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雙龍入蜀2
卜天誌續道:“沈法興是江南世家大族,乃父沈恪是陳朝的廣州刺史,而他子繼父業,被任命為舊隋的吳興郡守。當年天下大亂,群雄揭竿反隋,沈法興還奉楊廣之命與太仆丞元祐聯手鎮壓江南各路義軍。長林亦是江南望族,世代造船和經營南洋貿易,雖然及不上沈法興家族的顯赫,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禍因始於陳長林娶得有江南才女之稱的美女夫幽蘭,令一直想染指她的沈綸含恨在心,於新婚之夜率軍攻打陳府,硬誣其為起義軍,大殺陳族的人,陳長林與族人四散逃亡,夫幽蘭被沈綸汙辱後懸梁自盡,長林的父母兄弟在此役中無一幸免,所以對沈族,陳長林是仇深如海。”
寇仲聽得義憤填膺,狠狠道:“我從長安回來之日,就是沈綸受死之時,熊,世間竟有這種沒人性的畜牲。”
雷九指訝道:“小仲為何在此等風頭火勢的時刻,仍要與他們一道到長安去?”
寇仲解釋一番後再問道:“韓澤南密藏起來的賬簿找出來了嗎?”
雷九指道:“事關重大,我打算親自去一趟,等你們走後我立即動身。”
寇仲喜道:“這回香小子有難啦,憑著賬簿上的資料,我們可按圖索驥的把為虎作倀的人一網打盡,再徹底消除香家。”
侯希白道:“雲玉真狀況如何?”
卜天誌歎道:“她住在總管府後園的獨立院落裏,與韓氏一家三口為鄰,從不踏出院門半步,我們不敢驚擾她,隻小傑兒常去逗她玩耍。”
寇仲聞言道:“我似乎不適合在這時刻去見她,對嗎?”
徐子陵知他對雲玉真仍有芥蒂,這種事很難勉強他,聳肩道:“隨便你!”
寇仲投降道:“好吧!我和她打個招呼才到曆陽見老爹。”轉向雷九指道:“誅香大計有什麽新的進展?”
雷九指道:“當然是智珠在握,隻要你寇少帥統一天下,我們可不費吹灰之力把香家連根拔起。”
陰顯鶴沉聲道:“香貴是我的。”
寇仲笑道:“香貴是你的,香小子是我的,大家各得其所,皆大歡喜。”
雷九指道:“你們打算從哪條路線入關?”
徐子陵道:“我們尚未想過這問題,雷大哥有什麽好提議?”
雷九指道:“賬簿的收藏地點在巴蜀的一座小城鎮,若你們經漢中進關西,大家有個伴兒。”
寇仲點頭道:“漢中已成我們攻打長安的關鍵,順道去踩場,深入了解城內的情況是必要的。”
向徐子陵道:“陵少不用陪我到曆陽去,不如你回娘的小穀走一轉,若宋二哥真的在那裏,便設法說服他和我們去拜訪美人兒場主,肯定他到飛馬牧場後會樂不思蜀,娘在天之靈也會安心點。”
雷九指一聽下明白過來,欣然道:“那我和希白、顯鶴先一步到漢中,待你們來會麵。”
寇仲長身而起,說道:“就這麽決定,我要去拜訪美人兒幫主了!”
當天黃昏,加上雷九指,五人改乘一艘普通兩桅商船,沿淮水東行,入裏運河往大江方向駛去,天氣雖清冷奇寒,白雪仍未征服眼前的大地。這一截的水道,全在少帥軍的絕對控製下,任何通過的船隻,均須申請少帥軍批核的通行證。李子通難成氣候,勢窮力蹙,勉強保著的江都危如累卵,不勞寇仲攻打,也有自行崩潰瓦解之虞。
想起李子通剛占領江都時的威風,寇仲和徐子陵豈無感慨。寇仲和徐子陵並肩立在船首,遙想前塵往事,百感交集。
寇仲歎道:“就是這段大江水道,我們當年為避宇文化及的追兵,從那邊的崖岸跳進江水,差些兒溺斃之際,得娘救起我們,擊退宇文化及。”
風帆進入大江,徐子陵目光朝寇仲所說的崖岸瞧去,心中湧起神傷魂斷的感覺,默然無語。
寇仲道:“從這裏去,第一座大城是丹陽。還記得嗎?娘和我們一起在城內遊逛,她還去典當東西,得到銀兩後請我們上飯館,在那裏我們遇上宋二哥,我們當時妒忌得要命。唉!若我們曉得不走水路走陸路,娘就不用……唉!”
徐子陵仰觀夜空,想起石青璿的話,心忖娘若回歸天上,哪顆星宿是屬於她的呢?
寇仲沉湎在既痛苦又感傷的回憶中,說道:“想當年我們隻是兩個微不足道的毛頭小子,現在卻變成踩踩腳震動天下的人物,沒有辜負娘對我們的期望。想起來,冥冥中似確有主宰,娘如此憎厭漢人,偏是對我們另眼相看,這不是緣分是什麽?若將來我一統天下,我定會善待娘的族人,補贖楊廣這混帳家夥對他們的惡行。”
徐子陵輕輕道:“你不是不想當皇帝嗎?”
寇仲頹然道:“想是這麽想。希望和現實總是背道而馳的兩回事,你比任何人更清楚我的處境。唉!我步上的是爭霸天下的不歸路,為的不是個人好惡,而是天下百姓的福祉,並沒有回頭的路。正如我和致致的惡劣關係,沒人能改變。”
徐子陵道:“你為何不把帝座讓予宋缺?”
寇仲苦笑道:“他不但不肯接受,還著我以後休要再提。”
徐子陵訝然無語。
寇仲道:“照我看,宋缺是麵冷心熱的那種人。他為的是保持漢統,不被外族入侵**,皇帝的寶座根本不被他放在眼裏。差些兒忘記,他曾提及石之軒的不死印法,指出是魔功的變異和幻法,與石之軒自己說出來的相同。你比我更清楚石之軒,對這番話有什麽特別感覺?”
徐子陵虎軀一震,露出深思的神色。
寇仲岔開話題道:“不論如何艱難,子陵定要把宋二哥弄去見美人兒場主。”
徐子陵苦笑道:“那須由宋二哥自己決定,難道我硬架他去嗎?”
寇仲分析道:“二哥追求的隻是個不存在的夢想。你和我比任何人更清楚,娘從未把宋二哥放在心上。”
徐子陵道:“問題是我不忍心向二哥揭露事實。”
寇仲點頭同意,說道:“幸好宋二哥對商秀珣是真的動心,此事仍大有希望。”
徐子陵皺眉苦思。
寇仲道:“一定有方法可說動二哥的,例如激起他的俠義心腸,令他感到自己是去拯救商秀珣,而非去見她一麵那麽簡單。”
徐子陵沒好氣道:“你想我向二哥說謊嗎?謊言總有被戳破的一天。”
寇仲道:“陵少不用說謊,隻要把事實誇大一點便成。唉!我和你一道去吧!”
徐子陵沉聲道:“原來你一直在找借口不想回去探娘。”
寇仲雙目湧出熱淚,淒然道:“因為我害怕回去,一天我不回去,娘仍似逍遙自在的活在那幽靜的小穀中。可是當要麵對娘的墳塋,一切的夢幻將如泡沫般幻滅。”
徐子陵探手摟著寇仲肩頭,慘笑道:“尚未見娘,你已哭得不似人樣,過了這麽多年,宇文化及早成一抔黃土,你仍不能接受事實嗎?”
寇仲嗚咽道:“娘是永遠活著的。”
前方忽現燈火。兩人哪有理會的心情,事實上更不將它擺在心頭。昏迷的夜色裏,兩艘中型戰船迎頭駛至,且敲起命令他們停船的鍾聲。船上的少帥軍紛紛進入作戰的緊急狀態,陰顯鶴、侯希白、雷九指匆匆從船艙搶到甲板。戰士揭起掩蓋投石機、弩箭機的牛皮,嚴陣以待。雙方逐漸接近。
寇仲舉袖拭淚,不理來到他兩人身旁雷九指等人的駭然眼光,狂喝道:“老子寇仲是也,現在要去見杜伏威,誰敢阻我?立殺無赦。”
聲音遠傳開去,震**大江,眾戰士齊聲喝應,豈知兩艘敵船,竟仍絲毫不讓的迎頭駛至。
在江戰一觸即發的當兒,敵船方麵長笑聲起,說道:“寇仲我兒!何事如此容易動氣?年輕人切戒小有所成而目空一切。”
寇仲從懷念傅君婥的傷痛中震醒過來,大感不好意思,應道:“原來是你老人家,請恕孩兒失態,爹教訓得好,孩兒以後會小心檢點。”
竟是杜伏威的座駕船。雷九指忙下令減緩船速,收起兵器。此時雙方逐漸接近,燈火映照下,兩艘船艦首處擠滿江淮軍,人人爭著來看寇仲的風采。
杜伏威被將領親兵簇擁在左方戰船平台上,神態欣悅,就像父親見到自己有為的兒子,嗬嗬笑道:“不知者不罪,何況你是天下有數幾個夠資格這樣向輔公祏說話的人。還有子陵來探我,我杜伏威不亦樂乎!”
徐子陵也不由對他生出孺慕之情,不但因他的神采豐度,更因無論杜伏威本身如何心狠手辣,但對他兩人確是特別鍾愛寵縱。一直以來,他都不太喜歡杜伏威,可是在這麽一個特別的晚上,於行駛大江的風帆上,沉醉在昔日傷痛又令人神迷的回憶的晚夜,徐子陵忘掉杜伏威的一切缺點。
三船擦身而過,寇仲和徐子陵騰身而起,投往杜伏威的船上。
“砰!”杜伏威一掌拍在桌上,整座艙廳像抖顫一下,喝道:“好!宋缺確是盛名不虛,我若說不,就不是杜伏威。”接著喝道:“人來!”
戰船掉頭追在少帥軍那艘風帆之後,三艘船逆流西進。親兵推門入來,施禮候命。
杜伏威淡淡地說道:“給我拿酒來。”
親兵領命去後,杜伏威向寇仲欣然道:“宋缺肯親自出馬助你爭天下,天下已是你寇仲囊中之物,爹隻是錦上添花。由今晚開始,你得到爹公開的全力支持,沒有半點保留。”
三名親兵入廳為圍桌而坐的三人上菜斟酒,然後退出門外。
“叮!”三個酒杯碰在一起。寇仲笑道:“爹不是錦上添花,而是名副其實的雪中送炭,現在北方風雪蔽天,有爹這麽一句話,南方各路人馬誰敢輕舉妄動,主動之勢全操控在孩兒手上,一洗頹氣。爹不知孩兒於洛陽之戰給折磨得有多慘,給李世民打得怕怕了!幸好宋閥主答應為我營造攻入關中前最優勝的形勢,孩兒才有偷懶開小差的機會。”
杜伏威皺眉道:“仲兒不怕宋缺會取爾而代之嗎?”
寇仲坦然道:“那將是孩兒求之不得的事,孩兒像爹般對做皇帝不大提得起興趣,隻可惜被宋缺一口回絕。”
杜伏威點頭道:“那爹放心了!宋缺說一就一,說二便二,出口的話從沒有不算數的。”
徐子陵問道:“爹準備到哪裏去?”
杜伏威微笑道:“爹正要到陳留見我杜伏威的兩個好孩兒,研究控製大江的策略,你們有什麽意見?”
寇仲道:“這方麵宋閥主早胸有成竹,爹不如繼續北上,到陳留與閥主碰頭,坐下來摸著酒杯底談笑間決定大江的命運,爹當然比宋缺對大江的形勢有更深入的認識。”
杜伏威哈哈笑道:“我對天刀慕名久矣,今天終有見麵的機緣。”又訝道:“你們趕得這麽急?究竟要到何處去?”
寇仲湊到他耳旁,聚音成線說出取漢中直攻長安的大計,連楊公寶庫的秘密,也沒有絲毫的隱瞞。
杜伏威動容道:“你們竟有此著妙計,因緣巧合處,令人感歎,何愁霸業不成?想起當年我為寶庫認識你兩個小子,到今天你們憑寶庫掌握天下的命運,世事之離奇變幻,莫過於此。”接著欣慰萬分地說道:“你們是真的當我杜伏威是你們的老爹,否則絕不肯透露這天大的秘密。”
寇仲道:“人心險惡,孩兒們混了這麽多年,學曉不輕易信人,但爹怎同呢?我們是絕對的信任你、敬愛你!”
杜伏威親自為兩人斟酒,再盡一杯,正容道:“我兒和宋缺的結合,令天下形勢出現天翻地覆的變化,南方諸雄已不足為患,隻餘被逐一殲滅的命運!現在關鍵處在於巴蜀的去向,誰能控製巴蜀,等於控製大江。巴蜀易守難攻,自古以來是戰亂中偏安之地,如被李淵得之,可以之為基地建設水師,順流沿江擴展勢力,占領戰略據點;若我們得之,可直接威脅關中李唐的存亡。所以巴蜀不但是必爭之地,且是非爭不可。”
寇仲沉吟道:“現在洛陽落入李淵手上,若依巴蜀群雄與師妃暄的協議,巴蜀須歸附李唐,我們要控製巴蜀,必須先取漢中,才有籌碼逼解暉投降。”
杜伏威道:“據我所知,解暉仍是舉棋不定,因當地四大異族的族長均傾向宋缺,且宋家一向控製蜀郡的鹽貨,宋缺說一句不,沒有人敢運半粒海鹽到蜀郡去。在這種情況下,隻要我公然表示全力助你,仲兒或可不費一兵一卒,逼解暉就範。那時仲兒可以奇兵突襲長安,不用因攻打漢中張揚其事,攻李淵一個措手不及。至於襄陽和附近諸城,可包在我身上。”
寇仲喜道:“爹所說的非常有道理。”
杜伏威歎道:“爹自有你兩個孩兒後,心境變化很大,想起兩手血腥,便想多做點好事積積陰德。我的提議是為蜀郡的百姓著想,解暉觸怒宋缺實屬不智,宋缺雖因女兒的關係不會要解暉家破人亡,卻肯定會逼解暉退隱,流血衝突在所難免。漢中是解暉的地盤和主力所在,攻陷漢中等於擊垮解暉。解暉真不知自愛,宋缺豈是好惹的。”
徐子陵道:“解暉當年與師妃暄協議之時,並不曉得宋閥主會全力支持寇仲。”
杜伏威冷哼道:“可是解暉並沒有征詢宋缺的意見,正犯宋缺大忌,而宋缺當時仍支持李密,解暉此舉擺明是看見風轉舵,而宋缺最痛恨的就是這類不顧情義之徒。”
徐子陵欲語無言,想起嫁給解暉之子解文龍的宋玉華,心中暗歎。
寇仲點頭道:“孩兒明白,我會到成都打個轉,向解暉痛陳利害,若他仍冥頑不靈,隻好救他吃足苦頭。”
杜伏威道:“現在南方兵馬中,隻蕭銑、輔公祏還有一戰之力,不過隻要我們奪得江都,輔公祏那畜牲將被我們重軍包圍,動彈不得。林士宏和沈法興正力抗宋智,誰都曉得他們不是宋智敵手,死期屈指可數。隻要巴蜀落入我們之手,蕭銑隻餘待宰的厄運,再破關中,天下將是我兒寇仲的天下,讓我們再喝一杯,預祝我們揮軍攻陷長安,完成不朽的大業。”
與杜伏威分道揚鑣,風帆繼續西上,船首插上杜伏威贈送的江淮軍旗幟,與少帥軍旗迎風拂揚,果然免去很多麻煩。經過丹陽水域時,遇上的非是輔公祏的水師,而是杜伏威旗下的戰船,可知杜伏威成功控製這段河道,壓得反叛他的輔公祏抬不起頭來。過曆陽後,徐子陵和寇仲告別雷九指等人,離船登岸,依當年傅君婥領他們逃避宇文化及追殺的路線,往傅君婥埋下香骨的幽穀馳去。當到達昔年傅君婥為拯救他們,不惜犧牲性命勇退宇文化及的高山之頂,已是日落時分。寒風呼呼,不由遙想起該夜驚心動魄,令他們終身抱憾的一戰。黑沉沉的濃雲垂在低空,星月無光,山頭掉光葉子的大樹,在寒風下毫無抗拒之力地隨風扭垂,山野深處偶還傳來寒鴉淒切的哀啼,更添兩人心中愁思追憶。
寇仲頹然在一個淺洞前坐下,就是在那裏,他們偷窺傅君婥和宇文化及的生死決戰,說道:“我忽然有萬念俱灰的感覺,任人如何努力,最後還不是落得一抔黃土,人生的苦苦追求,骨子裏有何意義可言。”
徐子陵移到崖緣,前方是在茫茫黑夜中起伏重疊的峰巒、呼號的北風、刺骨的寒意,令寇仲的語氣更充滿絕望、失落和無奈。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寇仲,他是個感情極端的人,內心並不像他外表般的堅強,在洛陽之戰中他麵對不斷的傷亡和死別,將他的情緒推至最低點,至乎後悔走上爭霸之路。此刻重回心傷魂斷的舊地,被勾起久被埋藏對傅君婥之死的哀痛,遂生出心灰意冷的感觸。戰爭是個看誰傷得更重的可怕遊戲,寇仲雖得宋缺之助扭轉必敗的形勢,但已深深受到精神上的重創。
寇仲的聲音傳進他耳內道:“假若我們沒有得到《長生訣》,到今天我們仍是揚州城內的小混混。可是命運就是如此,娘因而在風華正茂時失去寶貴的生命。唉!老天爺要我們走上這樣一條崎嶇不平的路,有什麽意思呢?”
徐子陵迎風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坐在這裏怨天怨地並不是辦法,因為從古至今,從沒有人能掌握天命天意這類秘不可測、虛無飄渺的事情。唯一辦法是積極地對待已成事實的過去,勇敢闖向茫不可知的未來。過去的事永不能挽回,隻要我們不辜負娘對我們的期望,令中土能和娘的祖國和平共處,娘在天之靈可以含笑安息。”
寇仲慘笑道:“子陵!我真的很痛苦,痛苦到我根本不明白為什麽會如此失落沮喪?而矛盾的是最艱難的日子該成過去,但我卻半點感受不到勝券在握的快樂。反是在麵對生死的戰場上,我因無暇想及其他,日子還好過點。唉!不知為何,當船駛經娘當日救起我們的水域時,我再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想到即使得到天下,事實上仍無法改變已發生的任何事,而我將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再與快樂和幸福無緣。”
徐子陵轉過身來,迎上他熱淚滾動的雙目,歎道:“直到此刻,我才真正相信你是深愛宋玉致的,正因失去她,所以你感到什麽爭霸天下,再無半丁點的意義。可是你卻再無退路,必須率領少帥軍,堅持至最後的勝利。”
寇仲熱淚泉湧,把臉埋進雙手裏,失聲痛哭,全身抽搐,受壓製的情緒,像洪水破堤般一發不可收拾。徐子陵曉得他不但為傅君婥悲泣,為宋玉致對他的永不諒解傷心欲絕,更是為因他拋頭顱灑熱血壯烈犧牲的將士流淚!心中惻然,移到他身旁坐下,探手按上他背上,柔聲道:“我明白你為何哭得這麽淒涼,相信我,隻要你有決心,曉得自己真正的夢想是什麽,總有辦法達到。”
寇仲抬起滿臉淚花的臉孔,停止哭泣,淒然搖頭道:“子陵不用安慰我,我已痛失得到幸福的機會。現在事情的發展,再不受我控製,我不但要對少帥軍負責,要對宋缺負責,更要對天下倒懸的老百姓負責。個人的得失在這樣的情況下,隻有被擺在一旁。當日玉致離開後,我瞧著軍隊開赴東海,早把自己的處境瞧通瞧透。那時當然不敢當眾痛哭,所以要留到在娘前放肆。本想挨到娘的墳前哭個痛快,豈知到這裏已忍不住。”
徐子陵拍拍他肩頭道:“我不信你的分析,命運是出人意表的,試想想看,你有多少預測證明是對的呢?唉!我們去見娘好嗎?”
寇仲抹拭淚漬,語氣恢複平靜,說道:“我還想多坐一會兒。”徐子陵隻好陪他默坐。
寇仲朝他瞧來,好半晌道:“我根本不是當皇帝的料子,對嗎?”
徐子陵凝望山頭上的夜空,淡淡地說道:“你或者不是當皇帝的料子,但你卻有治好國家的本質,因為你沒有任何私心,看你的少帥國便明白。以後隻要你選賢任能,武功又足以震懾塞內外,大亂後必有大治,所以我雖厭惡戰爭,仍是別無選擇的支持你,現在更要想方設法治療你受創的心靈。你很快就沒事了!大喜大悲,在你來說是家常便飯。”
寇仲苦笑道:“還說是兄弟,又來耍我。不過哭一場後舒服多了!你說得對!個人的榮辱得失比起萬民的苦難,算哪碼子的一回事!”
徐子陵道:“多說兩句粗話你會更舒服點。”
寇仲破涕為笑道:“熊,你真明白我。坦白說,你有沒有預感我將來會和致致有個幸福快樂的結局?”
徐子陵把他硬扯起來,勉強笑道:“從遇上你的第一天,便知道你是個有福氣有運道的大傻瓜,隻可惜我不懂看相,故沒看出你竟有帝王運。來吧!別忘記我們此行是有特別的任務。”
寇仲探手摟著他肩頭佯怒道:“你要哄我也該哄得像樣子點,當我是三歲孩兒嗎?唉!我對你有個不情之請,希望陵少不要拒絕。”
徐子陵愕然道:“說吧!”
寇仲沉吟片晌,口齒艱難地說道:“我想請兄弟你幫個忙,去見致致,告訴她我深切懺悔以前的行為,而我由始到終都是深愛著她,不能忍受失去她的內心痛苦,更不願她因我的劣行毀掉下半生。”
徐子陵皺眉道:“你認為這樣做有用嗎?你該曉得她的性格,她對事物的觀察和判斷力,是你和我望塵莫及的。希白說得對,隻有以實際的行動,表達你對她的愛意,把她感動至忘掉過去一切不愉快的事,你和她之間始能有轉機,其他一切隻是徒勞。”
寇仲勉力站直虎軀,苦笑道:“何來這樣的機會呢?”
徐子陵沉聲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現在別無選擇,須擱下兒女私情,專心一誌令天下恢複統一和平。玉致小姐是明白大體的人,當認識到你所作所為,均是為萬民福祉,說不定會回心轉意。”
寇仲精神大振,點頭道:“對!這是唯一的方法,她因不想僚人被卷入戰爭旋渦中,所以反對宋家出兵,若我能令天下和平,她當然會有不同看法。”
徐子陵道:“眼前尚有緊迫的事,可使你和她改善關係,就是設法解決巴蜀的問題,愈少血流,玉致小姐愈明白你不是好戰和破壞和平的人。”
寇仲雙目重現光輝,仰望黑沉低壓的夜空,沉聲道:“對!幸得你提醒。戰爭太可怕了!誰都消受不起,可免則免。坦白說,洛陽之戰後,我心中充滿複仇的意念,所以當我以為老爹那兩艘戰船是輔公祏的水師時,心中竟生出不耐煩,有大開殺戒之意。不過剛才痛哭一場後,本是充塞心中的仇恨雲散煙消,想到李世民亦是身不由己。不過無論如何,我是絕不會放過李元吉的,還有李建成,因為殺李建成是楊公死前的吩咐。”
徐子陵似聽到長安城內激烈的嘶喊和戰鬥聲,在目前形勢的發展下,沒有人能改變這幾已注定的未來命運。
寇仲頹然步出小茅屋,來到在傅君婥墓碑前呆立的徐子陵旁,苦笑道:“我沒法說服他,他就像枯坐至心如死灰看破世情的老僧般,世上沒有能令他動心的事物,我還以為憑我三寸不爛之舌,怎樣都可說動他,此刻始知自己錯得多麽厲害。”
徐子陵心中暗歎,當他見到宋師道不但為傅君婥立碑,更在墓旁自建簡陋的茅舍,擺明是要長伴心上人之旁,早知大事不妙,偏又毫無辦法。
寇仲懊悔道:“我們實在不應告訴他小穀的位置。他的爹說得對,你最心愛的女人就是你得不到的女人。這下怎辦好?”
徐子陵雙目凝望沒有寫上任何文字的空白墓碑,沉聲道:“你和二哥說過什麽話?”
寇仲湊到他耳旁低聲道:“我說盡一切能想到的好話,例如須他幫忙勸美人兒場主站在我們這一邊諸如此類,都給他一口回絕。還說喜歡在小穀的生活,感到無比的滿足。我開始懷疑商秀珣對他的吸引力隻是我們一廂情願的想法。”
徐子陵雙膝下跪,重重叩三個響頭,起立道:“我試試看!”
寇仲道:“說不動他我們隻好離開,這種事是沒法勉強的,必須他心甘情願。”
徐子陵點頭答應,往亮起一點燭光的小茅舍走去。
茅舍內床幾椅桌俱備,全是宋師道親手製造,簡單結實,宋師道安坐椅上,容色平靜,卻明顯比以前消瘦,令人感到幽穀清苦的生活。徐子陵在另一椅子坐下,與宋師道隔著小木幾,淡淡地說道:“我在龍泉城街頭重遇妃暄,她一句無心的話,把我的命運徹底改變過來,更令我在龍泉有一段畢生難忘,既神傷魂斷又是無比美麗動人的回憶。”
宋師道訝然往他瞧來,劍眉輕蹙道:“子陵當說客的本領確比小仲高明,令我不由生出好奇心,很想知道師妃暄說的一句是什麽話。”
徐子陵搖頭道:“我不是要說服二哥去做任何事,隻是害怕二哥重蹈我的覆轍。沒有妃暄那句話,我可能永遠不曉得自己錯過什麽,辜負自己的生命倒沒什麽要緊,因為那是自己找的,自應承擔一切後果,付出代價,但辜負別人,卻是不可原諒的錯失。”
宋師道發呆片晌,歎道:“說吧!師妃暄究竟說什麽?”
徐子陵沉醉在當日美麗而傷感的回憶中,雙目射出緬懷的神色,輕柔地說道:“她說我從不懂得去為自己爭取,我卻誤以為她指我沒有追求她的勇氣。就是這個美麗的誤會,使我壓抑不下對她的愛意,與她發生一段純粹是精神上,始於龍泉、止於龍泉的熱戀。除寇仲外,沒有人曉得此事。我本不打算告訴第三個人,今晚在娘的身旁,忍不住向二哥傾訴。”
宋師道露出深思的神色,好一會籲出一口氣低聲道:“為何要告訴我?難道你認為我該去爭取商秀珣嗎?”
徐子陵柔聲道:“這隻是故事的開端,妃暄這個勸告,是對我和石青璿的關係有感而發的。一直以來,我不敢對師妃暄有任何妄念,既怕被她看輕,更怕壞她清修,可是當愛火燃起時,發覺所有的人為抑製都是徒然。”
宋師道迎上他的目光,問道:“那你後來有沒有遵從師妃暄的忠告?”
徐子陵目光投往以小石鋪砌凹凸不平的地麵,緩緩道:“妃暄之所以有此忠告,是因為曉得我沒有到幽林小穀見青璿,竟不辭而別,卻不知我因誤解青璿,以為她對我沒有愛意,心灰意冷下黯然離蜀!可是當我再到小穀探望青璿,才曉得自己差點錯過生命最大的轉機。若沒有妃暄的忠告,我和青璿將形單影隻的各自度過餘生。”
宋師道雙目射出複雜的神色,劍眉輕蹙道:“子陵是玲瓏剔透的人,怎會對石青璿有此誤會?”
徐子陵歎道:“因為她告訴我要保持獨身的生活,這句話對我造成嚴重的傷害。事後想起來,我才知道自己對她的鍾情深愛,絕不在妃暄之下。我和妃暄的事已告終結,若我不去爭取青璿,隻證明我對她的愛仍未足夠,真正的愛是可以推倒任何人為的障礙,並可以為對方作出任何犧牲的。”
宋師道一顫道:“我明白你這番話的用意,唉!我該怎辦呢?”
徐子陵道:“二哥勿怪我過於坦白,娘隻是二哥不能自拔的一個既美麗又悲痛的夢!我和寇仲敢肯定娘對二哥很有好感,所以帶我們應邀登上二哥的船,隻恨時間根本不容你們間有發展的機會。二哥和娘有些像我和妃暄,始於丹陽,止於大江。假設娘沒有死,由於高麗和我們間的民族仇恨,她恐怕會像妃暄般對二哥有同樣的忠告,現在隻是由我和寇仲代她說出來。二哥到小穀隱居伴娘,為的是自己,若二哥肯隨我們到飛馬牧場,為的卻是商秀珣,而那就要看二哥對商秀珣的愛有多深。至於事情的成與敗,反是次要。”
宋師道怔怔的呆望著地麵,倏地立起,雙目芒光閃閃,斷然道:“好吧!我就隨你們走一趟飛馬牧場。”
徐子陵道:“不是隨我們去,而是二哥單刀赴會,以顯出二哥的誠意和勇氣。”
宋師道為之愕然時,一直在外竊聽的寇仲旋風般衝進來,嚷道:“我為二哥收拾行裝,立即起程。”
寇仲和徐子陵把宋師道送抵飛馬牧場山道的入口處,告別分手,趕往巴蜀。寇仲尚是首次入蜀,既心儀蜀道難行的險峻奇景,又不想錯過三峽雄奇的風光,猶豫不決時,徐子陵為他作出選擇道:“將來若你一統天下,必會在巴蜀集結水師,順流攻打蕭銑,而不會自討苦吃走蜀道,所以這次還是享受穿山過嶺的樂趣吧!”
寇仲有感而發道:“自離開揚州後,我們還是第一次不用偷偷摸摸,左閃右躲的到一處地方去,這感覺是多麽動人。”
議定後兩人循徐子陵當年入蜀的路線,先抵大巴山東的上庸城,入住客棧,養足精神準備明早登山入蜀。此城本在朱粲的手上,現下因朱粲敗亡而形勢曖昧,由地方勢力主持大局,采取觀望的態度,暫保中立。
兩人到澡堂痛快地浸沐一番後,徐子陵回房打坐,寇仲則往外打聽消息,半個時辰後回來道:“謠言這東西確是千奇百怪,層出不窮,無論如何荒誕的話,總有相信的人和市場。”
靜坐一角的徐子陵瞧著神情興奮的寇仲大字平攤連靴不脫的往**躺下,皺眉道:“這張好像不是你今晚睡的床,對嗎?”
寇仲嗬嗬笑道:“陵少何時變得這般愛整潔起來?定是因認識妃暄這粒塵不沾的美人兒後養成的習慣。”
徐子陵沒好氣道:“少說廢話,什麽消息令你如此興奮?”
寇仲在床沿坐起來,欣然道:“老爹沒有誆我們,他已向天下公告全力支持我統一天下,消息轟動這個偏遠的小城,街上沒有人的談話可離開此話題,把李小子攻陷洛陽的威風全掩蓋過去。另外最多人談論的是宋缺,大部分人均相信宋缺肯兵出嶺南,天下再非是李家的天下。更精采處是我在這裏的聲譽極佳,人人都說我少帥國的人民不用納稅,不用被迫當兵。不是不用課稅,隻是稅額輕許多而已!”
徐子陵不解道:“這些不算得是謠言,為何你說謠言滿天亂飛?”
寇仲欣然道:“我是把謠言經我的小腦袋過濾挑選後告訴你,當然沒有人更比我曉得孰真孰假。我不敢肯定的是巴蜀的情況,有個從巴蜀商旅聽回來的消息是解暉不理四大族的反對,一意孤行召唐軍入蜀,希望這是謠傳,否則戰亂難免。”又笑道:“若這還不夠離奇,尚有另一版本,就是西突厥與李世民暗結聯盟,對抗東突厥的頡利和我們的兄弟突利,教人聽得啼笑皆非,李世民哪有機會和西突厥扯上關係。”
徐子陵沉聲道:“你好像忘記雲帥曾到過長安。”
寇仲微一錯愕,點頭道:“我真糊塗,雲帥是西突厥的國師,以他的手段才智,入寶山理該不肯空手回。隻要透過長安聚族而居的波斯商,可神不知鬼不覺的與李世民秘密會麵。”
徐子陵不解道:“這樣一則理應屬最高機密的消息,怎可能從巴蜀這風馬牛不相及的地方傳出來?”
寇仲露出凝重神色,沉聲道:“空穴來風,非是無因,據傳解暉之所以敢一意孤行,不理四大族的反對,正因有西突厥人和黨項兩大西塞異族在撐他的腰,所以現在獨尊堡不時見到大批西域人出入。”
徐子陵皺眉道:“這會大增我們說服解暉的困難度。”
寇仲拍床道:“李世民這一手真漂亮,透過巴蜀西麵的外族控製解暉,難怪解暉敢冒開罪我未來嶽父之險,因他有說不出口來的苦衷。”
徐子陵搖頭道:“我從希白那裏聽過他行事為人的作風,絕不似會受威脅屈服的那種人,內中應另有曲折,說到底我們並不了解解暉。”
寇仲點頭道:“說得對!宋缺首要攻占的兩個目標,分別是漢中和襄陽。若取漢中,對解暉可說是不留絲毫餘地,可知他老人家沒有與解暉談判的興趣,因曉得解暉選擇站在李世民的一方。不知解暉用的是什麽兵器?他在江湖上的名聲地位接近我未來嶽父,該不會是等閑之輩。”
徐子陵道:“隻從安隆對他的畏敬,可知他無論如何窩囊亦有個底限。至於他用什麽兵器,我不清楚。”
寇仲苦笑道:“我們盡量避免流血的努力宣告完蛋大吉,隻能看看誰的拳頭夠硬。”
徐子陵搖頭道:“為了玉致和二哥的大姊宋玉華解夫人,我們怎可輕言放棄?我們更要為無辜的百姓著想。”
寇仲賠笑道:“是小弟胡說八道,待我想想!唉!真抱歉,我的腦子一片空白,看來隻好隨機應變。”
徐子陵同意道:“我的腦袋像你般空白,唉!這叫節外生枝,頗有令人措手不及的無奈感覺。”
寇仲歎道:“誰叫我們的對手是李世民,主動永遠掌握在他手上,此著極似他一貫的作風。唯一令人難解者,如此見不得光的事,為何竟變成滿天飛的一項謠言?傳入李淵耳內,李淵會有怎樣的反應呢?”
徐子陵沉吟道:“我有直覺這不是無中生有,而是有人故意泄漏,目標是打擊西突厥或李世民。因為任造謠者想象力如何豐富,仍該聯想不到李世民與西突厥的統葉護有秘密協議。”
寇仲歎道:“假如事情屬實,李世民真教人失望,那與勾結頡利有什麽分別?”
徐子陵道:“當然大有分別,在塞外的草原爭霸上,西突厥的統葉護一向屈處下風,假若統葉護向頡利投降,中原將要同時應付從北疆和西疆入侵的敵人。所以支撐西突厥,以夷製夷,是戰略上的需要。”
寇仲冷哼道:“說不定李世民另有私心,見形勢不妙時可立刻溜往巴蜀,連西突厥以抗唐室中央。熊,我的原則是絕不容任何外族踏足我漢土半步。”
徐子陵苦笑道:“實情如何,我們到成都弄清楚情況再說吧!或者事情並非如我們想象般那樣。”
寇仲道:“我們該秘密潛入成都,還是大模大樣的經門關入城?”
徐子陵道:“悉從尊便,成都仍非李家的天下,由解暉和四族攜手管治,諒解暉不敢隨便動粗。”
寇仲笑道:“動粗又如何?我兩兄弟再非初出道的嫩家夥,什麽場麵沒有見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熊,若解暉敢強來,我們何須客氣?”
徐子陵道:“又來了!小有成就立即氣燄十足,豈是大將之風,我們現在是去求和而非求戰。”
寇仲雙目精芒電閃,沉聲道:“我不是小勝而驕,隻是人變得更實際,沒有強大的武力支持,誰有興趣聽你的話。能戰而後能和。我所謂的向解暉痛陳利害,‘利’是指他可保家安蜀,‘害’則是家毀人亡。我要他認識到縱使不是大軍犯境,我們兩兄弟也足可鬧他一個天翻地覆,不但和他鬥力,更與他鬥智。”
徐子陵默然片晌,終同意道:“我雖不願意承認,但你提出的方法可能是唯一的方法,就這麽決定吧!”
寇仲道:“假若解暉搶先一步,將漢中拱手送給李淵,那時說什麽都是廢話,我們該怎麽辦?”
徐子陵露出凝重神色,說道:“希望老爹支持你的消息先此一步傳到巴蜀,因為解暉和老爹的降唐,都是由妃暄從中穿針引線,老爹的毀諾對解暉會是一種啟示,令他三思而行。”
寇仲道:“李淵殺李密實是大錯特錯的一招,李元吉當眾處決竇建德更是一錯再錯,且顯示李世民在現今的情勢下無力維護向他投誠的人,而李淵更是毫不念情。巴蜀能否避過戰禍,決定權不在我們,而在解暉手上。”
徐子陵道:“抵成都後,我們要設法和解夫人碰個頭,這可對事情有進一步的了解,鄭石如應可在這方麵幫我們的忙。”
寇仲一呆道:“你是說‘河南狂士’鄭石如?他和致致的大姊有何關係?”
徐子陵解釋道:“他的心上人是我們認識的長江聯女當家鄭淑明,後者是解夫人閨中密友,鄭淑明可為我們作出妥善安排。”
寇仲雙目燃亮,說道:“幸得你提醒,大江聯結合在長江混的六個有勢力的幫會門派,影響力不容忽視,若鄭淑明肯站在我們一方,對解暉會生出龐大的壓力。”
徐子陵點頭道:“你可以試試看,鄭石如是你未來嶽丈的崇拜者,會對大江聯曉以利害,有利你遊說成功。更要爭取且是可以爭取的是羌、瑤、苗、彝四族,他們一向支持宋缺,有他們與你站在同一陣線,解暉應是獨力難支。”
寇仲從**跳將起來,嚷道:“我再沒有絲毫睡意,不如找間飯館喂飽肚子立即動程,免致錯失時機。”
徐子陵長身而起,說道:“好吧!”
兩人收拾好簡單的行李,離開客棧,填滿肚子後,踏上入蜀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