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傳言
第五十五章 傳言
曾思濤坐上車,沉思著,在金文看到的這一切簡直是不堪入目。但這樣的事情絕不僅僅就是在楚金文,基層黨組織和基層政權在楚漢的很多地方恐怕都存在問題,而基層黨建的問題為什麽會如此?照說各級黨組織都有分管黨建的副書記,而組織部更是有分管黨建的副部長,在楚漢就是常務副部長……但是……
曾思濤微微搖搖頭。
曾思濤坐在車裏沉思著,不過車行沒多久,他的車又比攔了下來,羅小虎和王玉林都有些緊張,但是曾思濤卻是看到這些攔車的人,與之前那霸道的交警大不一樣。
外麵吵吵嚷嚷的聲音,曾思濤基本上能確定是“攔轎告狀”的。
“車裏是曾市長嗎?我們要反映情況。”
曾思濤知道自己到金文的消息,恐怕在金文傳開了。
曾思濤走下車,王玉林手上已經被老百姓塞進了一些材料,曾思濤看了一看,又結合在場的老百姓的話,大體清楚了市怎麽一回事。原來,金文縣金生鄉三百多戶農民的口糧田,被村支書的外甥以項目開發名義占去了,這項目就是開發石材,每家每戶隻給了幾百元錢補償費用。村民們不同意,在村支書的支持下,鄉裏的人和村支書外孫的一幫打手,挨家挨戶強行摁手印,威『逼』著和老百姓簽訂合同。
曾思濤知道,土地是農民的**。沒有了土地,農民的活路就斷了,生活就沒有指望了。於是,有的農民以死相爭,堅決不摁手印。
曾思濤點點頭,和顏悅『色』的問道:“這樣的事情你們找縣裏沒?”
“村支書的妹夫是鄉長,姑父是縣委副書記。我們去縣裏告一回結果被打一回不說,即使是找到縣裏,這裏的人推那裏,那裏推這裏,就像吧我們推磨一般,推得團團轉,推得暈頭轉向,最後還是沒有人管這事,我們也想到市裏、省裏上訪,但是還沒出村就被『逼』回來了。我們還有十幾個人被鄉裏抓了起來。打手們打傷了幾十位農民。”
“還有人被抓?他們憑什麽抓人?”
“憑啥,說我們破壞穩定,我們就不明白了,土地是黨和國家給我們農民的,我們為了這土地就不能討個說法了?”
作為曾思濤這樣位置上的人,是不能偏聽偏信的,雖然這隻是這些老百姓的一麵之詞,但是從老百姓激憤悲嗆的表情,曾思濤大體能斷定,這些老百姓沒有說謊。老百姓這攔路伸冤,實際上恐怕也是申冤無路,上訪無門。他說道:“鄉親們,我可以負責任的向大家表個態,鄉『政府』是沒有任何權力抓人的!我會立即安排有關部門把被抓去的老百姓放回來,對於違反法律胡『亂』抓人的責任人也一定一查到底,絕不姑息!至於開采石材的人搶占你們的土地的事情,還需要進行調查。”
可是老百姓卻帶著懷疑的眼光看著他,這些年來,老百姓一定是被少數當官的忽悠怕了。那些當官的以假話、官話,胡弄、欺騙老百姓,不負責任的承諾、表態十分隨意。既嚴重傷害了幹群關係,也害苦了老百姓。老百姓,真是喊天天不應,呼地地不靈。
曾思濤想了一下,繼續說道:“我這可不是踢皮球,而是要實事求是,大家想想,要是對方搶先跑到我這裏來個惡人先告狀,說是你們如何如何,我就隻聽一麵之詞,一口就答應要處理,你們想想這是認真負責的態度嗎?那樣會犯錯誤,辦錯事。所以,首先要進行嚴肅認真的調查,查清楚了,才能下決定,大家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曾思濤這麽一說,眾人都點點頭。曾思濤又提高聲音說道:
“請大家放心,你們說的如果屬實,不論涉及到多大的官、什麽人。一定會一查到底,給大家一個交代!”
曾思濤很耐心的和老百姓談了一陣,老百姓才終於讓開了,曾思濤並沒有把嚴新寧給晾在老百姓的麵前,但是在臨走的時候語重心長的說了一番話:“新寧同誌,今天我就是很隨意的這麽看了一看,就看到的這些事情,你覺得你這個縣委書記能對得起金文縣八十萬老百姓,對得起市委市『政府』的信任?這件事我會給家銘書記匯報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好了該怎麽做,把方案報到市委、報到家銘書記那裏。”
嚴新寧贗原本耷拉著腦袋,聽到曾思濤這話沒有要發落他的意思,心裏是既感到羞愧,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
“新寧同誌,好自為之吧。”
--
本來回到市裏王玉林心裏也有些忐忑,心裏也有些愧疚,心裏十分沉重,王玉林認為自己失職,沒有盡到保護好曾市長、照顧曾市長的職責,讓曾市長受委曲了。王玉林想,這件事情如果傳出去,一定會讓曾市長受到一些影響,還特別叮囑羅小虎,這件事千萬不要對外講,但是。關於曾市長在金文縣的遭遇,連市委和市『政府』都在流傳,王玉林也清楚,羅小虎肯定沒有對別人說起這事。想了一下才覺得自己有些天真,這樣的事情哪有秘密可言?
王玉林回到市裏還沒兩天,在外地開會回來的市『政府』秘書長翟誌勇翟誌勇來到他的辦公室。見辦公室裏就王玉林一個人,便小聲問起了發生在金文縣的那件事。
“玉林,我在外地都聽說曾市長被弄去做苦力了?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怎麽搞的,這麽不小心,要是曾市長真有個好歹,你怎麽想市裏交代,怎麽向省裏交代。”
“秘書長,我……都是我沒有把工作做好,市長、市長指隻是被手銬銬了起來……”
王玉林就把事情的真相講了一講,翟誌勇點點頭:“這是以訛傳訛啊。”
王玉林也是滿麵愧疚的說道說:“這事都怪我,如果我能夠說服曾市長,恐怕就什麽事情都不會發生。也就不會有這些謠言出來。”
翟誌勇聽了以後,沉默了一會兒,說他也聽到了幾個不同的傳說。
原來翟誌勇就在臨近省城的一個市參加全省一個會議,聽說曾市長在到金文縣調研的時候,微服私訪,沒有提前和地方黨委『政府』打招呼。在一個窮鄉僻壤,他遇到了這樣一件事。一戶農民養的老山羊生了羊羔子,就興衝衝的跑去收購點,哪知道到了收購點,那收購的人說他那裏說的是羊羔子,不是“老山羊”,農民說他這是老山羊的羊羔子啊,那收購的說他那是老山羊,因為這老山羊一生下來就老了,農民們隻好向供方退掉母羊,收回他的錢。對方不幹,發生爭執,收購的人正在毆打農民的時候,讓曾市長碰上了。一個堂堂正正的市長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他哪裏能看得下去,他站出來,指責那些一天一隻雞、三天一頭羊、夜夜當新郎、村村都有丈母娘的鄉鎮幹部時,結果讓站在一旁保駕抗護航的派出所長給戴上了手銬,送進了黑屋子。市長不見了,這還了得,於是,市公安局連夜到鄉下去找。讓人奇怪的是,在鄉裏裏也不見曾思濤的身影。他到哪裏去了?鬧了半天,曾思濤讓人拉到了金文一個偏遠的石材廠幹苦力去了。那個石材廠是派出所長個人承包的。當市『政府』的人找到曾思濤的時候,他人瘦了,也曬黑了,衣服也破了,就像一個打工的農民工,連在他身邊工作的秘書也已經快要不認得他了。
王玉林也在市裏聽說過的傳言就更多了,說的大同小異,都是省委書記到基層微服私訪。遇到了一些貪官壞官糊塗官,這些鄉長村長的都不認識曾市長。再說,他們壓根不會想到,市長到基層,能不跟他們打招呼。於是,在爭執的過程中,曾思濤感慨到,幹部隊伍所以出現這樣的敗類,我這個市長也有責任。你們都是怎麽爬到領導幹部崗位的?我要不把你們一個一個從領導崗位上清除出去,不把你們從組織裏麵清除出去,我這個市長就算是白當了。曾思濤的話惹怒了眾幹部。眾幹部們說,我們都是堂堂正正的領導幹部,我們怎麽可能不認識市長?他們把曾思濤從鄉裏押到了縣公安局,原因就是,此人冒充市長,大放厥詞。於是,他屬於重案犯,給他戴上了手銬。當大家知道真正的曾思濤被當成了罪犯的時候,看守所所長要給曾思濤打開手銬,曾思濤阻止了。公安局的局長來打開手銬時,曾思濤還是搖頭拒絕了。最後,是縣委書記親自動手,才給曾思濤打開了手銬。曾市長對領導幹部的『亂』彈琴是深惡痛絕,一路走來,撤了三個鄉長,連金文縣縣委書記、縣長也在劫難逃。
當人們百無聊賴的時候,才會編造些故事來精神會餐。這些是好聽的,其中也不乏難聽的。有說曾思濤為什麽“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甚至不通知地方領導。因為他在金文縣有一個相好的,他想悄悄地去與小情人幽會。兩個人在賓館的房間裏麵正在**時,因為憋得太久,幹柴遇烈火,於是就天雷勾地火,動靜弄得實在太大,引起了別人的注意,人家以為他是在嫖娼,於是,就通知了公安部門。警察也沒有想到堂堂的市長會做出這樣的勾當,於是,就將曾思濤扣押了起來,準備狠狠地罰他一筆款。曾思濤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才不得不亮出自己的身份。警察哪裏相信,把這事報告給了頂頭上司。上司畢竟見過世麵,透過門上的小玻璃窗往裏麵一瞧,認出來了,這不是天天在市電視台『露』麵的那個大人物嗎?嚇得他們立刻放人……
王玉林不知道有沒有人把這些故事講給曾曾市長聽,更不知道他聽了以後會有何感想?
翟誌勇安慰王玉林說:“我看曾市長並沒有責怪你。我的感覺是發生這事,他反倒挺高興。通過這些事情,可以看到我們下麵的很多人工作中存在著很多問題。往深層次說,從中也可以看出人們的心態。後來的那些添枝加葉,就有了另外一層意思。對這件事,你留點心,注意收集一下各種各樣的說法,恐怕曾市長也想聽聽關於他的那些傳說。”
翟誌勇看王玉林還想說點什麽。
翟誌勇說:“別責怪自己了,這真的沒什麽。這也就發生在曾市長的身上,換上另外任何一位領導,就是換上我,也不會善罷甘休的。說不定,還會借題發揮,製造出更多新聞來。”
說到這裏,翟誌勇問王玉林,“你聽說咱們的李立中副書記的那個故事了嗎?”
王玉林搖了搖頭,翟誌勇笑著說道:“市委副書記李立中剛從下麵調到市裏任副書記的時候,血氣方剛。任後不久,他有一回到下麵檢查工作,正好遇到了公路設卡『亂』收費,一個警察命令李副書記下車。李副書記自報家門告訴對方,我是李立中,市委副書記。那個警察聽了以後,覺得好像聽到了一個笑話。他用微型衝鋒槍指著李立中的腦袋,大聲命令,管你是誰,到了老子的地盤上,就得聽老子的。李副書記下車以後,幾經輾轉,才與當地的公安部門領導取得了聯係。當地的公安局長膽戰心驚地來到李副書記麵前的時候,李立中副書記隻說了一句話,我代表人民命令你,把這個土流氓一樣的警察身上的皮給我扒下來!按李副書記的本意,他想連那個公安局長身上的皮也一起扒下來,隻是他還沒有那個權力……相形之下,曾市長太慈悲了……”
翟誌勇說曾思濤慈悲,也實在是太不了解曾思濤了,曾思濤隻是比李立中更自矜自己的身份,不會在人前說出那麽沒有水平的話來。
他要解決的也並非是一個交警,而是要解決這些讓他感到觸目驚醒的『亂』象,這些『亂』象也許並非金文專有,隻不過金文顯得更突出一些。
解決這樣的事情,抓住根子,才是抓到了事物的根子,這個根子在那裏?
毫無疑問,在市裏,在縣裏,正如他一貫所說:”問題出在前三排,根子卻在『主席』台。”
他要解決的是『主席』台的有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