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出手(四)
第七十章 出手(四)
“你們楚漢市農村工作會議已經布置了明年的工作計劃,為什麽撤並鄉鎮沒有和農業稅一並進行,你是一個什麽樣的考慮?”
何書記好整以暇的靠在椅子上,顯得很隨意的問道。
曾思濤想了一下說道:“現在時機不大成熟。楚漢農村中還存在很多棘手的問題沒有得到有效的解決,特別是撤並鄉鎮精簡機構、人員,人員的減少勢必會進一步的削弱一些工作,那麽下麵的村級管理勢必要更加依靠村民自治和村級黨組織,但是眼下,楚漢的農村基層黨組織和基層政權還不能完全擔負起這個責任,我考慮在明年下半年開始實施這個撤並鄉鎮和精簡機構。
這件事我想和何書記好好的匯報匯報。剛剛何書記談到了軟危機的問題,何書記真是高屋建瓴,看到了林江乃至全國比較常見的東西。楚漢也存在,特別是楚漢的一些農村地區,這種的危機更為嚴重。”
“恩,我聽說你到楚漢下麵遇到一些事情。”
曾思濤點點頭:“我所遇到的隻不過是冰山一角。這雖然隻是我偶然遇見,但是偶然中也是一種必然,現在下基層調研,幾乎都是被人包圍著,很難看到真實的東西,變得耳不聰目不明,也說明我有些官僚。”
“是啊,位置越高,就越難接觸到下麵,越想了解下麵的真實情況,下麵的幹部就越是不想讓你看,你這個市長如此,我這個省委書記也是如此,甚至中央的領導也是如此……越是如此,就越要想辦法了解最接近事實真相的情況。”
曾思濤點點頭,前年,國務院的中央領導去某省調研農村工作,為了了解真實情況,領導並沒有按事先安排的行程進行,而是在行車途中,看見有房子的地方就叫停,但是其實當時他不知道,考察的沿線其實已經全部都事先安排過了。
結果真實情況依然是被導演的“真實情況”。
何書記喝了一口水,等著曾思濤繼續。
“我在金文遇到哪些事情之後,又專門對農村的一些情況進行了調查,情況不容樂觀啊,農村某些黑惡勢力中的一小部分人還積極向政治領域滲透,通過各種手段利用民主選舉渠道獲得村幹部身份,侵入和占領了農村基層政權,成為農村政治體製中的組成部分。這些農村黑惡勢力想方設法尋求政治靠山,千方百計撈取政治資本,采取各種方式獲取人大代表、政協委員等資格,為自己戴上政治光環。他們憑借各種政治保護傘和黑惡打手們的地下力量,成為可以公開挑戰國家法律權威的地方霸主。八十年代開始,國家村級組織采取村民自治的民主方式,實行民主選舉、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一些黑惡勢力,在鄉村換屆選舉過程中,采取暴力手段威脅群眾、吃喝拉攏、金錢賄賂鄉鎮幹部,『操』縱選舉。一些有一定宗族勢力和家族背景的人,依靠同姓同族或家庭兄弟拉幫結派來控製基層政權。農村黑惡勢力還把不支持或者反對自己的黨員幹部、群眾及其他候選人都當成“眼中釘”,采取種種手段進行威脅、恫嚇、打擊、報複,對當事人的人身安全和財產安全構成了直接威脅。在個別黑惡勢力的『操』縱下和威『逼』利誘下,黑惡分子“強行入主”村民委員會,農村民主被扭曲,選舉流於形式,基層民主建設得不到真正實現。”
“這在我的調查中也並不少見,特別是一些稍微有一點經濟收入的村,這種情況及顯得特別突出……”
曾思濤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還有一種是以經濟實力為後盾,腐蝕黨政幹部尋求政治庇護。非法聚斂了大量財富、完成了所謂的原始積累後,黑惡勢力就會在以黑護商、以商養黑的同時,拉攏腐蝕黨政幹部,撈取政治資本、尋求‘保護『色』’。一些鄉鎮領導幹部、甚至更高一些級別的幹部在利益的誘『惑』下,喪失原則,不僅對這些人的違法犯罪行為視而不見,而且還給他們戴上種種耀眼的“光環”,成了這些人的“保護傘”。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農村經濟建設有了長足進步,農村政治也因推行村民自治這一民主方式得到有效發展,但少數農村地區的政治治理近些年來卻發生了某種變異,被一些農村黑惡勢力漠視法紀、耍蠻使橫、為非作歹、欺壓百姓。他們或欺行霸市,強買強賣;或敲詐勒索,不勞而獲;或尋釁滋事,打架鬥毆;或喪盡天良,殘害無辜,甚至要挾『政府』,對抗法律,已到了為所欲為的地步。極少數黑惡勢力在侵蝕和控製了基層政權之後,甚至代替了所在地區的『政府』職能,開始‘主政’一方。現在流行一句話叫做“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其實流氓有文化也不可怕,最怕是流氓權力化,流氓和權力的結合,那才是危害最大的。可以說是貽害無窮。”
“是啊,流氓與權力的結合是很可怕,縱觀曆史和全球,其實黑惡勢力對權力一直是孜孜以求啊,但是黑惡勢力不僅作為一種反抗社會的犯罪勢力嚴重地影響了農村的社會治安,它還作為一種隱含著某種政治欲求的社會力量,嚴重地侵襲、腐蝕甚至吞噬著農村的基層組織,受到黑社會勢力的影響,極少數地區的農村基層組織甚至存在著黑社會化的傾向。這些農村黑惡勢力滲透基層政權,踐踏民主法製,嚴重妨礙了農村社會的經濟發展與政治和諧。更有甚者,有些地方的農村黑惡勢力組織嚴密,成員眾多,團夥成員各司其職,已經發展成為綜合立體式的犯罪集團,對當地一方政權幾乎做到了全方麵的絕對控製,他們已不滿足於竊取村級政權,而是開始覬覦鄉鎮乃至更高級的政治階層。這樣的例子也不少。”
“是啊,以前看見這樣的報道,心裏總覺得多少有些天方夜譚的意思,但是實際上在我們林江就存在,在楚漢就存在,金文縣下麵的一個叫恒生的鄉裏。十幾個拜把子成員利用鄉人大換屆選舉之機,上下活動將一個名叫餘連發的黑惡分子推舉為副鄉長。之後,餘連發又用手中的權力和勢力將其親信逐步安『插』,鄉裏武裝部長、派出所的治安協管員、電管所長、企業辦負責人等都是其團夥的人。而在鄉裏七個基層黨支部中,除一個班子早已癱瘓、另一個支部書記是女『性』外,其餘五個書記都是他的人。五個鄉辦辦企業中有三個企業的主要負責人、五十名鄉人大代表中有二十四人都是他的兄弟。這夥人長期橫行鄉裏,稱霸一方。當然,這些僅僅是我所了解的情況,我已經著手把這些材料轉交給負責政法的克強同誌,由他們去進行進一步的調查。”
“這些人破壞了黨群關係,動搖黨的執政基礎。農村黑惡勢力通過向基層政權或基層組織滲透,腐蝕了個別意誌不堅定的黨員幹部,敗壞了黨和『政府』的形象,破壞了黨群關係,激化了幹群矛盾。這嚴重損害了黨和『政府』的威信及其在群眾心目中的形象,激化了人民群眾與基層黨組織和基層政權的矛盾。這樣的局麵必須扭轉。”
“針對這樣的情況,我們市裏也是采取了措施,市裏打黑除惡,家銘書記近期提出的進一步加強基層黨組織特別是加強農村基層黨組織的建設,市委市『政府』抓得很緊。
之前的打黑除惡,也除了了一些黑惡分子,不過由於重點是針對城鎮的,加上有些人已經有一些光環罩著,有保護傘撐著,政法係統也不敢輕易采取行動,鄉村的黑惡勢力受到打擊的力度不大。
而加強基層黨建,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成績,不過,有部分幹部根本沒有認識到這件事的極大的危害『性』,沒有起碼的政治覺悟,依然宣傳基層黨建工作成績喜人,所以下麵在貫徹實施的時候無所適從,效果上打了很大的折扣,距離市委市『政府』的期望還有不少的距離。在這些問題沒有得到比較好的解決之前,就推進撤鄉並鎮精簡機構和人員,會留下不少後患,對於今後的發展將很不利,所以我的打算是在各方麵進行充分的準備之後再實施。”
曾思濤說這話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所指也是非常明確的,那就是分管黨群的副書記李立中。
曾思濤本來不想說這些,但李立中的表現確實讓他無法沉默,曾思濤不能不說話了,必須著手應戰,不能讓李立中太放肆了。李立中那些搞法,使社會感到失去正義不說,自己也丟麵子。曾思濤是個服軟不服硬的『性』格,“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當然,要是有人想耍弄他,曾思濤也會不聲不響地奉陪到底。不謙虛的說,耍些小手腕,曾思濤也不絕對是外行。隻是作為市長,作為前程遠大的他,為了自己心中的抱負,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罷了。
所以今晚既然何書記提起農村的話題,他正好逮著了機會。把李立中致命的“『穴』”給點一下。又不能說得太直白。
何書記微微點點頭,但是並沒有說話,作為省委書記,他對李立中在黨建問題上的態度,很不滿意。可幾十年的人生經曆告訴他,對待這方麵的問題,要有十分慎重的態度,眼下他和邊愛民等地頭蛇還處於膠著狀態,李立中隻是一個小角『色』,但是卻和省裏的某些人關係很好,如果一動李立中也是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個社會,人際關係是社會最基礎、最複雜的一種關係。其影響社會生活的作用,往往大於工作的關係,組織關係、上下級關係。如何處理好方方麵麵的關係,實際就是做官做人的一門學問。
他不便也不用著急的現在就對這樣的事情做出傾向『性』的表示,所以說道:
“如何處理好城市工作和農村工作之間的關係,這裏麵有不少學問。農村經濟雖然在一個地方經濟中所占的比例越來越小,但是農村人口占據主要,這些人是城市化的主力軍,同時,農村發展,也才談得上城市有一個好的發展。城市發展帶動農村發展,農村發展促進城市發展,怎麽謀篇布局,如何確定秩序,其實都是學問,看來小曾你是早就胸有成竹了。看你小曾在楚漢的表現,這招招都有章法,小曾啊,看來是下了大工夫的。”
何明國說這話,還是有所感觸的,副部級、副省級,在京城裏。看上去並不覺有什麽厲害,但要實實在在地接上這麽個位置,卻又是極其困難的一件事情。各個部委、總局,說到底就像一個個壁壘森嚴的小衙門。裏麵自成派係。『插』進一個副部級,勢必就要頂掉一個副部級。其中的勾心鬥角、運籌惟幄絕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說的清楚地,他何明國也是過來人,深知其中的艱難。曾思濤如此年輕便躋身於此,除了背後的王家,也與曾思濤自身的素質、能力有極大的關係。這一次的接觸讓他對曾思濤有了進一步的認識。這樣的政壇後起之秀,不出意外,絕對不會止步於眼前的位置,後生可畏啊!不過這些何明國並沒有表現在臉上。
何明國的臉『色』有些嚴肅的說道:“中央和省裏選選擇楚漢進行農村稅費的深度改革看來是選對了。”
曾思濤笑了一下說道:“我呢,就是前麵衝鋒陷陣的兵。打勝仗,主要還是書記和省委省『政府』運籌帷幄的結果。”
兩個人又談了一陣,曾思濤把該表達和想表達的都表達了,隻是何明國真的隻是“聊聊”,並沒有表達出什麽實質『性』的東西,談話一切都是在何明國的主導下進行。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很多東西都是滴水不漏。曾思濤出門的時候,心裏這樣腹誹了一句……
曾思濤離開何書記那裏,快十點鍾了。回想起和何書記的談話,顯得很放鬆,這樣的輕鬆的談話,老百姓可能都不會相信,認為下級在其麵前都是戰戰兢兢的,其實他們是不知道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