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狀元

第八百零二章 兒要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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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素珍也未料到孫交這麽健談。

自己能跟孫交的女兒成為閨蜜好友,結果跟閨蜜的父親也能聊得投機?

你們父女倆真有意思!

隻是孫老頭你看過來的眼神,怎麽這麽不對勁呢?

還是說你孫老頭有不軌的企圖,隻是在這裏跟我插科打諢?

婁素珍本來跟孫交聊得挺好的,隻是她作為婦道人家,怕長時間跟孫交聊,被孫交察覺端倪,怎麽說孫交也是個老油條了,男女之別,打眼看不出來,難道長期相處也發現不了?

再說她婁素珍是上了點年歲,但相比於同齡人,她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更有一股常人不具備的貴氣,這就更容易暴露身份。

好在此時下人通傳說唐寅回來了,總算是解除了婁素珍的困境。

孫交意猶未盡。

但主人家回來了,他來唐府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見唐寅,婁素珍起身告退,他也沒法阻攔。

等孫交見到風塵仆仆的唐寅時,先不說正事,簡單見禮後首先問及婁素珍的情況:“……那位米家小友,字敬德的,為何先前沒聽你跟敬道提過?”

“米敬德?”

唐寅先是一怔,隨後搖頭苦笑:“哦,她不經常到我府上來,交情不深。”

孫交白了唐寅一眼:“你隻記得有敬道這個優秀的弟子,旁人都不放在你眼裏是吧?我看敬德見識上並不比敬道差多少,哦對了,為何敬德說他跟敬道是本家?”

唐寅不想在這種問題上糾纏不清。

他們愛是啥關係就是啥關係,婁素珍不一直都掛在朱浩府門下作為丫鬟存在?說起來,他唐寅也是在惦記朱浩府中的丫鬟而已,若是婁素珍以女裝來他府上,還常自稱叫“秋香”呢。

“孫老,您有什麽疑問,還是問敬道吧。”唐寅有些不耐煩了,“您老此番前來有何公務,請直言。”

唐寅大清早出去辦事,結果被人通知說戶部尚書孫老頭登門,這會兒正在家裏堵他,他不得不回來,正窩著一肚子氣呢。

我現在可不是朝官,連朱浩都沒有強迫我非要做什麽事情,皇帝那邊也不苛求,怎麽到你孫老頭這裏,想一出是一出,居然跑我家裏來找我談公事?

我可是一個已經致仕的官員,家裏有女眷上門,你這個老不修還追著問東問西,給點私人空間行不行?

孫交本想繼續問婁素珍之事,或覺得自己言辭太過急切,轉而歎道:“是這樣,今日朝會上,提到東南海防,倭國有兩家勢力為了爭奪朝貢的資格,在浙江寧波地麵鬧事,屠戮我大明軍民……你可知曉?”

唐寅頷首:“哦,知道了。”

“咦?你知道了?幾時的事?”

孫交急忙追問。

皇帝提前便算出這件事,現在果然發生,莫非真有人在背後挑撥離間?

唐寅好奇地問道:“不是剛知道嗎?這種事,想瞞住天下人,怕是不易吧?外麵市井都在傳呢。”

孫交詫異地道:“哎喲,這世道消息傳播還真快,外麵的人這就知曉了?”

突然一想,不對啊,今日早朝前,連朝臣都還不知,市井中人怎可能有如此靈通的消息渠道?

想起先前楊廷和信誓旦旦說東南不會出事,結果卻是……難道又有人刻意針對楊廷和,在外散播消息?

唐寅見孫交隻是感慨了一下,隨後便陷入沉思,他不由皺了皺眉,不明白孫老頭在搞什麽名堂。

“孫老,您上門來,不會就是為了通知我這件事吧?”

唐寅頗為無語。

說事就說事嘛,你這說了半截突然斷片,讓人莫名其妙,知道不?

孫交正色道:“是這樣,朝會上,陛下提出陸路和海陸方麵要做兩手準備,阻止倭人從容自海上逃走,但江浙地麵上可調動的戰船不多,而倭人為上貢卻帶了船隻來,若海上交戰,隻怕我大明水師占不了多少便宜。

“老夫突然想起,之前你曾提過,要從戶部調撥帑幣去天津三衛建造船廠,據悉這件事一直都沒叫停,你看……”

唐寅這才知道孫交因何而來,於是道:“孫老是為了戰船之事而來?不必擔心,第一批船隻,敬道……陛下已讓人調撥東南海防,估計此番便能派上用場。”

“什麽?”

孫交聞言很意外。

感情我費盡心思來跟你講,你們早就準備好了,且連船都已經調過去了?是我和朝中人白擔心?

你們這辦事效率可以啊,還是說你唐伯虎在誆老夫?

哪兒可能會這麽有效率?

唐寅道:“東南有關倭人爭貢會出問題,其實陛下早先便派人通知南錦衣衛做好準備,也是因此等事涉及到與藩屬國邦交,若直接以地方人馬防備,或有不妥,但誰知還是未能避免事情發生,現在隻能盡可能彌補。”

“原來如此。”

孫交也不相信皇帝會派人去挑唆倭國內部紛爭,禍害大明,看來隻能是提前有所防備。

孫交關切問道:“那是誰先預警此事的?”

唐寅皺眉反問:“不是敬道嗎?”

孫交其實早就料到是朱浩,但聽到唐寅親口承認,一顆心總算是安定下來。

在孫交和唐寅看來,朱浩這孩子雖然做事激進,但至少秉性純良,當然這也是朱浩在他們麵前刻意塑造出的形象。

“好,那就這樣,我知道該怎麽回複了。”孫交起身便要走。

唐寅問道:“孫老要回複誰?”

孫交自然不能說是去向楊廷和交差,唐寅畢竟代表的是新皇勢力,如果被人說他孫老頭吃裏扒外,那他苦心經營的要自成一派跟楊廷和以及黨羽分庭抗禮的表象,就不能奏效了。

文官有派係,要讓皇帝看到文臣間有不一樣的聲音,這也是為人臣者應當有的覺悟,孫交可不是真的想黨同伐異,隻是要創造出這樣一個環境,為楊廷和致仕做鋪墊。

“記得有時間,多讓敬德到你府上來,你們師徒好好交流,對你或有助益。另外,也讓他時常去我府上拜會,老夫挺喜歡跟年輕人交談。”

孫交臨走的時候,還不忘發揮他老色痞的本質,向唐寅發出提議。

唐寅苦笑一下。

讓婁妃到你府上?

想得美!

嘴上卻敷衍:“一定。”

……

……

中午,朱娘住所。

朱浩帶著孫嵐回來跟家人一起吃飯,也是為他接下來離開京師做準備,此時朱浩剛拿到調永平府知府的官牒,兩天後一早就要動身前往地方赴任。

朱浩已提前跟孫嵐打過招呼,安頓好了家事,此番他去永平府,並不打算帶家眷,至於婁素珍說要去……那也隻是婁素珍一廂情願,朱浩這邊可沒同意。

“……這才當官幾天?就當知府了?真好,老爺泉下有知,定會欣慰,咱朱家也出了浩少爺這樣的文曲星。”

李姨娘或許上了點年歲,說話顯得絮叨了一些。

朱娘看上去則平和許多。

朱娘道:“才剛考上狀元,在翰林院待得好好的,為什麽要去地方赴任?聽說這樣等於失去了晉升高官的機會,出去後可不比留在京師,這裏什麽都好,地方上……總是有很多不便的地方。”

朱浩笑道:“娘,永平府距離京城不遠,您有時間完全可以過去探望一下。”

“娘還是不去了。”

朱娘道,“你隻身赴任,娘過去打攪你,豈不是不懂規矩?隻要你能早些回京師就好……”

旁邊孫嵐聽了,很想提醒婆婆,當官都是朝廷委派去哪兒就去哪兒,哪裏有這麽勸導兒子的?

早些回京城?

這由得當官之人自己做主嗎?

李姨娘問道:“這去永平府當知府,要去多久?”

朱浩道:“一任應該是三年。”

“啊?這麽久?浩少爺為什麽不找人說說,給你換個差事?”

李姨娘本來知道朱浩要去當知府,還挺高興,但聽說一去就是三年,自然覺得有點不太好。

很可能未來三年都見不到朱浩的麵。

朱浩笑道:“這種差事,是吏部委派的,改不了的。”

“為什麽不行?你去跟張公公說說,求求情,不行的話就跟蔣姑爺說,他們跟皇上走得不是很近嗎?”

李姨娘心直口快,當著朱浩妻子的麵,絲毫也沒有避諱這件事。

本來孫嵐還在按部就班吃飯,順帶聽著,聽到這兒,不由停下手上的筷子,隻望著飯桌上的朱家人。

朱娘白了李姨娘一眼:“吃飯,別亂說話。”

“嗬。”

李姨娘麵色有些尷尬,繼續拿起碗筷吃起來。

朱浩問道:“張公公最近來過嗎?”

這次是朱浩自己打破沉默。

朱娘歎了口氣,回道:“來過,說是替陛下送禮的,帶了不少財貨來,綾羅綢緞很多,卻不讓為娘告訴你,說這是陛下單獨的賞賜。當時來都沒怎麽坐,送完禮清點完畢就走了。”

“哦。”

朱浩點頭。

要不是李姨娘心直口快這一提,他都不知道還有這回事。

孫嵐終於忍不住問道:“哪位張公公?”

飯桌上場麵又有些尷尬。

朱浩這次沒做隱瞞,微笑著回答:“司禮監掌印太監張佐張公公,我與他乃是故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