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潮濕
男人哭的悲慟，小朋友什麽也不知道，卻被這份情緒感染到眼眶紅紅。
沈山梔深吸一口氣，彎腰一隻手撐在膝蓋上，一隻手去摸她的腦袋。
“寶貝不害怕，你娘親接下來會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到你長大了才能見到，但是在那裏，你娘親再也不會生病了。”
“那就讓娘親在那裏呆著吧，生病很難受的，等我長大了，我自己去找娘親！”
小朋友說完還像模像樣的去安慰她爹。
沈山梔隱約可以聽見她在複述自己的話，感慨她懂事之餘，覺得心裏特別堵得慌，在院子裏的桌子上留下一些銀子後，就拉著陸道年離開了。
走出去很遠很遠，陸道年才詢問。
“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孩子真相呢？”
他認為小孩子的接受能力，遠比大人想象的高多了，所以他並沒有對他們隱瞞，他的兄嫂，他們的爹娘去世的消息。
沈山梔看了一眼腳邊的石子，心念一動，把它踢飛。
小石子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落在地上還滾動了幾圈才停下來。
“因為親人的去世是一場綿長的細雨，是一生的潮濕，我無法逆天改命，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她的潮濕來的晚一些。”
她看向陸道年。
“小書小妍現在看著沒什麽，但我發現過他們睡覺時偶爾會哭著喊我爹娘，聲音很小，哭的也很克製，沒有把自己哭醒。”
“可是陸道年，一個孩子，還沒學會知識，就先學會了壓製情緒，連哭都不會，隻敢在夢裏偷偷哭，這樣真的好嗎？”
“我現在是他們名正言順的嬸嬸了，但嬸嬸的安撫，在他們心中還是抵不上你這個二叔的安撫有用，所以你有空多和他們相處相處。”
這些話她先前就想說了，但那會沒有資格，如今身份坐實，那話就不能再憋下去了。
陸道年還真不知道他們睡覺會哭，一時之間很愧疚。
“我還真沒注意過這些事情，幸好有你，一個家沒有女主人果然是不行的，媳婦你太好了！”
沈山梔翻了他一個白眼，嘴角卻實誠的勾起來了。
“就你油嘴滑舌的，我記得前麵有一家布鋪，我們去看看，買些布，給小書小妍準備幾套過冬的衣服吧。”
她看了一眼天空。
“快八月了，過了中秋，天氣一下子就冷下來，不早早準備好，孩子會遭罪。”
陸道年被她打算著未來的樣子打動，笑的隻剩下一口大白牙了，“好，買布！媳婦你也買，你都沒幾身衣服。”
“都得買，你走鏢風裏來雨裏去的，我到時候多給你準備幾件棉衣，然後做幾件粗布的大一號的外罩。”
“你幹活就把外罩穿上，穿髒了洗外罩就行，裏頭的棉衣多穿些時候再洗，這樣你出門在外方便，棉衣也能用的久一些。”
真不是沈山梔摳門。
實在是這年頭物資稀缺，什麽東西都貴，在現世便宜的不得了的棉花，在這可是實打實的奢侈物。
他們現在才剛開始起步，能保證家人在冬日穿暖就很不錯了，隨意謔謔棉衣，還是做不到的。
說話間，二人已經到了布鋪了。
這家鋪子是沈山梔偶然發現的，店麵不大，但東西很齊全，定價也符合老百姓的收入，尤其是棉布，染的都比其他店均勻鮮亮。
沈山梔一進去就看上了好幾種顏色的棉布，拿在手上翻來覆去的瞧，剛想招呼陸道年來挑個喜歡的顏色，就瞧見他在門口被一個女子纏住了。
她臉瞬間沉下來。
快步出去一看，沒想到這女子還是個眼熟的人呢。
“這不是邱梨落嗎？”
“前些日子還聽說你因為害了人被家裏關禁閉了，怎麽剛出來，又對著別人的相公拉拉扯扯啊？”
“臉皮這麽厚，非要親自體驗一把浸豬籠的感覺嗎？”
在這裏，插足別人婚姻，品行不端的人，都是要浸豬籠的，而且死後還不能入祠堂，進家墳。
這在注重家族的年代，是極大的懲戒了。
邱梨落也當場拉了臉，扯著嗓子開口。
“你在亂說什麽！”
“我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我害誰了，而且我也沒有跟道年哥拉拉扯扯，我隻是出於同村見麵不打招呼不好的想法，才跟道年哥打招呼的。”
“沈山梔，你這般善妒，可真沒有女德。”
她替自己辯駁，還不忘踩沈山梔一腳。
沈山梔已經習慣了她的不要臉，倒是沒什麽反應，正想著怎麽回口會更戳邱梨落的痛點時，陸道年竟然說話了。
隻見他一手把邱梨落推開。
“你怎麽說話的呢？”
“我媳婦品德好不好，可不是你這個一年到頭都和她說不上幾句話的人可以評判的，而且我在村子裏壓根沒見你多少次，我們沒必要、我也不想跟你打招呼。”
之前想方設法跟人製造“偶遇”的邱梨落，被這話氣的眼前發黑。
敢情之前的相熟，隻是自己自以為啊！不對，不可能，她絕對是因為沈山梔這個毒婦在場，才不敢說實話的！
對，肯定是這樣！
成功把自己洗腦的邱梨落，剛才的抓狂和難受一掃而空，僅剩的是對沈山梔的同情。
同情她跟人睡一張被窩，也收不到人的心的可憐。
沈山梔看明白邱梨落的眼神的意思了，無語的不得了，同時心裏也很清楚，自己再跟她拉扯下去，惡心的絕對是自己。
索性拉著陸道年進去，自顧自的挑起了衣服。
邱梨落果斷跟上。
不僅跟個跟屁蟲一樣黏在他們身邊，嘴上還一點都不帶停的碎碎念。
“道年哥，你穿這個顏色，我看話本子裏的公子哥都是穿這個顏色的，你穿上肯定不比公子哥差！”
沈山梔看了一眼邱梨落抓的顏色，靛青，確實還行，但是她挑出來的，誒，就是不買。
不僅現在不買，以後也不給陸道年穿那個顏色。
陸道年是個十分關注媳婦的人，見媳婦翻白眼了，就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搭理邱梨落了，但仗不住邱梨落跟個沒眼睛的人一樣，一直在點他的名字。
他猛的停住，居高臨下看著邱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