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眼睛
就為這一句話,歸鶴小哥那甚至還要和玄明真人計較“你竟然千術都比我精通”的奇怪勝負欲,瞬間消失。
玄明真人給他說過,活著從北俱蘆洲出來的那位幸運兒是除去天外天的天兵天將之外,上天入地,唯一一個見過玄明真人真實道韻的人。
幸運兒能參加北俱蘆洲圍殺玄明真人的戰役,必然意味著他在天君一係是精銳中的精銳,而現在精銳損失慘重,他極有可能已經成為了天君家族的真正家主。
也就是說,這幫魔族勾結的還不是某個紈絝二代三代,直接就是聯係的老祖宗,仙界真正意義上的主事人。
仙界!主事人!
遇上這種近乎於人口拐賣的事情非但不阻止,甚至還和他們暗通款曲隨便拐賣?!
“仙族從上到下。”帝王思維的歸鶴小哥都震驚了,“竟這麽爛麽?”
我做皇帝的時候玩過最陰的招也不是這麽個陰法啊!
玄明真人奇怪了:“道友難道以為之前我和湘影仙子說的那些仙界的所作所為是假的?”
歸鶴小哥噎住了。
就是……有些事情聽了是聽了,但未必會真的往心裏去,非得自己親自見識一遍,才會真正的印象深刻。
不過確實被認出來了也不是什麽大事。
反正在那位老天君眼裏,玄明上仙已死,連蘇凝煙都屍骨無存,雲瑤仙子現在連靠山都沒有了,豈不是更讓他們為所欲為?
#問題不大!
所以歸鶴小哥甚至是放軟了身體,都沒有掙紮著要自己走,而是被那幾個魔族人拖出了囚牢。
在將打開大門見到天光時,突然兜頭罩下來一個煉製成了黑色布袋狀的法寶瞬間封閉了歸鶴小哥的五感,之後魔族人才帶著歸鶴小哥騰空。
遁了不知多遠,歸鶴小哥才被取走了布袋,發現自己處在一個洞穴裏,他被綁在刑架上,身邊有不少魔族人。
“你們要做什麽!”老演員直接演出了可憐少女沒見過社會黑暗麵的恐懼和歇斯底裏。
一幫魔族人,沒有一個回應。
歸鶴小哥怒極,掙紮著試圖調動法力,然而禁製飛快將他鎮壓下來,魔族人看著他的表情還頗戲謔,那“你叫啊,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嘲弄感讓少女臉色通紅。
卷王嘛,既然要來扮演雲瑤仙子,自然是提前研究過鳳髓之體都是個什麽外化表現,有什麽可以利用一二的特性,歸鶴小哥當下握拳,隨即頭頂有鳳凰虛影出現,一波鳳凰真火朝著那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魔族人襲去。
魔族人一個個嬉皮笑臉,巋然不動,就在歸鶴小哥模擬的鳳凰真火即將襲到那群魔族人的前一瞬間,他聽到了一聲長長的“嗤……”
那是灼熱的火焰進入水裏的聲音,“鳳凰真火”瞬間消失不見,歸鶴小哥很應景地嘔了一口血出來,魔族人哄堂大笑,少女現在已經沒有了生氣的力氣,“最後一張”底牌都失效,現在就是心力交瘁臉色發白。
而事實上,歸鶴小哥心裏確實往下沉了沉。
他絲毫不意外這裏會有禁製。
但剛才除了禁製之外,他還感受到了一個非常恐怖,也非常混沌的存在,在他模擬出鳳凰真火的動靜,試圖以鳳髓之體反抗的那一瞬間,看了他一眼。
就一眼。
歸鶴小哥覺得自己在那一眼之下簡直無所遁形,差點就把持不住露出了原型,萬幸那個存在看了一眼之後就消停了下來再沒什麽動靜……不對,要說動靜,也有。
一眼之後,歸鶴小哥瞬間感覺自己身上那些偽裝的禁製非但不再屬於自己,甚至還都加強了十倍,且周身的各類環境都仿佛成了果凍狀的膠體,他能動,但任何一個動彈都會被發現。
魔族,有點東西的呀。
正在歸鶴小哥評估魔族實力的時候,那個魔族壯漢淡淡開口:“行了。”
令行禁止,所有嘻嘻哈哈都戛然而止。
那魔族壯漢也沒有廢話,抬了抬下巴,便有魔族人捧出了一個煉丹的藥鼎,穩穩當當停在了歸鶴小哥右手手腕往下三寸處。
又有魔族人檢查過歸鶴小哥身上的各種禁製,尤其是刑架上的鎖鏈都被緊了緊。
而後,才有魔族人躬身,給那魔族壯漢遞了一柄綠幽幽的匕首。
魔族壯漢握住了匕首柄靠近了歸鶴小哥,將刀身按在了少女嬌嫩的臉頰上,笑道:“仙子最好是配合些,倘若掙紮起來,我等難免要在仙子手掌上釘攢心釘,到那時,仙子就不要怪我們魔族手段狠辣了。”
“你要做什麽……”匕首冰涼,刀刃鋒利,魔族壯漢又沒有收力,很快便在少女臉上壓出了一道血痕,“雲瑤仙子”嚇壞了,臉色煞白的同時連話都不敢大聲說,隻以氣聲開口。
魔族壯漢卻沒有再往下說,隻笑了笑,然後眸色一厲,一匕首朝著雲瑤仙子的右手手腕劃了下去,血液噴湧而出,“雲瑤仙子”的慘叫頓時響徹整個洞穴,待要掙紮,可刑架將她束縛得嚴嚴實實,又哪裏掙紮得開。
按理說割腕是死不了人的,因為血液本來就會凝固堵住傷口,但那把綠油油的匕首畢竟淬了毒,割開手腕血流如注的同時,還有絲絲縷縷的毒素自肌膚血肉進入身體,融化著血液內會讓傷口凝固的成分,是以那血液一直在噴湧。
“雲瑤仙子”的臉色迅速地蒼白了下來,看著那群魔族人的眼神也越來越怨毒。
無用的怨毒。
魔族壯漢早知道了“她”已經沒有了反抗的能耐,對她的表情自然不會有絲毫介意,隻等了快一盞茶的時間,因本體失血於是流得越來越淅淅瀝瀝的血液終於灌滿了那個小鼎,魔族壯漢才又是一抬下巴。
下屬立刻領會了意思,抓了一把藥粉胡亂地抹在了“雲瑤仙子”的傷口上,這時“雲瑤仙子”的臉色已逼近蒼白,喊痛的聲音都無比虛弱,不過即便能喊出來也沒有用,下屬是真的一點憐香惜玉的心思都沒有,抹完了之後便掏出了一張髒兮兮的布條胡亂包紮了,再從儲物袋中摸出了一枚黑乎乎的藥丸,對雲瑤仙子挑了挑眉。
歸鶴小哥糾結了一秒鍾就決定嬌蠻到底,虛弱卻驕傲地道:“什麽東西!我才不要吃!”
然後就是一拳朝著“雲瑤仙子”的小腹就下來了,仙子吃痛,張開了嘴,那魔族人說時遲那時快地將藥丸喂到了“雲瑤仙子”口中,“雲瑤仙子”原本要吐出來,但這時那魔族壯漢冰冰涼涼地看了她一眼。
她一時畏縮,喉嚨滾了滾,乖乖把那枚藥丸吞了下去。
“行了。”魔族壯漢淡淡地擺擺手,“帶回去吧。”
於是一幫魔族人手忙腳亂把“雲瑤仙子”從刑架上放下來,再把鐐銬都戴上,放了這麽多血她自然是手腳發軟,是直接被一群魔族人拖了出去,原樣回了囚室,仍是沒有絲毫憐香惜玉,將人扔回了囚室之後,揚長而去。
這樣一趟旅程,於弱質纖纖的雲瑤仙子而言自然是莫大的折磨,歸鶴小哥非常自然地昏迷著,一團破布一樣被人扔回囚室都沒有醒過來,隻在原地躺著,裝作神識已經昏迷,而身體憑借本能,蜷縮得越來越可憐巴巴。
玄明真人原本在閉眼假寐,一群魔族人鬧騰騰地進來,他睜開眼睛,雖然需要裝作不認識雲瑤仙子,但一個好好的姑娘被折磨成這樣,他也能大大方方拖著鐐銬到了門口,小聲喊:“道友?”
“雲瑤仙子”很久都沒有反應,連傳音也沒有。
玄明真人都有點慌了:“道友?”……不是說好了用幻術演演就完了麽,你這看起來怎麽還動了真格呢?
但喊了一會兒,便有看守此地的魔族人憤怒地開了門再朝裏麵罵了一聲:“嚎什麽喪呢!”
玄明真人隻好閉嘴,但歸鶴小哥沒有主動傳音,玄明真人也不確定他身上又沒有什麽特殊的禁製,更不好主動傳音過去,隻能按捺下心情,等著。
而歸鶴小哥那邊……倒也不是真的重傷了。
隻是鑒於他不知道自己在洞穴中感受到的那個恐怖存在到底權能如何,身上那增強了十倍的禁製雖然在消退但速度還沒那麽快,生怕被發現了,便沒有著急回應玄明真人——基於對隊友的基本信任,歸鶴小哥知道玄明真人或許會著急,但絕不會輕舉妄動。
雙方都在等。
玄明真人在靠近雲瑤仙子囚室的位置坐了一會兒,又“不敢”喊出聲來,沒一會兒便默默回了原來那個靠牆的位置坐下,大概過了一兩個時辰,對麵牢房才有了動靜。
“雲瑤仙子”睜開了眼睛,努力了好久才坐了起來,臉色白得怕人,緩緩挪到了角落裏,裹住了錦被,誰也沒有搭理,再次閉上了眼睛。
隻是玄明真人腦海裏響起了歸鶴小哥的傳音:“讓仙長擔心了。”
“還以為道友真出事了呢。”玄明真人簡直秒回,“到底是怎麽了?即便是要挖人靈根,現在的進度也就是取個血吧,怎麽把人折騰成這麽個狼狽樣?”
歸鶴小哥失笑:“取了近一鬥的血,不得裝得慘一點?”
“一鬥?”玄明真人都嘀咕,“當酒喝麽?”
“誰知道呢。”歸鶴小哥吐槽,細細給玄明真人說著他都遇上了多麽恐怖的存在,才說到一半,麵色陡然一變,“仙長等我一下。”
“怎麽了?”
來不及解釋了,歸鶴小哥不再傳音,“雲瑤仙子”現在是個裹著錦被慘兮兮地休息的樣子,倒是不用再做什麽掩飾,他隻繞開了那些禁製,身上的道韻微動,很快便聯係上了自己才放出去的血。
這裏解釋一下,那一藥鼎的血自然不是真的,不過是歸鶴小哥提前給放血這種活動做的準備罷了,但也不能說是完全是假的——裏麵摻雜了幾滴他的精血,目的就是看看這些人到底要幹嘛。
而現在,為首的魔族壯漢取出一個小玉瓶,對著那一鼎的血掐了一個法訣,便有一道血流憑空而起,落入小玉瓶中,因是從鳳髓之體身上取出來的血,末了,那小玉瓶瓶口還有鳳凰虛影在盤旋圍繞。
魔族壯漢極滿意地點點頭,將小玉瓶交給一個侍從:“送到庫房去,好生儲存。”
侍從恭敬接過小玉瓶,遁了好一會兒,才到了一處秘境,將玉瓶交給了此地的看守,轉達了魔族壯漢的吩咐。
看守會意,接過玉瓶之後一陣複雜的操作,打開了秘境的禁製。
等玉瓶的蓋子打開,歸鶴小哥的一滴精血“再見天日”時,玉瓶中的血已經是被法力托著,落入了一缸清澈透明的**裏,而後守衛一頓複雜的操作,在**的容器上多加了好些禁製,方才轉身出去。
從血液的視角打量此地,是個不小的洞窟,有著許多的架子,架子上擺著一個一個四四方方的,不知材質的透明器皿,器皿裏都有東西,看不清楚是什麽,配套了兩根管子,似乎一個是灌入那清澈透明的**,一個是將渾濁的**抽出去。
而歸鶴小哥遠程操縱著血液,試圖拉近視角看看這些器皿裏都是些什麽玩意兒,這樣的遠程微操頗複雜,即便是他也研究了好一會兒,才拉近了最近的視角,然後險些破功。
那是一隻眼睛。
被活活挖出來的,睜開的,血淋淋的眼睛。