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狀元

第六百零一章 必須是你倆幹的

字體:16+-

朱浩道:“現在指使你們做事之人,要麽已經死了,要麽不會承認,在皇宮內苑放火,此乃誅滅九族的大罪。若你們還想留住這條命,就要學會做事……我這裏有兩幅畫像,你們看看,是否乃主使你們做事之人?”

說著,朱浩真的從袖子裏拿了兩幅卷軸出來。

朱宸等人很疑惑,朱浩怎麽連罪犯的畫像都有?不會是把張太後和楊廷和的畫像拿出來了吧?

等朱浩展開手裏的卷軸,他們看清楚畫像上兩人的相貌後,稍微鬆了口氣,竟是兩個粗莽漢子,看起來平平無奇,像是倆江湖草莽。

“是他們嗎?”

朱浩問道。

兩個宮女都很迷茫。

畫像雖然精致,好像真有那麽兩個人活生生印在上麵一般,但她們並不認識。

“你們趕緊考慮清楚,若真是他們指使你們做的,你倆性命或留得住,若不是的話……那你們就要把指使你們的太監找出來,若再深究下去,隨便牽連到一個管事太監身上,你們的屍骨注定就要長眠於枯井了!”

朱浩的話滿是威脅。

……

……

二女留在堂上“思考”,朱浩出了門。

駱安和陸鬆留在裏麵監視,朱宸跟著朱浩來到外麵,湊近小聲問道:“朱先生,不知畫像上二人是何人?果真是他們指使的?”

朱浩道:“朱指揮使,指使她們做事的多半是宮中的貴人,再或是楊閣老,你覺得我們有必要牽扯到他們身上嗎?”

“啊……這……若是可行的話,還是不要深究為好。”朱宸明白了這是在找替罪羊,心裏越發好奇了,“那此二人是子虛烏有麽?”

“誰說子虛烏有?他們分別是壽寧侯府和建昌侯府的人,平時關係挺好的,常湊在一起喝酒,當下各自負責看護西山一個坑口……說白了,他們就是給張家兩個外戚勳臣挖煤的管事。”朱浩道。

朱宸雖然人愚鈍了一點,但好歹是錦衣衛指揮使,馬上就聽明白朱浩的意思。

找替罪羊,也要有技巧。

總不能隨便找倆人出來替罪,自己這邊什麽好處都留不下。

現在新皇派唐寅去開礦,而西山煤礦最大的問題就在於外戚的壟斷,上來就找兩個看礦坑的管事當替罪羊,等於說為唐寅開礦鋪平道路。

朱浩歎道:“現在就是不知道,裏麵兩個宮女,上不上道了。”

朱宸冷笑道:“不上道,打到她們上道!”

“這倒不必。”

朱浩笑道,“一會兒進去問問就行了,到底是女人,用鍘刀在她們頭上比劃比劃,她們就知道怕了!”

……

……

正如朱浩所料,二宮女很快便承認,的確是畫像上的兩個人指使她們放火。

現在她們無心考慮是否誣陷栽贓的問題,放火的主犯就是她們兩個,若是不按照朱浩的意思攀咬人,最先死的就是她倆。

拿到罪證。

朱浩便去見張佐,接下來將由張佐把事情告知朱四。

等兩人會麵時,張佐還驚訝於朱浩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聽了朱浩的審案過程,張佐驚詫地問道:“這……若是此二女臨時反水該當如何?還有那二人……恐怕沒有實證能證明啊,隻有兩個宮女的口供……隻怕是……難以定罪!”

朱浩笑著寬慰道:“張公公不用擔心,此案最大的特點是,誰都怕牽連其中,誰都想找替罪羊,我們不過是幫扶一把。明日若陛下按照我所說的施展一番,就算不用提審此二人,案子都能辦成鐵案。”

“是……嗎?”

張佐第一次聽說這麽奇葩的審案過程。

但他還是依照朱浩說的,全都整理妥當,等來日一早跟朱四說明。

……

……

因為時值春節休沐期,朝臣並不需要每日早朝。

而在對各衙門奏疏批複中,朱四沒有提到任何案情,不過是在翌日上午,將楊廷和單獨請到宮裏。

這次賜見的地方不在乾清宮,而是文華殿。

“……楊閣老,若是朕以太子身份入宮繼位的話,是不是要在這裏住上幾天,如此才名正言順?”

朱四一上來所說也跟案子無關。

楊廷和四下看了看,周圍隻有張佐一人,而朱四還在對文華殿裏的擺設發出感慨,當下無所避諱,點頭道:“正是。”

朱四道:“那朕的登基,是否違背了很多人的意願?他們覺得朕不能勝任,或是覺得朕得位名不正言不順?都想當這個皇帝呢?”

楊廷和搖頭:“陛下勿用妄自菲薄。”

“楊閣老,昨日宮裏起火,乃清寧宮之旁,這件事不知你是否聽聞?朕讓錦衣衛的人連夜審問,審出這麽個結果,讓朕大為吃驚,又不知該如何將案子查辦下去……你且看看吧。”

朱四說著,衝著張佐擺擺手。

張佐隨即將一份刻意編撰好的“供狀”,呈遞到楊廷和麵前。

楊廷和看完後,倒吸一口涼氣。

有人在清寧宮縱火,此事沒有往太後和他楊廷和身上潑髒水,已算客氣了,現在朱四單獨找他商議,明顯不想把事情鬧大。

“此案……疑點重重。”

楊廷和猶豫地道。

朱四這才轉過身,望向楊廷和,幾步走到楊廷和麵前:“朕也覺得疑點頗多,這上麵說,因為壽寧侯和建昌侯忌憚朕在京師周邊開礦,可能會影響到他們的利益,又怕朕冊封蔣家的舅舅為國舅外戚,賜爵後搶了他們的風頭,他們手下人才與皇宮中人勾連,選擇在清寧宮放火。這供狀,朕怎麽看,都覺得是胡說八道!”

楊廷和一聽,原來皇帝你也不信啊。

那問題就來了。

這麽一份離譜扯淡的供狀,怎麽會出現在皇帝手上?

還由皇帝親自轉交給自己看呢?

朱四道:“所以楊閣老覺得,是宮裏有人看不慣最近朕對內官的調度,才有意派人來縱火的嗎?”

奪命題!

到此時皇帝還是沒有往張太後和他楊廷和身上牽扯,隻說內官因為官職的變化而心生不滿,所以才找人放火。

其實皇帝已經暗示得很明顯了。

朕沒打算一上來就把事往你楊閣老和太後那邊牽扯,變著法為你們開脫呢,你非要“執迷不悟”,那就可別怪朕真的一查到底了!

楊廷和道:“既然現在有縱火者的口供,可有將人找來,當麵對質?”

“沒有啊。”

朱四歎道,“當朕得知是張家兩位舅舅做的,朕才感慨,可能是朕做得不夠好,他們才會痛下殺手,對朕的生母行如此悖逆的舉動!朕本來氣憤當頭,想殺幾個人泄憤,但後麵還是忍住了,因為朕想到,萬一是有人構陷呢?張家兩位國舅,怎會對朕的母後如此無禮?”

楊廷和聽了心裏不是個滋味兒。

從某種角度來說,張家兩兄弟的確不是玩意兒,可要說他們手底下的人有能耐跟皇宮的人勾結,去清寧宮放火……太滑稽了吧?

張家兄弟有那城府?

可現在問題的關鍵,是皇宮放火之事一定不能繼續查下去。

非要找個合理的方式結案,最好是找個不相幹的人出來當替罪羊,最好是宮裏那些過氣的老太監,可現在皇帝卻拿到了縱火犯人對張家兄弟二人手下的指控,那這替罪羊就不好找了……

難道楊廷和說,這件事其實應該是宮裏某個太監做的,跟太後和我無關?

這不是欲蓋彌彰嗎?

“朕不想一查到底,甚至都不知……該不該查。”

朱四一臉苦惱,“朕想過要讓三法司的人來幫朕查案,再讓東廠和錦衣衛在京師掀起讞獄,但朕又知道,大明經曆那麽多的波折,實在不該橫生枝節!朕也在反思自己,可能是朕之前做事太過激進,以至於讓很多人利益受損,才會如此吧。”

楊廷和心想,好在你這個小皇帝還知道檢討和反思。

你登基後,利益受損的人可多了去了,我也是受害者,太後、張家兄弟、文官、武勳和內官,誰不曾有損失?

但要說這是皇權更迭帶來的必然結果,其實利益受損者也能理解,誰讓大明現在經曆了新舊皇帝的更迭後,最在意的是平穩過渡呢?

朱四問道:“楊閣老,是你和太後讓朕站在了現在的地方,現在你也替朕拿個主意吧,這件事是否要繼續查下去?”

楊廷和聽到這裏,若是再堅持的話,也知道這案子會沒完沒了,就算最後沒查到他楊廷和和張太後身上,也不知有多少人要人頭落地。

“陛下,此案……還需斟酌,但……既然如今已拿下罪首,不如……便如此了結了吧?”以楊廷和的睿智,豈能看不出皇帝是有意拿張家兄弟開刀?

對付不了你們的姐姐,還不能把你們兄弟倆怎樣?你們真以為自己是朕的親舅舅,朕還要顧著你倆的顏麵呢?

楊廷和現在也是別無他法,若是不讓張家兄弟當替罪羊,就要牽扯更大。

怎麽看……把張家兄弟推出來擔責,既不會落什麽大的罪過,又能讓皇帝心理平衡一點,還能早些息事寧人。

不是你倆幹的,也必須是你倆幹的,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