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三邊總督魏學曾
7月的寧夏,天氣炎熱,到了這個時候,又是寧夏鎮揚沙浮塵肆虐的時候。
這不,上午剛剛過去一場沙塵暴,讓寧夏鎮城的上空顯得有些昏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嗆人的土腥味。
不過到了下午,空氣又晴朗起來,萬裏無雲,讓人心情會愉快一些。
見天氣轉好,三邊總督魏學曾,也從自己的中軍營房出來。
他是個己經快七十歲的老頭了,不過還是精神矍鑠,他身著一身大紅苧絲麒麟官袍,大袖飄飄,身後親兵,捧著尚方寶劍,在寧夏巡撫朱正色等一幹官員的陪同下,馬不停蹄地巡視軍營各處。
自農曆四月以來,朝廷的數路大軍,己經將整個寧夏鎮城圍個水泄不通,各處連綿的軍營,一眼望不到邊。
到今天為止,從各地趕來的大明平叛大軍,己經接近十萬人之多,各色旌旗,在鎮城下隨風飄揚,各色口音,喧嚷不絕。
據估計,鎮城內的叛軍,隻有兩萬人之多,朝廷平叛軍隊,占有決對優勢。
不過賊兵依賴西北雄鎮,負隅頑抗。
加上城內物資儲備充足,非短期內可以攻破的。
看著麵前的寧夏鎮城,魏學曾憂心忡忡,平叛數月來,一直久攻鎮城不下,魏學曾己經風聞皇上對自己的不滿,如果再這樣拖下來,自己的前途堪憂。
隻是看著眼前的雄城,想硬攻下,難啊,隻希望接下來的招撫能成功了。
朝廷大軍圍困,突圍無望,城內的拜等人也是憂心如焚,己經派出多批的使者要求招撫了,魏學曾也認為如招撫成功。
對雙方都是件好事,他曾上皇帝言:“城堅急不可得。
賊已聽撫出邊,原總兵張傑已入城議招撫事,並請巡撫朱正色入城,以獻賊首。”
在魏學曾看來,鎮城內的亂軍,還是可以救藥的,他曾對手下說道:“寧夏賊本為軍士。
受饑寒所迫,誤入歧途。
今日若能明之以理,曉以大義,收撫而用,可顯朝廷既往不咎,寬大為懷的胸懷。”
魏學曾認為對拜等人地招撫一切順利,他還想將董一奎調回洮州防秋時,不過事情在前些天,卻是起了變化。
在前些天。
也就是農曆六月六日。
公元1592年7月14日時。
甘肅巡撫葉夢熊領著三千苗兵到達寧夏鎮城下。
還帶來了火炮戰車400輛增援。
一時間軍心大振。
不過葉夢熊到來時。
三天前。
官兵與鎮城內地叛軍和議已成。
葉夢熊聽說後。
極力反對。
言道賊兵性情狡詐。
不可輕信求撫。
麵臨地是戰還是撫。
大家爭得臉紅脖子粗。
有人議。
如不履行和議。
失言繼續作戰。
則有辱國體。
隻有葉夢熊力排眾議。
更改約法。
極力主戰。
雙方爭了十幾天。
還沒爭出個子醜寅卯。
對於葉夢熊地橫插一腳。
魏學曾還是很不滿地。
此時他冷笑了一聲:“戰。
說得輕鬆。
哪來地糧餉軍器?”自平叛以來。
魏學曾就向各省征集糧餉。
以為軍資。
隻是西北各省一向貧窮。
自己都吃不飽。
哪有那麽多地糧草供應?十萬大軍。
每日地消耗額就是個驚人地數目。
雖各省民夫。
每日運糧地隊伍絡繹不絕。
但還是滿足不了將士們地需求。
根據魏學曾巡視各軍營得到地結果。
各路平叛官軍。
普通存在幾個問題。
各軍中缺少旌旗金鼓。
號令不便。
指揮不靈。
各軍中缺少糧餉。
糧草供應問題極大。
很多軍隊。
經常是斷糧一天幾天地。
軍士們吃不飽。
哪來地力氣平叛。
各軍中戰馬缺乏草料獸醫。
戰馬病餓死者過半。
作戰地利器在於弓箭。
然而此時各平叛軍中。
普遍缺箭。
種種因素,讓魏學曾認為平叛不容樂觀,能招撫是最好的了。
不當家不知柴木貴,身為總督,各路大軍都是伸手問他要糧要餉,而葉夢熊等人隻會閉著眼睛哇哇叫,不顧現實情況,這讓魏學曾很是鄙視。
帶著這樣的心事,魏學曾巡視了幾處軍營,不過畢竟是年過六十的老人了,精力有些不濟,很快,魏學曾就累了,正想回營休息。
忽然,有一個親將,急匆匆地過來向他稟報,說是有一隻來自山西鎮的平叛友軍,正往營地而來,看樣子,精銳非常。
魏學曾不由驚訝地哦了一聲,他這個親將,也是個見過世麵地人,平時眼高於頂,能讓他稱讚精銳非常的軍隊,顯不是一般的人。
他不由起了好奇之他隨同一幹大小官員,走出大營門外,往南邊張望,不久,就見旗幟如雲,帶著一股巨大地煙塵,一個移動的方陣,正往這邊整齊而來,雖是緩緩而來,但卻聲勢驚人。
越行越近,又有一個讓人吃驚的,這隻軍隊,竟是全體騎馬,領前的騎兵們,更是人人身披鐵甲,就是身下的馬匹,也是披著鑲嵌鐵葉的棉甲。
這樣地裝備,就是鎮城下的平叛大軍中,也是不多見的。
看得出來,這隻軍隊兵強馬壯,確是精銳非常。
魏學曾雖身為總督,手下領有千軍萬馬,但見了這隻山西鎮來的軍隊,也是吸了一口氣,這是哪來的軍隊,如此精悍,難道是提督李如鬆領著家丁們來到了?不可能啊,如果是這樣,應該早就通報了啊。
不單是魏學曾等人,隨著這隻軍隊的緩緩而來,鎮城南邊的幾處大明軍營也是紛紛轟動,很多人,都擠出來看,各人議論,到底是何方神聖到來。
不過很快的,隨著這隻軍隊的通報,魏學曾明白了,原來這隻軍隊是山西鎮副總兵黃來福領地平叛軍隊,依令先期於李如鬆地幾路大軍出發,先到了寧夏鎮城下。
“原來是他。”
對於黃來福,魏學曾平時也聽多了,通過大明發達的邸報係統。
他了解了很多關於五寨堡及黃來福地事情,對這個人。
魏學曾一直抱著好奇的態度。
說實在的,魏學曾有些不明白黃來福,為什麽短短的時間內,竟可以出來那麽優秀地屯田結果,似乎不論什麽地方交給他,都可以變出金山來。
還有,對於黃來福在五寨堡大敗入寇的蒙古人。
魏學曾也聽說了。
大明又出現一位勇將,這是好事,不過對於黃來福將俘虜地蒙古俘虜盡數斬首,魏學曾就不以為然了。
顯然,黃來福這樣做,這於大明寬厚的政策胸懷是不相合的。
很快的,這支山西鎮五寨堡軍隊,來到了魏學曾不遠處,在這個距離中,五寨堡軍隊的那種充滿殺氣的壓迫力。
更是隱隱逼人。
而這時,魏學曾也看得更清楚,這隻軍隊確實是精銳。
盔明甲亮,軍容威武。
士兵高大強壯,營養良好,馬匹粗壯彪悍,讓人耳目一新。
這隻強軍前來,讓魏學曾很是高興。
自己平叛的把握,看來又多了幾分啊。
很快,在那邊地黃字大旗下,一個全身披甲,高大強壯,英氣勃勃,年約二十的年輕將領下了馬,向這邊大步而來。
當時可沒有相片,魏學曾雖在邸報上見過關於黃來福的報道。
但卻沒有親眼見過黃來福真人。
此時見這個年輕將領大步而來。
他心想:“難道這人就是山西鎮副總兵黃來福?果然是年輕。”
黃來福早得到通報,知道眼前的是些什麽人。
他大步地走到魏學曾麵前,一撩身後的猩紅鬥篷,單膝下跪,雙手抱拳,向魏學曾施禮道:“末將山西鎮副總兵官黃來福,見過三邊總督魏軍門魏大人,請恕末將甲胄在身,不能全禮。”
魏學曾捋須嗬嗬而笑,道:“黃將軍多禮了,起來吧。”
黃來福大聲道:“謝軍門。”
隨勢站起身來,一身的甲葉錚然作響。
魏學曾上下打量著黃來福,見黃來福這麽年輕,就當了副總兵,再看他那粗壯的樣子,真想不出,這樣一個人,怎麽屯田賺錢這麽厲害?他又看了看黃來福身後的五寨堡軍隊,撫須緩緩而笑,道:“好,好,果然是彪悍勇將,領的虎狼之師,怪不得能大敗入寇的虜賊。”
魏學曾說話地同時,他身旁的寧夏巡撫朱正色也是好奇地看著黃來福,撫須緩緩打量。
魏學曾又問了幾句黃來福在路上的情形,最後他親切地道:“來,黃將軍,隨老夫來見過寧夏巡撫朱正色大人。”
明代下級軍官,稱呼總督和巡撫時,都是稱軍門。
當下黃來福轉身向向朱正色同樣行禮:“末將見過朱軍門,同請恕末將甲胄在身,不能全禮。”
朱正色微笑道:“黃將軍不必多禮,你一路前來辛苦了。”
黃來福快速地掃了一眼朱正色,見這位老兄一身地官服,年在五十多歲,三絡長須,相貌較為儒雅。
依自己在筆記本電腦中對於寧夏之亂時相關曆史人物的查詢,那位魏學曾老兄,在一個月後,就會被免官,由錦衣衛逮捕入京,後回家,並在1596年死去。
而這位寧夏巡撫朱正色,倒是個傳奇人物,在寧夏亂起時,就單騎赴任,協助平叛,並時有計謀。
時人評價其有“子房之帷幄多籌,仲淹之甲兵夙富”的韜略。
平亂後,萬曆皇帝特頒聖旨,在朱正色的家鄉南和縣為朱家建立了三座高大的石牌坊,並親“平定邊疆坊”、“金吾世胄坊”、“天恩覃敷坊”以旌表其功。
在朱正色死後,又特批白銀幾十萬兩,為其營造了高規格的陵墓。
還有在平定寧夏之亂後,朱正色治理寧夏黃河水患,他根據黃河是地上河地特點,利用裝糧食的瓷甕,將甕底打穿,對接起來,建成聯跨黃河的虹吸管道,把黃河水調出堤岸,使千萬畝荒地變成了良田。
當地百姓稱朱正色是“萬家生佛”,並為其建立了生祠,以示紀念。
而且史稱朱正色性情寬厚,很好相處,這樣的人物,怪不得黃來福對他上心。
魏學曾又親切地對黃來福道:“黃將軍遠道而來,先紮營歇息,如缺乏糧餉,我會讓管糧主事,為你們調撥。”
如五寨堡軍隊這樣的精兵,當然要優先照顧了,而且黃來福這人很知道禮貌,頗有儒將之風,讓魏學曾很有好感。
魏學曾很希望將來能從李如鬆手中,將這隻軍隊的使用權,從李如鬆手中奪過來。
不過魏學曾聽說李如鬆那家夥雖然身為武將,卻是飛揚跋扈,不可一世,什麽總督,巡撫的,他向來不放在眼裏。
而且他以武將身份任提督後,怕是更為囂張,就不知道這隻精兵,自己能不能抓在手中。
黃來福道:“末將謝過魏軍門,不過末將領軍前來,己經自己備有糧餉,此後商隊糧餉也將源源不斷,所以末將的糧餉問題,魏軍門不必擔憂。”
“自備糧餉?”魏學曾一驚,和朱正色互視一眼,這麽有力氣的聲音,自己還是第一次從武將口中聽說到,那個甘肅巡撫葉夢熊,雖說領軍前來,也是自備糧餉,不過他是文官,還是一省之首,所以有這個能力,不過黃來福身為武將,竟有如此本錢?怪不得大明邸報上將他吹上了天。
黃來福謝過了魏學曾和朱正色,領著自己地軍隊,迎著那些***好奇地大明各路軍隊目光,選地紮營去了。
他是山西鎮來的客軍,自然是尋找李如柏、李如樟等遼東鎮,宣府鎮,大同鎮,山西鎮合路兵馬地營地靠邊紮。
看著黃來福的背影,魏學曾看了朱正色一眼,道:“應明,對黃來福這人你怎麽看?”朱正色笑道:“確庵公,他領的是虎狼之師不錯,不過我更感興趣的,是他屯田為什麽如此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