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四海,不養閑神

第113章 靈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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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問,人生自古誰不怕死呢?

可當正正經經修煉,不知經曆了多少痛苦磨難才存活到如今的蘇玄明都能老神在在地在城樓上睡覺,大家的安全還有什麽可以疑惑的呢?

一幹神仙們心頭第一時間都閃過了這樣的想法。

但是想一想自己的榮華富貴,想了想如果這是真的域外天魔潮,厲害的肯定還在後麵呢,現在蘇玄明在睡覺中遊刃有餘,可絕不代表他能帶領那些個天兵天將扛到最後呀。

“不能掉以輕心呐。”到底還是有神尊開口,“本君耳聞人間有一句話,叫做不能將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本君細想,這話著實有道理,現在玄明上仙固然老神在在,如摘星尊者所說並無大礙,但若是有個萬一,玄明上仙固然死不足惜,可天外天一旦陷落,咱們就悔之晚矣了!”

摘星尊者也沒辦法給大家夥保證玄明真人不會有那個所謂的萬一,沉思片刻,果斷選擇和稀泥:“天君,這可麻煩了,不放那些飛升修士上來,怕的就是萬一玄明上仙戰死,後繼乏力便是大麻煩;放上來,此次域外天魔潮來得又不同以往,若是飛升修士上來了,回頭又發現此次不過是一次稍微可怕些的前奏,那麽多飛升修士,不也是大麻煩嗎?”

然後直接把鍋甩給天君:“這利弊權衡,臣也沒了主意,還請天君裁奪。”

天君:“……”

他默默環顧了一下四周,然後發現並沒有神仙願意在這個時候和他對視,完全不給他任何“諸卿要不議一議?”的機會。

那就沒辦法了。

誰讓我是天君呢,有些做了之後可能會遺臭萬年的決定就是應該我來做啊。

但好在,這次做決定天君是不怕的,他隻按程序擺出了一個“朕也很為難”的造型,手指敲擊了好久桌子邊緣,才沉聲開口:“依本君看,即便這是真正的域外天魔潮,看玄明上仙的樣子,應當也是不難於此的。”

話不用說太破,在座的都是人精,看平時堪稱一個貪生怕死的天君都敢如此表態了,即便猜不出這件事內裏可能的內情,可至少是知道了接下來該怎麽做。

“難道就這麽暫時擱置了?”靈虛元君見勢不對,硬著頭皮弱弱開口,“放飛升修士上天,給飛升修士一個容身之地再難,還能難過天外天陷落,本界直麵域外天魔?”

“不能這麽比。”有子孫滿堂的帝君截口道,“且不說如今玄明上仙看起來遊刃有餘,退一步說即便他戰死,也並不意味著天外天必然陷落,更不意味著本界一定會被域外天魔發現而後展開大戰,再再退一步說,即便真的打進來了,即便四海八荒都陷落了,難道還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麽?”

“再說。”有人出頭自然有人幫腔,“下頭有三千小世界,東邊不亮西邊亮,即便我們沒有去細查,但想來每隔三五天的總有人在試圖飛升,靈虛元君何須擔憂沒有飛升修士及時上來?”

這話一說,神仙們覺得邏輯都理順了,再幫腔的都覺得自己占理了許多:“可不是麽,這麽算來,等玄明上仙露出頹勢再開飛升通道也來得及。”

靈虛元君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她知道現在基本大局已定,便不再試圖去勸說神仙們打開飛升通道,隻沉默地看著神仙們漸漸達成了共同的觀點,看著平日觥籌交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尊神們的嘴臉,突然就有一點說不出來的疲倦。

但有時候作為一個觀察者也挺好。

對於靈虛元君來說,難得一次在會上放棄了聽會、發言、商討大事之後,觀察著上上下下諸位尊神的嘴臉,很快就能發現……平時算是比較話多的雷鳴尊者和商遙上神,這次怎麽都和鋸了嘴的葫蘆一樣?

然後她點了二人一句:“都未聽到二位尊神說話,二位是什麽意見?”

然後雷鳴尊者就在那裏擺手:“六神無主,實不知如何是好,左右天君和諸仙友決斷的,必然是好的。”

靈虛元君也就不好問了。

掌權多年,這點政治領悟力還是有的——在絕大多數人漸漸達成了“可以讓蘇玄明再扛扛”的共識的時候,你沒有附和而是“聽大家的”,意思就是你不同意。

可雷鳴尊者為什麽不同意?

並且六神無主這個理由也太敷衍了吧,論雷鳴尊者的道術水平,不說在在場眾神裏排第一,但排前五絕對沒有什麽問題,連我這種不擅鬥法的神仙都沒有六神無主,你憑什麽失魂落魄?

但靈虛元君也不好非拉著人家說什麽,隻再看向商遙上神:“上神亦是如此想麽?”

商遙上神輕歎一口氣示意他聽到了靈虛元君的問話,卻沒有心情說話。

靈虛元君便無話可說了,一直沉默到了會議結束。

集體的意誌是恐怖的,原本聽起來非常不靠譜的計策,在你一句我一句的鼓勵加油之下,眾神竟真就決策暫時不打開飛升通道,看看後續再說。

靈虛元君回財部時都有些氣惱,還有些擔憂,眉目間盡是愁瀾。

當天晚上直接就沒有絲毫睡意,隻在寢殿的院中對著月亮飲酒,仙娥仙侍想勸說一二,可元君素來威重,他們也不敢造次,隻遠遠看著元君的身影,確保大佬要是喝昏了就趕緊把人弄寢殿去。

靈虛元君倒是沒有醉,隻是茫然地看著皎潔的月亮,不知前路如何,正在躊躇中,有仙侍來報:“娘娘,司命星君求見。”

“司命?”靈虛元君好懸覺得自己喝高了。

“是。”仙侍點頭,“說有要事求見娘娘,可白日財部人來人往,娘娘事多繁忙,他不好前來,隻好星夜拜訪,求娘娘不要嫌棄。”

靈虛元君心理有點嘀咕。

財部和司命星君府是最不搭界的地方——如今的天庭架構和遠古時候不同,人間想象的是誰誰誰發財都是天庭財神給麵子,想發財就得去拜財神,但實際情況是決定一個人這輩子有錢沒錢的主要是司命,財部真不咋管人間的金銀財寶,它是正正經經的天庭財政部,管的是仙人們才用得上的仙石和其他資源。

是以,司命要安排個富翁什麽的根本不需要知會財部,財部日常除了給司命發工資之外也和司命星君府一點業務往來都沒有。

“他可說了為什麽而來?”靈虛元君開口。

但一開口她自己都覺得是廢話——司命那句“白天怕她事忙”暗示隻有那麽明顯了,白天人來人往,自然不方便說秘事。

既然是秘事,焉能告知一個小小的仙侍?

“請他進來吧。”靈虛元君轉而道,“左右我也沒有睡。”

甭管你是有什麽秘事要找我或者想求我,我都願意給你一個機會。

為的不是你那著名小說家·想下凡談戀愛必須找你寫劇本的身份,隻為你那以一介凡人被點化做神仙的背景都敢舉報獅駝嶺的勇氣。

這是我最缺乏的東西。

靈虛元君想到了這一點,心裏又是一陣愴然,提起酒壺給自己再滿了一杯,放下酒杯時,便看到司命裹著個鬥篷,不知何時已經進來了,還脫了鬥篷的帽子,站在自己麵前行禮。

“星君這個東西倒挺有趣。”靈虛元君不由眼前一亮,“別致的很,能給本君看看麽?”

司命自然不會拒絕,將鬥篷解下,雙手遞給靈虛元君,還笑道:“娘娘可以猜一猜,這個東西是何人送的小仙?”

“那可猜不著。”靈虛元君絲毫沒有猜的欲望,隻在細看那個披風的製作,為那份圓融完滿的隱藏陣法嘖嘖稱奇,“這整個天庭,想和星君交好的人可以從南天門排到北天門去。”

司命忍俊不禁,也不賣關子了:“是小仙一個友人,他說小仙是被點化而來的仙人,動用法力多有不便,尤其遁速慢得出奇,所謂的隱匿法訣在他眼中更是宛如一邊吹著嗩呐一邊在吆喝在這裏在這裏,讓人看了頭疼得很,索性贈了小仙這樣一個鬥篷,無論是半夜趕路,還是隱匿行跡,都比小仙自己胡搞亂搞的好。”

靈虛元君莞爾。

但,人精嘛,猜都猜得到司命用這麽大篇幅介紹友人,今夜的關鍵肯定就在這裏了,便很自然地給司命遞了個話頭:“不知星君說的友人是何人,說話這麽風趣?”

司命卻看了看那些侍候的仙娥仙侍。

靈虛元君很懂,揮揮手讓他們都退下。

如此,司命才開口:“回娘娘,是玄明上仙。”

靈虛元君那放鬆的表情陡然滯澀了一秒。

司命星君卻直接一撩衣擺,給靈虛元君跪下了:“娘娘,為了在天外天駐守的玄明上仙,小仙鬥膽求娘娘一件事。”

“星君快快起來!”靈虛元君連鬥篷都不看了,急忙要去扶司命,“何必行此大禮!有什麽事好好說罷了!”

我願意這樣大晚上的見你,我表達的善意還不夠明確嗎?

司命也清楚這一點,卻不肯起來,隻道:“小仙冒昧,想求娘娘查一查送去前線的補給有沒有出問題。”

靈虛元君一下子就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