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六章 大生故人
高棠很安靜的坐在那裏，就好像是個普通的賀客。殷元走過去的時候，高棠緩緩的抬起頭來道:“沒想到，當年的小孩，都已經嫁人了。”
殷元點頭道:“時光會很快，孩子會長大，樹木會長高，而你我，終將老去。”
高棠笑道:“是啊，老了，老了。”
殷元道:“來了就住幾天吧，方鯉一直想去找你，你來了她就不用走了。”
高棠點了點頭道:“大喜的日子，快去照應客人吧！”
殷元點頭道:“好，聽你的。”
總有一些人，在歲月裏保持了本色，不管是好是壞，始終不願意有什麽變化。這，可能就是高棠這種人了。
殷元走了幾步，不知道怎麽地，突然回頭，看著高棠，而高棠也看著自己。二人相視一笑，很多事情，就在這一笑之中，變得釋然了很多。
事後的第二天，殷元在芳草園經常見到了高棠，坐在椅子上，對麵是方鯉。
方鯉這些年過的，還算是無拘無束。殷元本來就是個隨性的人，所以自然不會把她當成是金絲雀養在籠子裏。所以，她看起來，是被歲月善待的模樣。
兩個人正在說笑，姐妹之間經曆的事情也多，脾氣也頗為相似，所以她們倆自然更能夠說到一起去。
看到殷元，高棠一副埋怨的口氣道:“殷懷素，你整天忙裏忙外的，天下事那麽多你都要管，你就不怕慢待了人家嗎？”
殷元坐下來笑道:“男人娶女人之前一般都體貼入微，可要是娶了女人之後，就該使喚女人了。這個道理，自古都是一樣的。如今，難道我還會害怕一個嫁給我多年的人，會因為什麽原因離開我不成？”
高棠皺眉道:“那也不是不可能，你要是惹她生氣，我就帶她走，然後我們走到天涯海角，誰也不讓你見到。”
殷元道:“這，我還真有點怕。這別人呢，也許就是說說而已，隻有你不同，你是說的出來就能夠幹得出來呀！”
高棠當然不是拆散別人的罪魁禍首，事實上她已經隱忍到了極點。這麽多年過來，死心說不上，可是已經不怎麽渴望了。也許很快，方鯉就會心如死灰，想見的人再也不見了。
方鯉道:“你們倆還是這麽愛吵架，都這麽大的年紀了，誰還能跟你們一樣，這麽無聊。”
殷元道:“這話我不愛聽，我們怎麽了，我們還沒有七老八十，而且還芳華正茂。試問，一個人在芳華正茂的年紀裏，為什麽就不能好好的玩玩，開幾句玩笑呢！”說完，又想起了什麽似的道:“不對呀，你來了，你的那頭猛虎，哪去了？”
高棠突然麵色一變，看起來極度的哀傷道:“老了，病了就扛不過去了，死了。”
殷元一愣，如果高棠視為生命中夥伴的猛虎已經去世，那麽她的身邊，還有誰陪伴呢！如果她還是不考慮回去的話，那也就是她已經一個人了。
殷元和方鯉都替高棠感到不幸，一個人最好的年歲，幾乎已經被她消耗的幹幹淨淨了。
方鯉很想說，那就別走了，留在長安吧！但是，憑什麽留下她呢，給殷元再留下一個女人，還是讓她停留在長安，繼續的形單影隻呢！
當一個很歡快的人臉上漸漸沒了笑容，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但是到底什麽樣的結果能夠讓可悲的事情變得不可悲，那就是一件無法判斷的事情了。
過了很久，高棠笑道:“人和動物也是一樣，總會有這麽一天。不過，我們還有大把的歲月可以揮霍，所以自然不會感到有什麽哀愁。”
殷元道:“我們應該祭奠一下，它當年可是救過你們的命的。”
高棠道:“對，該祭奠一下的。”
於是，看似荒唐又很嚴肅的，殷元給老虎搞來了一個牌位，然後點上香火祭奠了一番，還搞了一隻生的羊肉獻祭了一番，之後就拿去吃了。
從薛仁貴匆匆趕來相見就能夠看得出來，高棠入京之後並沒有去找過她，一個人也不知道來了長安多久了。
從高棠這裏，殷元也聽說了高鑒，他回去了，隻不過回去之後就幹了一件大事，把以前的門派搞得七零八落，然後看著殷元給小裹兒的嫁妝把一些人安頓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再江湖上出現過。
連高鑒這樣的人也能改變，天底下真的沒有多少事情是會一成不變的。何況，天底下的人，不都是像高鑒一樣的固執。
有一天，殷家來了一個身高能夠和薛仁貴媲美的漢子，來了之後先在家裏吃了四碗飯，然後喝了兩斤酒，最後在門口，坐在石階上麵，說是要等自己的恩公回家。
殷家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畢竟殷元經曆過的事情多了去了，殺人無數卻也活人無數，恩公兩個字，實在是沒有什麽可以辨別的地方。
府裏的人看他憨厚老實，於是上前去打聽，結果他說，自己小時候掉進河裏，然後被殷元吹了口仙氣救活了。還提起了袁天罡，說按照袁道長的說法，自己早就該死了，活到現在，絕對是因為殷元帶給自己的好運。
府裏知道事情比較多的，應該也就是年邁的周笠了。於是，眾人詢問後，周笠才想起來，當年殷元和方鯉外出遊曆的時候，的確是曾經救了一個溺水的孩子。
待府裏的人問清楚這家夥的名字，愣是把年邁的崔氏差點氣出毛病來了，名字叫大生就算了，還贅述什麽大生如夢，這話簡直就是瞎扯。而且，這大生還把當年袁天罡的話重複了一遍。
平日裏，家裏的婦人喜歡去和寺廟道觀，祈求平安，其實也是心裏的一點安慰，未必就是有多相信。
崔氏又怎麽能聽不懂這話的意思，大生如夢，這話倒也不錯，有幾分禪機。但是，世人隻道是人生如夢，何來的大生如夢，純屬找茬。
殷元回家的時候，看到門口坐著一條漢子無人理會，皺了皺眉頭，走過去道:“我說好漢，這家人是不是欠你錢了，你堵在人家門口？”
大生笑道:“沒欠錢，就是以前這家裏的主人曾經說過，要是我長大了就來長安找他。我現在長大了，家裏找不著媳婦，所以父母讓我來找找恩公，讓他給我找個媳婦。”
殷元皺了皺眉頭，自己怎麽想不起來什麽時候這麽許諾過別人呢！
於是，殷元道:“你說話注意點，別看你個頭大，這裏的主人可不是個善茬，我聽說殺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可要小心啊！”
大生笑道:“沒關係，恩公是天底下的好人，自然不會殺了我。再說，大生我這條命本來就是恩公救下的，送還給恩公，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殷元一愣道:“你，就是當年那個溺水的孩子，如今都長這麽大了？”
大生一愣道:“莫非，您就是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