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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 第一章 拓跋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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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飛、拓跋觚、高彥和龐義四人三騎,馳上丘頂,敵人號角聲起,當是慕容詳發出圍攻他們的命令。

燕飛和拓跋觚首先躍下馬來,取得強弓勁箭,環目掃視遠近敵況,隻一下就都看呆了,不明所以。

高彥和龐義共乘一騎,在馬背上看得更清楚,均發覺敵人異樣的情況。

敵人本是從四麵八方包圍抄截他們,此刻卻聞號角改變戰略,全齊集往南麵另一座小丘處,千多騎卷起漫天塵土,聲勢驚人。

高彥咋舌道:“他們是算準我們的戰馬勞累不堪,所以先集中力量,再在平原曠野對我們施展他們擅長的衝擊戰術。”

拓跋觚搖頭道:“不對!若我們重返樹林又如何呢?”

燕飛心中一動,別頭往北方瞧去,微笑道:“我們或許有救哩!”

高彥等本已自忖必死無疑,聞言心中一震,循燕飛目光望去。

北方塵沙大起,顯是有一批人馬全速趕來,隻因被近處的敵騎蹄聲掩蓋,否則該聽到來騎由遠而近的蹄聲。

龐義隨高彥跳下馬來,疑神疑鬼地道:“會否是敵人另一支部隊?”

拓跋觚斷然搖頭道:“若是敵人增援的部隊,慕容詳便不用改采守勢,而是全力配合。”

高彥皺眉道:“會是誰呢?”

燕飛正在打量慕容詳,他的年紀該不過二十,長得高大威武,指揮手下進退神態從容,頗有大將之風,難怪慕容垂放心讓他留守中山,主持大局。

聞高彥的說話,淡淡道:“在這裏敢挑戰慕容垂的隻有一個人。”

拓跋觚麵露喜色,猛然點頭道:“對!定是大兄。”

此時蹄聲已清晰可聞,迅速接近。

高彥乃第一流的探子,遙望塵沙起處,道:“至少有三百騎,若真的是自己人,今回我們有救哩!”

忽然西北方亦沙塵滾滾,顯示另有一支人馬從那個方向趕來。

四人正不知是驚還是喜之際,東北方也見卷起的塵土。

拓跋觚叫道:“撤兵哩!”

高彥和龐義朝慕容詳的部隊瞧去,見對方全體掉轉馬頭,馳下另一邊的丘坡,迅速離開。

後方蹄聲忽趨清晰,原來數以百計的騎士從林內衝出來,漫山遍野的往他們疾馳而至。

拓跋觚收起弓矢,舉手怪叫高呼,不用他說出來,高彥和龐義也曉得來的是拓跋鮮卑的戰士。

領頭者形象特異,披肩的散發在疾馳中迎風飄舞,高大魁梧,朝他們望來時雙目爆起精芒,眼尾望都不望慕容詳,隻盯著燕飛,大笑道:“我的小飛終於來哩!”

不用燕飛介紹,高彥和龐義也知來者是曾經被稱為北方最了得的馬賊,現今卻為拓跋鮮卑族之主的拓跋珪。

同時亦為之愕然,原來奔出來的騎士隻有二百許人,其餘百多匹竟是沒有戰士的空馬,高彥靠聽蹄音,遂做出三百多騎的錯誤估計。

戰士們雖人數遠比估計中少,卻是氣勢如虹,旋風般卷上小丘。

拓跋珪拋離其他騎士,一馬當先抵達丘頂,飛身下馬,一把將燕飛摟個結實,欣喜若狂地道:“真想不到,我的小飛真的來了,還救了小觚。”

燕飛亦反擁著他,笑道:“好小子!竟使計嚇走了慕容詳。”

拓跋珪放開燕飛,哈哈笑道:“燕飛就是燕飛,我的雕蟲小技怎瞞得過你呢?”

接著向手下喝道:“敵人早去遠,立即通知兩邊的兄弟不要裝神弄鬼哩!”

高彥和龐義仍是一頭霧水的當兒,一名戰士取出號角,“嘟嘟嘟”的吹響。

東北方和西北方的兩股塵沙迅速消散。

拓跋觚來到拓跋珪身旁,“噗”地下跪,請罪道:“小觚辦事不力,被敵所俘,且禍及朔方幫,有辱大哥威名,願領受任何責罰。”

拓跋珪一把將他扶起來,道:“過不在你,而是我錯估慕容垂對我們的態度。現在有小飛來歸,勝比千軍萬馬,我拓跋珪對老天爺再沒有半句怨言。”

他舉手投足,無不透出強大的信心和不可一世的氣概,令人折服。

高彥和龐義看著兩方斂沒的塵土,逐漸明白過來。

隨拓跋珪來的戰士隻有三百多人,可是他卻巧施妙計,著其中百人棄馬移往兩方,於適當時候弄起塵埃,造出另有兩大批人馬分從東北、西北兩方殺至的假象,嚇走了慕容詳。登時對拓跋珪的才智生出深刻的印象。

拓跋珪的應變固是盡顯其才智,而他能及時趕來,更展示出他有精密的情報網,對長城內兩大重鎮發生的事了如指掌。更可能慕容詳甫離中山,已落入他的監視裏。反是慕容詳沒法掌握拓跋珪的情況,不清楚拓跋珪進入長城的人數,致錯過了以眾勝寡的良機。

亦隻有小量人馬,方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長城內。

拓跋珪目光轉到高彥和龐義身上,欣然道:“龐老板和高兄弟好,你們既是燕飛的兄弟,就等若我拓跋珪的兄弟,客氣話不用說哩!”

高彥和龐義均有受寵若驚的感覺,他們乃見慣場麵的人,看到拓跋族的戰士人人體型驃悍,人強馬壯,尤感到拓跋珪不住冒起的懾人威勢。而拓跋珪甫見麵就把他們當作自己人,當然令他們生出特異的感覺。

燕飛欣然笑道:“不用驚奇為何他認識你們,在邊荒集,每一個人都是他偷窺的對象。”

拓跋珪笑罵兩句,道:“邊荒集的情況,一直在我掌握裏,更猜到小飛遲早來找我,因為我是你拯救紀千千的唯一選擇。”

接著喝道:“全體上馬,揮軍平城的大日子到哩!”

以燕飛的鎮定功夫,聞言也為之大感錯愕,遑論高彥和龐義,拓跋觚更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般目瞪口呆。

拓跋珪飛身上馬,目光投往東北的方向,雙目精光閃爍,語氣卻平靜得異乎尋常,徐徐道:“由今天開始,有我拓跋珪便沒有他慕容垂,反之亦然。兄弟們!起程吧!”

眾戰士轟然答應。

劉裕回到軍舍。

自返廣陵以來,他一直視軍舍為睡覺的地方,絕少在日間回軍舍,即使不用值勤的時間,也情願找軍友喝酒胡鬧,怕的是一個人胡思亂想,想起不該想的人和事。

今天在日間返舍,卻是要證實心中一個懷疑。

悄悄把門推開,掩上。

劉裕直入臥室,果然不出所料,任青媞正盤膝坐在**,透過紗帳目光閃閃地盯著他,淡淡道:“劉爺今天不用當值嗎?”

劉裕移到床旁,低頭狠狠瞧著帳內的美女。紗帳把她淨化了,卻仍是那麽誘人,縱然她現在神態端莊,可是總能令任何男人聯想到男女之間的事,使人心兒忐忑跳動。

劉裕沉聲道:“你是不是借我的宿處好避開安玉晴呢?”

任青媞輕輕道:“我們是親密的夥伴嘛!不要惡狠狠的樣子好嗎?人家隻是想靜心想點事情,藏在這裏又可使媞兒感到與你接近,你對人家好一點行嗎?”

劉裕氣道:“你在想東西嗎?依我看你是在修煉什麽逍遙功才是事實。唉!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呢?我現在在北府兵內朝難保夕,如被揭破與你的關係,我恐怕立即要卷鋪蓋當逃兵,那時對雙方均有害無利。”

任青媞沉默片刻,柔聲道:“安玉晴找上你嗎?她說了我什麽壞話呢?”

劉裕沉聲道:“心珮是否在你的手上?”

任青媞幽幽歎道:“心珮是否在人家手上,與我們的合作有何關係呢?”

劉裕苦笑道:“我現在的煩惱還不夠多嗎?安玉晴如沒有找上門來,我哪來閑情理你們道門的事。現在我卻給夾在中間,被逼替你說謊話隱瞞事實,安世清父女隨時會找我算賬。”

任青媞喜滋滋地橫他一記媚眼,欣然道:“原來你仍是疼惜人家的,媞兒必有回報,劉爺嗬!即使你不念大家並肩作戰的利害關係,也該想想媞兒現在孤立無援,安世清父女卻恃強淩弱,你沒有絲毫仗義之心嗎?”

劉裕為之氣結,道:“現在是你偷了人家的東西,人家來找你討回失物是天經地義的事。”

任青媞現出不屑的神色,嘴兒輕撇道:“道家聖物,唯有德者居之,並不存在該屬何人的問題。”

又以哀求的語氣道:“劉爺嗬!如今媞兒可以堅強地活下去的理由,除了要為帝君報血海深仇外,還有就是這方玉珮,你怎可以助敵人來壓逼人家呢?”

如任青媞語氣強硬,嚴詞拒絕,劉裕反有方法直斥其非。可是任青媞左一句劉爺,右一句劉爺,軟語相求,令劉裕完全拿她沒轍。

劉裕乃智慧機靈的人,心中一動,問道:“照道理任大姐精通潛蹤匿隱之術,安玉晴為何可以從建康一直追你追到這裏來,又可以肯定你目下正身在廣陵呢?而你更要躲到我這裏來?”

任青媞嫣然一笑,白他一眼道:“劉爺果然是聰明人,想到這個節骨眼上。事實上人家正要為這個問題和你打個商量,看你可否助媞兒一臂之力。”

劉裕立即頭痛起來,知道不會是什麽好差使,苦笑道:“答了我的問題再說吧!”

任青媞拍拍床沿,媚笑道:“法不可傳另耳,先坐到這處來,媞兒再全盤奉上。”

劉裕氣道:“不要耍花樣,有話便說,我還有其他事去辦。”

任青媞移前少許,揭開羅帳,其動作立即強調了她酥胸動人的曲線,非常誘人,看得劉裕心中一**之時,這美女嗬氣如蘭的探首出來道:“天、地、心三珮均是道家異寶,上應天星,道行深厚者,可對其生出靈異感應。在人多氣雜的城市,問題不大,因為感應模糊,可是若在荒野曠原,便像星火般惹人注目。唉!人家什麽都告訴你了!你現在該知道媞兒的為難處吧。”

劉裕於床沿處頹然坐下,歎道:“如你所說屬實,心珮豈非等如燙手的熱山芋,誰拿上手都要惹上麻煩?”

接著正容道:“唯一的辦法,是你把心珮交出來,再由我把心珮交給安玉晴,將此事徹底解決。”

任青媞淡然自若地道:“你是否不要命了?心珮若是從你手中交到安世清父女手上去,他們除了殺死你外,再沒有另一個選擇。”

劉裕不悅道:“你不要危言聳聽!”

任青媞沒好氣地道:“人家何來閑情嚇唬你?劉爺忘記了你曾看過天地珮合並的內容嗎?如再被你看過心珮,說不定你可測破《太平洞極經》的秘密,尋得傳說中的洞天福地。我真的不是危言聳聽,安玉晴還好一點,但以安世清的心狠手辣,隻要對此有半分懷疑,肯定會殺你滅口,那時你劉大人才真的是煩上添煩,吃不完兜著走。”

劉裕登時語塞。

他並不是蠻不講理的人,給任青媞如此點化,登時信了一半,因為安玉晴確曾暗示即使任青媞肯交出心珮,此事也難善罷,又多次表明如他卷入此事,會惹來殺身之禍。至於安世清的心狠手辣,他和燕飛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因為他們曾領教過。如非乞伏國仁“及時”趕至,他們早被滅口,且那時還未看過心珮。

任青媞柔聲道:“搖尾乞憐,對安世清絕不生效。劉爺和媞兒是同騎在虎背上,隻有全力周旋,方有活命的希望。”

劉裕沉吟道:“天地兩珮既在他們手上,他們又是曾經擁有心珮的人,豈非已識破玉珮的秘密,找到《太平洞極經》的藏處?可是觀乎現在的情況,顯然不是這般容易的。”

任青媞耐心地道:“當然不容易,大有可能必須三珮合一,始有勘破秘密的機會,否則媞兒早已去把寶經起出來。可是人家不是說過了嗎?隻要有一絲懷疑,安世清絕不容任何接觸過三珮的人活在世上。”

劉裕苦惱地道:“此事該如何善了呢?”

任青媞慵倦地伸個懶腰,爬到他身後,從背後探手纏上他的寬肩,豐滿誘人的身體緊擠著他的虎背,小嘴湊到他耳邊道:“根本沒有善罷的可能性。唯一的方法,是從他們手上把天地珮奪回來,當三珮合一,變得完美無瑕,玉珮才會停止呼喚其失去的部分。”

劉裕一頭霧水道:“你在胡說什麽呢?勿要誆我!”

任青媞在他耳邊輕噬一記,嬌笑道:“人家怎舍得誆你呢?是千真萬確的事來的嘛!玉珮不是凡玉,原本是一塊靈石,把它分成三片,就像拆散骨肉般,於是它們發出呼喚,圖能再次合成完整的一塊。明白嗎?隻有三珮合一,它們才會安靜下來。相傳是這樣的嘛!”

劉裕難以置信地道:“是你編造出來的,玉石始終是死物,何來靈性呢?”

任青媞把臉蛋貼到他右頰,暱聲道:“若我是胡說的話,安玉晴憑什麽直追人家到這裏來呢?”

劉裕感到她又開始媚態橫生,主動挑逗,吃驚之餘更大感刺激,皺眉道:“不論你說的是真是假,總而言之我是不會沾手的,更不會助你去奪取另外兩珮。”

任青媞一扭蠻腰,從後麵轉到前方,坐到他膝上去,摟著他脖子獻上香唇,狠狠吻了他一口,秀眸發亮地道:“那人家隻好藏在劉爺的**,你何時歸來,人家何時侍寢,還要感激他們父女玉成我們的好事哩!”

劉裕正全力抵抗她香噴噴火辣辣的驚人**,聞言一呆道:“你在威脅我!”

任青媞在他懷中不依的扭動道:“哪有黃花閨女用獻身侍寢來威脅男人地道理,媞兒是別無選擇嗬!廣陵雖大,卻隻有劉爺的床是最理想的藏身處,想不侍寢也不行,對嗎?”

劉裕心中叫苦,他對此美女的定力正一點一滴地崩潰,理智告訴他,一旦和此女發生關係,肯定不會有好結果,偏她又是如此誘人,此事該如何收拾呢?

深吸一口氣道:“不要對我耍手段了,你究竟想怎樣?”

任青媞一聲歡呼,雙手從秀頸解下細絲般的係帶,再從密藏的襟口裏掏出一方圓形玉珮,改掛到他頸上,柔情似水地道:“很簡單,你隻要為我保管心珮便成,那麽媞兒便可離開廣陵,回建康為你辦事。劉爺明白嗎?”

心珮貼上胸膛的感覺,令劉裕整個頭皮發麻起來。心忖若真的如此,豈非身懷禍根,而安世清父女將變成永遠擺脫不掉的附骨之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