然道:“他竟會說這種話?”

徐子陵苦笑道:“這正是最令人頭痛的地方。他把我們看通看透,我們則完全不知他的意向如何。我們必須把形勢扭轉過來,若真想不到辦法,今晚隻好卷鋪蓋離開長安。”

侯希白皺眉苦思道:“他為何肯放過你?又或放過我?又或是否因我們兩個在一起而有顧忌?若是如此,那表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幹,所以不想橫生枝節。”

徐子陵讚道:“希白兄的腦筋開始恢複正常,這樣最好。我卻有個更大膽的想法,就是他的話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就是直至此刻,他仍無法向他的女兒下毒手,甚至害怕有這個想法。所以因著我和青璿的關係,於是放過我,順帶暫緩對付你。”

侯希白點頭道:“雖是想得玄妙了些,但肯定有點道理。妃暄不是說過沒有一年半載,石師休想複原嗎?是否他因傷勢未愈,所以哄著我們待他傷愈始向我們動手。”

徐子陵神色凝重的搖頭道:“他不但完全複原,功力比之在小長安時更有精進,已臻天人合一之境,他不動手絕非因沒有把握收拾我。”

侯希白捧頭壓低聲音道:“我情願他擺明車馬來殺我,我們魔門中人從不著重什麽長幼之序,師徒之義。若威脅到自己性命,可抗爭到底,現在我卻給他弄得糊裏糊塗。你找到紀倩嗎?”

徐子陵脫下黏滿須髯的弓辰春麵具,拿在手中呆看半晌,啞然失笑道:“不知是否因你的石師暗伺在旁,我的意識雖感覺不到他,元神卻有感應,以致心神恍惚,犯下錯誤。因為我根本不應扮弓辰春,見紀倩該扮黃臉漢雍秦才對,紀倩是想跟雍秦學賭技而不是弓辰春。幸好錯有錯著,令我與胡小仙搭上關係,她的媚術確是誘人,回想起來心兒還卜卜跳呢。”

侯希白一呆道:“你在說什麽,聽得我更添糊塗。”

徐子陵解釋清楚,侯希白提議道:“橫豎睡不著,不如我們到上林苑找紀倩,不見她時再去賭場。”

徐子陵搖頭道:“無論我是弓辰春或是雍秦,均不宜被紀倩看到我們在一起,你該趁仍有福分睡覺好好安眠。”

侯希白歎道:“石師隨時會來尋我晦氣,你教我怎能安寢,我就像紀倩般愈夜愈精神。你或者根本不該和紀倩碰頭,讓我去試探她吧!”

徐子陵訝道:“你不怕石之軒在門外等你嗎?”

侯希白搖頭道:“他既已複原,現在是要完成統一聖門兩派六道的時刻,而不是急著要將我這花間派的唯一傳人滅掉。我倒希望他來見我,看他有什麽話說。”說罷恢複一貫的瀟灑自如,哼著歌兒去了。

徐子陵離開小廳,穿過前後進間的天井,剛踏足後進的廊道,一震停下。他竟然聽到女子的悲泣,哭聲斷斷續續從左方走廊尾端侯希白的臥室傳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誰家女子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潛進來,又因何事哭哭啼啼,這麽傷心?甫到長安,發生的事總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忽然間他對即將展開的行動,再無半點把握。他重新舉步,來到侯希白虛掩的臥室門前,輕輕推開。溫柔的月色從朝東的窗子透入,照亮半邊臥室,另一半仍陷在暗黑裏,絕世美女婠婠梨花帶雨地坐在床頭,香肩不住聳動,哭得昏天昏地,神情悲楚。

徐子陵做夢亦未想過婠妖女可變成這樣子,呆在當場,好半晌移到床旁坐下,歎道:“究竟是什麽事?”

婠婠像此時始察覺他來到身旁,悲呼一聲,竟撲入他懷裏,泣道:“我師尊死了!”

徐子陵哪想得到有此反應,他當然可及時避開,卻是無法在這情況下硬起心腸,登時溫香軟玉抱滿懷,襟頭被她的熱淚沾濕大片。婠婠雙手摟實他的蜂腰,嬌軀抖顫,完全失去平時的冷靜自製,比之早前聽到祝玉妍死訊的冷漠是截然不同的兩番情景。徐子陵感到她的悲傷痛苦是發自真心的,不由心中惻然,歎道:“人死不能複生,終有一天我們也會死去,隻是遲早的問題。”

婠婠把俏臉埋在他的胸膛,死命把他摟緊,淒然道:“師尊是婠兒唯一的親人,隻有她真正疼惜我,栽培我,現在她去了,掉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又哭起來。

徐子陵胸膛衣衫濕透,一雙手更不知放在哪裏才好,隻好輕拍她香肩道:“你剛才表現得很堅強,為何此刻會忽然兵敗如山倒的失去控製?還要躲到這裏來哭?”

婠婠抽搐道:“我不知道,人家離開這處後一直思前想後,再忍不住,隻希望能在你懷裏把悲痛全哭出來。我絕不可讓派內其他人知道我為此悲傷失控。”

徐子陵無言以對,目光落在她那對蜷曲床沿的美麗赤足上,心中湧起感觸。無論魔門如何進行異常和泯滅人性的訓練,將門人變成心狠手辣、冷酷無情之徒,但人總是人,仍會有人的七情六欲,石之軒如此,婠婠亦是如此,就看你能否接觸到他們人性的一麵。柔聲道:“你來了多久,有聽到我和侯希白的對話嗎?”

婠婠泣聲稍斂,以哭得沙啞的聲音道:“我來時隻得你一個人,還以為你會生出感應,哪知你全無所覺,人家哭出來你才懂得來安慰人家。”

徐子陵自家知自家事,曉得是因遇上石之軒陣腳大亂,致失魂落魄,歎道:“你可知我適才碰上什麽人?”

婠婠嬌軀一震,終不再飲泣。

徐子陵不自覺的輕撫她背心,說道:“是石之軒!”

婠婠坐直嬌軀,拭去淚漬,黯然道:“我從來不曉得祝師在我的心中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她其實是個很可憐的女人,石之軒害得她很慘,血債必須血償。石之軒是聖門的罪人,現在更是最有機會統一聖門的人;隻要他殺死我,陰癸派將落入他手中。而且我隻能孤軍作戰,因為隻有如此可證明我是有資格的繼承人,才能坐上祝師空出來的寶座,那時派內的人始肯為我賣命。這是敝門初祖定出來的繼承法則,在接掌派主之位前,須獨自修行三年。子陵此刻該明白石之軒為何到長安來?”

徐子陵心中喚娘,這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比起應付隻剩下一個破綻的石之軒,香家的事立即在比較下變得輕鬆容易。他雖視婠婠為敵人,但人接觸多後怎樣都有點感情,在情在理,他也不應眼看著石之軒殺死婠婠,否則真給石之軒統一魔道,把分散的經卷重歸為一,後果的嚴重,教他不敢去想。

婠婠美目深注,柔聲道:“你肯助我破他的不死印法嗎?”

徐子陵皺眉道:“在長安,他的不死印法根本是沒有破綻的,我們聯手對付他亦沒有用。我有個提議,現在我立即送你攀城離開,婠婠須立即奔赴巴蜀,此間事了後,我會到你避世的地方找你。”

婠婠秀眸泛著智慧的異芒,輕輕道:“你是否暗示在巴蜀他尚會有破綻呢?”

徐子陵搖頭苦笑道:“這可是他親口說的,我自問看不透他是真情還是假意。”

婠婠灑然聳肩,毫不在意地說道:“多一個製他之法總是好的,你徐公子到長安來究竟有何貴幹?不論是什麽,我會為你守秘密,甚至出手助你。”

徐子陵怎敢信她,斷然道:“我的事請你高抬貴手,最好不聞不問。”

婠婠幽怨的白他一眼,表示心中不悅,刹那後恢複一貫冷漠篤定的神態,和剛才悲痛下淚的婠婠宛若兩個不同的人,淡淡地說道:“今晚人家可否在此借宿一宵?”

徐子陵愕然道:“這是侯希白的居所,你該問他才合理。”

婠婠深深瞧進他眼內去,輕柔地說道:“你可知敝師因何敗於石之軒手上?”

徐子陵心道當然是因她意圖拖他和師妃暄一起上路,口上卻不願說出來,緩緩搖頭。

婠婠歎道:“修習天魔大法的女子,是絕不可和自己心愛的男子發生肉體的關係,師尊正因情不自禁,被石之軒騙到**去歡好,所以天魔大法至十七重後再無寸進,始終不能達到第十八重的最高境界,隻好以玉石俱焚與石之軒來個同歸於盡,可惜仍是失敗。”

徐子陵尷尬道:“這並非我拒絕你留宿的原因,而是我不能代侯希白答應你,因何你不接受我的勸告,立即離開長安。”

婠婠苦笑道:“尚未動手,我便倉皇逃竄,還有什麽資格繼承派主之位?不要婆婆媽媽的好嗎?照我們侯公子一向夜夜笙歌的習慣,不到天亮絕不回家。不管你啦!人家哭累了,想睡覺了!”說罷就那麽躺在**,閉上美目,橫陳的嬌軀起伏有致,雪白的赤足,秀麗的玉容,即使以徐子陵的自持力,亦看得怦然心動,心中喚娘,更拿她沒法。

婠婠唇角溢出一絲甜蜜迷人的笑意,輕拍身旁柔聲道:“躺下來休息一會兒好嗎?”

徐子陵嚇得站起來,狼狽地說道:“不行!”

婠婠依然美目緊閉,神態安詳地說道:“剛才摟著人家都不怕,睡在一起有什麽問題?呀!”

徐子陵心神劇震,隻見婠婠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花容慘淡,陣紅陣白,顯是走火入魔的可怕先兆,難道她因祝玉妍之死動真情,以至有此厄難。大駭下一時忘卻與她對敵的關係,撲上床去。

婠婠仍是抖震不休,探手將他摟個結實,累得徐子陵和她滾作一團時,顫聲道:“子陵救我!”

徐子陵雙手按上她香背,送入真氣,懍然驚覺她體內天魔氣亂竄狂流,如脫韁野馬不受控製地在經脈竅穴間騰奔竄闖,若不把這可怕的情況改變過來,肯定她挨不了多少時候。別無選擇下,徐子陵無私的送入真氣,先抵其丹田氣海,再由該處出發,沿十二正經來個撥亂反正。他因熟悉婠婠體內的情況,駕輕就熟地向她施以援手。長生氣在她嬌軀內不知運行多少遍,到徐子陵力倦神疲,真元損耗巨大之際,婠婠恢複平靜,鬆開抱著他的手,躺在**,似是沉沉睡去。

徐子陵不放心的探手按上她的香額,大吃一驚,感到她的體溫正瘋狂的攀升,想再輸入真氣探個究竟,竟給她充盈澎湃的天魔氣排斥。此時更奇異的事又發生,當她變得灼手般熱時,體溫轉往下降,變得冰雪般寒凍,出奇地神色沒有任何變化。如此忽寒忽熱,徐子陵毫無辦法,無從入手。一陣疲累侵襲全身,徐子陵身不由己的閉目調息,臥倒婠婠身旁,他曉得若硬撐下去,說不定會對自己造成永久性的傷害。隻休息片刻,隻休息片刻……當他再張開眼睛,晨早的日光映入他眼簾,徐子陵駭然坐起來,婠婠仍躺在身旁,輕柔地呼吸著。

徐子陵聽到侯希白的足音,正朝內進走來,心知若非被他驚醒,或會繼續睡下去。伸手探觸額角,奇寒無比,此時他無暇理會,跳起床來,在門外截著滿身酒氣的侯希白。侯希白探頭一看,驚訝得合不攏嘴,望望**的婠婠,瞧瞧徐子陵。徐子陵知他誤會,既狼狽又尷尬,忙把他推到外廳,將事情解釋清楚。

侯希白露出凝重的神色,說道:“子陵中她的奸計了!”

徐子陵色變道:“什麽奸計?”

侯希白像從宿醉中醒過來般,雙目閃閃生輝,說道:“我雖不真正清楚她玩什麽手段把戲,但看她現在的情況,她該是借子陵的長生氣助她突破天魔大法的限製,進軍陰癸派自初祖以降,曆代派主從未有人臻達的第十八重境界,甚或尤有過之。”

徐子陵心中亂成一團,不知是驚是喜。

侯希白道:“現在隻有一個解決的辦法,就是下手幹掉她。”

徐子陵一震道:“這怎麽成?”

侯希白猛然起立道:“讓我來下手。”說罷往內進走去。

徐子陵叫道:“希白兄!”

侯希白往他退回來,頹然坐進椅內,喘息著搖頭歎道:“你不用阻止我,我根本狠不下辣手摧花的心,何況是美若天仙的婠大美人,唉!”

兩人對視苦笑。

“!”叩門聲傳來。

侯希白將李靖迎進小廳,坐好後徐子陵低聲道:“婠婠在房內,我們說話小心點。”

李靖為之愕然。

徐子陵扼要解釋一遍,還坦然告之石之軒已返長安,又說出這回來長安的目的,李靖皺眉道:“我們還以為京兆聯解散後長安的形勢會簡單明朗,現在聽子陵的分析,完全不是這樣的一回事。”

徐子陵歎道:“我尚未告訴你,尹祖文正是那個向雷大哥施七針製神的人。”

李靖和侯希白同時失聲嚷道:“什麽?”

徐子陵下意識的別頭一瞥婠婠所在的方向,束聚聲音道:“尹祖文該是與元吉和池生春暗中勾結,秘密擴展勢力。元吉表麵支持建成,實則另有居心,希望借助魔門勢力成為最後一個登上帝座的真命天子。”

李靖往侯希白瞧去,說道:“侯公子乃魔門中人,對此有什麽看法?”

徐子陵曉得李靖是因侯希白的出身而不信任他,如不釋去李靖的疑慮,合作上將出現問題,說道:“希白兄是魔門的異種,李大哥不能理解為何經石之軒培養出來的徒弟竟是個可信任的人,是正常不過的事。唉!其中的原因,確是出乎一般的想象,玄妙非常。”

這回侯希白也給勾起興趣,欣然道:“子陵的話另有所指,事實上我自己並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徐子陵微笑道:“我這叫旁觀者清,問題出於石之軒過去十多年的性格分裂,一邊是冷酷無情殺人不眨眼的魔君,另一邊則是深悔自責的多情種。所以當他傳授希白兄花間派的武功,可能因花間派的心法影響,他較傾向變成那多情的人;而當他訓練楊虛彥時,亦因受補天派心法的引發,將楊虛彥這楊勇遺孤變成冷酷的刺客。後果便是希白兄和楊虛彥變為極端不同的兩個人。”

侯希白拍桌道:“說得精采,所以我和楊虛彥的對立,竟是石師一手促成的,代表石師內心善與惡的鬥爭。假若我擊敗楊虛彥,石師會有什麽感想?”

李靖沉聲道:“楊虛彥是石之軒手上重要的棋子,可發揮難以預測的後果,舊隋文臣大將擁楊廣者少,擁楊勇者多。一旦登上天子之位的人德望不足鎮服天下,楊虛彥可打正楊勇遺孤的旗號出而號召舊部。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兩人點頭表示明白,曉得他指的是若李世民被排斥或被殺,人心不服時,禍亂分裂的局麵怕會繼續下去,那時人心追思楊堅掌政時的隋朝,楊虛彥可帶來期望和幻想。

侯希白苦笑道:“這麽說,石師殺我是勢在必行,因為我代表他善良的一麵,是他性格分裂後的產品,故絕不容我這異種活在他眼前。”

李靖頭痛地說道:“石之軒究竟躲在長安何處?若我們能把握他的行蹤,可集中全力,布局將他殺死,破他的不死印法,為世除害。”說罷凝望侯希白,看他的反應。

徐子陵卻生出感觸,與寇仲在一起,他從來不用隱瞞任何事,什麽均可掏出來研究討論。可是麵對算得上是“兄弟”的李靖和侯希白,由於大家背景立場有異,像大德聖僧是石之軒另一化身一事他不敢隨便透露,怕惹來不測的後果。李靖亦然,由於侯希白是“石之軒傳人”的身份,始終對他有懷疑。

侯希白俊美的臉容露出茫然神色,搖頭歎道:“我不知道,唉!他終是一手將我培育出來的人,我是不會主動去對付他,不過他若想殺我,我會盡一切方法保命,這是敝門的規矩。”

李靖聽他這麽說,反釋然點頭道:“我明白侯公子的立場了!”轉向徐子陵道:“子陵對石之軒一事有什麽提議?”

侯希白站起來無精打采地說道:“我去看看婠姐兒。”避嫌的離開。

兩人瞧著他沒入後進的背影,均感心情沉重。

徐子陵壓低聲音道:“我們麵對的可能是魔道有史以來最厲害的人物,任何一般我們以為能收效的方法均不管用。在長安這種人口密集的城市,憑他的不死印法,肯定可輕易殺人,從容脫身。此人更是智計超群,警覺性高,李大哥可否暫時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李靖瞥一眼侯希白沒入的後進門,皺眉道:“你不為你的好朋友的性命擔心嗎?”

徐子陵道:“我有個直覺,一天我在長安,石之軒仍不會下手收拾他這徒弟。”

李靖愕然道:“這怎麽說?”

徐子陵解釋一遍他跟石青璿、石之軒的關係,並沒有說出“石青璿乃石之軒唯一破綻”那方麵的事,因他感到這乃石青璿與石之軒間的隱私,不宜公開。

李靖籲一口氣道:“我就算想對付石之軒也無從入手,好吧!秦王吩咐我全力支持你,究竟我可以在什麽地方幫你的忙?”

徐子陵凝望他片晌,沉聲道:“我這回到長安來,主要的目的是無情地將香家喪盡天良的每一分子趕盡殺絕,連根拔起。”他少有這樣說話,但因素素和親身遇上香家父子幹下的惡行,終狠下心腸,決定對香家進行無情的剿滅。

李靖虎軀一震,雙目爆起精芒,冷然道:“即使沒有秦王的指示,我李靖定要全力助你。”

李靖離開後,徐子陵到臥房找侯希白,隻見侯希白呆坐床沿,婠婠卻芳蹤杳然。

徐子陵在侯希白旁坐下,關切地問道:“希白……”

侯希白遞來一張信箋,苦笑道:“我進來時婠婠已離開,留下這該是給你的便條。”

徐子陵接過一看,隻見箋上有一行清麗灑逸的留言,寫著“愛你恨你,一生一世。”八個字。上款是“子陵”,下款竟是她淡淡的唇印。

侯希白湊過來看道:“**的留言,該是她因聖法大成,心情特別,一時下真情流露,否則隻會寫‘愛你’兩字。”

徐子陵皺眉道:“哪裏來的信箋?”

侯希白道:“她往對麵小弟的小書齋來個不問自取,真奇怪,我一直在留意她,卻聽不到任何聲息。”

徐子陵倒抽一口涼氣,點頭道:“你猜得不錯,我也一直留意她的動靜,竟沒有絲毫的感應。唉!真狡猾,我竟被她利用了!”

侯希白歎道:“此事禍福難料,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子,因為石師一天收拾不下她,可能會暫緩收拾我。”

徐子陵瞧他好半晌,不解道:“為何侯兄今早對令師忽然變得如此消極被動?”

侯希白恢複灑脫自然,微笑道:“子陵是指我剛才對李靖說的一番話,李靖既不信任我,我侯希白為何要對他說真話。”

徐子陵笑道:“原來如此,你的不死印法究竟練出什麽成績來。”

侯希白搖頭道:“愈練愈糊塗,愈沒有信心。不死印法與花間派的心法截然不同,講的是損人利己,不大適合我的性格。”

徐子陵道:“窮則變,變則通。照我的經驗,練功的過程是以波浪的形式進行,時登波頂,時沉浪底,當你置身低穀,大有可能是攀上另一高峰的先兆。”

侯希白同意道:“你的話很有道理,不如我將不死印法的口訣念一遍給你聽,說不定你可找到破不死印的方法。”

徐子陵愕然道:“這豈非等於你親自助我對付令師?”

侯希白毫不在乎的聳肩道:“有什麽問題,他要殺我,難道我坐著等死。”

兩人眼神交觸,旋即同時笑起來,沉重的氣氛盡去。

徐子陵笑著道:“研究不死印法一事暫緩進行,我們可否假設因小弟的關係,令師暫時不會來對付你呢?”

侯希白點頭道:“理應如此,昨晚我故意給石師機會,他則全無動靜。”

徐子陵沉吟道:“但若他以為我離開長安,豈非糟糕。”

侯希白道:“不用擔心,石師昨晚因初來乍到,不明白我現今的情況,但隻要他見過楊虛彥,當從他處曉得我正替李淵畫百美圖,殺我會打草驚蛇,影響他統一魔門的大計。所以我說婠婠借你練成聖法禍福難料,正是這個意思。今天你有什麽事要辦?”

徐子陵淡淡地說道:“這幾天我會很忙,要到押店聽課,不但要學習押店的經營手法,還要練一口帶平遙口音的話。”說罷站起來,一手搭著侯希白的肩頭,微笑道:“好好睡一覺吧!今晚回來找你吃飯和研究不死印法,希望不要聽你念到一半時我已吐血受傷便謝天謝地。”

侯希白往**倒下去,踢掉靴子,笑道:“這是美人兒睡過的床,小弟大有可能作一個既甜蜜又可怖、愛恨交纏的夢。愛你恨你,一生一世。”

徐子陵離開北裏的榮達大押,剛是華燈初上的時刻,著名青樓賭館所在的北裏主街車水馬龍,非常熱鬧。他現在是蠟黃臉的雍秦再加一副假胡髯,即使是寇仲亦要多看兩眼才能看破他是徐子陵,其他人更不用說。榮達大押的陳甫本身是個可信任的人,再得李靖親身向他打過招呼,讓他曉得此事有天策府全力在背後支持,更是衷誠合作,令徐子陵少擔一份心事。

由於胡小仙的啟發,他想出一個妙想天開的方法,就是使他扮的“司徒福榮”成為池生春的情敵,把主動操控在手內,而非被動的待池生春來上鉤。問題是如何能把司徒福榮變成一個對池生春有威脅的提親者,如“大仙”胡佛讓他碰得一鼻子灰,隻會是一個笑話。兼且此事必會開罪李元吉和尹祖文,隻有錢而欠缺背景的司徒福榮如何在不令人生疑下競逐胡小仙?凡此均是必須解決的問題。

想著想著,發覺自己抵達明堂窩大門外,正猶豫該否到裏麵打個轉,又怕撞上胡小仙時,一群人迎麵而來,進入明堂窩。中間一人本身高人一等,還戴上高冠,非常矚目,赫然是他和寇仲的老爹“杜伏威”,由五個親隨高手簇擁而行,頗有威勢。他往杜伏威瞧去,老杜亦朝他望來,兩人眼神交觸,杜伏威仍是木無表情,似個吊死鬼的樣子,但徐子陵曉得杜伏威已將他這“兒子”辨認出來,因為他並沒有掩飾眼神。杜伏威忽然停步,四名親隨連忙立定,徐子陵知機地在他旁緩步走過,好聽他指示。

果然杜伏威道:“對麵街那間齋鋪賣相不錯,我們和大仙打個招呼後,去試試它的齋菜是否如門麵設計般出色。”

徐子陵心領神會,心中湧起親切、熟悉和信任的愉悅,舉步而去。

寇仲獨坐丘崗之上,遠眺地平盡處虎牢城的燈火。千裏夢在背後安詳的飽餐青草,獵鷹無名在天上盤旋偵察,正大演其鷹舞,顯示有人在不住接近。月照下的虎牢城,代表著王世充東麵的戰線,最堅固的軍事城堡,虎牢若失陷,附近管城、滎陽、鄭陽勢不能保。如能穩守虎牢,縱使洛陽各線全部失陷,他的少帥軍仍有機會把糧食物資通過虎牢送往洛陽,助王世充對抗李閥的大軍,故關係重大。想到這裏,寇仲忽然輕鬆起來,心忖隻要能保著虎牢和偃師兩城,大有可能令李世民吃一場大敗仗,把現今李閥雄霸天下的威勢扭轉過來。

蹄聲自遠而近。寇仲跳起來笑道:“我還怕你們弄錯地點時間,要我白等三天三夜就糟糕了!”

來的是他八鎮大將中的宣永、白文原、焦宏進、卜天誌、高占道、陳長林、六部督監的虛行之和陳老謀。

陳老謀在馬上笑應道:“我們接到大小姐的飛鴿傳書,還怕來早了!白等的將是我們。”

宣永笑著下馬道:“任大姐須留鎮彭梁,因不能隨來生足半天氣。”

卜天誌首先與寇仲相擁大笑道:“少帥雖遠赴關外,但有關你揚威大草原的戰績卻像雪片般飛來,且誇大扭曲至令人難以相信。”

來到兩人旁的高占道欣然接口道:“例如說你們三人各以一敵萬,殺得突厥人落花流水,還追擊千裏,把頡利的牙帳都拔掉。”

虛行之啞然失笑道:“不過這對少帥軍的士氣大有幫助,各路豪傑來投,讓我們能迅速壯大起來。”

寇仲放開高占道,大喜道:“我們現在能作戰的有多少人?”

虛行之道:“我們現在總兵力達三萬人,但稱得上是訓練有素的精兵隻在萬許人間。”

白文原道:“隻要少帥一聲令下,我們隨時可調這一萬人往戰場,保證不會讓少帥失威。”

寇仲興奮地說道:“你們辦事,我當然放心,現時我們少帥軍的大本營情況如何?”

焦宏進答道:“王世充、竇建德、李子通、沈法興等自顧不暇,故沒人有空來惹我們。所以我們得到楊公寶庫運回來的大批財帛後,不但重建彭城,還減低賦稅,刺激工農商各業,兼之有大小姐、龍遊幫和南方宋閥的全力支持,故彭梁日趨繁榮興盛,為少帥奠定爭天下的基礎。”

陳長林道:“我和謀老依少帥交給我們魯大師的寶笈,建立起一支機動性和作戰力強的水師,艦艇的數目不住增加,隻要再有一年的時間,將不懼李閥龐大的船隊。”

寇仲喜道:“全是好消息,看來我應是到轉好運的時刻。”

虛行之道:“一切都在緊鑼密鼓中,隻待少帥的指示。”

宣永道:“據探子回報,李世民在關中集結大軍,揮軍洛陽一事如箭在弦,此乃成敗的關鍵,如我們能助王世充擊退李軍,那時將輪到竇建德和王世充展開黃河兩岸各城的爭奪戰,我們可南攻李子通,隻要取得江都,我們將大增爭霸的籌碼。”

寇仲往天空招手發嘯,在眾人驚奇的目光下,無名俯衝破雲而下,安穩地落在他肩頭處,寇仲探手輕撫無名,解釋這頭寶貝的來曆,說道:“我會教導你們一些練鷹養鷹的基本方法,勞煩你們帶它回彭梁好好照顧,我的寶貝馬兒也須一並帶走。”

虛行之愕然道:“少帥決定獨赴洛陽嗎?”

寇仲點頭歎道:“若我率領你們和過萬少帥軍到洛陽,隻會招王世充之忌,所以我連乖無名也不敢帶去張揚。唉!王世充此人出身神秘,背景複雜,實在一言難盡。惟今上策,是由我一人去洛陽設法子,你們則全力備戰,聽我的消息。”目光再投往虎牢,心中燃起希望,暗想隻要老子能助王世充守穩這黃河以南的東麵戰線,李世民此仗必敗無疑,這該是他可以和有能力辦到的事。

齋肆大堂二十多張桌子全告客滿,徐子陵出手打賞夥計,又等待近兩刻鍾,被安排在一角的方桌坐下,點好齋菜,杜伏威一人獨自來到,他脫掉高冠,弓腰哈背變成另一個人似的,到徐子陵旁坐下,後者忙為他斟茶,還低喚一聲“幹爹”。

杜伏威現出一個罕有的慈祥笑容,欣然壓低聲音道:“能聽得你這聲爹,我已老懷大慰。唉!小仲仍堅持與虎謀皮,去助王世充守洛陽嗎?”

徐子陵無奈一笑,改變話題問道:“幹爹你這回到長安來是打個轉還是準備長住?”

杜伏威再歎一口氣,有點茫然地說道:“我不知道,問題出在我的所謂刎頸之交輔公祏身上,他與那魔門妖道左遊仙占著丹陽自把自為,更拒絕與我對話。李家父子上上下下待我非常不錯,真想留在這裏享點清福便算,但又不忍眼睜睜瞧著老輔沉淪下去,千辛萬苦始能與魔門割斷關係,現在卻重投其懷抱,確是愚不可及。”舉杯以茶當酒般一口喝盡。

徐子陵再為他添茶,色香俱備的齋菜上桌,徐子陵不由得想起師妃暄,若能與她在這齋肆一角共嚐上素,該是怎樣的一番情景?

杜伏威機警地掃視堂內其他賓客,說道:“子陵到長安來所為何事?”

徐子陵沉聲道:“孩兒可否問幹爹你一個問題,在李世民和李建成兩者中,你希望誰去繼承唐主之位?”

杜伏威雙目精光乍閃,冷笑道:“我杜伏威自淮南起家,南征北討,從未吃過敗仗,我的事業是從馬上得來的,你認為我會尊重哪一種人?”

徐子陵欣然道:“這就成了!我這回到長安是要對付池生春,因為他大有可能是巴陵幫香貴的長子,香玉山的親兄。我們和香家不但有私仇,對他們販賣人口等為非作歹的勾當更恨之入骨。”

杜伏威皺眉道:“要對付他還不容易。以子陵現在的身手,有心算無心下,取他狗命易如反掌。”

徐子陵湊近點歎道:“問題是我們想從池生春身上把香貴逼出來,故不得不用上些計謀手段。”接著解釋一番,對這位老爹他是絕對的信任,連他自己亦不太明白為何有這種心態。

杜伏威聽得啞然失笑道:“子陵的計劃確是妙想天開,我實難以判斷是否會行得通。我聽過司徒福榮此小子,據聞是個錙銖必計的人,卻未聽過他好色。且猛虎不及地頭蟲,他若為避禍到長安來,哪敢同時開罪尹祖文和李元吉,除非他是嫌命長。”

徐子陵心忖薑是老的辣,他倒沒有想得這麽周詳,應道:“假若是胡小仙自己看上司徒福榮,情況是否會不同?”

杜伏威愕然道:“此事怎可能發生?”

徐子陵把胡小仙的事和盤托出後,說道:“現在司徒福榮欠的是一個靠山,這靠山要硬得使池生春不敢以別的手段對付他,隻能在賭桌上與他一爭短長。”

杜伏威明白過來,沉吟片晌後道:“這事我要回去想想,怎樣可找到你?”

徐子陵說出侯希白的多情窩。與杜伏威分手回家,侯希白正在書齋內興高采烈地畫他的百美圖卷,見他回來欣然道:“今晚我們直接到上林苑找紀倩,無論她如何忙,知是我找她定會分身見個麵,子陵到時可直接問她。”

徐子陵在一旁坐下,皺眉道:“陰顯鶴方麵有什麽消息?”

侯希白放下毛筆,退往他旁的椅子坐下搖頭道:“他該尚未到長安,沒人見過這樣一號人物。”

徐子陵心中一沉,順口問道:“你什麽時候起床的?”

侯希白頹然道:“我根本不能入寐,唯有替你老兄出外奔走辦事,我向長安一個信得過的幫會人物查探過池生春,得知此人確大有可能是香家的人,因為在李淵入關前沒有人認識他,池生春是忽然冒起的,在李元吉支持下經營六福賭館,誰都不曉得他的出身背景,隻知他有雄厚的資金,先從六福的原主人把賭館巧取豪奪的拿到手,短短數年間打響名堂,使六福成為能與明堂窩爭一日短長的另一所大賭館。”接著歎道:“不是我潑你冷水,我那位幫會朋友說池生春生性多疑,非常機警,比任何人更深明便宜莫貪之理。若依你的計劃扮成司徒福榮,大鑼大鼓的來與他在賭桌上較個高低並爭娶大仙胡佛的女兒,他不起疑才是怪事。香家幹盡壞事,會比一般人有更高的戒心,小弟認為你這條計是行不通的。”

徐子陵岔開話悠然道:“你似乎在長安很吃得開。”

侯希白欣然道:“我在這裏的人麵相當闊,上自皇宮,下至市井,我總有辦法。唉!我在為你擔心啊!”

徐子陵微笑道:“不瞞你老哥,我和寇仲是小扒手出身,遇上特別著緊錢袋,甚或走路時用手按著錢袋的人,我們會采用聲東擊西之法,例如硬撞他一記,分他的心,另一人則趁機施展空空妙手。無論他把錢袋如何密藏,一把小刀子即可探驪得珠,百發百中,從不失手。”

侯希白微一錯愕,劍眉輕蹙道:“這聲東擊西之法如何用在池生春身上?”

徐子陵道:“還未想妥,不過希白兄的情報非常管用,使我更有把握。隻要我們將池生春的多疑,變成入手的破綻,或可成為引他入彀的道兒,因放著有人肯把偌大家財送上門來的機會,他豈肯輕易錯過?”

侯希白動容道:“給你這麽一說,事情似又非絕不可行,我們要好好想想。到上林苑灌兩杯黃湯如何?我在青樓總是靈感如泉的。”

徐子陵笑道:“去的是你。我還要你設法把紀倩弄往明堂窩去,好讓她無意中碰上我這長滿須髯的雍秦。”

侯希白苦笑道:“這是不可能的,你好像並不清楚紀倩直到今晚仍是長安最紅的青樓名妓、明堂窩的首席方家客,兼且這位姐兒既愛使性子又愛亂發脾氣,好起來時可對你千依百順,但隨時可把你轟出明堂窩,這種事曾在我身上發生過一回。現在長安的男人均以曾被她轟過為榮,那至少表示能令她動氣。不過小弟卻隻引以為恥。”

徐子陵心中浮起紀倩明亮而變化多采的一對美眸,暗忖若非上一次到長安時她有事求自己,恐怕會遭到同樣的對待,心中一動問道:“你是否知道她和池生春是怎樣的一種關係?”

侯希白道:“池生春怎敢碰紀倩,因為李元吉正是拜倒於紀倩裙下的不貳臣之一。”

徐子陵訝道:“以李元吉的威勢權力,要得到紀倩不是易如反掌嗎?”

侯希白道:“怎會如此簡單,紀倩的情況有點像尚秀芳,在長安是街知巷聞無人不曉,即使李淵也絕不容許李元吉對紀倩強來,免得招來對李家有損的話柄。何況李元吉尚要顧及本身的形象和聲譽,加上李淵身邊的近臣大多與紀倩有良好的關係,所以李元吉隻可像其他裙下之臣般去爭奪紀倩的芳心,其中的愛恨苦樂,該是非常動人的。”臉上現出陶醉的神色。

徐子陵忽然想起一事,問道:“李元吉不是和風雅閣的青青夫人相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