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死亡
老人的眼神發虛，說話的聲音也有點飄，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
沈山梔妥善的把竹編香囊收好。
“老人家，我給你把個脈吧。”
“把脈？不用的不用的，我好著呢，沈大夫您也別忙活了，剛剛李大夫他們已經給我們把過脈了，您不用再去了，進去休息吧。”
老人笑眯眯的揮手示意她進屋，然後轉身慢悠悠的離開。
沈山梔還是不放心，悄悄地跟在老人身後，打算看著他躺下再走，但老人回到自己的床位後並沒有休息，而是坐在床邊一遍遍的捋床鋪和衣角，頻率太高，讓她感到疑惑。
這個點為什麽要整理床鋪啊，不是要睡覺了嗎？
這個想法出現的下一秒，她腦中突然閃過一頁醫書，上麵寫著——撮空理線，循衣摸床，直是喘急，如見鬼神。
老人的表現嚴格來說隻符合其中一點，但沈山梔還是敲響了警鍾，快步過去在老人麵前半蹲下，快速的給人把脈，因為擔心指腹感知不夠精確，她用了銀針。
細細的針尖探入體內，將身體裏每一個細微的變化如實反饋給她。
結果和沈山梔猜想的差不多，她取出更多銀針，試圖將人從閻羅王手裏搶回來，但還沒開始行動，手就被摁住了。
抬眸一看，是老人。
老人的麵容在隱隱的月光下很是和藹。
“沈大夫，您真的是一個好大夫，我希望您不要在意那些惡言惡語，他們都是被衝昏頭腦看不清是非的人，您隻需要按照您想的路一直走就可以了。”
“我相信，您隻要走到最後，一定會是最好的大夫。”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離得近的幾個床鋪的人都醒了，但聽到那些話，都默契的沒有出聲。
沈山梔呼吸急促了一些，“老人家你先別說這些了，讓我給你治病。”
老人緩緩搖頭。
“不治了，我也就到這了，您把藥材和精力留給更需要治療的人吧，看著您收下那個竹編，也讓您聽了我一直想說的話，已經夠了。”
最後一個字落下，老人的眼睛也閉上了，身體霍然往後倒。
沈山梔就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一樣僵在原地，好半晌才伸出手給人把脈，指腹下再無起伏。
她覺得是手不準確，用了銀針，結果還是一樣，一片死寂。
老人真的去世了。
良久，她才啞著嗓子招呼人，“幫我，把人抬出去吧。”
邊上的人無聲起身去幫忙把老人抬到外邊院子裏，用他的被褥仔細的給人蓋好，剛巡完一圈回來的李大夫看到這一幕，心咯噔一下。
“什麽原因去世的？”
正看著老人屍體的沈山梔緩緩搖頭。
“不知道。”
“其實我早就該意識到不對勁了，他來找我，給我拿東西的時候，就會時不時走神，眼神有點恍惚，手指還在撚動，那會我就該意識到，他譫妄發作了。”
“就晚那麽一點，那麽一點，我就救不回他了。”
譫妄不是死亡的代名詞，它更多的是出現在重大疾病的急性期，帶有警示作用。
但如果沒有及時發現這個警示，病人就會很快病症發作去世。
所以沈山梔很自責。
自責自己沒有快點發現老人的不對勁。
李大夫來到沈山梔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別想太多，這位老人我知道，先前中過風，這次又染上這個病，再加上年紀真的不小了，死亡算是正常情況，你趕緊打起精神，我們還有很多個病人要負責的。”
李大夫的話客觀又理性，沈山梔下意識看向他，隻見他眼睛深處，全是麻木。
是的。
大夫是接觸死亡最多的人，如果每一個死亡的病人都共情的話，那就會占據太多心神，對接下來要治療的病人不好，所以他們隻能把目睹死亡的難過壓在心底。
壓的多了，神經就麻木了。
沈山梔穿越之前，雖然聲名鵲起，但說到底也隻是一個剛工作沒三年的醫生，即使每天都要上手術台，但她還沒麵對多少死亡，還沒被鍛煉出麻木。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腦中不斷重複李大夫的話，強行把情緒壓下。
再睜眼，又是那個理智嚴謹的沈大夫了。
“我們得快點把屍體處理掉，這位老人有家屬嗎？有的話我們得給家屬告知一下情況。”
李大夫輕歎，“沒有，絕戶了。”
短短幾個字，讓沈山梔心頭一窒。
“麻繩專往細處斷啊。”
李大夫倒是不讚同這個說法。
“他死，對他而言，倒算是一件好事，畢竟他這麽大年紀了，還落了一身病，就算度過這一劫，回家後沒人照顧，也是會死的，可能死的更淒慘。”
這話也在理，沈山梔無奈歎氣。
“隻能這樣安慰了，走吧，我們現在就得把屍體處理了。”
柴火在無人的角落堆成塔狀，其中心就是老人，火油澆上，火苗一燎，火光衝天而起。
沈山梔最終不忍再看下去，轉身回去，對著各類醫書玩命研究，最終再三日後，頂著一張即將猝死的臉，將一個藥方交給李大夫。
“挑幾個願意試藥的人喝幾天吧，我得去休息了，有什麽事，等我醒了在說。”
說完轉身回屋，抱著豆花睡得昏天暗地，那就像是天上打響雷也叫不醒似的。
生性好動話癆的小貓咪，被束縛住，那也不能去，且沒人嘮嗑，真的很難受，但再難受它也沒掙脫，而是主動往沈山梔懷裏蛄蛹，舔了舔她的臉頰，乖乖的閉上眼嘟囔。
【等你睡醒了，要給我小魚幹哦！】
但是沈山梔睡醒，已經是三天後了，睡得太久，整個腦子都是鈍的，隻有一雙眼珠子還算靈活，但剛轉動，還沒看清楚外邊天色如何，就瞧見床邊躥起一個黑影。
她被嚇得哆嗦一下，還未出聲，就見那道黑影鬼哭狼嚎的衝出屋子。
“來人啊！沈大夫醒了！”
沈山梔被這一嗓子震得腦仁都在嗡嗡響，好不容易積攢了足夠的力氣坐起來，就看到李大夫帶著一大群人擠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