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蘇醒
等到杭晟回府時,夜色已深。
溫瞳固執的與顧靳澂一起坐在大廳內,手邊放著那個裝好了的茶盞,等著杭晟歸來。
君祁突然投案自首是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事情,這件事不僅是顧靳澂,恐怕也超出了杭晟預料之外。
殷老爺為何去找君祁的麻煩,必然也是杭晟向他透露的消息。殷老爺嫉妒吃醋,去找君祁的麻煩也沒什麽難以理解的。事後君祁會如何做,不論是反過來報複還是隱忍不發,對杭晟而言都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不過此番君祁舉動,雖然在杭晟意料之外,對這個還不知道自己才是真凶的情敵,他依舊沒有寬恕絲毫不,應該說是沒有手軟絲毫。
見到大廳內坐著的兩個人,杭晟腳步微頓,眼中範過一絲不耐,但想到眼中釘如今已然“伏法”,不管他是出於什麽,反正君祁已經死了,就再也沒有人可以威脅到他的地位時,內心還是滋生出了類似於變態的興奮感。
“大人,溫姑娘,不知這麽晚了,二位怎的還在大廳裏?”
溫瞳忽然就覺得這杭晟其實是個實實在在的偽君子,從前或許還覺得他隻是愛上了不該愛的人,犯了糊塗,如今看來,分明是自私占有。
顧靳澂正單手托著腮,百無聊賴的用另一隻手去玩溫瞳的長發,微微卷曲的發尾纏繞在指尖,涼涼的觸感讓人覺著很舒適。
“夜深候人罷了,杭大人事多人忙,我們便是在這裏等等,也是無妨的。”
杭晟心裏有些疑惑,不是是否是手上沾染了第二條人命的原因,他的眼神較之從前都多了些陰暗狠辣。
“顧大人這是哪裏話,若有什麽吩咐盡管同下官說便是了。”
顧靳澂眼神是何等毒辣,怎會看不出這細微的變化,略微瞥了眼溫瞳的手邊,後邊便會了意,相當具有演員自我修養的微笑上前。
“杭大人這也是說的哪裏話,我家大人不過是看到了個不錯的玩意兒,想送給杭大人呢,等些時候也無妨。”
杭晟望著眼前這個笑容甜美的少女,見她從一旁包紮的嚴實的布袋子裏小心的拿出了一個物件,燭火下那物件閃現著溫潤的光澤,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是上等之品。
可在他眼中,此刻那東西卻好像是長了毒性子的蛇,在溫瞳人畜無害的笑容下,顯得那麽可怕。
“顧大人……為何要送下官此物,下官的府上並不缺器具,這樣的上等好品,下官怕是……承受不起。”
顧靳澂站起來,走近幾步,將溫瞳手中的燒藍茶盞拿在掌心,眼神突然凜冽起來,語氣森冷道:“杭大人別的沒有,先見之明還是有的,這東西,你的確承受不起。”
話音剛落,那隻完好的茶盞便急速墜落下去,“哢擦——”一聲脆響,摔碎在了地上。
許是在官場也有些年歲了,杭晟還未見到過像顧靳澂這般有些無賴的上司,那摔碎了的茶盞……究竟是何意……
他記得,當日自己並沒有在這個杯子上塗抹毒藥,那麽真正被塗上了毒藥的杯子又在哪裏?
不,自己的準備那麽萬無一失,這麽久了,茶盞上應該不可能再有毒藥的的痕跡才是,怎麽會這樣……
溫瞳站著打量杭晟的臉色,臉上的笑容一點點褪去,和顧大人呆的久了,眼裏的那幾份冰冷也學得八分,這的確算是她和顧大人一起遇見過那麽多案件中唯一一個,知道了真凶卻似乎再沒有理由抓捕的例子。
真凶?在世人眼中“真凶”今日午時已經被處決,何談其實真凶另有其人?
“杭大人是不是在想,還有兩隻杯子去了哪裏?是不是還想問,這茶盞是哪裏來的?”溫瞳收起自己的袋子,出聲打斷了陷入了盲圈的杭晟。
杭晟猛地一頓,額角出現了冷汗,突然啞口無言起來,忍不住蹲下身子,伸手想要去撿那些碎片。
顧靳澂半蹲下身子,目光與杭晟平視,開口道:“想必看到君祁投案自首,杭大人內心該是欣喜的緊,身為朝廷從二品外官,暗地裏染上了兩條人命官司,不知杭大人這烏紗帽是否還能帶的穩當了。”
杭晟猛地抬起頭,目呲欲裂道:“顧大人此話何意?顧大人歲身居高位,卻也沒有調動朝廷大員的能力吧!”
“的確。”顧靳澂不以為意的站起身,“我向來不愛管這些官員調動的事,讓太子去頭疼便是,不過杭大人眼下好歹還照顧著杜若一條人命,且不說是不是杭大人所逼,這也暫且不失為一件可以歌功頌德之事?”
杭晟攥緊了拳頭,杜若……和這高官之位,都是他心頭所好,他……他一個都不能丟。
正在此時,卻忽然有幾個丫鬟急匆匆的跑過來,顧不得顧靳澂溫瞳還在場,張口便道:“大人!小姐,小姐她醒了!而且小姐她……”
丫鬟還未說完,杭晟便跑的看不見身影,溫瞳和顧靳澂也隨後緊跟而上。
“小姐她臉上的黑斑也沒有了……”小丫鬟喃喃的說完這句話,奇怪的看著這幾個怪人。
溫瞳此刻擔心的是,杜若醒來的時候太巧合,也太……讓人難過。
如若她知道君祁已死,會不會也要去殉情?
溫瞳和顧靳澂剛趕到的時候,場麵混亂的很,杭夫人見了鬼一般又氣又急,礙著身邊多個衙役駕著根本無法動彈,杭城則是楞在離杜若不遠的地方,再不能前進一步。
那半張臉上的可怖黑斑奇異般的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半張凝脂一般的白皙肌膚。
麵前站著的這個盈盈美人,饒是身邊滿是美色的顧靳澂,也不由得對這個女子的相貌讚賞。
這不是單純的美豔,而是從內裏盈盈散發出來的氣質。即使是在夜裏,也覺得這個女子明眸皓齒,淺笑溫溫,讓人如沐春風。
大約是做久了醫者的緣故,看著每個人的眼裏都有一種天生的慈悲,不卑不亢,不有大喜也不有大悲,一襲竹青色的長裙,長發綿軟不施脂粉。
杜若溫和的雙眸四下轉動了一番,似乎是略過了杭夫人與杭晟,獨獨看到了溫瞳。
“啊,是溫姑娘,好久不見了,上次擦傷的手臂已經完好了罷。”
溫瞳指尖微顫,不知為何,忽然有流淚的衝動。
杜若是所有被收錄進《江湖絕色錄》得美人中最美好的一個人,活的淡泊而安穩,與世無爭偏又憐憫眾生。
就是這樣一個,對她這個偷東西的賊還掛念著傷口的好姑娘,為何不被老天妥帖收藏,好好對待,
溫瞳忍住了就要奪眶而出的淚珠,笑得燦爛:“杜姑娘醫術高明,我哪點微不足道的小傷口早就好了!”
“那便好了,再次見到美麗的溫姑娘,我好開心。”杜若回以一個笑容,似乎完全不當做自己是個被人議論紛紛,沉睡了三個月剛蘇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