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毓貴妃倒台(中)
二皇子正在書桌前,認真臨摹一份字帖,一道陰影,自上而下的將他籠住。
二皇子抬頭一看,來人正是毓貴妃。
“參見毓貴妃。”二皇子不卑不亢的行了個禮,神態恭順,儀容得體。
自從被蕭景琰養到身邊後,二皇子談吐之間比以前多了幾分雍容之氣,這都是跟在蕭景琰身邊,耳濡目染的結果。
“瞧你這孩子,多月不見,怎麽還跟毓娘娘生疏了?”毓貴妃上前兩步,故作熱絡的將二皇子扶起,然而二皇子卻先他一步,避開了毓貴妃。
毓貴妃伸出去的手,略略一僵。
“多謝毓娘娘。”
打量著眼前進退有度的少年,毓貴妃心頭隱隱生出幾絲恨意。
當初自己在謹修儀死後,將二皇子養在身邊,然而那時二皇子卻像是故意跟她作對一般,變成了個結巴,惹得蕭景琰不喜;後來更是在自己設計陷害沈清漪時,幫外人作證……這些事,都叫毓貴妃覺得二皇子是隻白眼狼!
如今再瞧,二皇子離開她的這段時間,一次都沒來過鳳鸞宮,甚至在穆太遲被處死後,對她這個曾經的養母,也是一句關心都沒有……
將心口怨憎全數咽下,毓貴妃嘴角扯出一絲勉強的笑:“康兒,母後聽說你最近讀書辛苦了,特意給你帶來了糕點,還有這件衣服,也是母後親子給你做的,你喜不喜歡?”
香堇將糕點一一擺在桌上,二皇子隨意瞥了一眼。
“好孩子,快嚐嚐吧。”毓貴妃拿起一塊糕點,便要喂給二皇子,然而二皇子卻絲毫不領情。
“多謝毓娘娘,隻是父皇說過,書房是刻苦學習的地方,不是貪圖享樂的地方,兒臣牢記父皇教誨,不敢違背。”二皇子說這話時,一字一句,十分認真。
毓貴妃碰了個軟釘子,尷尬的笑了笑:“那母後就不打擾你用功了。”
“恭送毓娘娘!”
待毓貴妃踏出書房後,香堇有些抱怨的提了一嘴:“娘娘,您給二皇子做的那件衣服,可花了好幾個月呢,手都磨破了,二皇子卻連句‘謝謝’都不說……”
毓貴妃歎息道:“從前是本宮對康兒關心不夠,現在隻是想彌補一二罷了,隻要康兒過得好,本宮也就安心了……”
“奴婢就是心疼娘娘您……”
聽著窗外傳來的這些話,二皇子拿起盤子裏的糕點,輕輕咬了一口。
若說不感動,那是假話。
自從二皇子被毓貴妃領養後,還從未體會到親情的溫暖,因此二皇子心底深處,對毓貴妃是又敬又怕,如今毓貴妃的家人都不在了,自己想必就是她唯一的家人了吧?
將毓貴妃帶來的那件衣服換上,二皇子撫摸著衣服上的一針一線。
從此以後,他也算是有母親了吧?
書房外。
恰好從此處路過的風鈴,看著匆匆離開的毓貴妃,扯住了柳姬的衣袖:“小主您看,是毓貴妃,她來這裏做什麽?”
柳姬看了一眼書房,此刻二皇子正在埋頭寫字,瞧不出什麽異樣。
風鈴嘀嘀咕咕道:“小主,奴婢聽說毓貴妃厭惡二皇子已久,從不來往,現在卻突然來這裏看望二皇子,肯定沒安好心,要不咱們還是將這件事告訴皇上吧?”
柳姬嘴角勾起一絲笑:“無妨,且再看看!”
……
自從穆家倒台之後,宮中的氣氛一直都壓抑著。
恰逢此時,三皇子滿了五周歲,蕭景琰便下令好好辦一場,熱鬧熱鬧。
因著蕭景琰這句話,內務府是鉚足了勁討好皇貴妃。
泠雪居吹吹打打了一天,好容易到晚上消停了,沈清漪也帶著五皇子、六公主回到了朝陽宮,結果當天夜裏,孩子卻發起了高熱。
太醫們被叫到朝陽宮,一番手忙腳亂後,得出一個驚人結論:五皇子、六公主,感染了天花!
聽到這個消息,沈清漪嚇得肝膽皆裂。
恰逢此時,泠雪居亦傳來消息:說三皇子和四公主,也染了天花。
這下蕭景琰徹底坐不住了,連夜將太醫院所有太醫召集起來,一麵給幾位皇嗣診治,一麵徹底調查此事。
經過調查得知,今日同時接觸過四位皇嗣的,唯有皇貴妃、純貴妃,以及二皇子三人,這樣一來,事情便十分明朗了,做下這件事的,極有可能是二皇子!
蕭景琰猜測:一定是二皇子見其餘皇嗣得寵,而自己一直被丟棄在外,所以心生嫉妒,想出這招,以除掉其他皇嗣!
自以為看破真相的蕭景琰,雷霆大怒,讓夏公公立即將二皇子帶過來,誰料夏公公出去了一趟,回來後卻嚇得麵如土色。
二皇子,薨了。
得知這個消息,蕭景琰驚住了。
夏公公也是人老成精,怎會不明白今夜之事蹊蹺?於是立即將二皇子所有的貼身物品都帶了過來,交給太醫搜查,一查才知道,二皇子日日穿著的衣服,竟然就是天花的來源!
自己的長子,薨了。
其餘的孩子,也因為身患天花,生死未卜。
蕭景琰一夜之間,像是老了十歲般,痛苦無比:“去查!到底是誰,將這件衣服給二皇子穿的!到底是誰,想要皇嗣的命!”
看著帝王眼中不加掩飾的殺意,夏公公打了個寒噤。
……
長春館。
柳姬聽著風鈴敘說昨夜之事,得意大笑:
自己的孩子身染天花,高燒不退。
罪魁禍首又沒查出來,逍遙法外。
此刻的純貴妃,想必一定痛苦的難以自抑吧?
“本宮被純貴妃打壓之仇,總算是報了!痛快!真是痛快!”
風鈴看著柳姬的神態,心中亦是唏噓不已:雖然她跟柳姬,一起目睹到了毓貴妃進出書房的那一幕,但她也沒有料到,毓貴妃的膽子這麽大,居然敢謀害皇嗣!
不得不說,被逼入絕境的女人的確可怕:毓貴妃全家被殺,想必一定是恨毒了沈清漪和皇貴妃吧。
柳姬撫了撫心口躁動,心情異常舒爽:“二皇子死了?”
風鈴連忙道:“是啊,臨死之前,二皇子還緊緊抱著毓貴妃送給他的衣服不放呢。”
“哼!毓貴妃那般心腸歹毒的人,怎麽可能會突然送什麽衣服?二皇子也算是蠢到家了,居然會相信她這樣的人!”柳姬冷哼一聲,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自己承寵時間也不短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孩子。
有了孩子,她就不會受製於純貴妃,也不需要事事都以純貴妃為主了。
“風鈴,將‘毓貴妃去過二皇子書房’這件事透露出去,務必要保證皇貴妃和純貴妃,親耳聽到!”
想到這件事的結局,極有可能是毓貴妃、皇貴妃、純貴妃三方爭鬥之下,兩敗俱傷,柳姬心中便一陣愉悅。
……
風鈴的辦事速度極快,不消半日,“毓貴妃出入二皇子書房”這件事,便傳到了皇貴妃耳朵裏。
愛子心切的皇貴妃,得知此事後,氣得發抖,立即要衝進鳳鸞宮中,讓毓貴妃給自己的孩子賠命:“滾開!今日誰敢阻撓本宮,便是同本宮作對!”
沈清漪拉住了毓貴妃的手:“姐姐三思,千萬不能衝動啊!”
皇貴妃死死地瞪著沈清漪,聲色俱厲:“你的孩子也被害了,為何還要攔我?天下竟有你這樣狠心的母親!”
被皇貴妃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通,沈清漪悲痛的閉了閉眼,再次睜眼時,視線已是一片清明:“正是因為我知道,我的孩子已經被害了,所以才更要深思熟慮!難道姐姐覺得,你這般不管不顧的衝到鳳鸞宮,找毓貴妃質問,她便會承認這一切都是她做下的麽?”
沈清漪態度堅決,皇貴妃急躁的心情,緩緩冷了下來。
握緊雙拳,皇貴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三皇子,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而我雖不是四公主的生母,可四公主卻叫我母親,信我愛我,我也將我全部的愛都給了她,現在你讓我忍?叫我怎麽忍的下去?”
皇貴妃悲痛欲絕,沈清漪心裏亦不好受。
緩緩抓住了皇貴妃的手,沈清漪柔聲道:“姐姐,你仔細想想,毓貴妃不惜用皇嗣的性命,也要除掉我們的孩子,證明她已經狗急跳牆、窮途末路了,這個時候,也是她破綻最多的時候,若是姐姐在沒有任何證據的前提下,去鳳鸞宮大吵大鬧,反倒正中毓貴妃的下懷。”
被沈清漪如此勸說,皇貴妃徹底泄氣,無力的垂下了手臂。
她不甘心。
不甘心就這樣任由毓貴妃逍遙法外,更不甘心自己的孩子受折磨,而自己這個當母親的,卻什麽事也做不了。
體察到皇貴妃的難處,沈清漪緩緩道:“消息傳到我們這裏,已經過了幾個時辰了,皇上想必也知道了,姐姐且看著吧,一切都有皇上做主!”
【叮咚!恭喜宿主在“天花病毒”中,成功勸說皇貴妃理智下來,保存了己方實力,獲得*1宮鬥值!】
時間一點點過去。
終於在傍晚時,太醫來報,說諸位皇子、公主的高熱已經消下去,很快便可以康複了。
聽到這個消息,皇貴妃與沈清漪喜出望外。
皇貴妃歉意的拉著沈清漪的手,道:“妹妹,對不起,我方才……”
沈清漪理解道:“姐姐放心,我都懂。”
看著自己孩子熟睡的臉龐,皇貴妃下定了決心:“妹妹,你放手去做吧!無論有什麽結果,這次姐姐和你一同承擔!”
有了皇貴妃的承諾,沈清漪鄭重的點了點頭。
……
一場天花,沒能除掉自己的眼中釘,反倒讓四位皇嗣身邊,多了許多看管的宮人——毓貴妃聽到這個消息,差點沒喘過氣。
自己殫精竭慮、布下“天花局”,竟然什麽收獲都沒有?
香堇見毓貴妃愁眉不展,膽戰心驚道:“娘娘,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毓貴妃臉色鐵青:本想讓五個皇嗣的死,牽連出沈清漪、皇貴妃,一同為自己的家人陪葬,現在卻隻死了個沒娘的二皇子,真是失策。
“娘娘,奴婢剛剛路過太醫院,聽說秀女正纏著太醫,要‘生子秘方’呢。”
生子秘方?
毓貴妃眼前一亮:對了,她怎麽把這茬忘了?
從妝奩裏抽出一份脈案,毓貴妃吹了吹上麵早已幹涸的墨漬:“將這份‘生子秘方’交出去,務必要保證秀女們,順順利利的懷上龍胎!”
……
“天花”一事,始作俑者是誰?皇上有沒有找到凶手?……這些問題都沒有解決,而這件事的最終結果,也以二皇子的死亡落下句點。
柳姬知道這個消息後,半天沒緩過神。
她著實不理解,皇上明明已經聽到了她放出去的流言,為什麽還不處置毓貴妃?莫非是在顧忌毓貴妃背後的穆家?可穆家早就被滅門了啊。
而在這個時候,一則更驚訝的消息,傳到了她的耳朵裏。
蓉美人,有孕了。
第二次選秀,一共選了四名秀女,而蓉美人是四名秀女中最蠢笨的一個,可前段時間,蓉美人的父親在北方治水立下功勞,皇上不僅抬舉了她“美人”的位份,還給她賜了個封號“蓉”。
泠雪居內,柳姬看著笑得一臉燦爛的蓉美人,嫉妒之意不加掩飾。
憑什麽?
憑什麽是蓉美人第一個有孕?
蘇貴人將手放在蓉美人的肚子上,感覺道一股胎動,又驚又喜道:“哎呦哎呦!蓉妹妹,你瞧,他剛剛在踢我呢。”
皇貴妃身為人母多年,氣度也是愈發慈愛起來:“如此調皮,想必一定是個小皇子。”
蓉美人卻羞澀的笑了笑:“嬪妾隻希望孩子健健康康的,是公主、皇子都可以。”
蘇貴人收回手,見柳姬憤恨地絞著手帕,忍不住揶揄道:“說起來,柳姬姐姐承寵最久,肚子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反倒是蓉妹妹,這麽快便有了身孕,可見柳姬姐姐的福分,遠不如蓉妹妹深厚啊。”
柳姬咬牙切齒道:“不勞蘇妹妹費心!”
“妹妹也隻是好心提醒姐姐罷了,姐姐千萬別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